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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二更】

    “什……么?”许昭宁浑身僵硬。

    这个时间, 裴翊不应该在医院里吗?

    半个小时的时间,连裴翊躺过的床单都没凉,他这时候可能还没到医院, 更不可能打点完陪护,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那现在这个, 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一瞬间,许昭宁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方似乎无知无觉, “宁宁, 你怎么了?”

    许昭宁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此时此刻, 除了不敢置信, 更多的是惊悚——这人是裴昼隐?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裴翊的语气来跟他说话?又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亲昵?

    为什么……他身上的气味,和裴翊身上的一模一样?

    一样到, 如果他不是知道裴翊去了医院, 是绝对不可能认出来这个人不是裴翊。

    很有可能, 将错就错,把他当成了裴翊。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许昭宁忽地毛骨悚然。

    裴昼隐,是第一次这么做吗?

    “宁宁, 到底怎么了?”对方的语气微微变了, 笑意消失,掺了一点冰凉的冷意, “怎么不理我?”

    许昭宁咽了咽口水。

    汗顺着额角滴落。

    他彷佛置身于什么恐怖游戏,现实魔幻到像是一场没逻辑的噩梦。

    就算是做梦, 他也不会在梦里梦到, 男友的哥哥,模仿着男友的声音,在他面前装作男友的样子,和他说话。

    许昭宁后退半步, 忍住喉咙中的颤音,“我没有不理你。”

    对方问:“那怎么不让我进去?”

    许昭宁僵硬地让开路。

    他以为对方会老老实实进屋,可是在路过他时,男人忽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细腰。

    许昭宁被他摁在胸膛上。

    更令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个拥抱的感觉居然很熟悉。

    他实在不会演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在被男人发现前,立刻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胸膛中。

    男人似乎很高兴他的主动,哄人似的,“怎么了?刚刚还对我生气了似的,现在又这么粘人?”

    许昭宁抓住他的领口。

    男人的领带没了。

    他听裴翊说过,不管什么场合,裴昼隐永远一丝不苟,绝对不会有松懈的时候,他曾经佩服他哥的自律,却也觉得这样做人很累。

    裴翊偶尔也会正装,但是领带绝对不会系得一丝不苟。

    在度假时,许昭宁被他逼着……也摸到过男人的领带。

    不,不止是度假村。

    还有一次,他和裴翊……他以为是和裴翊,上床时,对方曾抽出过一条领带,捂住了他的眼睛。

    曾经在床上,裴翊也会玩一些花样。

    再加上,领带而已,只要是步入社会的男人,衣柜里总会备一条,哪怕用不上。

    更别说裴翊这种家庭。

    许昭宁,从来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比如——那一夜和他上床的人,是不是裴翊?

    这个想法,令许昭宁浑身冷汗直冒,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怪诞的楚门世界,在他无知无觉时,被人欺骗,甚至和一个不应该的人有了亲密关系。

    男人低柔的声音,在此刻听着也无端得可怕。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许昭宁在窒息中,小口喘息,“……没,没事。”

    味道是裴翊身上的味道。

    声音也是裴翊的声音……尽管仔细听时,好像是和裴翊平时清亮的感觉有所不同。

    可有没有可能,是裴翊提前从医院回来了?

    或者他拉下了什么东西,提前折返?

    许昭宁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

    直到男人说:“我刚刚去游戏房打了会儿游戏,你是不是不高兴我醒来之后抛下你了?”

    许昭宁的呼吸都凝滞住。

    他几乎要忘记怎么呼吸,要怎么样,才能度过这一刻所产生的震惊与惊悚。

    他僵硬地随着男人的动作而走动。

    被坐下的男人摁在他的腿上坐下,两人面对面,气息不过咫尺之间。

    要推开他吗。

    要戳破他吗。

    他能不能报警?警察管不管?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在做梦?

    “到底是怎么了?”男人的手握住许昭宁的大腿,隔着裤子,许昭宁的大腿肉在男人修长的指间溢出。

    他的动作暧昧之中透着几分娴熟,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白天,许昭宁对裴翊的疏离感,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一个怪诞到令许昭宁怀疑现实的答案。

    为什么裴翊时而接触他小心翼翼,时而毫无顾虑,动作强势。

    为什么之前给他买身衣服都需要用父母的钱,眨眼之间给他买架钢琴也轻轻松松。

    为什么明明裴翊对钢琴一窍不通,却能买来施坦威。

    他以为裴昼隐只在暗处虎视眈眈,尚且有几分对他和裴翊关系的顾虑。

    原来早在他不知道时,男人就已经达成目的。

    只有他还傻乎乎的以为,男人对他的心思有所消减,也没那么过分。

    男人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掐住他的大腿也用了几分力气,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醋意。

    “我白天又惹到你了?”

    许昭宁在恍惚中回神。

    “什么叫‘又’?”他问,“你以前还有哪里惹到我了?”

    男人一顿,终于发觉了他的奇怪。

    他的手松了松力道,不动声色道:“怎么了?你今天睡傻了?”

    许昭宁并拢腿,在他身上起来。

    “没睡好,不太开心,”许昭宁避开他,“要不你先回去吧。”

    男人似乎愣了愣。

    气氛瞬时间陷入沉默。

    许昭宁在这种沉默中,紧张与恐惧并存,他不敢置信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

    如果裴昼隐已经知道了他发现了他的身份。

    他会怎么做?

    然而,在他紧张的等待中,男人沉默片刻后,竟然笑了笑。

    他依旧模仿着裴翊的声音,像是裴翊那样,做小伏低地哄他。

    “不管你在生什么气,”他凑近许昭宁,“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许昭宁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实在无法把那个冷漠的裴昼隐,和面前这个扮着别人身份、轻声哄人的裴昼隐重合在一起。

    如果这件事不是裴昼隐做出来的。

    换成另一个人,许昭宁能想到的都只有——自甘下贱,上赶着当三。

    甚至连尊严都不要,去扮演弟弟的身份。

    可换成裴昼隐,许昭宁只觉得他不择手段。

    许昭宁僵硬着,“我不用你哄你,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裴昼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他身体后仰,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许昭宁脸上扫荡,打量着许昭宁的表情。

    他细致地看过许昭宁的眉眼,像是许昭宁没有眼盲一般,和许昭宁对视。

    “如果我不想走呢?”他语气像耍赖。

    许昭宁心跳加快,“你刚刚不是还想让我别生气吗?你走了我就不生气了。”

    “可是我要是走了,”裴昼隐道,“和你分开,不高兴的人就是我了。”

    许昭宁抿唇,一时间焦灼不已。

    裴昼隐站了起来。

    他起身时,靠椅发出了一点动静,许昭宁本就处于警惕状态,闻言更是吓得后退,被床被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裴昼隐居高临下,动作强势,捏住了许昭宁的下巴。

    许昭宁紧张到喉结滑动。

    他以为,裴昼隐忍不住了。

    从前和裴昼隐接触的几次,都能感觉到,裴昼隐做事雷厉风行,耐心有限,就算是亲弟犯蠢也不会包容。

    也许,裴昼隐今天只是心血来潮,来扮演一下裴翊?

    也许,他和他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否则按照他的脾性,怎么能一直装下去?

    可在许昭宁以为,他要发脾气时。

    他轻轻松开了许昭宁的下巴,食指勾起,在许昭宁的脸上蹭了蹭。

    “今天到底在闹什么小脾气?嗯?”他的语气在无奈之余,多了几分宠溺,“不把你哄好,我可不敢安心离开。”

    许昭宁彻底呆滞住。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

    他以为的发脾气没有到来,等来的,还是裴昼隐耐心的哄。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一样。

    裴昼隐的状态,好像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许昭宁咬唇,被裴昼隐的拇指分开他的嘴唇,挡在他的牙齿中间。

    “别这么对自己,行不行?”裴昼隐的声音充满笑意,“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许昭宁僵住。

    裴昼隐的手在他脸上游走,动作充满了不客气。

    他调侃似的,“还要我继续道歉吗?”

    许昭宁总觉得,他在有条不紊地步步逼近。

    在裴昼隐的脸凑近他时,他猛地偏过头去。

    熟悉的气息与陌生的场景在许昭宁的脑海中打架,他本身就看不见具体的人,裴昼隐与裴翊身份的错位搞得他脑子都快炸了。

    然而裴昼隐不依不饶。

    这次,他直接捏住了许昭宁的下巴,语气不满,“躲什么?”

    许昭宁心想,他之前,到底是有多愚昧?

    又有多相信枕边人?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就算是裴翊喜欢在床上玩一些他接受不了的花样,可裴翊的动作什么时候这么强势过?

    曾经他发一点脾气,裴翊就会对他赔小心。

    什么时候这么强势过?

    裴昼隐凑近他,“不给亲?”

    许昭宁僵着脖子。

    如果他戳破了裴昼隐的身份,会发生什么?

    这是在裴昼隐的地盘,裴家的佣人不会向着他。

    如果他和裴昼隐起了争执,裴昼隐有什么命令,佣人也只会遵从。

    所以他表面上面对的是裴昼隐一个人,实则是整个裴家的佣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顺着裴昼隐,然后等着裴翊回来。

    或者不等裴翊回来,只要先把裴昼隐哄走,他就能给自己争取时间,抓紧离开裴家。

    离开裴家之后,才能真正的去整理思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他需要先离开。

    “我真的只是想……静一静。”许昭宁声音逐渐严肃,“不是生你的气,不需要你哄。”

    他大脑太乱,没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好吧。”裴昼隐似乎终于妥协了,可还是得寸进尺,“那亲一下都不行?”

