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泱眼神清明地垂着眼睫, 看周温昱被绳索彻底捆绑,仰着脸,冲她毫不设防地闭上眼睛。
他的眼睫沾湿, 将头靠在她脖颈,似乎很眷恋满足。
真是好骗, 这也能信, 简泱想。
还是说,这又是演给她看的呢?
真真假假, 简泱也分不清了。
捧住他的脸颊亲吻间, 她再次尝到咸涩的味道。
又是谁哭了,原来是她自己啊。
哭什么呢。
哭以为得到了最多的爱,实际只是一场戏弄吗?
简泱淡淡垂眼。
看他对她嚣张地抖动。
看他眉头轻蹙着,身体随着她动作上抬, 肌肉也充血绷紧, 却被束缚在绳索之下。
周温昱蹭着她的脖颈哼唧,
简泱不为所动, 刻意不让他舒服。
想到他曾经兴奋时,忘我地调教她,得意地喊她“s宝宝”。
她拍他的脸颊,凑在耳边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真的很骚。”
以玩弄他人为乐的小恶魔, 也被玩弄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呢。
周温昱颤着胸腔笑了。
睁开眼睛,眸中是掩饰不住,快要溢出来的邪气。
他明显被挑起了浑身的兴奋因子, 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上下起伏,肌肉也充血泛粉。
伴随着颤抖的凶器,脆弱的搬家绳看起来都无法再限制住他。
“宝宝, ”周温昱眼神盯在她身上,扬起红唇,恶劣地说下去,“你今天很带劲。”
“这么带劲的宝宝,一会是会被我玩坏的。”
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简泱觉得她以前简直是瞎了眼睛,才会认为他可怜乖巧,需要温柔地包容疼惜。
连在这样下风的状态,他都能这样傲慢,无非是觉得她实在弱小。
简泱面无表情,一脚踩上去。
看他唇角的笑敛起,因为痛和麻,眉尖蹙起,闷出了浑身的汗。
“周温昱。”简泱掐着他下巴,轻声问,“告诉我,现在是谁在玩谁?”
她刻意不让他好受,脚趾毫无章法,听他在耳畔难耐地低吟。
周温昱蹭她的手指:“泱泱。”
“嗯?”
他看过来的眼神露骨到快要吃人,咧唇笑出声:“我要玩泱泱。”
…贱狗。
简泱抓着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你不是我的小狗吗?小狗可以玩主人吗?”
她看着周温昱缓缓低垂眼睫,眼珠在轻转。
再抬眸时,他又变成那样一副无辜示弱的神情,亲昵乖巧地说:“小狗不能玩主人,但小狗可以舔主人。”
“泱泱可以坐我脸上吗。”
简泱心中冷笑。
…这个鬼话和鬼主意连篇的家伙。
从前的她一定会面红耳赤。
然后不知所措地被他推倒,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蠢货。
简泱气得一巴掌轻拍过去。
“不可以哦。”
“不听话的狗不配吃饭。”
说着,她在周温昱皱起的眉头中,打了个哈欠,散漫地走远。
“我睡了。”
“你在这冷静一下吧。”
周温昱开始挣扎。
他腿上还在凶猛地颤抖,全身却被缚,简泱甚至还在他手腕那里打了个死结。
他一时也没办法挣脱。
只是重重地盯着她,像是要用视线将她吞噬。
说睡觉就是真睡觉。
医院很吵,简泱脑中又装着事,几乎一晚上没睡。
简泱去洗了个澡,浴室出来时,周温昱还没消。
他浑身的汗水,眼眶都憋红了,正用他最娴熟的装乖表情,可怜兮兮地喊她。
“好难受啊宝宝。”
“我快要死了。”
“帮帮我好不好。”
简泱不知道别的男生会不会这样,周温昱的性欲明显高昂到有些不正常了。
他好像很难靠理智去控制这种欲望。
好几次,做爱时的失控反应,都让简泱觉得到了可怕的地步。
无论周温昱怎么喊她,简泱也只是轻飘飘看一眼。
“纵欲是不好的,”她轻描淡写说。
“小狗若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是会被抛弃的。”
说完,她不再管身后厚重到粘稠的视线,关上门睡觉。
简泱是被一阵很粗暴的亲吻弄醒的。
舌尖发麻,被用力地含吮吞吃,身上也被他滚烫的手掌失控地搓揉。
简泱蹙眉睁开眼,很不满地推开他的脸。
“谁允许你这样粗鲁地对待我的?”
