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一天半后抵达南城,下船那天墨子文来接她,她很早就说过寒假要约江白一起出去玩。
行李暂时放在了墨子文家里,她挽着江白的胳膊,挤眉弄眼。
“有没有什么收获!”
江白点点头,拿出手机来:“拍了很多照片,我给你看看。”
“哇,这张小海龟的可爱!都到商场了,走,我们去洗出来放家里。”墨子文带着她去洗照片。
“虽然我去过了,但感觉还是你们这一次有意思啊,好可惜我没报名。”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抱怨。
怕她太后悔,江白就讲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去沙滩露宿我们一晚上都没睡着,后来大家都在船上补觉。晚上有很多蚊虫,带驱蚊喷雾根本不管用,脸上是最捂不住的地方,咬了我好几个蚊子包;回来的时候这边下大雨,晕船晕得我一点都吃不下饭。”
祁聿看她拿出旁边的满天星,昨天她说怕被雨打湿,特意用发光的光纤小棒做的满天星,虽然是假的,但闪闪发光、可以维持得更久一点。
等一辆辆迈巴赫行驶到墓园,祁常隆抱着老爷子的骨灰下葬,祁聿悼念过后牵着江白的手悄悄离场,往墓园深处走。
比祁聿的提醒来得更早的是映入眼帘的照片,祁星的照片烙印在墓碑正中央,微微扬起笑容,仿佛是昨日的他。
他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祈聿把手机又给她。
江白看到,倒是想起来展会那天跟她发消息的妹妹,她是在姐姐的初创公司实习,非常熟悉项目,可以做到侃侃而谈,目前企业需要一笔融资才能扩大规模。
刚好这个项目和“瘦吧”撞了创意,她很感兴趣,但回复后没有去见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这家企业管理比较成熟,那她完全可以考虑投入。
索性资金是闲置的。
祈聿去洗手间倒了热水,他泡着毛巾,江白手术周边的皮肤消了毒,呈现一片黄色,需要拿热水给她擦干净,这样才好休息。
虽然都是护工的工作,但他更喜欢亲力亲为。
热帕子裹上江白的手,祈聿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擦干净。
然后是小臂和锁骨周围。
他怕碰到她的伤口,并没有太过细致。
因为江白里面什么都没穿,这么强烈的白炽灯下她有些羞涩,想起下午都被他看过来,又无所谓躺平了。
然后祈聿接来一盆热水给她泡脚,大夏天,挺热的,他单膝蹲在地上,搓过她每一个脚趾甲,认真得不行,江白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敏感,痒得她咯咯笑,虽然自己也听不见。
祈聿用帕子包裹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擦干水,江白莫名想起了他抓着小猫剪指甲,因为诺拉总是不听话,他把它夹在胳肢窝下,把小猫的头和另外三只爪子隔在手臂外面,防止它咬人。
江白张了张洗干净的脚丫子,然后顺着祈聿的大腿往上蹭,到他的小腹、胸膛……被一把抓住。
“脚痒了?”祁聿尝试着松开手,看向她,只要江白不松开或者不同意,他就托陈世捷去问。
江白放开手,轻轻点了点头。
祁聿走出病房,掩上了门,病房外守着两位便衣军官,是陈少校的人。
医生看着来人,一边讲清楚病情,一边开始写手术后的医嘱。
“出院的话至少要等一周,患者的炎症指标完全降下来,也就是说她不发烧,基本就达到出院标准,其次是她手术伤口得清洁换药,照无菌灯,加起来一周左右。”
“嗯,骨折的注意事项很多,我都给你打印下来,照顾病人的时候照着做,这一个周千万不要让她使力。她手上那一处并不严重,但锁骨处移位严重,装了固定钢板,之后要来拍个片复查一下。”
祁聿想到她那么爱美,肯定难以忍受这些疤痕,便虚心请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伤口增生,或者祛除疤痕?”
“有医用贴,防止增生的,一个周后开始贴,后面换疤克,差不多痕迹就很淡了,如果有色差,医美门诊那边有些办法,一个月后可以去做修复。”
“谢谢你。”老爷子也是想临走前保全自己的子女,余生富贵平安,尤其是祁常瑾,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只是祁聿向来天之骄子、特立独行,老爷子越是捆绑他,越得不到利处,所以祁常彬一句帮衬的话也没说。
听着他们左一句又一句,老爷子话未说明,祁聿就看透了这出把戏。
他正眼瞧去,管盈挽着她表姐的手,穿着简单的斜肩衬衣和黑色伞裙,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简单的饰品,漂亮但是低调。
管盈松开表姐的胳膊,微微含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好,祁哥哥,我叫管盈,一直在体制内从事国际事务相关的工作,现在转岗回国,休假中。”
祁聿一触即走,只淡淡说了两个字:“你好。”
“我有话就直说了,你三十一岁了,成家立业,后者你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我这岁数也活够了,临走前就想看到你有个家庭,有个伴照顾你,我才放心。”
“你看陈世捷那小子,从小就皮,现在都结婚了,”老爷子咳了两声,“盈盈刚回北京,人生地不熟,你来了也没工作,就多带人家逛逛,都是年轻人总有相同的兴趣爱好吧……”
祁聿把手揣回西装裤里,把玩着那枚临时摘下来的对戒,他细细想了老爷子说的话和管盈的出身,心下了然,又是为了祁家基业要他牺牲婚姻。
“我带小妹来了京津,怕是没这个时间,至于我的婚事您少操点心。”
管盈诧异,看向祁常彬:“你还有位妹妹,我怎么没听姨父提起过。”
祁聿不说,祁常彬都快忘了这个人,当初就除夕宴带来露了一面,除了是个漂亮小姑娘,他已经没什么印象。
“他养妹,诶,那小姑娘现在多大来着?”
