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迩!”宋澄一脸兴奋之色,满面红光,嘴角压都压不住,“我知道殿下为什么邀我跳舞了!跟我相——”
宋澄意识到这不能高声说出来,于是靠近安迩在他身旁低语:“跟我相亲的人就是殿下!安迩,你千万要给我保密啊……他刚刚跟我说了什么你猜得到吗?”
安迩将脸歪到一边,努力不让落寞显得那么明显:“……他说什么?”
“他说‘你现在见过我了,可以跟我说话了么’,我的天啊!简直太苏了吧!我那时候跟他抱怨‘我都没见过你,不想跟你说话’,没想到他全都记得!”宋澄拽着安迩的衣服晃了又晃,“我要跟殿下结婚!”
安迩眼中那滴将落未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亮晶晶的一行,在宴会厅闪耀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咦?安迩你怎么哭了……”宋澄睁大了眼睛,“啊!我想起来了,刚刚你也伸手了,对么?”
安迩被宋澄问得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呼吸微微颤抖,缓缓点了下头:“嗯……”
安迩承认了,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宋澄却一点不意外的揽住安迩的肩膀晃了晃,毫不在意地说道:“噢噢,是殿下的话很正常。我敢说,帝国百分之九十未婚的omega梦中情人都是小殿下!”
“我先……回去了。”安迩垂眸看着脚下,几乎失去了全部力气。
那一瞬间,安迩希望洛伐斯赶出去的那个人是他,这样他就能真正死心了。
他还是放不下,在洛伐斯的手伸过来的那一刻,无尽的渴盼从他的胸中蔓延生长,贪婪地裹住整个身躯,对洛伐斯没顶般的疯狂爱意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直至溺死。
他喜欢洛伐斯这件事,不说出口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还能跟宋澄相处。虽然谈不上是朋友,但宋澄也是少数安迩能在学校里说上几句话的人了。
可他不愿失去朋友,更不愿让宋澄蒙在鼓里。
“抱歉,宋同学。我……非常喜欢洛伐斯。”安迩听到自己嫉妒得快要控制不住语气的声音,“我还是会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我也还是会喜欢他。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正在自助餐点区专心致志的小荣闻言抬起头,往嘴里塞了一个迷你菠萝芝士汉堡,匆匆追了上去,含混道:“安先生,你要走了吗?”
安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一路上都是小荣在看顾他。这个套房的装潢并不是冷冰冰的类型,安迩一进门,就看到灯光深深浅浅依次绽开,厨房的灯光昏黄诱人,可安迩一点胃口都没有。
“抱歉,今晚让你的期待落空了。”想到小荣只吃了一半的饭,安迩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我让酒店送饭上来吧,小荣想吃什么?或是点外卖也可以。”
小荣看着安迩,一脸犹豫的神色,小声说道:“安先生,您还什么都没有吃。”
“小荣你去休息吧,我歇一下。”安迩摆摆手,疲惫地拐进浴室。
安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整个人无精打采,连眉眼都是下垂着的,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从来没有被拥有过,谈何抛弃?
他什么时候能接受这件只有他单方面爱着洛伐斯,当事人完全不爱、甚至讨厌他的事实。
之前那两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刻意不去了解有关洛伐斯的一切,还是会不断听到、看到关于洛伐斯的各种消息,毕竟他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在镁光灯下。
想到这里,安迩心下一惊。
他加快冲凉的速度,匆匆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睡衣往卧室赶。
安迩拿起手机查找关于今晚这个慈善晚宴的新闻,心中满是后悔的情绪。如果他当时回过神后原地退开,是不是对洛伐斯的影响能放到最小呢?
