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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兄弟相残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这段时间, 不如就让小刀留在有苏山?她可以趁此机会跟着红绥她们学一学其它的事情。”

    冷离辞:“可以。”

    云清无想到什么又道:“等一会,你先施隐身术,等到了天界, 你可以扮做洪渊, 如此便能正大光明地跟在我身边。”

    得了承诺, 冷离辞十分好说话:“行。”

    等到云川回来, 二人也已吃完, 三人一行去了天界。

    到了天界,云川自行回了青木居, 冷离辞则跟着云清无去了清云殿。

    清云殿内, 洪渊翘首以盼,在终于盼得云清无回来时,立即眼含热泪地迎了过去:“殿下!我听说你被那杀千刀的妖狐掳走了, 洪渊是日日担心,你看我这皮肤都粗糙了不少,幸好你没——啊呀!”

    洪渊絮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噗地一下倒了地。

    冷离辞收回手, 冷声道:“聒噪。”

    云清无:“……”

    他看着地上的洪渊, 内心不由得抱歉了两声, 蹲下身右手一挥,地上的人立即变成了一只青鸾。

    云清无将洪渊收回到塔中,不赞同地看向冷离辞:“阿辞,你答应我的, 不要轻举妄动。”

    冷离辞“嘁”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进了主殿。

    只是二人前脚刚进屋,后脚门就被敲响了。

    云飞羽:“堂弟堂弟,你在吗?”

    云清无稳住心神, 看向冷离辞,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冷离辞不情不愿地捏了个诀,化作了洪渊的模样。

    云清无这才走向门口:“堂兄,你怎么来了?”

    床公探头一笑,拎起手中的酒:“还有我!”

    云清无镇定地让二人进屋,趁着二人走在前面时,余光瞥了一眼冷离辞,示意他先出去。

    冷离辞拧着眉,没有立即动作。

    云飞羽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洪渊”,熟络地走上去,伸手就要捏脸:“小洪渊,给我倒壶茶去。

    冷离辞阴沉着脸,盯着云飞羽即将靠近的手,手指捏了捏。

    云清无眸光一凝,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云飞羽的手转到身后:“堂兄,这边请。”

    云飞羽“哎”了一声,奇怪道:“怎么了?今日洪渊心情不好?”

    云清无顺着道:“嗯,你总是对他动手动脚,他有意见很久了。”

    云飞羽顺着走到软榻前,坐了上去,啧声道:“是吗?我看他每次都挺享受的啊,行吧行吧,脸可以不捏,茶还是要上的。”

    他朝着冷离辞又摆了摆手:“还愣着干嘛?心情不舒爽连职责都不顾了?”

    冷离辞眸光微沉,随后看向云清无。

    云清无用二人的契约传声道:“出门右拐的房间里有。”

    冷离辞抿唇,阴着脸出去了。

    云清无松了口气,招呼着床公坐下。

    云飞羽坐着却也不安分,他左看看又看看:“欸,你家闺女呢?”

    床公倏地坐直,向云飞羽使眼色,他怎么能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云飞羽还不知道云清无失忆的事情!

    云飞羽却是没能顺利接收信息:“咋?送回去了?看来你是迷途知返了,我看也挺好,孩儿她娘再迷人,那也是一凡人,我们又何必向下兼容。”

    床公立即插话道:“白元神君是在说他的梦,他的梦里你和凡人生了一个孩子!”

    云飞羽皱眉:“我——”

    床公用力挤眉弄眼,云飞羽终于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云清无面上装作不知,却有些忍不住顺着这个话题问道:“向下兼容?”

    云飞羽不假思索道:“我们与凡人是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我们是主,他们是从,这还不是向下兼容?当然,这向下兼容总比与妖混在一起,自甘堕落好上那么一点,但无论如何这情爱之事都是下等情感,祖上既然明令禁止,那必然有它的道——”

    话音还未落,“砰”地一声,一壶滚烫的茶壶被甩在了云飞羽的面前,里面的热茶溅出来几滴落在了云飞羽的脸上。

    “啊!”云飞羽连忙擦了擦自己的脸,不满地看向“洪渊”:“小洪渊,你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你想烫死本君啊?”

    冷离辞递过去一个冷眼:“你死了吗?”

    云飞羽:“……”

    这一变故,让云清无本有些堵塞的心情,瞬时畅通了一些,他唇角没忍住扬了扬。

    “好啊堂弟,你还笑!我看你就是平时太纵容,才让这亲卫都无法无天起来了!”云飞羽说着,倾过身就要打闹,然而手还未碰到云清无,又被冷离辞半路堵了回去。

    云飞羽气道:“这时候你又知道你是个亲卫了?去去去,给本君端盘玫瑰糕来。”

    冷离辞手指蜷了蜷,拇指使劲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腹,这才转身走出去。

    云清无传声道:“阿辞,再忍忍。”

    回答他的是门被关上的一阵巨响。

    云飞羽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许久不见,这洪渊脾气渐长啊!清无你得好好教教了。”

    云清无拿起茶壶给床公和云飞羽各自倒了一杯茶:“洪渊与我并无尊卑之分,亦如凡人和妖与我们也并无优劣之分。”

    这话一出,床公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云清无,试探道:“你从前不是极为厌恶妖的吗?这话可不像你会说的。”

    云清无搪塞道:“这是我闭关的时间里,新添的感悟。”

    床公“哦”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云飞羽抿了一口茶,倒是没急着再反驳:“你说来看看。”

    云清无:“我们的修炼仰赖于凡间的香火,所以我们是互相依存的关系,而妖若能够行此正道,亦可以与我们一样。”

    云飞羽点点头:“你这个关于凡人的说法有点意思,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不过这妖恕我无法认同,他们作恶多端,怎配与我们相提并论,别忘了那冷离辞可是没少与你作对,你不会是被他给打服了吧?”

    床公闻言,这刚下去的冷汗立即又冒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盯着云清无的反应,生怕他因此想起什么来。

    床公:“怎么可能!这昨日清无还就如何制服那妖狐,制定了一个模拟演习呢!是吧,清无?”

    云清无见床公这隐瞒得着实辛苦,配合地点了点头。

    云飞羽将茶杯放下,笑道:“那不就得了,说来这冷离辞也着实难搞,你们俩这缠缠绵绵的,何时才是个头,这样吧,下次你去揍他叫上我,我俩兄弟练手,打他个落花流水!”

    房间门再度被用力推开,冷离辞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把这话听了个正着。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走近,有些害怕这盘糕点能直接糊上云飞羽的脸,这才是真正的兄弟相残。

    他镇定道:“不用了,我与他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

    云飞羽大手一挥:“嗨呀,别客气。”

    云清无盯着云飞羽,余光看着冷离辞,暗想,我这哪是客气,我这是为了堂兄你好——

    作者有话说:周五见[红心]

    第102章 绿帽子

    云飞羽注意到冷离辞已经走到了桌前, 心里记着方才洪渊的不听话,故意指使道:“拿一块,喂我。”!

    云清无面色一变, 立即伸手欲拿过糕点, 想让阿辞喂你?

    不可能!

    “堂兄, 我来——”

    冷离辞本没有动作的打算, 一见云清无要喂的架势, 立即拿起三块糕点,直接一把塞进了云飞羽的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

    云飞羽剧烈咳嗽起来, 感觉自己下一秒能厥过去:“你——你要——咳咳咳——噎死我啊?!”