    许昭宁比任何时候都僵硬。

    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像是引颈就戮,“……亲。”

    裴昼隐道:“我要你主动来亲我,你亲一下,我就走。”

    许昭宁梗着脖子,在空气中寻找了片刻。

    然后,才在裴昼隐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下。

    裴昼隐还是不满,然而也知道,不能把他逼急。

    他后退,与许昭宁拉开距离,“那你好好休息。”

    许昭宁连忙点头。

    在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后,许昭宁像是脱力,双腿软到差点跪下去。

    但还是坚持着,摸索着把房门反锁。

    *

    门外。

    听见落锁的声音时,裴昼隐发出一声哂笑。

    他举起一只手。

    他的双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被穿了许多孔的纸。

    普通人看不懂,但是他知道,这是盲文的书写方式,每一个凸起,都在向盲人传递消息。

    裴昼隐一目十行,将信息完全摄入。

    怪不得今天许昭宁听见他的声音时,表情那么奇怪。

    许昭宁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裴昼隐怎么会看不出来?

    裴昼隐的脸色逐渐阴沉。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许昭宁不拆穿他吗?

    为什么?

    是不想打草惊蛇,趁着他还没发现时,离开裴家,离开他的身边?

    没关系。

    既然许昭宁不愿意拆穿他,那他依旧可以用这个身份和许昭宁相处。

    想要离开,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一个佣人经过时,裴昼隐随手把纸扔给了他。

    “等等,”他脸色恢复了冷淡,下命令时,也是漫不经心的,“给这个房间清一下垃圾,不管屋里人问什么,都不许多嘴。”

    对方低着头应了一声。

    第32章 第 32 章 门外的,到底是裴翊,还……

    “许先生, 抱歉。”

    裴家别墅门口,许昭宁手握盲杖,被保安拦住。

    他紧紧抿住唇, 才能将涌入胸口的愤怒遏制, 不至于露出怯意。

    “为什么?”他问, “你们没有权利圈禁别人的人身自由。”

    “小许老师这话,未免太严重了些。”

    裴昼隐的声音在许昭宁的耳边传来。

    许昭宁一僵, 完全没听见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事已至此, 他不会再抱着什么天真的想法, 认为裴昼隐被他瞒了过去。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就已经打草惊蛇。

    裴昼隐靠近他,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

    近到许昭宁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不用再掩饰, 他身上又恢复了属于他的气息, 萦绕着许昭宁的鼻尖, 挥之不去。

    裴昼隐的语气客客气气的,似乎比保安还要“尊敬”他。

    “只是最近裴家有事,暂停出入而已, ”裴昼隐道, “等过去这几天,小许老师再出去也不迟。”

    “什么事?”许昭宁却不吃这一套, “你们裴家的事情,要我一个外人奉陪吗?裴家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还有, 我不是什么老师, 别再这么叫我了。”

    裴昼隐道:“说得对,是裴家待客不周了。那,以后叫你‘宁宁’?”

    “宁宁”两个字一出,许昭宁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裴昼隐道:“开个玩笑。”

    许昭宁握紧盲杖。

    不等裴昼隐说话, 他径自转身走人,徒留裴昼隐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裴翊的电话也打不通。

    要不是看见自己的消息成功发送过去了,许昭宁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裴昼隐断了裴家的信号,故意不让他给裴翊打电话。

    按照以前,他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不回消息,许昭宁都会认为这是正常的。

    可现在,他焦虑到咬手指,只想赶紧从裴家出去。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许昭宁所有的动作都凝滞住。

    门外,是裴翊的声音,“宁宁,我回来了。”

    许昭宁一时间惊疑不定,有点怀疑人生。

    门外的,到底是裴翊,还是裴昼隐?

    当着他的面说话时都能瞒过他的耳朵,更别说隔着门板有些失真的声音。许昭宁缓缓起身,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宁宁,”似乎真的是裴翊,“医院的事情有点难处理,我给你留的纸条你看到了吗?我回来的应该不算太晚吧?”

    许昭宁怔怔地,像是放松了,又好像还绷着一根弦。

    “你怎么了?”对方有些疑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生病了吗?”

    他伸出手,想起什么,微微一顿,“我能碰你吗?”

    好像没有裴昼隐那么强势,那么直接。

    许昭宁点了点头,他才伸出手,贴在许昭宁的额头上。

    “没发烧,到底怎么了?”对方语气关心。

    “我……”许昭宁本想和盘托出,话锋一转,“你先进来再说。”

    对方的声音有点困惑,但还是跟着他进了门。

    进门后,也没有乱动,而是乖乖站着。

    许昭宁的疑心去了大半。

    他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消息?”对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啊,你还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手机在医院里静音了,没听见。”

    许昭宁终于放了心。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搞得他声音都有点哽咽。

    许昭宁道:“裴翊,我需要快点离开你们家。”

    “……为什么?”

    “你……”许昭宁难以启齿,“你哥……”

    对方似乎很有耐心,静静听着,也不催促。

    许昭宁艰涩道:“你哥不太正常。”

    不知不觉,对面的人的语气似乎变了变,可是沉浸在情绪中的许昭宁没有觉察。

    “哦?怎么不正常?”

    “他假扮成了你的样子,”许昭宁越说越崩溃,“你不知道……他模仿你的声音,模仿得非常像,他还喷了和你一样的香水……”

    他捂住脸,“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不能再从你家待下去了,这太可怕了,你哥简直是个变态!”

    他没留意到,和他面对面站着的人,已经完全沉默了。

    接着,许昭宁道:“对了,他还不让我出门,他说裴家这段时间禁止出入,可是你不也进来了吗?是保安把你放进来的?”

    这时许昭宁的手机响了。

    手机的铃声在此刻,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吓得许昭宁瑟缩了下。

    手机的播报系统正常工作。

    朝着他播报:“——裴翊,来电。”

    瞬间,许昭宁如被钉死在原地,脚尖嵌进地板缝里,整个躯干像一截被晒干的木桩,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啊。”

    对面人的声音包含了一些意外的情绪,音色也逐渐回归于低沉。

    “还以为能多拖住他一阵。”

    第33章 第 33 章 “你为什么只盯着他,不……

    裴昼隐在说完这句话后, 便缓缓逼近。

    许昭宁茫然无措,直到察觉到他的气息,木僵着后退, 一张小脸惨白, 水红的唇几乎要咬出血。

    男人看他的眸光暗沉了几分。

    忽地, 许昭宁的腿碰到了椅子,僵在原地。

    两人只差分毫便能碰到, 偏偏又若即若离, 许昭宁的手肘连忙挡在两人中间, 白着脸, 声音都在抖:“你……”

    裴昼隐的手指拢住他的手肘,轻轻摩挲。

    他的语气, 甚至有一种终于不用再掩饰的愉悦, 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 尾音微微拖长,像羽毛轻扫过耳膜,带点漫不经心的撩人。

    “我怎么?”

    许昭宁一句“变态”梗在喉咙里, 迟迟不敢说出来。

    男人贴近他的耳朵, 轻笑道:“我是变态,对不对?”

    许昭宁:“……”

    在许昭宁退无可退, 即将跌坐下去时,裴昼隐伸出手, 揽住他的腰。

    猝不及防的接触, 许昭宁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声哑了的尖叫,猛地推开他。

    却被裴昼隐更紧地禁锢住。

    “怎么了?”裴昼隐装模作样,“不是早就抱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许昭宁羞愤交加, 肩头发抖。

    就算是抱过很多次,那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裴昼隐怎么有脸拿出来说的?

    裴昼隐的手拂过他的脸,“为什么不接电话,听听裴翊说什么?”

    电话早就在两人你来我往时自动挂断。

    他竟然还想让许昭宁接电话。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也许是忍无可忍,许昭宁真的拿出来了手机,摸索着想要回拨过去。

    在即将拨通的瞬间,裴昼隐道:“上一次你家里给你打完电话之后,很久没有再联系你了吧?”

    许昭宁的手僵住,他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他想拽住裴昼隐的衣服质问,却被裴昼隐提前攥住了手腕。

    细细的手腕被裴昼隐的大手握着,脆弱到彷佛一折就断。

    “你对我家里人做了什么?”许昭宁声音发抖,“你要是敢动他们——”

    裴昼隐蹙眉,“他们也未必那么爱你,你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罔顾伦常!”

    “好了,好了,”裴昼隐被这么说,不仅没生气,反倒安抚他,“情绪别这么激动,别气坏了。”

    许昭宁追问:“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你不是想打电话?不如问问他们。”

    许昭宁挣开他的禁锢,然而还是没办法离裴昼隐太远。

    两人距离很近,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电话响了很久。

    第一通没人接,许昭宁一口气没提上来,掌心都攥紧了。

    被男人仔仔细细,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开玩笑似的,“气性这么大?再拨一次试试呢。”

    许昭宁带了一点鱼死网破的力度,甩开对方。

    “裴昼隐,”他吸了吸鼻子,“我不管你怎么折腾我,要是你敢折腾我的家人,我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电话通了。

    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许昭宁的委屈藏不住了,有点生气,“你们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哎呦,”他妈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我刚跟你爸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对了,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零食,整整一大包,打算给你寄过去……”

    许昭宁闭了闭眼,眼眶中含着的泪落泪下来。

    被男人的拇指给擦去。

    “不用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想吃什么自己会买,网购很方便,根本不缺这些东西。”

    许母嗫喏着“哦”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许母的语气小心翼翼,“那个……前段时间你爸给你打电话来着,是不是?”

    许昭宁没承认也没否认。

    许母道:“他是不是找你要钱了?”

    许昭宁道:“这事你就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呢?”许母道,“他要是找你要钱,你就别给了,你不知道,最近你弟的班主任,给他介绍了一个资助人,他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保障了,你自己在外不容易,别管你爸给你要钱什么的了,也不用给我们打钱。”

    资助人?