周温昱神色隐没在昏暗光线里,眼底的蓝光很沉,这刻,他终于褪去了大多时候虚浮甜腻的笑容。
那个被掩藏在乖巧面容下的本体,似乎终于从水面露出了尖角。
他沉甸甸的视线压过来的瞬间,简泱几乎头皮发麻。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周温昱眼睫垂落,手从她脸颊一寸寸抚过,“最近宝宝对我有凶呢。”
他的脸颊同时放大,唇瓣从她脸颊似亲非亲地往下,像野兽试探嗅闻。
“我都快在外面疼哭了,宝宝也不管我呢。”
那种折磨人,暂时没有爆发的瘾症被他的泱泱彻底点燃引线,再次发作。
全身都在神经性地胀痛,比正常的性欲疼上十倍不止。
周温昱着迷地闻她的香气,眼中却黑压压一片,“我有点生气。”
“宝宝不是爱我吗?”
“爱我为什么舍得让我疼?”
“是骗我的吗?”嗓音陡然转沉,一只手卡住她的脖颈,收紧几分:“我现在想狠狠操到骚宝宝哭也不停。”
他身上暴涨出阴森和压抑。
看得出被层层怒意冲刷,连一贯好的演技,都出现了纰漏。
简泱垂着眼眸。
她当然知道刚刚的所作所为,非常异常,更可能会激怒他。
但最后这几天,她也实在受不了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更不想再时刻压抑着陪他做戏。
咬人很凶的疯小狗,就得强制给他套上止咬器。
“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真的不爱你了。”简泱说,“并且永远也不会爱你。”
空气突然被抽空,凝固成一团。
周温昱轻轻“哈”了一声。
嗓音也变了调,是真正属于他的低沉喑哑,他边用牙磨她的耳垂边柔声说:“没关系呢,反正宝宝会永远在我身边。”
“我可以随时口口到宝宝就好了。”
“口口到宝宝再给我生几个小宝宝,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是已经暴怒到连装都懒得装了。
明明他越失控,她手中筹码的重量就更足。
但简泱还是被他这种可怕的设想,吓得脊背轻轻颤栗。
她再一次感谢上天的仁慈,让她在彻底被套牢前,得知了一切真相。
看来周温昱真的很在意这虚无缥缈的爱。
是为什么呢?他能明白什么是爱吗?
简泱觉得可笑,但不妨碍她将轻轻的吻落在他眼皮,鼻尖,唇角。
“阿昱,又没真的不爱你。”
她抱住周温昱的脖颈,将脸颊贴近,亲昵地蹭了蹭他。
“我们马上是要结婚的,不是吗?”
