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采青抻直了身子就要开口,却被孙嬷嬷抢了先,“回少爷的话,有人禀报,少夫人似是偷拿了宅内银钱。”
她这番话说得极漂亮,将己方责任摘得干净,还留一个话口,只说是‘疑似偷钱’。
听她这么说,黎阳眼眶发涨,挣扎着大声喊道:“我没有!”
没人理她。
陈张氏掩住嘴轻咳一声,垂手间帕子甩到竹篮,也不去看自己儿子。
跟着她的动作,陈均柏瞧了瞧篮子,又看向门口之人。
“那是我自己的银钱,我没偷!”,黎阳再次喊叫出声。
闻言,陈均柏回望一眼篮中。
孙嬷嬷一双眼一直盯着陈均柏,见状立刻说,“少爷,篮中一共五十余两银。少夫人的嫁妆单子上,并无这些银钱的记录。”
说罢,便拿出一册礼单,也不知她是从何时起,就捏在手中的。
男人抬眉,眸光将屋内几人打量一圈,蹙眉叹气道:“黎氏的银钱是平日里我给她的零花,母亲许是误会了。”
“少爷!她分明——”
采青第一个跺着脚尖叫。她瞧得清楚,前一刻分明已经要将这所谓的少夫人给轰出陈家了。怎么她家少爷一回来,便转了风向。
若是这一把不能将这女人扔出去,她将来如何能有机会。
采青有一副巴掌脸蛋,玲珑身材,姿色姣好。
进了陈宅见着陈均柏容姿俊美又尚未婚配,很快便为自己规划了一条从书房到通房的晋升道路。
平日里,她与墨莲二人分管着少爷的书房。那墨莲长得不讨喜,又只晓得做事,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谁知,这少爷突然抽了疯,竟带回来一个街边卖馄饨的女人就说要成婚。
经过这一把,直接将采青的胃口撑大了。
若是这馄饨婆子能做少夫人,她一个品貌端正的一等大丫鬟,知根知底,如何就做不得了!
可此刻,她余光里已经感受到孙嬷嬷狠狠剜来的眼刀,不情不愿地收了声音。
黎阳低声惊呼,“什么???!!”
这五十两分明是她自己带入陈家的,这个人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事关银钱的归属,激得她凭空生出一股蛮力,竟真的就甩脱了一个虎丫头的钳制。
只见,男人眼神朝她身后之人划过,黎阳便得了自由。
她径直跑到桌前,看了一眼竹篮,又不解地看向男人。
除她之外众人,听了陈均柏这话,都明白今日之事,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只听,陈张氏不满地哼了一声,“既然柏儿这么说了,那就当是下人搞错了吧。”
说着,起身便走。她身后,一众仆妇连忙跟上。
“等一下!”
黎阳一声娇呵。
见几人表情各异地看向自己,她缩了缩鼻子,“这银子是我自己的,不是从宅内拿的,也不是陈均柏给的。”
见陈张氏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那双眼睛半眯着,眼神中写满了嘲讽。
黎阳又说道:“我可以证明,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来的。”
婆母似是觉得可笑,自胸膛嗤笑出声。眉毛轻轻挑起,转而看向自己儿子的眸色中竟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再去看陈均柏,他面色平平,嘴角微微抿着。
黎阳忙说:“我真的可以证明的。”
半晌,男人轻叹出声,“母亲先去休息吧。”
陈张氏离开的时候笑得夸张,等她走后,陈均柏关了房门便去衣柜出翻找要换的外衫。
“陈均柏,这银子真是我自己带来的,我没有拿陈宅的钱财,你信我。”,黎阳跟在他身后一步之处,从屏风一直转到隔间的屏风旁。
见他入内更衣,也不好再跟进去,就站在屏风外面说,“我连陈宅哪里有银子都不知道,这些钱是我之前经营馄饨铺子的时候赚的,我可以证明的。”
男人换好衣服,转出屏风时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院中的门怎么给拦了?”
“院门?”,黎阳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杰作,哂笑道:“啊,那个啊,院门打不开是因为,我那个什么……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叫她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是因为自己害怕铜板被偷,所以她才将各道门都锁了吗?
在陈均柏面前说自己在陈宅内防贼?
她可没有这么傻。
陈均柏埋头在墙边的博古架上翻找画卷,“绕了一圈,从宝墨堂穿过堂屋进来。”
“这样啊,呵呵。”,黎阳低头一缩鼻子,有些心虚。
兰馨阁的堂屋,只一堵实强做背山,两侧留空作为耳门,连接着婆母居住的宝墨堂。
只是平日里,婆母从不过来,也鲜有派人过来的情况,她便没有留意那处。
想到这里,黎阳暗暗骂自己粗心。
她每日都从耳门穿去给婆母请安,再从宝墨堂穿过耳门回来,怎么就能忘了那一处。
再等她抬头的时候,陈均柏已经找好东西,作势要出门。
黎阳赶忙跑过去,挡在门前,“还没说完呢……”
低头看了看她,陈均柏低声道,“我有急事要出门。”
可黎阳才不管他,“就刚才说的,那些钱是我自己带来的……”
她现下着急向陈均柏解释此事,也是因为两人平日作息不同,能见到的机会不多。
此时如果不分说清楚,万一让‘东家’误会了自己品行不端就不好了。
虽说,陈均柏已经帮她赶跑了婆母,可是他和稀泥的方式,让黎阳心里很没有底气,摸不清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到此为止,母亲不会再为难你。”,男人说的话,还是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信自己还是不信自己啊?
黎阳吞咽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证明这些钱的来历,馄饨铺子每日里的进出我都有数的。”
陈均柏眉头微蹙,“行,我知道了。我还有事赶着出门,这事儿回头再说。”
说着,他伸手越过黎阳肩头将门推开,身子一闪便走了。
“陈均柏……”
黎阳不干了!
这是什么意思?
“喂!”
看着男子身影已经拐下楼梯,黎阳急得大声喊他,可那人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唉?!
这就走了?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心中恶狠狠骂了几句,黎阳才觉得胸中郁结舒坦许多。
二人方才鸡同鸭讲半日,这男人最后竟直接将自己撂下就走了?
这人真是,有钱了不起啊!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她心里叽里咕噜骂着陈均柏,回到房中,将竹篮里的东西整理好,再从地上捡起红布盖上,也没了兴致再玩,便将篮子放了回去。
她坐回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双手捧着茶杯,看向门口,直捧到茶水从热转凉,她也没有去喝一口。
不行,还是生气!
于是,放下杯子,一溜烟跑去窗边的书案前抓笔写了起来。
哼哼,陈少爷!
等着瞧吧,等我把馄饨铺子的账目写出来,一张一张摔到你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