    什么资助人?

    从前他们家也不是没找过资助人,最后都被他弟的班主任以“比你们困难的学生多了,你们家根本不够资格”给打回来了。

    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个资助人?

    挂点电话后,裴昼隐沉声问他:“这下放心了?”

    许昭宁反应了过来。

    还能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资助人。

    不就在他面前摆着呢?

    许昭宁的燃眉之急,就这么被裴昼隐抬一抬手,轻飘飘给解决了。

    裴昼隐抽走他手上的手机。

    许昭宁还想阻止。

    裴昼隐错开他,手掌贴住他的小臂,缓缓下滑,语气模糊暧昧,“还想给裴翊打电话?”

    ——他一开始,压根就没让许昭宁给裴翊求助的意思。

    “我还真挺奇怪的,”裴昼隐问,“你们谈了三年恋爱,裴翊就什么都没帮过你?”

    “……不是每个人谈恋爱,都奔着对方的财产去的,裴先生。”

    裴昼隐轻笑,“是因为他没那个帮你的能力吧。”

    许昭宁不语。

    “其实,”裴昼隐的语气越发轻缓,“他有的东西,我都有,并且只比他好,不比他差,很多人说我们长得挺像的,认真计算起来,我的追求者应该比他要多很多。”

    这是在侧面的炫耀他长得好看吗?

    许昭宁道:“我看不见,裴先生。”

    “看不见,总能感受得到吧?”裴昼隐牵引着他的手,抚向他的肩,“我个子比他高。”

    接着,又牵着许昭宁的手,“我身材比他好。”

    手底下是结实的几块腹肌。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直烫手。

    许昭宁猛地缩回手。

    裴昼隐死死拽住他不松开。

    “就连床上功夫,比起他,我应该更能让你爽吧?”

    许昭宁面红耳赤:“你!”

    裴昼隐凑近他,欣赏着他被惹急了的模样。

    很生动,比一味地惧怕要好看得多。

    “我的意思是,”裴昼隐问,“你为什么只盯着他,不来试试我呢?”

    第34章 第 34 章 “疯子!变态!有毛病!……

    裴昼隐终于走了。

    许昭宁瘫坐在床上。

    他的手机被裴昼隐给拿走了。

    这下, 他联系外界的方式算是彻底被切断了。

    裴昼隐没有点明,但是他知道,他目前的活动范围只剩下了裴家, 裴家以外, 裴昼隐绝对不会让他出去。

    几分钟前, 裴昼隐在说出那番言论后,他没忍住呛了回去。

    “我凭什么要试你?”他的情绪已经有点不受控, 嘴上也没了遮拦, “就算是在商场, 我要试用一种商品, 也得我愿意才可以,什么时候能强买强卖了?”

    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裴昼隐。

    本来一切稳定的裴昼隐, 在被戳破身份后也没生气的裴昼隐, 在听完他这番话后, 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就拿着许昭宁的手机走了。

    想从他的手里要回来是肯定没戏了。

    许昭宁只能寄希望于还没回来的裴翊。

    裴翊交给他的纸条上不是已经写了,今晚不会陪床, 会回来吗?

    如果裴翊回来, 裴昼隐再放肆,也该顾忌着他这个弟弟。

    许昭宁丝毫不知道, 在他不知情时,兄弟两人早已撕破了脸。

    就算是裴翊回来, 裴昼隐也不会收敛。

    而且如果被激怒, 甚至可能变本加厉。

    许昭宁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他其实很想出去透透气,可是这个家是裴昼隐的,如果他出去,不知道在哪里就能碰到他。

    每次和裴昼隐说话, 他都感觉要消耗极大的精力。

    实在是费脑子。

    在许昭宁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许昭宁对敲门声几乎要应激,语气也不太好:“谁?”

    “许先生,裴少爷让我来给你送手机。”

    是佣人。

    许昭宁在房间独处时,也渐渐回过味来,这个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是裴昼隐的人。

    他不信从前他没有认错过裴昼隐,佣人应该也撞破过,可是没有一个人提醒他。

    佣人们就像是这个家里的零件,怎么样运转,全凭裴昼隐一句话,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有,也不会说出来。

    许昭宁打开门,朝对方伸出手,“给我吧。”

    然而在手机入手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我的手机。”他说。

    佣人道:“这是裴少爷给您准备的新手机,他说,您另一个手机太旧了,换个新手机也换个新心情。”

    许昭宁很想假装自己听不出来裴昼隐的影射。

    可他现在每一句话都会想歪,根本忍不住。

    他有点破功道:“那你也告诉他,除了我的手机,其他的手机再新我也不要。”

    佣人有些为难。

    要是以前,许昭宁绝对不会做那个为难人的人。

    可他现在觉得,这个家里没一个人正常人,他根本不想和这些人多讲话。

    他直接关上了门。

    也不知佣人回了什么,裴昼隐也没再来找他。

    他在房间里静坐到天黑,始终没听见门外有车辆开进来的声音。

    这说明裴翊还是没回来。

    本来许昭宁没觉得有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被裴昼隐给引导,他居然也有点怀疑裴翊处理事情的能力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拖到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在许昭宁即将忍不住,开始觉得难熬时。

    又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许昭宁这次更不耐烦:“干什么!”

    “还没消气?”

    低沉的声音,是裴昼隐。

    许昭宁直接上前,把屋内的防盗锁链给栓上,防止他直接拿着钥匙破门。

    “除非你让我走,”许昭宁道,“否则我不可能消气。”

    裴昼隐沉默了片刻。

    他有点无奈,“算了,不急在一时。”

    许昭宁则想,拖过去这一时,等他找机会跑了,肯定有多远走多远,他们没有以后。

    裴昼隐道:“宁宁,出来,我们该走了。”

    许昭宁抵住门,脸色惊疑不定。

    走?走去哪?

    下一秒,果真如他所料,传来了钥匙开锁声,许昭宁连忙摁住门把手,却不敌门外人的力气,硬生生让人推开了一条小缝。

    “宁宁,”裴昼隐的声音很无奈,“别挣扎,免得你受伤。”

    许昭宁额头冒出细汗,“你少装好人……”

    他听见了防盗链被放下来的声音。

    ——这个链条,根本没用?

    为什么?!

    这个裴家别墅,到底还藏了多少“惊喜”给他?

    为什么裴昼隐的动作这么熟练?

    有一次……他觉得房间有人来过,那种感觉是真实的吗?

    那个人是裴昼隐吗?

    裴昼隐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来过?

    还是他在的时候……裴昼隐也依旧在房间某个角落,悄悄注视着他?

    许昭宁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如果他是只猫,此时此刻已经炸毛。

    许昭宁隔着门大喊:“你个变态!”

    骂人也不会骂,倒来倒去就那么几个词。

    裴昼隐道:“嗯,我是变态。”

    许昭宁哽住:“你……”

    裴昼隐的手已经伸了进来。

    他像抓一只躲进狭窄的角落里的猫,动作粗暴中带着几分小心,小心中又有隐藏不住的掌控感。

    门彻底挡不住他,许昭宁的双手被他制住,布满青筋的大手牢牢握住他,另一只手拖住了许昭宁的腰。

    在许昭宁毫无防备时,他直接被裴昼隐抱起,几乎是坐在裴昼隐的手臂上。

    这个姿势像大人抱小孩,许昭宁也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和裴昼隐的体型差距。

    为了维持平衡,只能死死搂住裴昼隐的头。

    裴昼隐拍了拍他的屁股,“放松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闷死他才好,许昭宁恶毒地想。

    他被自己这个恶毒的想法给恶毒到了。

    被扔到车上后,许昭宁还想挣扎,他扑腾地停不下来,整个人已经应激,对去往陌生地方的恐惧,不亚于得知自己要被卖去国外割器官。

    “冷静点,”裴昼隐的腿压住他,“宁宁,冷静——”

    可能是一切都已经被戳破,反倒无所畏惧。

    重要的是,人已经在他手上。

    裴昼隐反倒多出几分不常有的耐心,耐心到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这辈子竟然还能这么做小伏低的哄人。

    “我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换个新地方继续相处,好不好?”

    许昭宁张嘴欲咬人。

    裴昼隐掐住他的下巴,指腹触感滑嫩柔软。

    “乖一点,换新地方是因为有只碍眼的苍蝇要回来了,新地方也很好,别害怕,好不好?”

    许昭宁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裴昼隐口中“碍眼的苍蝇”,是他亲弟弟。

    “你……”许昭宁骂人,“疯子!变态!有毛病!”

    “嗯,”裴昼隐指腹摩挲着他脸蛋上的皮肤,“我是。”

    第35章 第 35 章 “你只喜欢他,所以哪怕……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

    许昭宁的鼻尖闻到了不熟悉的味道, 每个新的环境都有属于那个环境特有的气息,显然裴昼隐把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他警惕道。

    “我的房子,”裴昼隐道, “也算是裴家?”

    许昭宁想知道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想知道裴昼隐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在不在市里, 可显然裴昼隐不会告诉他这些。

    被引着坐下后,许昭宁的情绪反而平稳了。

    不管再怎么不想, 可现在他都已经被裴昼隐给带出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 而他也拧不过裴昼隐。

    他现在要做的, 要么熟悉环境, 自己找机会跑出去,要么想办法联络外界, 让人把他救出去。

    他的手机在裴昼隐那里。

    这里的佣人, 估计比起之前那个家, 更唯裴昼隐是从。

    “天晚了,”许昭宁语气平静,“我要住哪里?我想睡觉。”

    裴昼隐意外于他态度转变这么快。

    他看见了许昭宁脸上掩盖不住的倦意。

    他忽地意识到, 许昭宁的精力远不如寻常人, 更何况跟他耗了一天,累也是应该的。

    他道:“跟着我来。”

    手想要去牵许昭宁, 可许昭宁在微微愣了一下后,抽出了他的手。

    “你……”许昭宁犹豫片刻, 把盲杖递给他, “你牵这个吧。”

    裴昼隐一顿,随后冷笑。

    从前他触碰许昭宁的盲杖时,不是没看见许昭宁脸上的意外和抗拒。

    可如今,许昭宁宁愿让他拽着盲杖走, 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是吗?