眼看他眸中轻闪一下,那种呼之欲出的邪气也悄然褪去。
“之前我提分手,还有个原因没和你说。”
简泱把头埋在他胸膛,手也握住他的,软着声线说,“因为阿昱你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很可怕,也不听我的话,我真的很害怕。”
“以后我要和你去美国,那里人生地不熟,我会更害怕。”
“我身边只有你了。”
我身边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大脑像是砰砰放了一场烟花。
周温昱光是听着这句话,全身就被一种巨大的满足和爽感填满。
“所以我会更爱宝宝的。”他接话说。
简泱看着他摇头:“不对。”
周温昱的眼神随着她转动,是难得能听进去话的一次,简泱摸了摸他的脸:“我更希望你能听我的话。”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温昱不解:“可我已经很听宝宝话了。”
“很多重要的时候都还没有。”说着,简泱伸手。
当他的面,小小一团布料从腿间落下。
在周温昱瞬间变得紧促的视线里,她冲他笑了下,坐上他腰间。
前后磨蹭,捧住他脸亲。
他胸腔急促起伏,眼眸也立刻涌现一团雾状的迷离。
手控在她后腰,往下按,是一个立刻要反客为主的手势。
简泱揪住他头发,制止:“不可以,手放下。”
周温昱没动,又用上一贯的撒娇伎俩:“宝宝…疼疼我,我快要死了。”
简泱冷下嗓:“死也要先听话。”
两人对视上,周温昱眼眸轻眯了下,眼底的蓝光在翻涌。
简泱又重新去亲他,每亲一下,就说一句“我爱你。”
“阿昱,我是要和你结婚过一辈子的。”
“我如果还害怕你,我该怎么放心和你回国呢?”
“和你说分手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简泱紧紧抱住他,小声说,“没有人和你一样爱我。”
“我也再也离不开你了。”
周温昱控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松,眼底也终于变为澄澈的光芒。
他轻吸了下鼻子。
神情就像个孩子样,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泱泱。”
“泱泱。”
“泱泱。”
周温昱呢喃着唤她名字,发着抖,将她圈紧。
简泱垂眸看着,确定他不会再抗拒,终于帮他戴上。
自上而下吃掉。
周温昱闭上眼,眉头轻轻皱着。
无法主导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泱泱的技术也真的很差,把他弄得很痛。
但他还是幸福地快要死掉了。
一次结束,简泱腰酸背疼,周温昱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被爽到的表现。
纾解得不上不下。
但简泱可不想管他舒不舒服。
他又想卷土重来,简泱先一步将身体嵌入他的怀抱。
在他下巴上亲了下:“好累啊,睡觉吧。睡醒我想吃虾。”
周温昱:“宝宝,我还难受——”
简泱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打断道:“阿昱,结婚后,你还会做饭给我吃吗?”
“当然。”
“我不想吃白人饭。”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做。”
简泱继续问:“你家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唔,”周温昱思索着,“可以没有别人。”
“……”
“宝宝想热闹些还是安静些?”
简泱随口答:“热闹些吧。”
“好呢。”周温昱应得爽快。
想热闹,那他给泱泱雇几个朋友好了,这样他的泱泱身边就再没有不可控的贱人啦。
“Liik会咬人吗?”
周温昱又想了想,实话道:“只咬贱人。”
“……”
简泱扯了扯唇,勉强接话,“那有点凶。”
“不会。”周温昱笑眯眯地贴了贴她的手,“它一定会喜欢宝宝的。”
简泱偏开头,终于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重点,将头枕在他肩膀,依赖地说:“奶奶的手术早点做好不好?我想早点和你回家了。”
周温昱也不再缠着她想再来了。
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马上打电话催签证官~!”
第二天,周温昱就开心地告诉她。
签证已经顺利办下来了。
正常办签证都需要七到十天,周温昱一催,就立马下来了。
真是手眼通天,简泱冷冷地想。
“那奶奶…”
周温昱轻快地应答:“就在这周末。”
“我们下周二就回国,好不好?”
听到这里,简泱的心跳加速。
她平稳声线,将脸埋在周温昱的胸膛,压下已经快要飞扬的唇角:“好。”
手术已经提前到这周末,三天之后。
京市有最好的器材,费尔曼建议是转到协和。于是简泱也要在这两天,将奶奶转过去。
老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要手术了。
她是知道手术的风险的,平时表现得再豁达,真遇到有一定死亡率的手术,也不免紧张,不住捏住简泱的手,“泱泱,算了算了,我这么个老身子老腿的,别折腾…”
“奶奶,”简泱忍着到眼眶的辛酸泪水,双手握住奶奶的手,“这次的手术成功率很高。”
“信我,我一定会让奶奶站起来的。”
“我说过,有能力了会带奶奶看升国旗,逛故宫,还有看大海…”
老人家推拒的话,也湮没在喉间。
闪着泪花点头。
简泱出门,看到站在门口,微微有些愣神的周温昱时,她也愣了下,然后迅速紧张,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才放下心。
“阿昱?”