    云清无动作僵在半路上:“……”

    “水——”

    云清无回过神, 立即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然而水还是滚烫的,云飞羽刚一入口, 立即又喊了起来:“烫烫——堂弟你要帮着你家小洪渊,烫死你堂兄我吗?”

    云清无立即用灵力将水降温递了过去:“对不住,堂兄。”

    云飞羽将水喝尽,大呼了一口气, 有种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错觉。

    云清无看着云飞羽的惨样, 既觉得有点内疚, 又觉得有些好笑。为了云飞羽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得赶紧将人送走。

    思及此,云清无看向床公:“床公,你还是带着堂兄去休息吧。”

    床公这冷汗频频的, 早无喝酒的兴致,一听这话,立即起身扶起云飞羽就走。

    云飞羽临走还不忘教导“洪渊”:“小洪渊,你今日的事, 本君给你记着了!”

    等到屋外二人走远,冷离辞衣袍一撩,坐在了方才云飞羽所坐的位置上,抬手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嗤声道:“不自量力。”

    云清无拿了一块玫瑰糕递给冷离辞,无奈道:“堂哥其实人不坏,他马上就要继任白帝之位,如果我们需要人支持我们,他或许是可拉拢之人。”

    冷离辞接过糕点,眼露不屑:“一个只看得见眼前三亩地的人,能有何大用?”

    云清无敛眸:“给他一些时间,我想他能够想明白。”

    冷离辞捏诀将手清理干净,起身向着里间卧房走去:“最好是。”

    与离殿偏暗的主调不同,清云殿主殿整体风格更为明亮,所见之处均以浅色调为主,所有的物品都板正的放在应该放在的位置,一丝不苟到有些无趣。

    冷离辞一路打量着这间云清无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正当他一眼看尽,失去兴趣时,目光却陡然被一处屏风所吸引。

    寻常的屏风以木制居多,而这扇屏风却是上木下铁。

    云清无见冷离辞注意到那扇屏风,跟着走了过去,内心蓦地生出些紧张。

    冷离辞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屏风,发现了其中的关窍,这是一处机关,这木与铁并非一体。

    他试着将上与下进行移位。

    机械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原本光滑的地面出现了一道暗门。

    冷离辞回头看向云清无:“在自己卧房设暗门,元君倒挺有雅致。”

    云清无走上前,将暗门的锁打开,率先走下去:“这是我真正的卧房。”

    冷离辞跟着走下去,入眼果然是一间书房与卧房一体的空间,只是全然不见外面的一丝不苟,要更加随性许多,书房的空间里随处可见制作的各种手工制品。

    云清无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离殿里虽然以暗色调为主,但殿内却是十分规整,相比之下,他这里就要乱得许多。

    他解释道:“幼时,天帝对我要求颇高,父神亦是,但我很留恋南泽国自由亲切的氛围,所以在我学习了匠造技能之后,便为我自己打造了这么一处地方。”

    他走到冷离辞身后,将下巴靠在冷离辞的肩膀上:“你可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你应该不会嫌弃它乱吧?”

    冷离辞向着床走去:“那要看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说着,他径直往床上一倒,顺带将一直靠在他身上的人也带了下去,二人重量均不轻,这猛地躺下去,床都经不住地往上弹了弹。

    云清无右手食指一动,原本安静的床突地开始震动起来,他单手撑着头,侧着身体看着冷离辞,促狭道:“这床的隐藏机关,平日里我用它来捶打身体穴位,但我今日突然发觉它或许还能另有功效。”

    冷离辞瞥了云清无一眼,下一秒,二人同时开始扑向对方,试图抢占先机。

    冷离辞占据了起手姿势的优势,牢牢地将云清无压在身上,他眼角微勾,颇有几分得意:“我赢了。”

    说罢,他低头吻了过去,二人唇舌相抵,难舍难分。

    或许是地点的特殊,有些说不出的满足之意在云清无内心荡漾开去。

    冷离辞亦是,好似在这里占有对方,就能占有对方的全部。

    屋内气温陡然升温,亲吻也不满足地走向了更为亲密之处。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密室内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音也应和着响起。

    冷离辞眉心轻蹙,有些烦躁地咬了云清无下唇一口

    “不用管。”

    云清无喘声道,动作不停。

    “白泽元君,你在吗?”女子清丽温婉的声音从铃铛里响起。

    二人动作均是一滞。

    冷离辞眼眸微眯,侧目看向悬挂在半空中的铃铛。

    “是春神。”云清无解释道,只是语气莫名地少了些底气,一点不见方才的游刃有余。

    冷离辞冷冷地撇了云清无一眼,将人推开起了身。云清无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整理好,重新凑了过去:“她应当是来与我商议结契之事,我正好趁此机会与她如实相告。”

    “你去就是。”

    冷离辞下颚绷紧,眉心紧皱,脸也侧了过去。

    云清无只能跟着走到另一边,看着冷离辞的眼睛,歪了歪头:“真的?”

    冷离辞背过身去,语气不耐:“嗯。”

    云清无又将头靠在了冷离辞的肩膀上,抬头看过去:“不如……妖主与我一道去如何?”

    冷离辞垂眸看了云清无一眼,随即朝着门外走去:“你既然开口了,本尊就答应你。”

    云清无笑着跟了上去,提醒道:“记得换成洪渊的样貌。”

    二人走出密室,云清无向后一挥,屏风又兀自回了原位,房间内再无那扇密室的踪迹。

    云清无将门打开,示意句青进屋:“春神请进。”

    句青颔首,朝着待客的软榻走去:“过几日便是结契之日——”

    她话语一顿,视线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周围,正巧与站在一旁的冷离辞对上了视线,她没忍住摸了摸手臂。

    怎么回事,这殿内的温度是否有些太低了!

    “怎么了?”云清无适时问道。

    句青摇头:“无事,我今日来是想与元君相商,这结契的器物元君打算用何物?”

    云清无示意句青就坐,余光却忍不住看向冷离辞,他斟酌道:“春神,我无法与你结契。”

    句青刚弯着身子准备坐下,屁股都还未挨上软榻,闻言倏地站直,一时都忘了人设,急切道:“当真?”

    云清无点头:“对不住,春神。”

    句青连连挥手:“不用不用,这深得我意,只是……你要如何与天帝交代?”

    云清无坐下,为句青倒了一杯茶:“这件事还请春神能够与我演一出戏。”

    句青一点即透:“假结契之戏?”

    云清无颔首:“春神聪慧。”

    句青坐了回去,垂眼道:“谬赞谬赞。”

    说罢她又问道:“不知元君需要我怎么配合?”

    云清无:“春神只需正常出席即可,只是这结契的仪式,我们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句青直觉这其中必定有原因,但这归属于云清无的私事,她无意越界,只爽快道:“好,我知道了。”

    云清无起身,作揖道:“多谢春神。”

    句青摆了摆手,半响,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元君不愿与我结契,是否心有所属?是那日与你大打出手的妖界之主冷离辞吗?”

    云清无愣怔了一瞬,惊讶地看向句青:“你——”

    “看来是真的啊!”句青面色兴奋,随即察觉到了云清无的疑问,用手巾遮了遮嘴,企图掩盖几分自己的失态:“元君放心,我是自己看出来的,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能亲眼看见如画本子一般刺激的事情!”