……非要在那时逞一时口舌之快,与人辩驳。
搜到相关新闻之前,安迩已经自省了许久,直到消息映入眼帘,他才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还没结束的缘故,报道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来自官方,除了洛伐斯外甚至没有宋澄的正脸照。
不得不说,宋澄身上像是有什么有奇妙的诅咒,令他始终无法暴露在大众视野里。记者提到他时,只说是某附属星球首富之子,连具体的姓名都没有。
是不是宋澄的家人在刻意保护他呢?毕竟宋澄是omega,不让儿子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下,对首富来说,应该是比较简单的事情。
安迩不由想起,他的恶名只在贵族圈内小小流传。
在安家没倒台之前,甚至他的姓名都被刻意隐去了,同样被藏起来的人还有洛伐斯。
那时洛伐斯住在伯爵家,并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居住,一切都是保密状态,鲜有报道。
那些网上流传的安迩□□,都是在他没有安家羽翼的保护之后才出现的。虽说今晚发生的事情一定又会成为整个贵族圈嚼来嚼去的八卦,但这条新闻的评论区中都没有提到过今晚的小插曲,口径统一,没有出事。
查完这一切,安迩筋疲力尽。
安迩还是在乎洛伐斯,甚至不受他本人的控制,当他清醒时,一切都做完了。
今晚又是个无眠夜,安迩一闭眼就是洛伐斯揽着宋澄转圈圈的画面,心脏好像被反复剖开又缝上,呼呼刮着冷风。
他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觉得很冷,小声念着洛伐斯的名字。
“洛伐斯,洛伐斯洛伐斯,洛伐斯洛伐斯洛伐斯洛伐斯……”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寒冷与痛楚似的。
半睡半醒间,安迩感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覆在身上,他吓得整个人身体紧绷,巨大的恐惧令他心跳如擂鼓般,下意识开口呼救,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房间里一片黑暗,他是有点光亮就睡不着的体质,现下眼前漆黑一片,萦入鼻端的气息也是全然陌生的,杂乱的香水味带着浓重的酒气。
像是哪个喝多了的登徒浪荡子袭上他的床铺,令安迩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而且他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根本就抽不出手脚,就更被动了。但那个陌生人在包成一个茧的安迩面前,似乎也无从下手,几次试着想要抚摸他的身体,都失败了。
安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起来,牙齿磕碰发出极小的刮擦声。越是害怕就越是冷静,趁机狠狠咬了对方的手,几乎用上他全部的力气。
铁锈味在口中绽开,覆在身上的人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这个声音安迩无比熟悉,哪怕只有一道音节,也不会忘却。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试探问道:“洛伐斯?”
气息混乱的那个人沉默了一刹,没有回答,只是终于寻到被子边缘,将其掀开。
安迩身上一凉,感受到对方拂在耳畔的长发,他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洛伐斯,本就狂乱跳着的心脏此刻更是不要命地疯狂跳动了起来。
明明邀了宋澄跳舞,为什么还要来找他。还是说邀请宋澄是处于立场上的考虑呢?毕竟首富独子的背景闪闪发亮,或许这其中有一些他不了解的关窍。
安迩满心欢喜,忙乱地扯住衣角,心怀希冀的问道:“洛伐斯,你……你为什么来找我?”
你是想我了吗?安迩问不出口,他现在还没自恋到这个地步。只觉得或许洛伐斯喝多了酒,想要他了。
即便脑袋里纠结到快要打结,安迩还是希望洛伐斯能说出符合他心意的话,哪怕找个理由骗骗他……说有一点想他、或是想做了之类。
就算洛伐斯说没有理由,来就来了,也很好。
洛伐斯不回答,只是将安迩揽入怀中,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香气。
安迩还穿着林戈给他的那件睡衣,是彼此都熟悉的晚香玉味道。
洛伐斯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一手各握住安迩一只手腕,强迫他将身体打开,低头嗅闻他的颈侧和胸前。
如永夜般的黑暗中,安迩似乎生出了一些勇敢,何况浓到化不开的酒气围拢着彼此,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跟着一起醉了,不然为什么嘴角始终翘着,怎么也落不下来。
“洛伐斯,你是不是想我了?”安迩的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清晰,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尽管安迩自初次以来,就对结.合始终保持着害怕的心理,此时他整个身体都绷紧着无法放松。
但此刻与他气息交织的这个人,是他最喜欢的洛伐斯啊!无论如何,安迩都拒绝不了这个人的亲近。
洛伐斯终于被安迩问烦了,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情动微微暗哑。
“别闹了,林戈。”
林戈?安迩如遭雷击,像是死了一瞬间,片刻后他终于疯狂地挣扎起来。
压在身上的人将他牢牢钳住,似乎还未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声音沙哑无比:“让我……抱一下,别吵。”
“洛伐斯!”安迩崩溃到几乎要尖叫了,“你在喊谁?”
