蘑菇害怕地抖了抖，抬起眼，对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周怀余只能盲猜......这姑娘应该是在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再犯的意思吧？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从车厢里取出两袋面包扔到她怀里，周怀余指了指单独用来装罐头的那个物资箱：“面包是补给你的早餐。今天的午饭你来做，泡面或者挂面都行，加一个蔬菜罐头，煮满半锅。炭火下面再热一罐鲮鱼。”
交代完任务。
周怀余就开始洗漱健身。
她先是沿着防护栏慢跑一圈，解决掉部分游荡过来的丧尸，随后进行体能训练。
用过午饭。
皮卡再次启程上路。
这次是周怀余来开车，车速直接飙到了100迈，空气与车窗玻璃剧烈摩擦共振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副驾驶的蘑菇默默拽紧安全把手。
大约2个小时过后，轮胎碾过路面的碎骨，车厢摇晃。周怀余才缓缓降速，余光不断扫过四周。
游晃的丧尸开始变多。
路面横躺着被碾成肉泥的残躯，废弃轿车翻倒在农田里，波形防护栏上尽是弹孔。
周怀余抬头看了眼路牌标识。
xx大桥，500米，↑
“这个位置，能感受到桥上的能量波动吗？”
言敏轩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的能量视感范围只有50米，需要看见才行。”
“明白了，”她转动方向盘：“麻烦注意观察一下哪里有匝道。”
车绕过地上的残骨，慢慢往大桥方向靠近。
在距离桥头200米的位置，不需要她，周怀余自己也能看见结果。
成山成海的废弃车辆与攒动的丧尸将整座大桥堵得水泄不通。
桥前路面上散布着被炮火轰击的痕迹，留下龟裂的深坑。感应到发动机的嗡鸣声，坑底的丧尸伸出枯瘦的手，一个个摇头晃脑地爬出来。
周怀余迅速挂挡倒车，目光锐利地扫过坑洞后面的右侧匝道，心底想着该怎么冲过去。
这时言敏轩忽然出声，指向一段损毁的护栏。
“那里，那里有被车轮碾轧过的痕迹。”
周怀余顺势望去，猛地调转方向，撞开扑来的丧尸，沿着那道痕迹指向的缝隙冲去。
皮卡在凹凸不平的农田上颠簸前行，轮胎擦出滚滚黄沙。
一直顺着匝道延伸的方向前行了数公里，最终才找到被人力破坏的护栏缺口。
周怀余打方向盘，成功驶入平稳路段。
这时，她抬头瞥了眼路牌。
屯安，15km，↖
洞花岭，67km，↑
“帮忙取一下地图，有折角的那份，在抽屉里。”
言敏轩从十几份各式各样的地图抽出那份被折过角的，细心摊开，再递过去。
眼看周怀余一心二用，边开车，边分神查看地图。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时刻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好在皮卡一直在平稳地往前开。
即使遇到障碍物，也仿佛长了眼睛般轻巧绕过去。
周怀余目光频频扫过路面残留的车轮印，心里描摹着军方可能选择的各种前行路线。
在遇到通往屯安县的岔路口时，她眼神从侧窗外收回，毫不犹豫地径直掠过。
其实路面的车轮残印交错复杂，想要从中准确分辨出属于军方大部队的痕迹，并不容易。有时候不仅要观察车辙走向，还要仔细分析猜测他们的行进策略。
虽然从县城内部路通往另一条高速会更近，但丧尸也明显会更为密集，并不利于大部队突围。
再细看岔路口处的车轮印，确实比直道上浅许多。显然是军方宁愿绕远一点路。
确定好路线后，周怀余将地图放到一旁，一路撞开零散的丧尸，持续向前疾驰。
最终，车辆在洞花岭市外附近的农家乐停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沉。
她需要休息了。
......