    说着说着,句青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不认为这是大逆不道之举?这有违天规。”

    句青眨了眨眼:“我已经不爽那些条条框框很久了,只是我没有那个胆子罢了。”

    二人这边说着,站在不远处的冷离辞却是眉心越皱越紧,他目光紧盯着这越凑越近的二人。

    说什么需要靠得如此近?

    句青:“元君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敬佩——。”

    “砰!”

    一声巨响,句青吓得哆嗦了一下,看向声音来源,是一个足足有两个手掌大的甜瓜。

    她又抬头看向送瓜的人,是方才就站在一边的亲卫。

    “元君,你家这亲卫还挺——”

    话只说道一半,她突兀的戛然而止,她的余光撇到了桌下亲昵相握的两双手,其中元君的手像似安抚一般捏了捏这个亲卫的手。

    她蓦地瞪大眼睛。

    这元君比她想象中的人不可貌相还要人不可貌相啊!竟然敢一脚踏两船,给那出了名凶恶的冷离辞戴绿帽子!

    幸好……

    幸好她不用与之结契,不然加入这锅乱炖里,骨头渣都恐怕剩不下来。

    “你家这亲卫非常好,但元君,我还有事,这瓜我就先不吃了,我走了。”

    春神果断起身,逃离了这危险的现场。

    门重新合上。

    冷离辞俯身逼近,眸色沉沉:“元君聊得很开心?”

    云清无仰头迎了上去,眸子里闪过一抹促狭:“妖主吃醋了?”

    冷离辞抿唇盯着云清无,半响后,他冷着脸要起身,但被云清无一把揽住。

    云清无哄道:“别醋了,我带你去泡玉泉?”

    冷离辞神色短暂松动了一瞬,天界的玉泉于修炼是事半功倍的地方。

    但很快他又将这心动压了下去,一把将云清无的手拿开,起了身:“不去,去和你那聪慧的春神泡去吧。”

    云清无笑着起身,又黏了上去:“那不行,我和她没有那么熟,方才她是在问我,我是否心有所属,所属的对象是不是那妖界的妖主。”

    冷离辞余光睨向云清无,没有再将人扒拉开,等着他继续说。

    云清无揽着人脖子,推着往里走:“我就说是,我的确心属这妖界妖主,那你说,她是否很聪慧?”

    冷离辞冷哼了一声:“凑合。”——

    作者有话说:云飞羽:喂我花生——[化了][化了]

    醒过来之后的洪渊:???为什么都这么看我?[害怕][害怕]

    第103章 更迭

    葱郁的竹林间萦绕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汩汩的水流声在竹林里回荡。

    云清无和冷离辞半靠在玉泉里,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从身体上滑过,与此同时, 体内运转的灵力也是从未有过的畅通。

    云清无侧眼看向冷离辞:“如何?消气了吗?”

    冷离辞闭着眼睛:“我没生气。”

    云清无轻笑着蹭了过去:“行, 你没生气。”

    冷离辞睁开眼, 睨了肩上人一眼:“启动调查之后, 你有何打算?这么多年过去, 你确定还会留下证据?”

    云清无将重量全部依靠在冷离辞身上,闷声道“没有证据, 那便制造证据。”

    冷离辞皱眉, 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泉水泡得有些泛红的手掌:“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便无需如此麻烦。”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右手上残缺的手指,伸手覆盖了上去, 轻轻抚了抚:“一直没问你,你这手指是怎么回事?”

    冷离辞任凭云清无动作,漫不经心道:“悬镜要彻底破除,需要打破它的再生机制, 在我除掉饕餮之后, 便将这根手指的肉削了去, 咽了。”

    云清无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捆缚在上面的锁链,事情已过去百余年,但他仍然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冷离辞的破釜沉舟。

    微风拂过,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只余桃花簌簌掉落在玉泉之中的滴答声。

    冷离辞察觉到云清无有些转低的情绪,他反手握住云清无的手,倾过身将人压在了玉璧与自己之间。

    “说多说少还是修为最为有用,感怀过去, 不如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说罢,冷离辞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肌肤相贴的炙热,让云清无无瑕再去想那些令人烦忧的过往和未来之事,他揽住冷离辞的腰,回吻了回去。

    涟漪一阵又一阵地在水雾缭绕中荡漾着远去,在本清淡的竹林里,氤氲出一丝粉色的旖旎之意。

    *

    在天界的数日,二人低调度过,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清云殿中,时间很快到了结契礼的前一日。

    云雅特地提前一日回到天界,与云川一同来到了清云殿。

    云雅:“清无,明日你一旦将南泽国之事摆上台面,必定会掀起舆论,但姑姑希望无论你听见什么,都不要过于失望,我与你父神还有祖母都会尽力帮你。”

    云清无点头:“谢谢姑姑。”

    云雅复又看向冷离辞,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与这个亲侄儿相处,斟酌道:“小辞,明日场面定会异常混乱,你跟在我身边如何?”

    冷离辞别开眼:“我不需要人看顾。”

    “不是看顾,是我们需将意外降到最低,洪渊的身份不足以进凌霄庭,但我想你应当想看着清无,若不以孔运和云地的亲卫身份与我们在一起,恐怕容易令父神生疑。”

    云雅说着看向云川。

    云川点头:“到时候你的两个侄儿在身边会引走绝大部分注意力,你大可放心地看着清无。”

    冷离辞闻言,不再反驳,默认了这个安排。

    云川还欲交代什么,一道传召令飞入殿内,天帝的声音传来:“清无,来天元殿。”

    云川与云雅对视了一眼,均有些猜不出天帝此时召唤清无,是因为何事。

    “父神会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云雅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清无。

    云清无摇头:“自回到天界之后,天帝并未召唤过我,他应当不知道。”

    云川握住云清无的手臂,叮嘱道:“无论如何,你要提防一些。”

    云清无点头:“我会的。”

    “我与你一同去。”冷离辞语气不容置喙。

    云川和云雅有些犹疑,但云川也知道冷离辞一旦决定的事情,并非是他们能够劝说得动的,于是建议道:“你若要去,不能以现在的模样去,这等幻形术瞒不过父神的眼睛。”

    冷离辞拿出一个圆形的收束袋:“这有何难?”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了一个光点,飞入了这个收束袋中。

    云川认出这个收束袋乃万物皆可收的无印袋,他弯腰将无印袋捡起递给云清无:“有小辞陪着你,我们也能更放心一些。”

    云清无将无印袋放入衣襟中:“那我先去了。”

    云川和云雅点头。

    在非廷议的时间里,天元殿的主殿中总是分外冷清,哪怕此刻特意以灯照亮,亦是难以驱散这股清冷之感。

    云清无推开殿门,入眼便看见天帝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下。

    “来了?”

    云清无躬身行礼:“爷神。”

    天帝答应了一声,侧过身:“站在爷神身边来。”

    云清无走上前去,与天帝并行而站,此时的天帝比之过去又显小了一些,身形已经只能到达云清无的手肘之处。

    云清无内心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天帝下巴微抬:“清无,你坐上去。”

    云清无转头看向天帝:“爷神,我还未继位,便只是元君。”

    天帝兀自走上前,在帝位上坐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幼态的手掌:“爷神已经时日无多,云氏一族的未来还需要靠清无你,而今日爷神要让你知道,这个位置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罢他再度向云清无招了招手:“你过来。”

    云清无不再推拒,走上前去。

    天帝移了移位置,让云清无共同坐下,他抚了抚雕刻成火焰形状的玉石扶手:“凡间朝代更迭,每一次更迭皆是权力的更换,他们为了那看似至高无上的权利阴谋阳谋算尽,亲人手足互相残杀,稍有失足,金子瞬间便会沦为泥淖,你知道造成这等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云清无:“是什么?”