床头灯被按开了,柔和的昏黄色光线中,洛伐斯的长发如云雾般流泻,他似乎今晚蹭到了不少omega的闪粉香水,头发上还闪着几处晶亮。
洛伐斯撑起身体,眯起眼端详了安迩一会儿。而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语气里是浓浓的失望:“是你啊,安迩。”
“你刚刚喊了林戈!”安迩怒火中烧,整个人因为愤怒过头发着抖,“是因为我穿了和他一样的衣服,有着相似的气息吗?你究竟是来找谁的?”
“又没什么关系。”洛伐斯揉了下眉心,酒精令他的动作微微迟钝。
那只手顺势勾了下:“过来。”
“说清楚,你在叫谁?”相比洛伐斯游刃有余的态度,安迩说完,下唇咬得赤红充血,眼里蓄起一汪将落未落的泪。
“怎么这么多问题?把灯关掉,然后闭嘴。”暧昧的氛围仿佛瞬间消失,洛伐斯略显冷漠的说道:“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安迩伸手把灯关了,果不其然听到一声轻蔑的讥笑。
尽管洛伐斯一句话都没说,安迩却被他的笑音击垮。他的心被千刀万剐,已经痛到不能再痛,整个身体因为残存的恐惧和新生的愤怒战栗不止。
洛伐斯今晚不是来找自己的,这人身上气息杂乱,或许在晚宴上受到了其他omega的信息素影响,才想找个人发.泄。
是谁都没关系、是什么性别都没关系……无论是他还是林戈,都是洛伐斯的泄.欲对象。
他早该认清现状,洛伐斯已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渐行渐远了。
此前洛伐斯对他提出了那样过分的要求,安迩都只是生气,从来没有这样伤心、失望、甚至绝望过。
也有一些发情期的影响,才让安迩的腰那么容易折。
但他不愿意再折腰了。
安迩深呼吸一口气,在黑暗中一字一句说道:“洛伐斯,我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才关灯。”
即便因为之前的恐惧,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颤音,安迩还是要说出口:“向我道歉,未经允许擅自闯入omega的房间,足够我报警了。”
这是安迩再一次用omega自称,但这次不是赌气,而是陈述。
此前他一直无法接受自己变成omega这件事,他受不了被当做生育工具、泄.欲玩具,漂亮的花瓶物品,却无济于事。
可是,是那些不尊重他、肆意贬低他、侮辱他的人的错,不是omega的错。
对面一片浓重的沉默,宛如眼前浓墨般的黑暗。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安迩就是能感觉到洛伐斯的气息,宛如阴云般始终压迫在他的头顶,令人喘不过气。
“随你。”
洛伐斯的声线中不带一丝感情,伴着一些细小的声响,身旁的人似乎离开床边,站了起来。
随后,洛伐斯借着alpha独有的夜视能力,将安迩的手机拿起丢了出去。
安迩下意识以为洛伐斯要把他的手机扔掉,应激地喊了一声:“洛伐斯!”
手机坠落在床上,屏幕于安迩手边亮起,语音小助手的声音随即欢快响起:“检测您在24小时内呼唤‘洛伐斯’的频率高达156次,请问您是否需要唤起对联系人‘洛伐斯’的呼叫。”
安迩胸口起起伏伏,脸颊升腾起灼痛的热意,羞愧到难以自制,眼里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哦?156次。”洛伐斯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短促的笑意,“安迩,看来人身限制令没能让你学乖,还痴心妄想着要来接近我。”
借着屏幕微弱的光亮,安迩这才注意到洛伐斯身上的军服早已不见踪影,衬衫被人扯乱了,上面横着一道鲜明无比的赤色唇印。
林戈、宋澄,还有不知道性别的男男女女,洛伐斯身边究竟有多少人?
即便安迩将自己的心放在连一粒灰尘都能随意扑袭的最低处,却还是能被洛伐斯的话语和行为伤害到。
虽然还是无法割舍对洛伐斯的爱意,但他不想再痛了。
他要将洛伐斯从他的心里一点一点剜出去,再也不要爱他了。
“殿下,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