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锦鲤扑腾水面发出的声响。
“要摘荷花,也得找个近处吧,这处离得最近的荷花都有五臂之远,于妹妹可是手长得连五臂的荷花都能摘着?还是说有什么隔空取物的特殊能力,能不接触便摘得荷花?”林烬看着于婉清道。
众人一听跟着看了看岸边,才发现确实如此,离荷花最近的地方在湖泊上亭子,亭子四周皆是盛开的荷花,手得伸出半人高的栏杆外头才可摘着荷花。
没想着还有这个疏漏,于婉清愣在原地,一句未答。
“你这害人的法子未免拙劣了些。”林烬道:“亭上好摘花,可那亭上栏杆足至你胸口,想翻过栏杆伪造落水不易,稍有动作便会被身边的宾客瞧着,想来因为如此原因,你才会选到这处人少又容易坠湖的地方吧。”
被说中心中事的于婉清一时哽咽,她想不出借口反驳,便瞧着白子溪,“子溪,你瞧我哥夫......”
白子溪将林烬的话听入耳中,心中也有几分怀疑,便没有开口接于婉清的话。若是于婉清真的做出谋害哥哥的事儿来,他刚得了秀才,可得爱护着自己的名声,离她远些。
见于婉清没有反驳林烬的话,周围人又相互看了几眼,心里有了别的想法却不敢说出口惹着林烬生气。
没准真是于婉清自己做了个局,就为害着于舟眠的名声。
林烬懒得看于婉清那副做作的模样,只多看一眼都会令人作呕,想来他那般说聪明人便有自己的猜测,这般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一阵夏风吹来,林烬扭过头问石晚竹,“石公子,宅内可有沐浴的地方,舟眠落了水,我怕他染上风寒。”
“有,我唤人带你过去。”石晚竹赶紧说着,这可是他的宅子,不可出人命。
林烬环抱住于舟眠,一步一步步伐稳定走离现场,再无人相拦。
听着耳边嘈杂声越来越远,于舟眠躲在衣袍里的眸子偷偷瞧着林烬,身上盖着的外袍有一股淡淡的林烬的味道,掉入湖泊中刺骨的寒冷,被这衣袍裹着散去不少,好久没人愿意这般为他出头了,叫他一颗心暖了几分。
刚刚在湖泊里有一瞬他是想要就此离去的,只是想着新婚一周内他就殁了会给林烬留下个克夫郞的名声,这才涌起生的念头,努力扑腾着双手双脚求救。
想到这儿,于舟眠躲在外袍底下的手悄悄捂住了唇,不知是不是他的幻想,林烬在水里亲了他,还给他渡了口气。
林烬正与侍人说着话,低头瞧于舟眠时,于舟眠快速地挪开了眼,嘴里还结结巴巴地问着,“快、快到了吗?”
林烬还以为他冷,他又拢紧几分胳膊,步伐加快,硬生生将路程缩短了一半。
到了浴房,里头热水备好,紧急出去购买的衣裙也已放在浴房之中,林烬斜了身子,小心将于舟眠放在地上,“你安心洗着,我就守在门外。”
于舟眠裹紧身上的青色衣袍,两手捏在衣袍上,乖巧点头应声,“好。”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林烬怕于舟眠心慌不安,索性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了下来,当个合格的“守门神”。
于舟眠确实害怕,呛了水的窒息感还萦绕在脑海里无法散去,他入浴盆时唤了林烬一声,洗了一会儿又唤了林烬一声,整个澡他洗了两刻钟,期间唤了林烬不下十次,每次林烬都应声快速,令他心安。
洗完澡,林烬和于舟眠未在石宅里久留,叫侍人与他家主子打声招呼,他们便离了府。
多事之处,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至于落水的事,林烬相信白子溪和石晚竹会处理好的。
夜了,空中繁星点点,林烬和于舟眠坐在主卧中吃着晚饭,于舟眠拿着勺子搅着碗中稀饭,开口道:“你如何就信了我?”