“今年冬日满22岁,她刚毕业回国。”
“那我和小妹妹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真想认识一下。”管盈笑道。
老爷子一口气闷在胸口,管盈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现在提起一个没有血缘的养妹倒是脾气温煦,真不知道哪家姑娘会愿意喜欢这样的硬石头。
“我出院那天,带过来一起吃顿饭吧,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祁聿唇角沉了下去,面上不显心情:“她可能会不自在,回去我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再说。”
“都是一家人。”老爷子道。
祁聿带着药和医嘱单回去,江白用着他的手机,在浏览器上笨拙地搜着信息。
他看了一眼,跟祁常瑾有关,那艘渔船被击落,人质祁常瑾落海,下落不明、绑匪不明。
陈世捷敲门进来,神情复杂:“捞到几个人了,祁常瑾死了,有两名水性好的绑匪存活下来。”
祁聿垂下眼眸,没想到最后祁常瑾是以这种形式死去,一报还一报,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爽快,也并没有,尤其是知道这份代价几乎是江白的性命后。
陈世捷摊了摊手:“聊点轻松的,晚上吃什么?妹妹刚做完手术,应该只能喝点流食?”
祁聿看向外面的天,全黑了。
她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但并不知道祈聿说了什么脏话,只顾自己玩得开心。
祁聿站起身,他双手撑在她病床边沿,把江白整个人圈在怀里,垂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
不知道他要干啥,江白抬起眼眸眨了眨,看到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鼻梁之下,突然就意会过来,仰起头嘟了嘟嘴巴。
祁聿的高冷莫测一下子破功,笑着俯身亲了亲,捧起她的下巴。
直到江白喘不过气,后缩一下,咳了几声牵扯到锁骨的伤口,顿时疼得眉头抽搐,眼泪汪汪。
“还要招惹我,现在知道教训了。”祁聿托着她的脊背,让江白尽量不牵扯伤口躺下。
他食指轻轻描过江白眼尾的小痣,然后在她手心写了三个字。
江白张了张嘴,却突然间鼻子发酸,落下眼泪。
祁聿张开手臂抱住她,江白低下头,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自己伸手偷偷擦掉。
“星星,我来看你了,好像来晚了点……”她一边说,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下,自己伸手去擦。
她到现在都记得昨日同她说喜欢极限运动的男孩子,今日就躺进冰冷的石碑里,明明那些记忆还鲜活地存在她的脑子里,人就已经定格成了一张照片。
江白怎么会释怀……江白羞涩地动了两下,她突然发现这个视角能从落地窗的玻璃上看到自己起伏的全部身影,祁聿也能看见,顿时臊得软下身子,抱着他低低说了声“no……”。
祁聿笑了一下但还是接住她,怕她着凉,拿了个披肩给她围上,将她的头发一缕缕扯出来,软绵绵的人钻在怀里。
一个周没见,他有多想念她,都在这场宣泄里表达了出来。
“我说去外面吃,你偏偏要回来,男人的定力不能被考验。”
他进厨房做饭,她前后脚黏着他,时而抱着他的腰提出指导意见,时而伸进衣服摸摸他的腹肌,祈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ying着做饭挺不雅的,便先解决另一层“饱腹欲”。
祁聿按着江白的脖颈深吻,安抚着她发、颤的身体,结束这一场淋漓的x爱,他熟稔将安全套打结扔进垃圾桶,拿纸擦了擦残余的水渍,慢条斯理系好西裤的皮带,打横抱着江白上楼。
祈聿给浴缸放好热水,去旁边的洗手台挤了点洗手液,反复清洗干净,然后擦干净给江白把长头发都夹起来。
她锁骨上星星点点,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江白看到他西裤上的水渍和褶皱,抓住他的手,试探着发声:“你不洗洗吗?”
祁聿挑了一下眉头,半蹲在浴缸旁边眯了眯眼,他的手伸入水中摸上她的大腿,描了个“cook”,江白痒得瞬间合上腿,蜷起身子发笑,泼了他一手水。
她鬓发被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一张脸蛋白里透红。
“我再不做饭,今晚都要饿肚子了。”虽然她听不见,祁聿还是习惯解释一句,他从橱柜里拿出浴巾放在江白手够得到的柜台上,出去关上浴室门。
祁聿默默将枯萎的花和落叶捡拾到空出来的礼物袋子里,给祁星的墓碑整理干净。
过去三年,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责,没有保护好他。
“星星,好消息,我能站起来了,”祁聿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你期望的那个样子,不过哥哥一直在努力。”
冷淡也好、热情也好,都不像是她的性子,她只会随波逐流。
“温姨,现在几点了?”江白哑着嗓子开口。
温姨走到书桌前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江白一看十一点多了。
“都中午了,温姨你去吃午饭吧,我自己看着点滴。”
“我去给先生做午饭,医生在这里,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他说。”温姨出门去了。
蒸的梨汁就算是她的午饭了,医生说输完液还是要吃抗病毒的药,给她介绍了每种药的用量和吃法,江白苦着脸缩回被子里,悄悄玩自己的手机。
她一只手不能动,也就单手翻翻手机里的信息,原来在船上给祁聿发的照片,他过了没多久就回信息了。
Fish(哥哥):我之前在马来西亚参加过海洋志愿协会,坐在很漂荡的小游艇里出海,给海龟刷藤壶,拍不出什么好照片,万幸也没留下什么不体面的证据。
Fish(哥哥):自然界还是幼崽更为可爱。
江白息屏,她所认识的祁聿是真实的,还是贺舠口中的祁聿是真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