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听见那个字眼的瞬间，宁梨就下意识看向了门缝，那条极其狭窄的缝隙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昨天那么清晰的血红眼珠子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梨梨……”刘岚抓住她的胳膊，抽泣着说：“我好害怕。”
“——梨梨？”
阳台上，沈慕斯漱完口还没见到宁梨过来，不禁向后仰身朝宿舍内张望。
“在呢。”宁梨先是回应一声，腿跟着向阳台迈近一步，胳膊上的力量瞬间加大，她只好又扭头安抚性地拍了拍刘岚的双手，低语让刘岚冷静下来。
刘岚泣不成声，拼命摇着头，仿佛宁梨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梨梨，我真的好害怕，外面有好多好多鬼，它们没有脚，在走廊里飘来飘去的……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
“不会的岚岚，肯定有办法能出去。”
“我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太可怕了呜呜……”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宁梨身上，无意识地呢喃着。
果然整个216宿舍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玩家吗……宁梨看着稳如磐石的宿舍门，门外那些鬼，听刘岚的描述像是游魂，这让她产生一个模糊猜测。
宁梨扶住刘岚，尽可能轻柔地问：“岚岚，你有没有看清那些鬼的样子？”
“样子？”刘岚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们无限接近透明……好像有的头上带着发带？”
“洗漱用的那种还是日常戴的那种？”
“应该是……洗漱用的吧？”刘岚说完，还冒了个鼻涕泡泡。
宁梨“噗”笑了声：“我们去拿点纸巾擦擦鼻子。”
刘岚也破涕为笑，乖乖跟着她到书桌前用纸巾擤鼻涕，丢进还没收起的垃圾袋里。
“怎么又哭了？”麻溜洗完脸的沈慕斯看见两人，站在阳台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刚才岚岚打算出门的时候撞鬼了。”宁梨帮忙解释，“她说打开门看见好多，就又一下子给关上了。这是吓的。”
沈慕斯：“鬼？”
在放漱口杯的李诗书和正搓校服的江霖霖先后回头。
李诗书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很多鬼？有影子吗？是女生？”
宁梨：“呃。岚岚？”
刘岚：“没有影子，是飘着走的女生。”
李诗书点点头：“那就对了，应该大多都穿着睡衣。”
她拍拍沈慕斯的肩示意让开，自己先走进来到衣柜前准备换校服。
“什么意思啊梨梨？”刘岚攥紧宁梨的睡衣衣摆，不自觉依靠她。
“那些鬼估计是昨晚死掉的女生。”宁梨说，“岚岚，我得先去洗漱了，你先和沈沈阿诗她们待一会儿，好吗？”
“可是……”刘岚惧怕地朝李诗书看去一眼，李诗书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刘岚咬着下唇点头，“好吧，梨梨快去刷牙洗脸，我等你。”
*
等到阳台传来接水的声音，沈慕斯才悠悠开口：“我们好像还忘了点什么。”
李诗书对着墙贴镜整理校服：“上铺那位？”
沈慕斯露齿一笑：“对，麻烦你去看看，我还没换校服。”
“……”
“看在你昨天一马当先的份上。”
李诗书攀着四号床的栏杆上去，白发女生犹在睡梦之中，不知什么时候重新转成平躺姿势，唇边还有一抹弧度细微的笑容，看上去就和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令人沉醉。
李诗书轻轻扯动她双手压住的柔软被子，女生细长卷翘的睫毛颤动几下，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该起床了，今天周一。”李诗书硬邦邦地说。
虞璃撑着身侧慢慢坐起，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尤其看向宿舍门顶部的玻璃窗时，她停顿了最长的时间，之后便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垂眸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李诗书只看见她唇瓣微动，没听到任何内容。
总之一系列举动完成以后，新舍友兼转校生虞璃对李诗书说了声谢谢。
李诗书踩着栏杆回到地面，换上自己的运动鞋，身后又传来沈慕斯的声音。
“虞璃，外面是不是有鬼？”
虞璃边玩手机边答：“有几十只阿飘，不过放心啦，都不怎么吓人，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