“你是我夫郞,我不信你我信她吗?”林烬扒了两口饭,听着于舟眠这么问,他就奇怪。
就算他们没有成亲这层关系在,他也了解于舟眠更多些,于婉清是何人,口中说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实。
没来由的,于舟眠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放下碗,拿起筷子夹着卤牛肉进林烬的碗中。
林烬抬眼看他。
于舟眠抹了下鼻尖,不自然地说着:“你今日跳水救人可得多吃些。”
“按你这么说,你在水里泡得比我还久,更该多吃些。”林烬说着,还是将那些卤牛肉夹入口中,“多谢了。”
于舟眠想,这人也没表面看起来那般不近人情、冷面冷心。
*
八月二十二日早,林烬坐着马车去了望溪村,给林泽建的屋子今日收工,得运些家具进里头放着,给林泽换个新屋子住。
林烬这回花了不少银两,不仅把林泽原来的屋子修了,还多建了个瓦房,并把外头竹子做的栅栏换成了砖墙,安全系数直线上升,若有野兽从山上下来也无需担心。
买了一牛车的家具运到村中,有瞧着的村民还开口调侃了林烬一句,大家嘴上说着,心底不嫉妒也不可能,毕竟盖个瓦房就得耗去正常农户三年的积蓄。
不过林烬来村里的次数多了,大伙儿多少也听到些消息,这是林烬用命换来的钱,所以他们只是心底有些小九九,并未亮到明面上来。
见林烬这回买了这么多东西来,林泽的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了,“哥,你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不贵,你甭操心。”林烬从牛车上把床架子抬下来,他一臂一个,轻轻松松往新房间里搬。
林泽见林烬神色自若,还以为床架子很轻,也跟着打算抬个床架子进去,只是床架子瞧着轻,抬起来一点儿也不轻,林泽铆足了劲,只把短边床架子抬离车厢一瞬,便又松了劲放了回去。
短边床架子尚且如此,长边床架子有多沉他无法想象,他年年做农活,锄头、铲子轮来练得力气也不小,搬个短床架都吃力,他哥莫不是怪力能士,能一手一个拿入房中。
林烬把床架搁在房内,转身出来时就见着林泽站在牛车边怀疑人生,他道:“你就拿些轻的东西,重的我来。”
瞧着林烬将两个短床架放在一边肩上,另一手又抬着个衣柜下柜,林泽可是由心底佩服起林烬。
也许他长大以后,也能跟哥哥一样力大无比呢?
这般想着,林泽与自己和解开来,他抱着床褥子往屋里进,重的他抬不起,搬这些轻东西他还能使上些劲。
村里的房间盖得不大,将床架组装好,边上放个衣柜,再加个二人座的配套桌椅,整个屋内便被塞满了来。
“今日你便睡这儿,那间旧屋子换个别的用途。”林烬道。
林泽坐在床铺上,新的床褥又软又厚,还带着股好闻的太阳香,他晃着脚,可是高兴,“有哥哥真好。”
林烬坐在林泽身旁,说:“有什么好的,不过给你换了个房间而已。”
“这已经很好了!”难得有次坐下来说话的机会,林泽开了话口,与林烬说这十年来他都历经了什么困难。
不过林泽说这些也不是想要林烬心疼他,而是久来这些话没有个发泄口在心底憋得慌,他又与哥哥熟了起来,便想着跟哥哥撒撒娇。
“往后便没那般苦日子了。”林烬道。
林泽往床上一倒,他看着顶上瓦板,说着:“要是哥哥也住在这里就好了。”
话刚说出口,林泽便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哥哥在蕉城里有得住,是他还顾着田里的事儿不愿随哥哥去城里,硬要住在村中。现下哥哥给他建了新屋子,他还要叫哥哥与他一起住在村里,可真是没有良心。
“蕉城与这儿离得不远,我有空就来。”林烬道。
“不用的。”林泽“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他道:“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必常来的。”
哥哥有了夫郞,定要为家中生计奔波,他没贡献什么力便算了,还要分出哥哥一分心忧着他,这可不是男子汉所为。
林烬摸了下林泽的脑袋,说:“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想着我的事。”他这个弟弟独立惯了,也会为他着想,可是个省心得不能再省心的弟弟,正是因此,林烬才会想着再多弥补林泽一些,叫他以前吃的苦用以后的甜替去。
两兄弟在屋内坐了良久,忽而听着外头有些动静,好像是个狗叫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林烬和林泽从屋内出去,便听着有个狗扒拉院子门的声音。
“谁呀。”林泽喊了一声,却是林烬出去开的门。
林烬一把拉开院门,便看着于舟眠站在院子门口,左手抱着他送给他的两株百合,右手拿绳束着黄宝,身上还背着他的行囊,眼尾泛着轻微红色,像是哭过的模样。
“谁欺负你了?”林烬问。
一直坚持的倔强在林烬面前破碎开来,他落下泪来,说:“林烬,我没有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