    “是掌权者缺乏持续维持稳定的能力。”天帝握紧了“火焰”:“若他们有此能力,那么一个朝代便足以,各方稳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便不会有厮杀和失控的可能性,如此自然能够将一切的危机降至最低。”

    云清无眉心微皱:“人性复杂多变,故而难以实现真正的稳定。”

    天帝转头看向云清无,眸色里有热切:“所以他们需要做的是将这复杂简单化,自三界成型时,我们云氏一族所为皆是为此,故而才有这数亿年的安稳,而将这秩序延续下去,就是孤这个位置的责任,也是清无你需要接任的义务,你可明白?”

    云清无眸光微颤,他知道此刻应和是最为安全的方式,但他还是想问:“爷神,为何只有我们才能去做这件事情?”

    天帝起身,按了按云清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随后他向着台下走去,站在了平日里众神所站的位置,他问道:“你看,俯视一个人远比仰视一个人的滋味更好不是吗?你只有站在高位才能看得更远,你若不掌控一切,便会成为别人掌控下的鱼肉,南泽国的结局,你也看见了,这个位置如果不是我们,那么我们的结局与南泽族人并不会有所差别。”

    天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清无:“清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夜你便坐在这个位置上,仔细体味一下爷神所说的话吧。”

    说罢,天帝不再给云清无开口再问的机会,转身向殿外走去。

    云清无的手用力抓着扶手,因为用力手腕上的青筋浮现,这才勉强制止了自己继续追问。

    南泽国的结局……

    若非为了云氏一族平稳,他们如今还能偏安一隅,哪会落得那般下场,牺牲他人利益换取自己的利益,为何能够如此理所当然。

    “冠冕堂皇。”

    一只手覆盖在云清无的左手上,冷离辞的身体倏地压近,将云清无禁锢在这天帝之位与自己身体之间。

    云清无唤回思绪,抬眼看向冷离辞,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许:“我还以为妖主会认同这番强者理论。”

    冷离辞单膝跪在玉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清无,嗤声道:“真正的强者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依靠打压别人来维持自己的地位的人,不过是怯弱的胆小鬼罢了。”

    殿内烛光摇曳,在冷离辞的脸上形成半暗半明的光影。

    红色的长发落下几缕好似在玉座的纯白上刻下几道血痕。

    云清无看着冷离辞这双凌厉的眼眸,眸光微动,他翻过手掌,与冷离辞十指相扣:“那我们掀翻它如何?”

    惯常温和的眼眸里闪着破釜沉舟的光芒,冷离辞握紧了云清无的手,唇角微勾:“好。”

    说罢,二人同时吻向彼此。

    云清无后退些许,背紧紧地靠着玉椅的椅背,为冷离辞腾出些空间,冷离辞欺身压上。

    整齐的衣襟逐步变得凌乱,将掉未掉地挂在身上。

    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下粗重而暧昧的呼吸声与跳动的烛火作伴。

    玉座又如何?权利又如何?

    眼下也不过是他二人的床榻。

    “清无。”

    原本安静的门外复又响起脚步声,天帝的声音隔着殿门响起。

    云清无神色一凛,背脊下意识一僵,他屏住呼吸,将欲出口的喘息声生生憋了回去。

    然而冷离辞的动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比方才要更加凶悍。

    “回答他。”冷离辞咬住云清无的锁骨处。

    云清无一声闷哼,内心的那点忌惮随之被刺激的兴奋所替代,他抬起腿向着身上人的腰间缠了上去。

    屋外天帝的声音再度传来:“明日结契之礼意义重大,你今日也不宜太晚。”

    云清无右手揽住冷离辞的脖颈,任凭二人的身体紧密结合,声音却是不露任何端倪,他稳声道:“知道了,爷神。”

    屋外脚步声再度离去,最终归于真正的平静。

    “阿辞——用力!”

    云清无再出口,声音已经有些不成调,但仍然觉得不够。

    “如你所愿。”

    冷离辞将人半抱在怀中,两人压向玉座椅背,云清无控制不住的后仰着脖颈,不再压抑内心的欲望。

    一声高过一声的情欲之声,肆无忌惮地侵入这白日庄严不可冒犯的天元殿。

    阶级、权利、责任、义务在此刻通通归于虚无。

    太阳终会再次升起,但他们的此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说:越临近结局,越有点提前疲倦[托腮],如果可以拜托大家多多评论,激发一下动力,发个表情包也是可以的[求你了][求你了]

    第104章 摊牌

    翌日。

    一条金色的仙锦铺就的大道从凌霄广庭的入口一直延伸到广庭中央的高台之上。

    大道的两旁整齐站着有名有姓的神, 而在广庭的更外层道路上则是站着名气更次一些的神与凡人飞升而成的众仙。

    在广庭的最前方,摆放着两个刻以祥云的鎏金座椅,正等待着天帝和天母就座。

    仪式还未正式开始, 众神和仙已然是对今日的正主翘首以盼。

    其中要数武曲星杨段最为高兴, 他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之前虽然胡闹了些, 但可贺元君终是回归正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转眼间小殿下也要结契,接过大任了。”

    “何为回归正道, 元君一直在正道之上。”文曲星许林反驳道。

    杨段哼了一声, 拂了拂袖:“文曲星整日沉迷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懂什么!”

    “你整体舞刀弄枪,身子板还不如我, 你又懂什么?!”许林轻蔑地看了一眼杨段清瘦的胳膊腿。

    杨段还欲再说,被一旁的杨远黎制止,杨远黎看着那放满各类代表身份礼器的高台,意味深长道:“父神, 留着点精神吧, 仪式可还未开始。”

    在他们的对面, 云雅在袖袍遮盖下的手有些紧张地握着,一旁的地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想要说的已经写在了眼里。

    冷离辞扮做的洪渊, 安静的站在两位双子星的旁边,遮盖了洪渊的身份出现在此列的突兀。

    云川的目光落在那把鎏金座椅上,眸色带了几分坚定。

    一旁的赤帝白月也随着云川的目光看了过去,她不知前因, 只感叹道:“叔神身上的担子也终于能卸下来了,过去的事情,你也不必再自责。”

    云川只笑笑,没有接话。

    有些初次飞升的仙垫着脚努力往前看,但除了这整整齐齐的头,什么也看不见。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减兴奋:“这场面可真宏大,比凡间的皇帝出巡架势还要大呢!”

    有些已经成仙数载的仙君老神在在道:“这才哪儿更哪儿,等新任天帝和天母继位,那仪式比这更宏大。”

    “请天帝,天母就座。”

    太和真君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外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也彻底安静下来。

    天帝和天母前后走向空置的鎏金座椅,各自的亲卫侍从依次排列站在两旁,元女江荷叶站定在了距离天母最近的位置。

    天帝向着太和真君颔首。

    太和真君转身看向金锦的另一头,朗声道:“请元君与春神入场。”

    双子星之一的孔运好奇地往金锦的头部看去,欣喜道:“来了来了,表哥来了。”

    另一个双子星云地强行将弟弟的身体转正,低声道:“能不能安分点。”

    冷离辞的目光也随之看向正在向前走来的云清无。

    云清无身着白色为主调的衣袍,衣袍上以金线绣有繁复而精致的祥云纹样,腰带与胸口皆坠以金色的饰品,头戴金冠,将马尾高高束起,垂在身后。

    金色的日光在这些装饰上映射出点点光芒,光芒倒映在冷离辞的眸色里,与之融为了一体。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云清无以元君的装束出现。

    有几分陌生,而这几分陌生却又增加了他的施虐欲。

    他眸色深了几分。

    想把这身衣服都扒光。

    旁人却是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云飞羽欣慰道:“这春神人如其名,让人如沐春风,他们二人所繁育的后代定然是极为值得期待啊!”