由主道拐进小路。村庄入口处，立着一座仿古牌坊。
车灯照亮过去，只看见匾额上题着“欢迎来到xx生态村”几个大字。
入村的第一栋民居，就是一家农家乐。
这家店的招牌早已被吹倒在地，院门边歪躺着一个戴着帽子的稻草人，稻草人微笑的脸孔被血迹染得毛骨悚然，衣服也不知被什么小动物啃得稀巴烂。
皮卡径直停在了荒凉的前院。周怀余今晚不打算睡货斗里，想睡床。
两人下车，分工合作。
一人准备晚餐，一人打扫房间。做着今晚的夜宿准备。
这家屋主似乎还在后院养了鸡。通过厨房后面的小门，就能进入用竹篱笆和砖搭的鸡窝。
但言敏轩推开门时，一只活鸡都没看见，泥巴地上只有满地鸡毛和残血。
警惕观察许久，确定视线里没有出现属于任何生物的能量团后。她才放下心来，回到厨房。
农家乐的厨房用的是传统土灶。
言敏轩想要捡这里的柴木生火，毕竟炭块有限，她们不能一直用炭火煮饭。
以后没有燃料的话，总不能让老板一直把手放在锅底搓火吧。
紧接着，她拧开水龙头接水，水流刚涌入盆中便察觉出异样。
起初淌出的是浊黄的水液，过很久才变得清冽。可即便如此，水中仍隐隐透着些骚臭味，令人直皱眉头。
异能者已经对自来水中的丧尸病毒有了抵抗性，正常饮用一般不会出事。
但是这家的水好像有些不对劲。
言敏轩低着头，瞳孔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玻璃釉，视感深入微观层面，看见了水里潜伏的黑色能量粒子。
这盆水里蕴含的丧尸病毒明显超标。
是村里的供水系统出故障了吗？
她连忙要将这件事告知给周怀余。找了一圈，却发现对方杵在二楼一间卧室的门口，表情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敏轩疑惑地放轻脚步，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脸色煞白。
只见卧室中央的大床上，倚靠着一具几乎已成骷髅的尸骸。
其内脏被掏空，头颅的颅骨形状清晰可见，全身皮肉大多已被啃食殆尽，但骨缝里仍粘连着大量暗红色腐肉。
而它凹陷的眼眶则形成了两个空洞的血窟窿，正直勾勾地注视着门框的方向。
言敏轩被吓得倒退一步。
周老板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来，低下眸：“怎么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将自来水的事情告诉对方。
周怀余听后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取用车里的纯净水就好。”随后转身打开另外一间卧室门，拿出消毒液各种喷杀，用拖布将地板上密集的灰印擦拭一空。
时间晚上6点35分。
言敏轩收拾好碗筷进屋，却发现周怀余盘坐在床榻上，竟然没有入睡。
察觉到动静，床榻上的人抬起眼，瞳孔里映出女生瘦小单薄的倒影，淡声嘱咐道：“今晚不要睡得太死，如果有危险记得推我出去。”
言敏轩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垂着头，刘海盖住脸上的表情，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喑哑笃定：“我不会......推......推任何人替自己送死的。”
“哦，那请千万记住。别自己来喊醒我，不然我掐死你了怎么办。”
明明是一句无甚语调的话，言敏轩却听出了十足十的威吓。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看那人已经躺下，直接昏睡了过去。
大脑僵硬片刻。
言敏轩才忽然想起，当初在确认契约合作之前，她反复提及的一句话。
“一切为了睡觉而服务。”
所以开车是她最重要的工作，因为周老板想要追上军方部队，但又不想耗费上午的睡眠时间。
老板睡觉也是绝对不能喊醒的，天打雷劈也不行。
但员工可以为了自我保护，把老板扛起来挡在头上，这样就能保证雷电不会劈到员工身上。
这个古怪的规定，她至今也想不通。
言敏轩缩进另一张小床上，可能是因为周怀余的那句提醒，原本很有困意的她也有些睡不着了。脑袋里反反复复地想，今晚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还没等她想明白，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她立刻坐起身，循着声音来到窗户边。
果不其然，主路上驶过来了一辆面包车，看方向，竟然也要进这一栋房子。
言敏轩下意识地回头，想喊醒周怀余，手却在几乎要碰到这人肩膀的瞬间，立刻缩了回来。
她的指尖蜷进掌心，眼神盯着床上熟睡的人看了几秒，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里面有什么情绪很慢地沉淀下去，最后凝成一抹固执的微光。
不能唤醒她。
这念头无声无息，压下了所有的畏惧。
一股近乎倔强的沉默从她的脊背里透了出来，言敏轩扭头去寻找自己的武器。
一把弩箭。
一把做工粗糙而怪异的弩箭。