“全是鬼吗？”
“反正我没看到人诶。”
虞璃说着，似乎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这不会是那种……整栋宿舍楼只有一间宿舍全员存活的设定吧？”
沈慕斯和李诗书对视一眼。
很好，确定了，这人大概率是个玩家。
*
216宿舍阳台。
宁梨打开水龙头接水，往牙刷上挤牙膏。
哗哗水声中，混入一道听起来不怎么友善的声音。
“你浪费的时间可真不少。”
这是在指责她刚才陪伴、安抚刘岚？
宁梨对江霖霖没有几分好感，轻轻皱眉，拿起牙刷自顾自漱口。
江霖霖:“该说的我刚才都和李诗书她们说了，本来没兴趣再重复一遍，但看在你也搭了把手的份上……”
既然已经告诉李诗书和沈慕斯，那么宁梨现在可听可不听，她对沈慕斯充分信任。
之所以没有直接打断江霖霖，是因为宁梨很想知道，江霖霖会不会在两次透露的信息上面动手脚。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那些怪物都是可接触的，不仅你的身体，所有工具也能触碰到他们。”
“也就是说，我、你、我们，是可以直接对它们造成伤害的。”
宁梨心神一震。
“这是你们救我的报酬。除此之外，对于你，我还有一个特殊的忠告。”
江霖霖倒掉最后一盆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的水，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紧盯着宁梨。
“我知道你和李诗书她们现在是同盟，但是宁梨，这不是一款普通的逃生游戏。在身临其境的前提下，不论你原本脑海里有多么周密的计划，没有真正经过训练都是无法实施的。你的身体机能也不会像操纵游戏角色那样短期发生巨变。”
宁梨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群人组成团队，精准定位各司其职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团队力量。而你，在以李诗书为智囊、以沈慕斯为执行者的团队里，又能够担任什么角色？”
江霖霖甩了甩蓝白色的校服，将它挂到了长杆上。
如她所说，这是只针对宁梨的忠告。
在她转身离开之前，宁梨开口，话音里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你想说什么？要我退出她们，来和你合作吗？”
“不。”江霖霖似乎在笑。
“我已经自身难保了。”
*
当宁梨重新回到宿舍内，时间来到六点三十二分。
216宿舍全体六名女生没有再分散在床上、书桌边、阳台和卫生间，每一个人都站在沈慕斯清洁干净的地板上。
除了江霖霖，所有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蓝白色夏季校服。
宿舍收拾好的三个垃圾袋在江霖霖手里提着，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们都要离开宿舍楼，哪怕虞璃也不例外。
虽然从站位上看，江霖霖居于最外，虞璃离核心区稍远，但是她们的身体都朝向核心区四人——托宁梨的福，刘岚勉强挤入了核心范围。
做决策的自然是李诗书：“216离主楼梯很近，但是我们宿舍看不到楼梯的状况。根据游魂是同楼层死亡女生的推断，我认为楼梯没有游魂。”
说到这里，李诗书朝周围看了看，点头：“看来没有意见，江霖霖，你怎么想？”
完全没料到会被李诗书主动提问的江霖霖：“……什么怎么想？你说的我没问题啊。”
沈慕斯：“阿诗是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或者提醒？你不是玩过很多类似场景的游戏吗？”
江霖霖沉吟片刻：“有。”
“游戏中有一类怪物是剧情触发型，简单打个比方，新手村打小怪，通常是你进入攻击范围或者主动发起攻击后，它们才会进入战斗状态。”
“这也是我要说的。”李诗书肯定道，“它们看似无害，也许由于目标还未出现。而宿舍里准备出门的我们，很可能就是它们的目标。”
宁梨用心听着，怪异感却如咕噜噜冒泡的魔法药水源源不断地从底部往上窜。
“我们需要分组按顺序出门，我、沈慕斯、宁梨一组，你们剩下三人一组。”
宁梨的背包包带被用一股轻微的力度拽了一下。
宁梨向后伸手，握住刘岚。
不仅仅是本能排斥与疲惫时的倦怠应付，李诗书在更早的时候，就将自己和刘岚划分开来。
用清醒梦做掩饰，是为了不透露真正的原因？
瞒住刘岚是出于不信任，也可能是一种试探。
那么，今天毫无改变的态度，会是由于已经确定了什么吗？
她应该相信谁？
感受到手心不属于自己的汗水，宁梨暗暗咬牙下定决心。
“阿诗。”
李诗书清亮的眸光瞬间扫了过来。
宁梨深吸一口气，这个决定或许会给她带来非常大的影响。
“我想和江霖霖交换一下，和虞璃、刘岚她们一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