    冷离辞眸光一冷,又看向站在云清无身边的句青。

    二人衣袍风格接近,看着倒是分外碍眼。

    云清无与句青缓步踏上走上高台的阶梯。

    华渊目光沉沉,打量着云清无和坐在前方的天帝。

    他的父神已经消失了数日,如此重要的日子不曾出席,天帝却并未对此感到奇怪……

    难道父神的失踪与天帝有关?

    李青阳看着云清无与春神携手站在高台之上,内心里的忧愁总算消散了一些,只要今日仪式完成,那么无论日后他这个师弟是否会想起来,都不再重要。

    太和真君看着身前的一对璧人,无不满意,他将桌上的香盘端起,走到云清无和春神身边:“元君,春神请以香祭天道。”

    句青瞟了一眼云清无,云清无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顺从地拿起香,按照礼仪将香点燃,朝着东方的位置拜了一拜。

    太和真君再拿起放着两杯酒的木盘:“元君;春神,请拜天帝天母。”

    天帝的目光始终紧随着云清无,在看见他重新拿起酒杯,按部就班地朝着自己鞠躬时,目光终于有所松弛。

    太和真君:“行结契礼——”

    但这份松弛还未彻底落下,空中倏然出现一片光影,光影里烈日高悬,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处处皆是求神而不得的绝望,犹如人间炼狱。

    天帝的目光定在高台之上的云清无身上,神情平静到有一些死气。

    底下众神仙怔楞过后,议论纷纷。

    赤帝:“这…这是何时何地的事情?”

    李青阳下意识握紧手:“是南泽国……”

    他曾经查看过书卷,此景与所记载之事一般无二。

    龙王心下一紧,喃喃道:“布雨之事,我分明不曾有过纰漏。”

    天母神色沉重地看着这些画面,放在扶手上的手隐隐浮现青筋。江荷叶面露悲愤之色:“母神,这是何时之事?为何无神来介入?”

    面对底下的议论,天帝神色不变,他伸手一挥,将光影收束,淡声道:“仪式继续。”

    云清无单膝跪地,躬身道:“南泽国是孙儿第一个所管辖之地,但它却因孙儿的失职遭遇此等恶事,若孙儿一日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一日便没有资格继承天帝之位,这契孙儿今日无法再继续。”

    句青从方才的震骇中回过神,很快便明白了云清无非要演这出戏的用意,毫不犹疑地单膝跪了下来:“元君说得有理,请天帝调查。”

    天帝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云雅出面躬身道:“父神,南泽一族也算是清无的子民,若其中有别的隐情,清无的请求也是在情理之中。”

    “固然如此,但今日是结契大礼,事关下一任天帝继位,仅凭这已经过去百年的事情延迟,是否有些因小失大。”

    青帝云眠面色肃然。

    “是啊,青帝所言有理,元君啊,还是今日大事为重,这真相你继位之后,尽可去调查,何必耽误在这一时。”又有神君道。

    云川看向出言的明德神君:“结契之礼不过是一场仪式,为何神君却认为它比一国子民的性命更加重要?”

    说罢,云川出列单膝跪下:“请父神调查真相。”

    司运星君上前,欲将云川扶起:“这凡间凡人千千万,若我们每一条性命都要当做大事去对待,那我们岂不每日都得心力交瘁?那怎么可能嘛,赤焰神君,元君年纪尚小不懂事可以理解,你作为父亲怎能与其一同胡闹?”

    冷离辞看向高台之上仍旧单膝跪着的人,右手紧握成拳。

    他对这些言论并无过多的感受,但二人之间契约相连,对方的感受毫无阻隔地传递到他的心上。

    滞闷、心痛、不解。

    诸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他很想要就地将这些聒噪的所谓神一扫而尽。

    天帝看向云清无,终于开了口:“清无,你还想要坚持吗?若你仍旧无法分清轻重,来日怎能替代孤坐在这个位置上?”

    淡漠的言语一句又一句的从昔日熟悉的神友或者长辈口中吐出,传递到云清无的耳中,令他分外感到陌生。

    他在此刻突然明白了祖母的未尽之言。

    但这不对,不应该。

    文曲星许林走上前,朗声道:“陛下,臣也认为元君所言有所道理,在这两件事情之间分出轻重,属实不应当。”

    “文曲星,孤问的是元君。”天帝眉心轻皱,语气也严厉了几分:“元君今日能有所为,身为元君老师,文曲星也应当有所自省。”

    云清无听闻此言,心反而定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帝,眸色坚定:“爷神,若我今日无法给予我的子民一番交代,我想我也无法承担这天下子民的重任。”

    天帝怒极反笑:“好,清无是真的长大了,来人——”

    “等等。”

    一直沉默着的地母出声道,她没有看向天帝,而是径直看着天母:“天母娘娘也认为此事该草草揭过吗?”

    天母拇指抚了抚玉扳指:“此事事关元君,按理说孤本不该插手,但此事终须尽快解决,孤有一个两全之法,可供天帝参考。”

    天帝收敛了情绪,稳声道:“天母请说。”

    天母颔首:“元君之所求在情也在理,但结契之事也的确不可多耽误。”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准天母最后的态度为何。

    “不如此事交由孤来处理,荷叶在凡间时便擅于求证,此事她与孤携手,定会在七日之内给予大家一个答复,届时自然可以重设结契之礼,如何?”

    “今日大家齐聚于此也并不容易,却要因这无关紧要的事情白跑一趟,哎哎哎——唔唔!”

    有神君出声抱怨道,然而话还未说尽,双唇却突然被黏在了一起。

    冷离辞收势,冷哼一声:“真吵”。

    江荷叶看向那神君:“神君来一趟天界不过是瞬时之间的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需如凡人一般在车马上耽搁数月。”

    此话一出,同样心有怨气的神仙均识趣地闭了嘴。

    天母看向云清无:“清无觉得可好?”

    云清无躬身道:“清无无异议,谢过天母娘娘。”

    天母又看向天帝:“此事必将传至凡间,天帝当真不在乎吗?”

    天帝背脊挺直,冷声道:“天母既要如此,孤自当配合。”

    说完,天帝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仍半跪着的云清无,神色倨傲,情绪已不见方才的一丝怒意。

    云清无下颚绷紧,直直地与之对视,不曾躲闪分毫。

    他知道,至此,他与爷神再无半分情分可言——

    作者有话说:[红心][红心][红心]

    第105章 重返故地

    天帝走后, 天母也起身离席,下方紧绷的人群彻底讨论开,云清无对这些声音无动于衷, 他起身走下高台, 句青跟在身后, 诚心道:“元君, 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若有需要尽管提。”

    云清无颔首道谢。

    他看向同样正在向他走过来的冷离辞,绷紧的心神陡然一松, 他此刻很需要冷离辞的肩膀;来让他靠一靠, 给他一点支撑。

    但是比冷离辞更快围住他的是他的兄弟好友和老师。

    杨段:“清无,你今日之事做得可欠妥当啊,你看你爷神都气成什么样了。”

    许林上前一步, 魁梧的身躯将杨段给挡的死死的,他看向云清无:“清无,你今日做得对,*天下大事, 必作于细, 老师很欣慰你今日能有如此勇气。”

    云清无扬了扬嘴角, 眼里却无多少笑意。

    若老师知道他所针对的是谁,还会如此想吗?