言敏轩在离开卧室，埋伏在二楼角落里时，脑海中甚至还能清晰地闪回当初队长和大家亲手教她制作的画面。
心里像是下了雨。
一墙之隔，很清晰地听见有人议论庭院里的皮卡车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
求生者，一共11个人，进了这栋屋子。
他们抬起手电筒，刚照到二楼，陡然间一道雪亮的反光反射而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阴郁蘑菇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们，比鬼还像鬼，端起的箭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精准地对准了为首者。
楼下的人被箭头反光所震慑，一时愣在原地。
黑暗中，一个极其嘶哑而干涩的声音，慢了几拍才响起。
“出......出去。”
“这不是，你们的，地盘。”
几人心一惊，适应光线后仔细看，却发现楼上那人只是一个瘦弱的短发女生。
领头人冷笑着，抬起脚强硬地要闯进来。
就在这时，言敏轩被什么吸引住，目光越过他，落在队伍中央那个被搀扶着的、一直低着头的老人身上。
她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他他——他。”
“他......老人要......尸变了。”
“你乱说什么！”
队伍里的女人陡然提高音量，满脸气愤地指责。
言敏轩将箭头对准她，强调道：“没......没乱说。”
领头人瞪大眼：“你是怎么判断的，你是异能者？”
她不回话。
一边紧张得手心发汗，一边努力让自己说出长句：“你们......最好先处理一下内部问题。”
这是一个以亲缘关系为纽带组合而成的求生队伍。
领头人是唯三的壮年男子。
犹豫片刻，男人向她歉意地拱了拱手，带着家人离开。
面包车最终开进隔壁的一栋民房里驻扎下来。
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后。
言敏轩颤抖着手放下弩箭，浑身瘫软靠在墙上，深深垂着头。
最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鼓起勇气，拿出气势，已经耗掉了她一半的电量。
而现在时间才刚过晚上7点钟。
老板睡得很安稳，姿势和呼吸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言敏轩手摁住肩膀曾经的伤口处，站在床边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才转身离开，前去走廊的窗户边继续警戒。
那份口头契约，从一开始双方的付出就是不对等的。
老板从没有说过让自己守夜的话。却说晚上若是遇到危险，把她推进危险里，就能得救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只要听话，就能获得绝对的武力庇护”的含义。
敏轩做不到......
如果睡觉真的对她那么重要的话，守护老板的睡眠，是不是也算是报答。
她倚在窗框边愣神，快到8点钟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爸！！！”
言敏轩知道是那个老人尸变了。
透过窗户玻璃，能看见那栋屋子里闪着凌乱的灯光和人影，还有小孩惊惧的哭嚎。
她忍不住微微皱眉。动静这么大，感觉很容易引来丧尸。
一道灵光宛如雷霆闪过。
言敏轩瞳孔剧颤，倏然站直身体。
对啊，丧尸呢？
今天进村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现路上有丧尸在游荡。
如果老板杀了丧尸，她会告诉自己去捡晶核的。
但是老板什么都没有说，言敏轩专注于晚餐也没有想起这一点。
本能的，她的脑海里闪过东屋卧室那具被啃得血肉模糊的骷髅架子。
丧尸啃咬好像不是这样的。
丧尸吃人只会吃到那个人被成功寄入病毒为止，仿佛只是纯粹为了完成传播病毒这个任务。因此路面上很少有内脏皮肉全都被抓烂咬光的尸体。
她当初被推进丧尸群时，如果不是躲得快，就绝不只是肩膀后背的那几道伤口。
作为异能者，如果对病毒的抵抗力太强，一定会被啃得至少面目全非，才能被放过。
这个村庄有问题！
她脸色惨白地缓缓倒退。
光圈照在地板上，映出污浊而密集的点状灰迹，间或夹杂着一些蜿蜒曲折的细长拖痕。
原本以为是这栋屋子太久没被打扫的缘故。
但当她的眼神顺着灯光映照的范围抬起，看向墙壁、看向天花板......那些奇怪的短线状刮痕，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印。
突然，黑暗中，言敏轩好像听到了一种细碎的动静。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窗户上掉了下来。
言敏轩猛地举起手电筒。
无数双黄褐色的眼珠子死死地粘在玻璃窗外，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