    “你知道的,”裴昼隐沉声道,“惹怒我,你现在没什么好果子吃。”

    许昭宁破罐子破摔后,有种不顾一切的摆烂。

    “你能给我什么坏果子?”许昭宁道,“还能比现在这样更坏吗?”

    裴昼隐道:“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许昭宁哽住。

    片刻后,他妥协般,朝着裴昼隐伸出手,一言不发。

    裴昼隐握住他。

    炙热的大手,占有欲极强,完全包裹住许昭宁的手,许昭宁修长的手在他的衬托下,也变得莫名娇小。

    裴昼隐的眼色一暗。

    他忽地清楚的意识到,今晚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包括裴翊。

    整栋别墅里,除了到点下班的佣人,不会再有什么人出现。

    他的房产众多,就算是裴翊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查过来。

    尽管他查过来也没什么用,可有没有人来闹,和安安静静与许昭宁独处,是两个概念。

    所以,今晚他们无人打扰。

    在床上与许昭宁快活的经历,在裴昼隐的脑海翻涌,攥住许昭宁的手越来越紧。

    直到许昭宁呼痛,想要挣开。

    裴昼隐松手,却没完全松开,虚虚地拢着。

    “你今晚睡的房间,就在里面。”他定了定神。

    许昭宁出于习惯,下意识跟他说了声谢谢。

    得到了裴昼隐的一声轻笑。

    他反应过来,顿时一阵羞愤,既气愤于裴昼隐不加掩饰的愉快,又气愤于自己多年来当老实好人的习惯。

    这次甩开裴昼隐的手容易得多。

    然而在他进门时,裴昼隐跟着进来了。

    许昭宁不敢置信,回头“看”他。

    “我不是已经让你牵着了吗?”许昭宁说话难得带了一点咬牙的意味。

    裴昼隐道:“晚了。”

    许昭宁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晚了,就算牵手也不管用了”的意思。

    他再一次被裴昼隐的厚颜无耻给震惊。

    他转身想要从房间出去,被裴昼隐搂住腰,牢牢摁住。

    “去哪?”

    “这里不能睡,客厅总有地方给我打地铺吧?”

    裴昼隐盯着他生气的表情。

    因为看不见自己的脸,许昭宁的表情管理比很多成年人都要糟糕。

    还维持着咬唇和皱眉的习惯,一看就知道他气鼓鼓的。

    “你打地铺,我就陪着你,”裴昼隐漫不经心,“没准一起打地铺,能比在大床上距离更近?”

    许昭宁扭头,“你!”

    裴昼隐捏住他的脸。

    他的手不太老实,把许昭宁捏得两颊鼓起,好心情到达了顶峰。

    原来真能有这样一个人,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是否喜欢自己,都能让他在短暂的接触中获得快乐。

    哪怕这种快乐是他强求来的。

    裴昼隐在沉浸之余,后知后觉到几分危机感,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到别人身上,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可他这段时间,为许昭宁干的昏头的事太多,哪怕心中已经警铃大作,行为上还是我行我素。

    “不是早就睡过了吗?”裴昼隐语气暧昧,凑近了许昭宁的耳边,说了今晚最不该说的一句话,“你不是早该习惯了?”

    许昭宁蓦地攥紧双手。

    ——他一直麻痹自己,到底是被裴昼隐戳破了这一层遮羞布。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攥紧的双手几乎出血,“什么睡过?”

    裴昼隐一顿。

    许昭宁的再三拒绝,惹得他心中也升起不少不悦,自成年能做主以后,从没有人能这么拒绝他。

    他的语气几乎有些恶劣,“你都记不起来了?”

    许昭宁脸色更白,不知道是该求着裴昼隐闭嘴,还是怒气冲冲地让他坦白。

    “你刚到裴家不久的那个夜晚,”裴昼隐低语,“你去打针的那一晚,我们一起洗澡……”

    “别说了。”许昭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堪形容。

    裴昼隐道:“都是我,一直都是我。”

    “我让你别说了!”许昭宁的声音在破音的边缘。

    他挣开裴昼隐抱着他的手,崩溃来得突然且猝不及防,像是劈头迎来的一下钝击。

    裴昼隐则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的崩溃。

    “你没想到吗?”裴昼隐问,“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许昭宁捂住脸,“出去,你滚出去!”

    裴昼隐不依不饶,“知道和你上床的人是我,就这么让你不能接受?”

    今晚的愉快,在此时此刻画下了句号。

    许昭宁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期,除了难堪,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妒意与酸涩。

    “我比起裴翊,到底差在哪了?”裴昼隐语气疑惑,“我床上不够让你舒服?”

    许昭宁咬着牙,对于裴昼隐的想法更是不能理解。

    他欺骗了他,顶替了他男朋友……不对,现在是前男友的身份来和他上床。

    可是他在意的,竟然是比不过裴翊?

    “还是因为,我不是他?”裴昼隐道,“你只喜欢他,所以哪怕我比他好一万倍,也没什么用?”

    “因为你骗我!”许昭宁擦了擦眼泪,“你骗我!你骗我!”

    他对着裴昼隐连说了三个“骗”。

    他觉得自己蠢极了,只是眼睛看不见,可是连和自己上床的人换了都没察觉到。

    就像是那一晚,他到裴翊的公寓去,却错抱了裴昼隐。

    明明他们的身高不一样,声音不一样,身上的部分都有差别。

    之前和裴翊还在一起时,裴翊也会玩一些花样,可从没不尊重过他。

    有时他不愿意,裴翊自己解决的情况也有过。

    明明很明显的。

    裴昼隐和他在一起时,哪怕他腿软,也不愿意放过他,就像是八百年没开过荤的狼,逮着他就不愿意松开。

    哪怕他体力不支,裴昼隐也要让他用手帮忙。

    这种强势、霸道的作风,根本不像是裴翊。

    他有种被愚弄、而他自己也确实像头蠢驴的愤怒。

    “可是,我不骗你,你会跟我上床吗?”裴昼隐道。

    许昭宁不想再和他说话。

    在某些方面,他和裴翊不愧是亲兄弟,都如出一辙的固执。

    “滚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

    许昭宁转身就走,“那我滚。”

    裴昼隐拽住了他。

    许昭宁恨不能在他手上抓几个口子,以报复他此时此刻被愚弄的愤怒。

    “我出去,”裴昼隐依旧很镇定,只是镇定之下,是已经岌岌可危的危险,“你今天状态不好,我允许你独处一天。”

    许昭宁沉默不语。

    在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时,他紧闭双眼,深呼吸。

    *

    裴昼隐果然给了许昭宁一天的时间。

    许昭宁不是什么贞洁烈男,比起和裴昼隐意外上床,他更在乎的是裴昼隐对他的欺骗。

    得知被欺骗,和裴昼隐上床这件事,都显得没那么令他难堪。

    许昭宁在这个家里无处可躲。

    能做的只有窝在房间里不出去,裴昼隐在发现他不愿意出去后,吩咐佣人给他端来了饭菜。

    饭菜许昭宁还是要吃的。

    晚上,入了夜,裴昼隐如期来敲门。

    许昭宁不知是不是该感谢他,还给了他一天一夜的时间来冷静。

    “好点了吗?”裴昼隐隔着门板,“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许昭宁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回转。

    裴昼隐,来跟他道歉?

    第36章 第 36 章 裴昼隐直接将他的手摁住……

    许昭宁带着怒意打开了门。

    然而他的怒火只持续了一秒钟, 在开门的瞬间,一缕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令他恍惚了片刻。

    “裴翊?”

    他身上, 分明是裴翊身上的气味。

    可紧接着, 被愚弄的愤怒再次降临, 比之前还要更令他生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昭宁气得上头,“你……你为什么又喷了裴翊的香水?”

    裴昼隐的声音音色也变了, 与裴翊极其相似, 如果不是仔细辨认, 根本听不出来他和裴翊谁是谁。

    “你不喜欢吗?”裴昼隐沉声道, “你不是最喜欢他吗?”

    “我喜欢……”骂人的话已经徘徊在嘴边。

    怒意被莫名其妙的荒谬感给取代,他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着, 他听见裴昼隐换回了他本来的声音。

    “你不喜欢我, ”裴昼隐道, “我用裴翊的身份来和你相处,你就把我当成是裴翊,这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两全其美?”许昭宁口不择言, “你睡到了我, 我假装你是我男朋友?可我本来可以和我自己的男朋友睡觉!”

    裴昼隐的拳头瞬间攥紧。

    许昭宁看不见,自然也发现不了, 男人从他开门之后,脸上就挥之不去的难堪。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 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再三克制。

    “这就是你的道歉吗?”许昭宁问,“如果这是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他说完,想要关门。

    关门的刹那, 男人的手伸出,挡在门缝中间,门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砸到了他的手。

    许昭宁一惊,他感觉他砸到了裴昼隐。

    然而裴昼隐一声不吭,像是没受伤,追问:“你想要什么样的道歉?”