    “老弟,你做事也太冲动了,就算你要给南泽国一个交代, 你继位之后再查岂不是事半功倍?你现在查,你上面也还有你爷神压着呢,你图啥?”云飞羽甚为不解。

    床公:“是啊是啊,清无我怎么最近越来越捉摸不透你了。”

    一句又一句的问题接连抛出, 每一句都似乎带着回响,云清无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难以维持。

    面对这些问题,他有很多想说,但此刻又不想辩驳一句。

    “让开!”

    一声冷喝声在这混杂的诘问中空然响起,来人一把撰住云清无的手腕,强行将人从这人堆里拉了出来。

    有些混沌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云清无看着冷离辞这张熟悉的冷脸,那些脑子里的嗡鸣和情感上的撕扯顿时按下了静止键,短暂地平复了下来。

    云飞羽伸手“哎”了一声,被冷离辞狠狠瞪了回去,他悻悻然地将手收了回来,嘟囔道:“这小洪渊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凶!”

    李青阳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他的目光落在二人紧密相连的手上,又看向今日闹这一出的师弟,内心已然有所猜测。

    他有心想要再劝阻,但方才南泽国生灵涂炭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他不知为何蓦地就有些说不出口。

    倘若这件事情真出自神族之手,那么神与妖又有何异?

    冷离辞一路拉着云清无走出凌霄中庭,向着清云殿而去,但还未走到,云清无便上前一步,将自己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冷离辞身上。

    云清无语气疲倦:“阿辞,此处无人,你让我靠一会。”

    冷离辞停住了脚步,身体绷直,以便让云清无能靠得更舒服,嘴上却道:“非要如此麻烦,现在知道累了?”

    云清无“嗯”了一声,又道:“老师从前和我说,我们既受凡间香火,便需将他们放在心上,但我今日却发现,这并非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准则。”

    冷离辞侧过头看向云清无,眸色有几分认真:“何止天界,你在这三界,都找不出几位与你一般的傻子。”

    云清无笑了笑:“没办法,谁让我是他们孕育而生的白泽。”

    一阵微风吹过,桃花树下片片花瓣落下,点缀在了二人相连的发丝间,难得带来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云清无将头抬起,花瓣又再度飘然落下。

    “走吧,回家。”

    他看向冷离辞,方才的所有疲倦均不见踪影。

    冷离辞点头,重新握住了云清无的手,向着清云殿而去。

    这场战役才要真正开始。

    凡间。

    惊堂木一拍:“昨日这天气一时晴空万里,一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据说是因那天界白泽元君当众拒婚,天帝为此震怒而至。”

    云来客栈里,看客磕着瓜子儿,问道:“神仙也要成亲?那这元君为何要拒婚呐?”

    说书人:“因为他要寻求一桩公道事,传说六百年前在西南方向,有一处名为南泽国的世外桃源,那里的人长生不死,本是这元君的管辖地,却在六百年前离奇消亡……”

    “听说,那南泽国背弃白泽元君,全因那妖怪挑拨离间……”

    岳林城楼月斋里,酒桌间,几乎人手一本话本子,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这桩传说逸闻。

    “可那鸡妖有这么大本事?这日升月落,风雨雪不都是神界那些个神君来掌管的吗?”

    云阳城里,戏台上头上戴着鸡毛制成的帽子的伶人跪在地上,虔诚地看着另一位浑身漆黑,面目不辨的神秘人:“苍天允我登仙阙——定不负君托付重如山!”

    “哎呀,怎么回事,我家鸡不见了!”云丽城玉海村,李嫂子惊呼了一声,走出院门外,结果与同样出来找鸡的村民们相遇了。

    “我家鸡也不见了!”

    “哪家小偷能偷这么多鸡?缺大德啊!”

    妖界。

    “听说了吗?这鸡妖一族据说祖宗带着记忆复生了!他们说要召唤全部的族人和还未化灵的兄弟姊妹一起去南泽国遗址忏悔祈福!”

    “我也有所耳闻,还说那复生的祖宗要当场指出当年的幕后高人,别说,我还挺好奇的,能如此呼风唤雨,那身份必定不低吧,有得热闹可看了。”

    “能有什么热闹可看,他们神族之人何时因外人惩罚过自己人?”

    天界,天帝手中拿着一本折子,上面是尽是如今凡妖两界的舆论动向,他将折子合上放置在一旁,轻嗤一声:

    “复生?神魂都俱灭的妖,如何复生?”

    话音刚落,紫焰杖兀自显现,杖身上的灵纹浮现淡淡的光芒。

    天帝眉心一皱,眼底的从容淡去了几分,化为了阴沉。

    “你确定那天帝老小子会因此去自投罗网?”

    清云殿内,冷离辞背靠在墙上,有些质疑道。

    “会。”云川颔首:“父神之所以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因为他不能忍受任何事物逃离他的掌控之外,因此当这个事物出现时,他无论如何都会亲自去将它灭掉。”

    云雅垂眸:“如果父神坐实罪名,他将会如何?”

    这是这段时日里,萦绕在她心间散不去的疑虑,她虽然认为父神不该一错再错,但也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坦然接受,自己亲手将其送上死路。

    这一问,主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云清无紧紧握着茶几的卓沿,半响,他闭了闭眼,有些艰涩:“于情于理,他都该赔上一命。”

    云雅别开脸,眼眶不可控地泛上一股酸涩之意:“姑姑知道了。”

    云川走过去,轻轻拥住了妹妹,一切尽在这个拥抱里。

    等到云川与云雅离开之后,云清无和冷离辞回到了地下的卧房之中,二人平躺在床上,两手相握。

    冷离辞侧过头看着云清无:“你真不想坐天帝的位置?若你坐上那个位置,你想要改变的一切,都将事半功倍。”

    云清无摩挲着冷离辞的手指,反问道:“你为何不想要那个位置?那个位置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三界最强吗?”

    冷离辞轻嗤了一声:“三界最强?本尊看不过是家族的奴隶。”

    云清无:“是啊,我也无意重蹈覆辙。”

    说完,他侧过头对上冷离辞的视线,二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自己。

    *

    翌日,天界包含江荷叶在的所有的神与仙手中都收到一份关于忏悔赎罪仪式的邀请函。

    邀请函来自于鸡妖一族的现任族长老彤,信上扬言若要知道当年的真相,请务必要来参加此次仪式。

    祈月殿内,江荷叶手中拿着邀请函,看向天母:“母神有何看法?”