    许昭宁声音有点软化了,他不确定有没有伤人。

    没真的伤到裴昼隐前,他恨不能在他身上咬一口,然而真的用门砸了他,他反而有点不安。

    “就‘对不起’三个字,”许昭宁道,“还有承认你对我犯下的错,很难吗?”

    裴昼隐反应比他还快,“对不起。”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裴昼隐比许昭宁还要意外。

    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对着一个人,一个比他要弱小、瘦弱、善良到过于单纯,换成从前他绝对瞧不上的一个男人道歉。

    他从没想过自己是个同性恋,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谁低头。

    可这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不经过他斟酌思考。

    “我不应该……”裴昼隐道,“假冒我弟弟的身份,和你上床。”

    道歉说得过于直白,有时也会令人难堪。

    许昭宁脸颊涨红,发脾气也不是,原谅也不想。

    “我知道了,”许昭宁道,“我不想原谅你。”

    裴昼隐皱眉。

    许昭宁像是知道他想什么,“道歉也不一定会得到谅解,这是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接着,他解了气,直接关上了门。

    ……

    在卧室里坐下后不久,许昭宁又后悔了。

    裴昼隐都来跟他道歉了,他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跟裴昼隐提点要求?

    就算是裴昼隐不肯把他放走,能把手机要回来也是好的。

    许昭宁坐立难安,越想越后悔。

    接着,他想起来什么。

    ——裴昼隐的手,是不是被他砸伤了?

    ……

    听到敲门声时,裴昼隐不做他想,沉声道:“进。”

    他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只是和许昭宁发生的事令他有些心不在焉,开会时频频走神,被助理提醒了好几次。

    许昭宁进门时,会议刚过半。

    本身裴昼隐不喜欢工作时有人打扰,听见脚步声时,眉头紧锁,语气有些不耐。

    “这里的管家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在书房时,不用送任何东西来吗?”

    本来麦克风里有人在说话。

    听见裴昼隐说话,立刻住了嘴。

    裴昼隐不是个喜欢把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上司。

    可再好的上司,也有心情不顺时,聪明人都知道不要往枪口上撞,避免没有眼色给上司留下坏印象。

    在脚步声渐近,却不留神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到,踉跄了一下时,裴昼隐的不耐到达了顶峰。

    他蹙眉,侧头望去——随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冰冷的不耐,像是被直射的阳光给融化,一层坚硬的面具裂开了缝隙,流出来的竟是一股温暖的春水。

    线上会议室的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了这一变化。

    属下们隔着摄像头面面相觑。

    裴昼隐连语气都发生了变化,“你怎么来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工作,”许昭宁有点窘迫,双手在空中乱摸,“佣人没和我说不许打扰你……”

    裴昼隐起身,握住了他的手,“你的盲杖呢?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许昭宁窘迫道:“佣人说帮我拿着,在门口等我。”

    没解释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还是想挣开裴昼隐的手。

    裴昼隐脸色变了变,“嘶”一声。

    许昭宁顿时僵住。

    “我……”许昭宁抿唇,“我想起来,我是不是伤到了你?你的手怎么样?”

    裴昼隐的眼神在他脸上,一刻都不曾挪开。

    真是单纯到令人可怜的程度。

    前不久还愤怒地让他道歉,嘴硬说不原谅他,可还是会愧疚伤到了他的手。

    可怜到……裴昼隐都有点不忍心利用这一点。

    裴昼隐淡淡道:“有点淤青,没事。”

    许昭宁却觉得他在嘴硬。

    他关门时没留力,又正在气头,不可能没事,更不可能只有一点淤青。

    许昭宁佯装不知,故意在裴昼隐的手上捏了两下。

    裴昼隐隐忍不发。

    听见男人绷紧的呼吸,许昭宁嘴角翘起,心里那股气顺了大半。

    裴昼隐盯着他翘起的嘴角,也不戳破,任由他作威作福。

    “虽然是你自己凑上来的,但我也不该动手,”许昭宁道,“我帮你上药吧?”

    他这才把手中的东西提起,裴昼隐也才反应过来他拎着的是什么。

    原来是一个药箱。

    也许是被他横眉冷对久了,裴昼隐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确认了一遍,“你帮我上药?”

    许昭宁道:“对啊。”

    裴昼隐沉默了。

    许昭宁道:“你要是不需要的话,我就走了。”

    裴昼隐握住他的手一紧,“……我没说不需要。”

    许昭宁的目的达成,这次没再挣扎,被裴昼隐牵着走。

    裴昼隐拉着他坐下,顺手把线上会议关了。

    他牢牢盯着许昭宁。

    好像从第一次见到许昭宁起,他就非常喜欢看许昭宁的脸。

    许昭宁长了一张非常标志的脸,脸型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流畅清晰,眼睛无神却很大,小翘鼻,嘴唇不厚不薄,刚刚好。

    裴昼隐以为自己对他起意,是因为裴翊。

    因为是裴翊的东西,所以他才想抢回来,变成自己的,可仔细想,又不太是。

    在裴翊因为许昭宁而让他们母亲失望时,裴昼隐本可以趁机修复和她的关系。

    可裴昼隐不感兴趣。

    哪怕是抢回来之后再毁掉,他也毫无兴趣。

    曾经被母亲逼着学各种东西,计划表排的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研究那些他根本不懂的东西而整日做噩梦,抬头时却看见裴翊在花园里和佣人玩乐,他是真的疑惑和嫉妒过,也真情实意的恨过裴翊。

    凭什么。

    凭什么他生下来就要做这些,凭什么是他,凭什么就不是裴翊。

    凭什么他要学很多大人都不一定会懂的内容,凭什么是他日复一日像个机器人,学一样晦涩的东西,吃同样的营养餐,凭什么裴翊可以自由自在,而他连每日晒太阳的时间都要被佣人掐表计算。

    随着长大,恨意退却。

    在抢夺许昭宁的这场争斗中,他甚至开始感谢起来曾经的那段经历。

    如果不是他大权在握,裴翊被养得形如废人。

    许昭宁又怎么能坐在他身边?

    回神时,许昭宁的手正在他的手背上犹豫徘徊,像是拿不定主意。

    裴昼隐直接将他的手摁住,“在这里。”

    许昭宁抿唇,还是有点僵硬。

    就算知道他和裴昼隐睡过,他还是不习惯和裴昼隐触碰,他和裴昼隐发生关系时,在他不知情的状态下,如今被戳破,也没办法把床上的裴昼隐,和老老实实坐着的裴昼隐联系起来。

    冰凉的碘伏触碰到了裴昼隐的皮肤。

    说是许昭宁帮他上药,实则还是裴昼隐拿着他的手,牵引着他给自己涂药。

    被握住的地方,源源不断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手是盲人的第二双眼睛,许昭宁触碰过不少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裴昼隐这样,让他如此不自在。

    不自在到……像是在裴昼隐面前害羞。

    两人难得如此平和的相处。

    上药像是上刑,等上完后,许昭宁身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身体微微后仰,躲避裴昼隐身上的气息。

    “我就先……”

    “你肯来找我,应该不止是想给我上药吧?”裴昼隐忽然道。

    许昭宁想,他的那点小九九,在裴昼隐面前果然不够看的。

    他垂眸:“我……”

    裴昼隐越靠越近,手滑着,从他的小臂摸到了手肘,轻轻托着他。

    这个动作既暧昧,又不至于太冒昧,惹得许昭宁抵触。

    可又无声之中宣告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说说看?”裴昼隐漫不经心,“没准我能答应呢。”

    许昭宁确实不会兜圈子,闻言道:“那我想要我的手机,你能答应吗?”

    裴昼隐早就预料到。

    可不知为何,还是有一丝失望。

    “可以。”他淡淡道。

    许昭宁喜出望外,没想到他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好说话。

    不等他让裴昼隐拿过来,佣人敲了敲书房门。

    “裴先生,门口有个人声称是您弟弟,说要见您一面。”

    许昭宁一愣,随后一喜。

    而裴昼隐的脸,则直接沉了下去。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第37章 第 37 章 【二更】

    裴昼隐直接道:“不见, 让他滚。”

    佣人语气犹豫,“他说,您要是不见他, 他就要把事情闹大。”

    片刻后, 裴昼隐推开了门。

    他明显十分不耐, 还有一丝隐约的火气,在他出门后不久, 佣人进来, 将盲杖还给许昭宁。

    “许先生, 裴先生说让您先回房间, 我带着您回去。”

    裴翊既然已经找来,困扰许昭宁的问题一切都迎刃而解。

    他前所未有的配合, “好啊。”

    *

    别墅门口。

    裴翊焦急地踱步, 在发现有人出来后, 顿时眼睛一亮。

    然而,在看清来者是谁时,他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你这个混蛋!”

    对方还没走近, 他的辱骂就已经先传了过去。

    裴昼隐步履不停, 缓缓走到裴翊面前。

    隔着一层铁栅栏,两人四目相对, 眼神中都有对对方的恨意。

    “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裴昼隐道, “你滚回去别再来,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裴翊死死握住铁门,如果不是有门拦着,他恐怕已经动手。

    “你能对我做什么?你还能弄死我吗?裴昼隐,你掳走你弟弟的男朋友, 还要不要脸?你心里还有没有一丁点的道德?”

    裴昼隐不为所动,冷笑:“那是什么东西?”

    “你!”裴翊咬牙,“裴昼隐,你为什么不对我把门打开?是怕我对你动手,而你打不过我吗?”

    “激将法是小孩才会用的手段,也只有小孩才会上当,”裴昼隐道,“我是没办法杀死你,毕竟在这个社会,弄死一个人很麻烦,尤其这个人还和我有血缘关系。”

    裴翊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又荒谬又可怕。

    裴昼隐对他说的是“没办法”杀死他,而不是“不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兄长,对他竟然起过这种歹毒的念头?