    天母:“此事出现在此时,定并非巧合,只是不知幕后之人所求为何,这些时日,你调查尚未有进展,不如去看一看。”

    江荷叶点头:“女儿亦是如此想,凡事正常来说都会留下痕迹,但倘若一件事情毫无痕迹,那么其背后必将有不为人知的猫腻,现在既然有人想要引我们入局,我们就入他个看看。”

    “这里便是真正的南泽国。”

    云清无看着眼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地方,轻声道。

    冷离辞看向周围,入眼是一片半身高的野草地,在一片葱郁里依稀还能看见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时隔六百年,这里曾经覆盖的白雪已经在日日夜夜中消融殆尽,复又长出了新生。

    他双手结印,一道红光向着这些野草而去,瞬时之间便将这座废弃的城重新从野草堆里清理了出来。

    冷离辞看向东西方向还保有宫殿架构的地方:“那是青木殿。”

    云清无看向冷离辞,语气里有几分调侃:“没想到,你记得如此清楚。”

    冷离辞侧过脸:“孟晃的还原度高罢了。”

    云川看着这幅景象,也有些恍神,他仍旧还记得第一次偶然进入南泽国时的景象,这里的族人和善好客,对待他这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几乎毫无保留。

    然这份美好终究是毁于他手。

    “尊上。”

    一行人向着原祭祀高台走去,早先一步到达的鸡妖族长立即迎了过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我们全族都出动了,喏,还未化灵的兄弟姊妹,我也带来了。”

    冷离辞颔首,抬了抬下巴,指向云清无:“你们听他的安排即可。”

    鸡妖族长:“听尊上吩咐。”

    云清无:“今日多谢大家愿意帮忙,大家放心,今日只需要演一出戏,我必定保大家安全。”

    鸡妖族长摆手道:“六百年前我父亲因内心的不甘,这才被那神秘人所利用,事后也命丧于此,今日我等并不算是帮忙,既是想要为父赎罪,也是想要为父复仇,因此我们定会尽力配合。”

    云清无点头:“那就麻烦各位。”

    在云清无的安排下,所有的鸡妖以祭祀台为中心,绕着祭祀台一圈又一圈地坐在了台下的地上。

    云清无则变作族长的模样,坐在了祭祀台的中心。与此同时,每个人的身前都放置着正在燃烧的火盆。

    临近子时,想要前来一探究竟的各族妖都陆陆续续露了头。

    云清无看向隐匿在妖群中的冷离辞,点了点头,冷离辞便彻底隐匿了身形,藏身于一处废墟之中。

    有与鸡妖族长熟识的马妖问道:“老彤,今日你当真能够说出那所谓的幕后真凶?”

    “老彤”半合着眼,只道:“父亲既托梦与我,我自然相信父亲,一切只待子时,父亲降临,便可知晓。”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时,“老彤”彻底闭上双目,嘴里开始吟唱着陌生的曲调,此曲调好似能够传染一般,围坐在台下的鸡妖们纷纷跟着吟唱起来。

    马妖看着这架势,也有些犯怵:“这歌谣从来也没听过啊,难道老彤是来真的?”

    “快看,那是什么?”

    另一只围观的花妖指向一处废墟,只见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亮起点点似萤火一般的亮光,亮光随着吟唱的曲调,慢慢地向着祭祀台而去——

    作者有话说:*源自《道德经》

    存稿无了,好在也没几章了[捂脸笑哭],但明天就更不了了,如果这几天存稿正文可以写完,就周四更新,不然可能就得周五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06章 引蛇出洞

    在一片猜测声中。

    隐藏在别处的冷离辞和云川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但周围此时除了妖气,并不见其它的气息,那些收到请柬的神与仙, 不知是在远处观望亦或是无意参与, 均无一人露面。

    祭祀台上, 光点聚集在一起, 逐渐组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白泽形象, 此形象乍看与云清无极为相似,但熟悉的人一看便能看出二者的差异。

    光点所组成的白泽, 头上的角已由金色淡化为了浅金色, 且右角之上有着明显的破损。

    “这是那天界的元君?”

    “不太像,我看或许是那传说中早逝的白泽女君。”

    “萤火虫!是萤火虫!”

    正当在场所有的妖都在屏息观望着这幅景象时,一位孩童突兀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一路追逐着光点攀爬上高台:“萤火虫!你慢点!”

    光点停留在白泽图画的一角,孩童好奇地看着眼前闭着双眼的人,问道:“你在做什么?”

    云清无闭着眼睛,学着老彤的语气道:“我在等待我的父亲。”

    “你为何一定要等他?”孩童纯真的眼睛透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翳, 但语气却仍是充满童真。

    “自是因为他有话想要告知我, 我想那定是他无法彻底进入轮回的缘由。”

    “你不等不可以吗?阿爹说我们应当学会放下。”

    “不可以。”

    “这样啊……”

    孩童眼里杀意浮现, 他一掌向着“老彤”胸口击去:“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云清无陡然后撤,早已等待多时的骨剑瞬时接上,径直向着孩童缠绕而去。

    与此同时,云清无挥动冰枪再次迎上, 原本坐着的鸡妖们纷纷散开,有序的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形成阵法,加入攻击阵营。

    “哼, 不自量力。”

    孩童右手一挥,平静的地面顿时颤动起来,尖利的石头破土而出,朝着鸡妖群的身体穿刺而去。

    “稳住!”老彤坐在阵的中心吼道。

    随着阵的成型,阵的周身自动赋予了一层结界,抵御着外来的攻击,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声鸣叫,外围狂风渐起,化为五颜六色的尾羽刺向孩童。

    半空中,冰枪转动,白光与下方的红光融合在一起,化为一柄红白相间的巨剑同时朝着孩童镇压而去。

    云川手中赤月扇翻转,烈火瞬时化为数道剑光,加入了阵营。

    孩童不以为意,双手结印,金光大盛,生生减缓了这些伤害到达的速度。

    他眉心微挑,眉宇间尽是轻视:“就这点本事,还想要公道?”

    “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宵小,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一道荷花形状的箭矢猛地穿过层层抵挡,直达孩童面门,孩童阻止不及,一阵绿光倏地在身前炸开,孩童的假面出现裂缝,片片掉落。

    江荷叶猛地一怔,一时都忘了再乘胜追击,荷花箭矢唰地掉落在地:“陛下?”

    天帝右手一伸,紫焰杖显现,他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我也留不得了。”

    紫焰杖轻轻一挥,原本平和的天空顿时雷声大作,大地复又剧烈震颤起来,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残垣断壁不堪重负地垮塌下来。

    天帝看向云清无:“六百年前就该消失的地方,你却挂念至今,为你铺好的路你既然不愿意走,不如就与这座城一起埋葬于此吧。”

    “老小子,你废话可真多。”冷离辞眸光一凝,飞身冲向天帝,数道魇灵刃从指尖飞出,骨剑回到冷离辞手上,直直朝着天帝丹田之处击去。

    但还未近身,一道紫光瞬时将冷离辞弹开,摔落在地。

    “阿辞!”云清无瞳孔骤缩,奋力将灵力注入冰枪之中,勉强稳住地震的强度,他飞身到冷离辞身边,欲将人扶起。

    冷离辞伸手阻止,自行以剑作为支撑,站了起来,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挑衅地看着天帝:“你也就这几分本事。”

    天帝眼眸微眯,打量着冷离辞:“你倒与我有几分相像,可惜你的身上有一半都是那狐族低劣的血缘,不堪大用。”

    “呸!你才低劣!”以青族长老为首的九尾狐一族纷纷现身,加入战场。

    有苏木里看向冷离辞:“尊上,我们来助你。”

    数道不同颜色的狐火击向天帝。

    冷离辞重新一跃而起,他看向云清无:“护我。”

    云清无明白冷离辞意在夺走天帝手中的紫焰杖,他颔首,双手结印,冷离辞周围的空气立即凝结成薄薄的一层冰面,将人牢牢护在其中。

    冷离辞狐尾冒出,向后延长数倍,复又裹住自己,化为一个火球。

    冰面护住的火球再度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天帝。

    天帝神色毫无波动,任凭权杖在空中转动,迅速集结着一道紫色铁锤,铁锤高高扬起,对着火球就欲砍下。

    “尊上,我来了!”

    丹牧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出现在空中,无数只彩鹬在空中盘旋而来,黑压压的一片,宛如黑夜的新衣,翅膀扇动间,飓风卷起,生生将下压的“铁锤”太高了几寸,再也动弹不得。

    冷离辞趁机飞向紫焰杖。

    天帝眸色微敛,欲收回紫焰杖,但下一刻他的右手被飞上来的树藤缠绕,树藤不断蔓延向着他的全身裹挟而去。

    一层被崩断,另一层立即替上。

    天帝平静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不耐。

    树妖摇曳着身姿,嬉笑道:“天帝也尝尝,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滋味吧!”

    就是现在。

    冷离辞趁着树藤又一次困住天帝的速度时,一举拿下紫焰杖,迅速后撤。

    天帝鼻翼轻哼一声:“拿走紫焰杖,你们又能如何?”

    紫光震荡而开,盘旋不去的鸟群被迫散去,天帝右手一伸,将距离最近的树妖瞬时吸纳过来。

    “咔”一声,树妖被拧断了脖子,断了气息。

    此举并未让其余的树妖心生退意,反而怒意更甚,数条藤蔓复又袭去。

    云清无按捺下内心的怒意,接过紫焰杖,轻轻在大地上一敲,波光在周围荡开,地动山摇之势瞬时平定了下来。

    “至少,我可以阻止你再一次破坏这里。”

    云清无挥动紫焰杖,降下天雷:“还可以杀了你。”

    天帝丝毫不惧,任凭天雷落到自己身上,好似那只是最无关紧要的鞭打,他笑道:“清无,你真能杀得了爷神吗?你若能够动得下手,爷神倒是会对你刮目相看。”

    云清无握紧紫焰杖,下颚绷紧:“我不会现在杀你。”

    天帝丝毫不意外:“孤说过你很多次,凡事不要如此优柔寡断,情感用事是大忌!”

    说罢,天帝周身的束缚猛然炸开,转瞬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冷离辞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冷离辞的脖颈。

    冷离辞眉心紧皱,怒气充斥了他的眼睛,方才他甚至没能看清天帝的动作!

    他抬起双手,使劲掰着脖颈间的桎梏,却丝毫无法撼动。

    云清无目眦欲裂,冰枪飞向天帝,对准了他的面门:“放开他!”

    “尊上!”

    丹牧因怒气,亦是满脸通红,所有的妖愤恨地看着天帝,只恨自己力量薄弱,拼尽全力也只能延缓一二,无法改变局面。

    江荷叶从震惊中回过神,重新拿起手中的箭,指向天帝:“陛下,你既然答应让我与母神来处理此事,便请陛下跟着我们回去。”

    天帝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看着江荷叶:“区区一凡仙,竟妄想审判孤?”

    江荷叶眸色坚定无畏:“为何不敢?”

    云川眼里浮现一丝痛色:“父神,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天帝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冷眼看向云川:“川儿,是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家族给予你现在的一切,你如今却背弃家族,你的赤月扇该对准意图破坏之人,而不是父神。”

    云川握紧扇柄,苦涩道:“如果我的一切需要以他人作为牺牲,我宁愿只是一位普通的凡人。”

    “天真。”

    天帝嗤笑一声:“你现在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不曾真正经历过。”

    他看向云清无:“你亦是。”

    天帝眸色沉了沉:“但孤却是真切见过,他也如你们一般妄想挑战秩序,自甘堕落,可最终不过害人害己,生不如死时,什么情爱,什么自由,什么众生平等,都成为了过眼的云烟,一吹就散。

    临死前,孤念在往日的情谊见了他最后一面,明明是那般清高的人,却低贱如尘埃,跪着求家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凭什么?”天帝眉峰骤蹙:“凭什么在他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后,还想要获得重来的机会?

    但川儿、清无、你们还有机会。”

    他用再度将灵力输入到掐着冷离辞脖颈的手腕上:“只要他和在场所有的妖都死了,这一切孤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冷离辞因为窒息,脸色已经漫上了红意,他挣扎着将手腕上的金镯变换为金刃,一下又一下地刺向天帝的手腕,但伤口即便出现,很快又会愈合。

    骨剑试图靠近,但均无果。

    云清无咬牙道:“我不是你口中的他,他一人也代表不了所有人,但若你今日敢伤害阿辞,我必定会杀了你。”

    “来啊,杀了我。”

    天帝唇角微勾,手腕狠狠一捏,冷离辞死死咬住下唇,脸已经有些青紫。

    云清无手握紫焰杖,竖立在天帝面前的冰枪又逼近了几分:“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就是不敢。”天帝眸色冰冷,讥讽道:“你若是敢,这把冰枪早该刺入孤的胸膛,而不是一直停滞不前,但是——”

    他眼里浮现一丝狠意:“孤敢!”

    说罢,他左手捏诀,欲加持最后一道力。

    “啊————”

    云清无猛地闭上眼。

    噗嗤一声。

    冰枪径直刺入了天帝的心脏,与此同时,紫焰杖的力量迅速注入冰枪。

    云清无只觉脸上一股温热,他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

    一片鲜红,是天帝吐出的鲜血。

    天帝的右手陡然一松,冷离辞得以脱身,他迅速退回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帝的力量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但他却丝毫不见困顿之意,反而有了几分兴奋:“对,就是这样,清无,你做到了。”

    云清无愣怔地看着插在天帝身体里的冰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去死吧!”冷离辞复又飞升而上,唤回骨剑朝着丹田的位置补上了一剑。

    新鲜的血液不断从天帝的口中和腹部滴落。

    天帝看向冷离辞:“你想要……孤的内丹?真可惜,你为何只有孤一半的血脉。”

    “这一半的血脉,本尊都嫌脏。”冷离辞眉目一压,又是一剑。

    “陛下——!”

    一声惊叫声响起,明德神君慌乱地落了地,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脚步犹如焊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再动。

    “大胆宵小!竟敢以下犯上!”随之而来的青帝肃声道,风清伞展开,数道飓风飞向冷离辞,欲阻止他继续伤害天帝。

    冷离辞回身抵挡,骨剑伸长将这飓风纷纷圈在一处,强行拦截,骨剑顺势一抽,回送了回去,他冷声道:“谁是下,谁是上,还不一定呢。”

    “你说得对,的确还不一定。”

    正当冷离辞与青帝胶着地打在一处时。

    云清无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倏地穿过冷离辞的胸膛。

    冷离辞身体一颤,挥出去的火刃陡然一歪,他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云清无,却见云清无此刻的眼眸里已经全然不见原来的清润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他开口想要问什么,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往下坠去。

    “小辞!”云川瞳孔微睁,飞升上前,接住了冷离辞的身体。

    “尊上——!”丹牧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冷离辞对周围的喊声熟视无睹,他的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云清无”,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流出,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在场的所有的妖、神、仙都对这一变故始料未及,纷纷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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