    哪怕裴昼隐在他心中的兄长滤镜一碎再碎,到此刻,他还是会觉得寒心和震撼。

    裴翊的嘴唇抖了抖,“你把门打开,让我把宁宁带走。”

    裴昼隐道:“不可能。”

    “裴昼隐!”裴翊痛苦道,“他是我男朋友,你现在把他这么关着,你是不在乎你的名声,可他呢?他甚至还没和家里出柜,就要因为和你这种不伦的关系上新闻吗?”

    裴昼隐道:“你觉得在这个地方,四面八方布满了我的人,谁敢说出去?谁又敢爆给新闻社?我们不会上新闻。”

    “就算不会上新闻,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你能杜绝吗?”裴翊砸了砸铁门,“开门!让我把他带走!”

    裴昼隐敛眸,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裴翊以为终于说动了他,“哥!”

    “别这么叫我,”裴昼隐抬眸,“很恶心。”

    裴翊僵住。

    裴昼隐道:“你和他分手。”

    裴翊怔了怔。

    裴昼隐道:“你和他分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就不用再顾忌伦理世俗了吗?”

    裴昼隐脸上的皮肤都僵硬到发麻,他不知是气还是笑。

    他问:“哥,你觉得,就算是我和他分手,能改变得了他和我们两个兄弟都上过床的事实吗?”

    ——裴昼隐的脸色骤变。

    “我和他谈过三年恋爱,”裴昼隐道,“我们曾经亲密无间,裴家所有人都见过他,知道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只差一步就结婚了,我们……”

    “闭嘴。”裴昼隐语气阴沉。

    裴翊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是恋人,而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冒充我又能怎么样?你和他坦白了吗?没坦白的话,他现在都还以为是我和他在谈恋爱,如果坦白了的话,他接受你吗?”

    裴昼隐的眼中有杀意闪现,“我让你闭嘴!”

    铁门终究是打开了。

    最先动手的人竟然是裴昼隐,这点谁都没想到。

    在裴昼隐动手时,裴翊不甘示弱,也给了他一拳,语气中几乎有哭腔。

    “你这个混蛋!”他哭着道,“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宁宁!”

    裴昼隐将他掀翻在地,还给他两拳。

    “——凭什么是你?”裴昼隐眼中的风暴几乎要溢出,“为什么永远都是你?”

    永远都是裴翊,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他对裴翊的恨意终于不再隐藏,当朝着裴翊倾泻而出时,裴翊为之心惊。

    原来这么多年,裴昼隐从来没把他当成亲人。

    打到最后,彼此都遍体鳞伤,裴昼隐更胜一筹,掐住裴翊的脖子,冷冷地看着他。

    裴翊的眼神也已经充满恨意,再没了对他的羡慕。

    不像亲人,倒像仇人。

    忽地,裴昼隐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你的情况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裴昼隐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冷静,“明知道他被兄长觊觎,还把他放在了危险中,如果他再知道,你很早就清楚我对他做了什么,他会对你怎么样?”

    裴翊瞳孔紧缩,才想通这一关窍。

    按照许昭宁的性格,恐怕也是和他永远说再见了。

    不,根本没有再见这个词。

    是永远不再见。

    “明明早就看见兄长从他房间里出来,”裴昼隐似恶魔低语,“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一直装作不知情……”

    裴翊呼吸困难。

    他觉得裴昼隐是真的想把他掐死。

    永远失去许昭宁的害怕,和生命的威胁,让他的恐惧直达顶峰。

    裴昼隐道:“我真是傻了,我当然要让你见他,不仅要见,还要让他看见你的无能,你的欺骗,你的虚伪。”

    裴昼隐松手,失去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裴翊大口喘息,呼吸里带了丝铁锈味。

    不行……

    不行!

    *

    许昭宁以为裴翊会被裴昼隐打发走。

    他都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不过没关系,只要是裴翊知道了他被裴昼隐带走,也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就还有出去的希望。

    可佣人又上来跟他说,让他和裴翊见面。

    事情超出他的预期,许昭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下楼时,停在楼梯间,他听见了裴昼隐和裴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交谈的声音。

    他心猛地下坠。

    在他下楼后,裴翊看见他时,笑着道:“宁宁,你怎么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就和我哥来这里了?”

    许昭宁那股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他不敢置信,就算是裴翊再笨,也不至于笨成这副模样吧?

    他都已经被裴昼隐给带走,裴翊还猜不出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真有这么信任他哥吗?

    裴昼隐搅拌咖啡的手也是一顿。

    他望向裴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明明语气是热情洋溢的,可他至始至终,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许昭宁更看不见,两人都是伤痕的脸。

    他正想说话,却被裴昼隐给打断。

    “是我不好,我自作主张把他带出来的,”裴昼隐语气带着笑意,“着急了?”

    裴翊同样皮笑肉不笑,“是有点,不过既然是大哥把宁宁带出来的,我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许昭宁只觉得面前的场景荒谬得让他怀疑人生。

    裴昼隐像个温和的兄长。

    裴翊装饰一个懂事的弟弟。

    好像他们之间那些阴暗、龌蹉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空气中熏香的气味也重的离谱,像是要掩盖什么比较浓重的腥味。

    这也让许昭宁一时间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能通过声音的来源判断。

    他有些焦灼,握着盲杖的手收紧。

    难道这兄弟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好?

    裴翊对裴昼隐的信任程度这么深,如果他说裴昼隐做出的那些事,裴翊不会还以为他开玩笑吧?

    许昭宁以前从没觉得裴翊能傻到这个程度。

    可现在他都开始怀疑裴翊的智商了。

    他们感情倒是好了。

    可他呢?他怎么办?

    “宁宁,”裴翊笑着喊他,“过来。”

    许昭宁僵在原地。

    裴翊嗔怪道:“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处理医院的事情有点麻烦,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吧?”

    他的这个语气有点……开心过头了。

    难不成他已经猜到了裴昼隐想对他做的事情,为了稳住裴昼隐,装出来的?

    许昭宁艰难地挪了挪步子。

    可接着——他的手腕,就被另一双手给攥紧了。

    “知道你们感情好,”裴昼隐冷眼看着裴翊演戏,“可是当着我的面,不太好吧?”

    裴翊也伸出手,握住许昭宁另一侧的小臂。

    他与裴昼隐对视,“哥,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让他靠我近一点,又不做什么。”

    许昭宁在中间,有种在被争抢的错觉。

    “对了,”裴翊站起来,想把许昭宁拢过来,却被裴昼隐死死拽住,不肯松手,他若无其事道,“既然宁宁想玩,我就陪着他,今晚也在你这里住下来,你没意见吧,哥?”

    许昭宁彷佛看见了一丝希望,抢先道,“可以,你住。”

    裴昼隐攥住他的手一紧,眼眸昏暗。

    许昭宁生怕最后的一丝希望溜走,有个人陪着他,好歹裴昼隐不会乱来。

    “让他住下也没什么,你这里大得很,住一个人应该也不算什么,是不是?”

    许昭宁还很“贴心”补了句:“哥哥?”

    明明每次被裴翊这么喊,裴昼隐都很恶心。

    可是这声“哥哥”从许昭宁的嘴里喊出来,他不仅不排斥,还露出了今晚第一抹笑意。

    “好啊。”

    他以为,有裴翊在,他就不敢做什么?

    太天真了,他的宁宁。

    第38章 第 38 章 “再叫一声。”他语气掩……

    夜深。

    许昭宁在床上辗转反侧, 久久不能入睡。

    裴翊睡在了别的房间里,许昭宁没有仔细观察过,不清楚他究竟睡在了哪一间, 裴昼隐也不允许他知道。

    他和裴翊根本没有机会独处。

    如今的情况, 更像是裴昼隐把他和裴翊隔离了起来。

    与他自己一个人被关着, 唯一的心理安慰是,如今好歹有个人陪着他。

    哪怕他不知道裴翊有没有那个能力把他们弄出去。

    如果裴翊肯找外援, 找裴夫人的话, 是不是还有希望?

    许昭宁叹了口气。

    就怕裴昼隐在裴家一手遮天, 谁的话也不会听。

    许昭宁倒是不担忧裴昼隐能这么关他一辈子。

    总有一天, 裴昼隐会放他走。

    有可能是因为腻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但他不相信他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他更担心的, 是别的。

    ……

    许昭宁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半睡半醒, 似乎听见了有雨滴落下的声音,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夹着一点土腥味。

    淅淅沥沥的雨掩盖了在黑暗中一些细碎的动静。

    黑暗中有双灼热的目光早已将他锁定。

    裴昼隐的指尖划过他泛红的耳垂, 青柠混着薄荷的气息笼罩下来。

    男人俯身时, 西装袖口扫过薄薄的被子,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对方屏住呼吸, 嘴唇先是轻轻擦过许昭宁微蹙的眉心,又落在颤抖的眼睑上, 像羽毛拂过湖面。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许昭宁瞬间清醒, 他猛地偏头躲开,苍白的脸上泛起怒色:“谁?!”

    这声质问,彷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双手胡乱推搡着身前的热源,却被对方单手扣住双腕, 按在床靠上。

    “装什么糊涂?”

    男人沙哑的声音裹着危险的笑意,舌尖强行撬开他紧咬的牙关,侵略性的亲吻让许昭宁发出愤怒的呜咽。

    他竟然真的……

    就这么等不及!

    甚至没给许昭宁适应的时间。

    这个吻急切、夹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不知是愤怒于许昭宁的偏心,还是生气他不听话。

    抑或两者皆有。

    许昭宁剧烈地挣扎,双腿不断踢打,轻飘飘的被子被蹬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后腰狠狠撞在床垫上,索性床垫柔软,并不疼痛,却依然让他倍感羞辱。

    “放开!”

    含混的怒吼被堵回喉咙里,裴昼隐咬住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许昭宁痛得皱眉。

    借着月光,裴昼隐看清他的表情,动作微微一顿。

    又转而啃噬他的脖颈,滚烫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

    “宁宁,”裴昼隐像是逗弄,“我发现,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在墙上。

    许昭宁看不见眼前的压迫,却能清晰感知对方铁钳般的力道,以及自己因为剧烈反抗而愈发急促的喘息。

    他死死闭着眼睛,胆怯与不甘充斥着他,可越是挣扎,裴昼隐的亲吻就越是凶狠,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抗拒都碾成顺从的碎片。

    忽地,许昭宁咬牙,狠狠扇了出去。

    手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传来一声清脆的响,他的指甲好像刮到了什么,清楚地听见裴昼隐疼痛着“嘶”了一声。

    这一下,许昭宁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

    庆幸的是,男人的动作终于停住,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更激烈的情绪。

    许昭宁被他抱起,男人的手牢牢锁住他的脖颈,轻柔的动作中,暗含着威胁。

    他彷佛许昭宁的那一巴掌不存在,自若道:“宁宁。”

    许昭宁背脊出汗。

    他这是,彻底疯了?

    裴昼隐道:“你今天喊了我什么?再叫我一次。”

    喊了什么?

    许昭宁感觉脖颈间的手掌越收越紧,恐惧令他飞速思考。

    在裴昼隐呼吸明显加重,越来越不耐烦时,许昭宁扒住他的手,结结巴巴道:“哥……哥哥。”

    手松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捏住许昭宁下巴的拇指,裴昼隐摁住他的嘴唇,病态般擦了两下,把许昭宁的嘴唇擦得艳红。

    “你知不知道?”裴昼隐贴着他的耳边轻语,“本来你今天那么向着他,我是真的起了杀心,想把你们两个都杀了算了。”

    许昭宁浑身发毛。

    他不觉得裴昼隐是在开玩笑,和裴昼隐接触这么久,他总觉得这是裴昼隐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人只是表面上看着正常,初接触时以为他是个绅士,仔细看才能看出是个衣冠禽兽。

    许昭宁连忙握住他的手指,一只手也才裴昼隐半个手掌大。

    他本意是想阻止裴昼隐的动作。

    可这动作似乎被裴昼隐误认为他的主动示好。

    “但是你今天那么叫我,”裴昼隐捧住他的脸,“我又觉得好像不是不能原谅你。”

    许昭宁张了张嘴。

    到底谁要他原谅了。

    感觉这个人越来越扭曲了。

    “再叫一声。”他语气掩盖不住的沉迷。

    第39章 第 39 章 蠢货都比他强。……

    许昭宁却并不依从了。

    他咬着唇, “我再叫你一声,你能出去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逗笑了裴昼隐。

    或者裴昼隐觉得,都这种情况下了, 许昭宁还在挣扎着跟他讲条件, 本身就很好笑。

    他轻笑着, “你觉得呢?”

    窗外的雨声渐大。

    像是两人第一天见面那天一样,从一开始, 就预示着两人的关系始终只能在阴暗中。

    许昭宁心中紧绷。

    处于他和裴昼隐之间的阻碍, 随着他的摊牌, 已经完全破开。

    他知道, 裴昼隐现在无所顾忌,而他也成功落入了裴昼隐布置的陷阱中。

    成为了他手中任人宰割的鱼肉。

    许昭宁不免开始灰心。

    又是一阵雷击。

    裴昼隐俯身, 气息扫过许昭宁的脸颊, 他依旧如第一次见到许昭宁那样, 长久地注视着许昭宁,观察他的反应。

    “不高兴我碰你?”

    许昭宁道:“如果你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你会高兴吗?”

    裴昼隐一顿, 像是良心尚存,“说的也是。”

    许昭宁抓住他一瞬间的松动, 推搡他,“你出去。”

    裴昼隐的手在他唇上碾了碾。

    他的语气彷佛带着一丝怜惜, 轻声道:“疼不疼?”

    许昭宁忍无可忍, “我让你出去……”

    裴昼隐又低头,亲了他一口。

    许昭宁的手被他反手摁住,高举过头顶,他整个人以一种展开的姿势面对着裴昼隐, 柔弱到像是裴昼隐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看不清裴昼隐的脸,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痴迷与危险。

    急急的喘息出现时,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吻朝着他的锁骨去了。

    濡湿的感觉带来一阵痒意,许昭宁瑟缩着脖子,像是暴风雨中被雨珠击打的花,既娇艳,又带了一股子可怜。

    “你不能这么对我……”

    裴昼隐充耳不闻。

    今夜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给许昭宁一个教训。

    一个让许昭宁再也不敢这么对他的教训。

    他要让许昭宁认清现实——事到如今,谁也不能救他。

    他现在唯一的解法,是朝着他示弱。

    之前几次都是在不知情时发生,清醒着亲密还是第一次,许昭宁怪异之中,能感觉到来自这种触碰的熟悉。

    这种事情,裴昼隐倒是没说谎。

    他确实和许昭宁发生过,很多次。

    忽地,许昭宁发出一声不可自控的叫声。

    是一声变了调的怪音,许昭宁觉得羞耻,恨不能把头埋起来。

    可裴昼隐掐住他的下巴,亲吻他的耳畔,“不许躲,既然看不见,就给我好好听着。”

    越来越怪了。

    随着裴昼隐手的下移,许昭宁的感官已从夏雨暴雨,转而迎向暴烈炙热,他的声音颤抖着,双腿开始乱踢。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他带着哭腔,“我……放开我!”

    他本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是裴昼隐,非要把他弄出来,非要看上他,非要打着他弟弟的名义来和他接触。

    还把他弄到这种陌生的地方,不放他走。

    “你到底……你到底是为什么!”许昭宁恨恨的,嘴巴咬住裴昼隐的下巴,“就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为了抢你弟弟的东西?”

    裴昼隐被他连踢带挠,此刻竟然有点免疫了。

    他掐着许昭宁的下巴卸力,嗤笑道:“对啊,我就是想抢他的东西。”

    声音戏谑,分不清真情假意。

    “你这个混蛋!”许昭宁带着哭腔。

    裴昼隐手上用力,一瞬间又掀起一波浪潮,“可是混蛋给了你最舒服的体验,是不是?”

    当浪潮掀到最高峰时,裴昼隐吻上他的唇。

    许昭宁的手指紧绷蜷缩,又松懈,无神的双眼涣散,眼睫轻轻颤动。

    裴昼隐的手捧住他的脸,石楠花的香味扑鼻。

    “还想要吗?”

    远去的暴雨声渐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隐藏在暴雨声中,什么袋子被撕开的声音。

    许昭宁意识到,今晚他躲不过去了。

    在对方又一次过来时,他像是一只炸毛的猫,边应激,边和对方交换了一个充满不安意味的吻。

    他揪住对方的领口,不知是要逃避,还是想完全钻进对方的怀里寻求保护。

    尽管给他这场粗暴□□的人,和他想要寻求安全感的人是同一个。

    他在对方进来时,终于认清了他一直逃避的潜意识。

    ——裴昼隐所给他的舒适与安心。

    是他在裴翊身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所以在和裴翊分手后,又一次自以为和“裴翊”上床时,他会觉得小别胜新婚。

    许昭宁哭出声,恨不能在男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男人一顿。

    本该是给他的惩罚,可听见他哭之后,动作下意识放轻柔。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亲吻许昭宁的眼泪时,嘴角甚至带了一抹笑。

    “哭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许昭宁苦得更凶。

    裴昼隐的语气冷了几分,贴着他的耳朵轻语,“再哭,你今晚都别休息了。”

    雨终于轰轰烈烈下了起来。

    许昭宁咬着唇,哼哼唧唧,嘴里咬的东西,从他的嘴唇变成了拇指,又从自己的拇指变成了男人的手臂,他狠狠咬着,誓要把男人咬得遍体鳞伤。

    第二天一大早,许昭宁没下楼吃早饭。

    他躲在被窝里。

    男人早已不见踪影,清晨时他听见男人接了一通电话,应该是有工作,强行将他叫走。

    在走之前,男人在他脸侧留下一吻,轻声嘱咐,“乖乖的。”

    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和许昭宁道早安,他心情好得很。

    连威胁也变得不那么像威胁,“离有些人远一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许昭宁没回答他。

    他的鼻尖轻轻一嗅,好像能从男人的身上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两人最后共用的一个沐浴露,身上的气息自然相近。

    男人又亲了他一口。

    这一次,不知道碰到了唇上哪个伤口,轻轻“嘶”了一下。

    昨晚的许昭宁像一头小兽。

    不仅乱啃乱咬,咬到人之后还不撒嘴,出了一点血之后才肯罢休,裴昼隐有意放纵,没有制止。

    如果现在有人看见他,一定能看清他身上各种“好看”的伤口。

    等男人终于走了,许昭宁从被窝里探出头。

    没多久,他听见了敲门声。

    他以为裴昼隐去而复返,故意逗弄,语气有点不耐,“要进就进。”

    敲门声停止了。

    静了几秒钟,许昭宁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慢慢摸索着下床,抵在门口。

    “谁?”

    熟悉的声音传来,“宁宁,是我。”

    裴翊。

    要是昨晚,许昭宁可能欢欣鼓舞,然而经过一夜,他听见裴翊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地上的避孕套有没有打扫干净。

    许昭宁下意识:“你先回……”

    话说一半,他闭上了嘴。

    某种程度上,裴昼隐昨夜的“教训”很成功。

    现在,他不就不敢和裴翊私底下见面了吗?

    许昭宁想起昨天裴翊的反应。

    他心一横,直接打开了门。

    裴翊僵在门口,语气虚弱:“宁宁……”

    他昨晚一夜没睡。

    在清晨时,看见有人往这个房间送吃的,这才猜到这个房间住着谁。

    于是试探性敲了敲门。

    许昭宁冷着脸。

    事已至此,他对裴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裴翊在他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和蠢货好不了多少。

    不,蠢货都比他强。

    起码蠢货还知道护短。

    第40章 第 40 章 这是不打算演了。

    裴翊回去之后, 想了一夜。

    本来他和许昭宁之间好好的。

    一切都是在他带着许昭宁见家长,也就是许昭宁和裴昼隐第一次见面之后,发生的变化。

    只要有裴昼隐在, 他和许昭宁之间的关系就会一直倒退。

    不管怎么样, 他已经被裴昼隐给带进了坑里。

    他隐瞒许昭宁的事情, 事到如今,依旧不能被许昭宁给知晓。

    在许昭宁面前, 他必须也要成为一个受害者。

    而不是明知兄长犯错, 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庇护者。

    当然, 当务之急, 是先把许昭宁给带出去。

    离裴昼隐远远的,才能想办法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本质上, 他和裴昼隐没什么不同。

    他们果真是流着一样的血脉, 在涉及到自己至死不愿意放手的东西时, 都是一样的冷漠和自私。

    “宁宁,你昨晚睡得好吗?”

    裴翊看许昭宁没有拒绝,面上一喜, 跟着他进了房间。

    然而, 在看清垃圾桶里的东西时,笑容一僵。

    许昭宁起得晚, 佣人不敢随意进来打扫,都是裴昼隐收拾的, 收拾起来比较马虎, 把两人用过的东西随随便便丢进去,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裴翊拳头紧握,只恨昨天砸到裴昼隐脸上的拳头不够重。

    他脸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妒火攻心。

    许昭宁没有轻易开口。

    他想看看, 这个被他喜欢过的人,究竟是真的那么傻,还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装出来的,许昭宁知道他不想打草惊蛇,对他还会多一点耐心。

    裴翊道:“宁宁,你一直在这里待着也不像样子。”

    许昭宁心下一松。

    还好,这人不是真的那么蠢。

    裴翊半跪在他身边,试探性握住他的手,“我找个机会跟我哥说一声,我们两个走,就不打扰他了,好不好?”

    不管他是装的,还是后知后觉的吃醋。

    他的这个说法,倒是合许昭宁的心思。

    他没把手抽出来,木着脸,“你觉得,你哥会让我们走?”

    裴翊顿住。

    现在是个摊牌的机会。

    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假装他是因为裴昼隐把他带走之后,才猜出裴昼隐对他有那种心思。

    这样他和许昭宁同仇敌悍,一起商量出去的对策。

    裴翊深呼吸,“宁宁,我已经知……”

    “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玩,”门口忽地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他打断了裴翊的话。

    裴翊猛地回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裴昼隐。

    他太沉浸,根本没听见裴昼隐的脚步声。

    裴昼隐缓缓往房间内迈进一步。

    屋内的两个人顿时如临大敌。

    许昭宁握紧了双手,而裴翊起身,护在了许昭宁面前。

    “瞧瞧我这个好弟弟,”裴昼隐上前,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轻声低语,“你不要找死。”

    距离就这么近。

    在场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许昭宁的眼睫毛颤了颤。

    兄弟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今天在许昭宁面前,哪怕对彼此不满,两人也都收敛着,没有动手。

    刚刚已经看过垃圾桶里的避孕套。

    现在,裴翊又看清了裴昼隐脸上、脖子,还有手臂上的痕迹。

    这些痕迹他都很熟悉。

    有的是抓痕,有的是咬痕,他都能想象出来,许昭宁是如何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的。

    裴昼隐连找一件长袖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就这么展示般,朝着每一个看见这些痕迹的人无声炫耀。

    这场对峙,还是裴昼隐胜利。

    明明是裴翊站在道德高地,可是早已被裴昼隐诱骗进了进退不得的境地中。

    他僵硬着身体,深知这是裴昼隐的地盘,他讨不到任何好处。

    许昭宁还没想好怎么打断这个气氛。

    裴翊已经一言不发地走了。

    裴昼隐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充斥着不屑。

    房门上锁的声音响起时,许昭宁肩膀抖了抖,立刻想要站起来远离裴昼隐。

    然而脚步声到来的很快。

    许昭宁被抱住时,一点也不意外。

    裴昼隐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发出一声喟叹,像是刚刚裴翊来找他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怎么办?”裴昼隐的声音像是疑惑,“头一次发现,我竟然也有不想工作的一天。”

    许昭宁小声道:“关我什么……”

    裴昼隐捏住他的脸,“当然和你有关。”

    剩下的话,他却没继续说出口。

    有些话,对他来说过于肉麻,他说不出来。

    可神奇的是,哪怕他说不出来,却也允许自己在工作时,一遍又一遍去回想许昭宁。

    在裴昼隐的手还想抱得更紧时,他忽地一顿。

    在许昭宁的疑惑中,他带着许昭宁进了洗手间。

    洗手池的水龙头一打开,许昭宁瞬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他时常觉得,裴昼隐的洁癖很主观。

    正如此时,他们两个的手交叠着,在水龙头下一起搓洗,不分你我,裴昼隐并不嫌弃许昭宁偶尔的挣扎,把泡沫搞得哪里都是。

    “差点忘了,”裴昼隐声音依旧平稳冷静,“摸了脏东西。”

    这个“脏东西”是谁,已经不需要猜。

    许昭宁不是脏东西,裴翊是脏东西。

    许昭宁又被吻住了。

    床头柜上的小盒子刚用完了一盒,新的一盒又拆封。

    东西是早早就放在抽屉里准备着的。

    准备之多,在昨天用过后,今天都不需要佣人补货。

    裴昼隐一点也不掩盖他的处心积虑。

    他对于“用自己的身份”和许昭宁上床这件事,似乎格外激动,哪怕是第一次和许昭宁发生关系时,也没如此的连续,抓着许昭宁根本不愿意松开。

    许昭宁起先还能保持平静。

    然而他的体力和裴昼隐根本不能相比,很快又开始哭着抓挠。

    他被裴昼隐托着腰。

    裴昼隐咬住他的耳朵,语气痴迷,“要不是你看不见,真想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许昭宁咬着唇,忍住溢出的啜泣。

    “不过没关系,我能看见就好了,”裴昼隐手指伸出,卡在许昭宁的唇齿之间,暧昧地游走,“宁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有多漂亮?”

    许昭宁哭着骂他,“你个好色之徒!”

    “很好,这次不是混蛋了。”

    裴昼隐的手在他脖颈间收紧,让他的脸被迫后仰,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万般景色,都比不上他眼前的瑰丽。

    “你眼尾全红了,”裴昼隐边说,手指边经过他所说之处,“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晶莹的玻璃。”

    他的手下滑,落在许昭宁的锁骨。

    “你出生后,有没有见过嫩滑的牛乳?”裴昼隐向下,“有没有见过艳红的茱萸?”

    许昭宁抖了抖。

    □*□

    许昭宁没跪好,差点趴床上。

    他的头往前一耸一耸,好几次差点撞到墙,又被男人大手护住。

    “真乖,宁宁。”男人夸他。

    许昭宁迷蒙的双眼覆盖了一层动人心魄的情.欲。

    他在裴昼隐的言语中,似乎格外激动。

    被转过去时,裴昼隐立刻吻了上来。

    在至高的颤抖中,两人边吻边拥抱,看似比任何一对情侣都要恩爱。

    喘息久久没有结束。

    “宁宁,”裴昼隐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许昭宁被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所占据,清醒时,袭上来一股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但此时此刻,比起拒绝裴昼隐的拥抱,他更想钻进去,被裴昼隐包裹住。

    他被这个念头给吓住了,猛地推开了裴昼隐。

    裴昼隐一愣。

    他脸上的愉悦慢慢消散,沉声重复了一遍,“宁宁?”

    “我……啊?”许昭宁魂不守舍,“去哪玩?”

    裴昼隐道:“在家里憋了那么久,你想不想出去吹吹海风?”

    “就我们两个?”

    裴昼隐不满,“就我们两个还不够?”

    许昭宁已经缓了过来。

    能得到出去的机会,他自然是愿意的。

    他知道他这时跟裴昼隐提裴翊,只会让裴昼隐不悦,更不可能把裴翊捎带上。

    “那就……”许昭宁声音有点虚弱,“我们两个吧。”

    应付裴翊时,他尚且有余力。

    到了裴昼隐这里,他只剩下被榨干的份。

    *

    说是吹海风,许昭宁没想到,裴昼隐把一整艘轮船都买了下来。

    而裴翊也终于机灵了一次。

    发现裴昼隐想带着许昭宁出门时,他横插一脚,硬生生挤上了车。

    在车上,裴昼隐和许昭宁并肩坐,裴昼隐坐在一边。

    好像裴昼隐和许昭宁才是情侣,而他变成了那个外人。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位置也已经颠倒。

    裴昼隐的脸色并不好看。

    别墅里的佣人没看好裴翊,竟然让他赶上了。

    打破了他计划中,和许昭宁的二人世界。

    事到如今,裴翊还在演戏。

    “哥,你们出去玩怎么不带我?要不是被我发现,你们还想瞒着我偷偷出去?”

    他语气正常,甚至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像是丝毫没和裴昼隐发生过那些矛盾。

    裴昼隐面无表情,“滚下去。”

    这是不打算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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