灰暗的医院走廊人来人往,都在看周温昱。
他长得就像个放大版洋娃娃,超大一只,杵在这里,实在很难不被注意。
“泱泱,”周温昱突然唤她,“我能去看看奶奶吗?”
简泱心猛跳两下:“…怎么了?”
“中国结婚前,不是要见家长吗?”他垂眼睫,认真地说,“奶奶还没见过我呢。”
“我要让她放心呀,告诉她,我一定会照顾好泱泱的。”
周温昱说着说着,还弯起眼睛道:“等我们安顿好,泱泱再把奶奶也一起接过去。”
简泱听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周温昱这两天很听话,比从前恋爱时还要听话。
但这种温顺,是在过度压制本性。
在经历被突然分手的不安和动荡后,他暂时能被她给的爱的蜜糖迷惑。
但这种甜味都有一定的阈值,再久一点的时间,对周温昱并不一定管用。
他实在太不可控了,时刻想主导想控制她,一不小心,简泱露出马脚,很可能满盘皆输。
她强自稳住心神,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奶奶在休息了。”
“因为做手术,老人家有点紧张。”
“等做完再说,好吗?”
这个理由挑不出错。
周温昱乖巧地点点头,说好。
从医院出来,走在路上,他始终有些沉默。
简泱有些不安,便摇了摇他的手臂,试探问:“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周温昱垂着眼睫,忽然说:“泱泱还有奶奶,奶奶很爱你。”
简泱点头说是。
周温昱脚尖踢了颗石子。
“没什么,”他嗓音有些闷,笑着说,“我就是,有点想我妈妈了。”
每次他说起这位早逝的母亲,简泱都会为他心疼。
只是现在回想,从前做戏的成分是那样重。
以至于她现在也无法分辨他突然说这个,又是抱有什么目的。
简泱等待他后续的发言,设想他可能想达到的目的。
但等了会,周温昱也只是说了这一句。
像是落叶飘在空中,没有被人接住,然后轻轻落在地面,湮没无声。
他好像是真的在想妈妈。
但简泱没有接住这层真实的想念。
简泱从不擅自以恶意去揣测别人。
意识到她已经第一时间,去分析周温昱所有言行的意图时,心脏还是无法控制地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种直击心脏的疼痛,让简泱一度想落泪,用力闭上眼睛,才能缓解这一瞬的哀伤。
他们到底。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宁城的房子,简泱赔了一月押金,退了租。
这里的东西,也真的全被周温昱收拾着,寄海外快递回了美国。
简泱还特地看了眼他填的地址。
在地图上搜索,只是旧金山的一个普通街区。
不是那个极尽豪奢的杜邦庄园。
“这是哪里?你家吗?”
“对,”周温昱眨眨眼睛,“不过这只是旧房子,等泱泱去了,再带宝宝去新房子。”
做戏做全套,真是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简泱咬牙,笑着点头:“好。”
原以为永远不会踏入的松澜别墅,简泱也在重回京市后,再次被周温昱牵着进去。
他们刚从医院回来。
简泱见到了那位世界顶级的费尔曼医生,在他沉稳冷静向告诉她手术方案后,并将成功率说到了百分之八十时,她捂住脸,激动地重重点头。
费尔曼看向她身后,在少年懒洋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后,快速移开眼。
再回别墅,在门口等候的索菲娜张着嘴巴,露出惊讶的神情,大概是疑惑她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还能和周温昱成双入对。
“别墅有人买了吗?”简泱喝着果汁问。
她眼见着周温昱停顿了会,看起来忘记了这一件事。
“宝宝不说我都忘了,”他笑起来,“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中介。”
在他装模作样转身去打电话时,简泱就克制不住地挂起脸。
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根本就没有卖!就是为了让她顶着灭顶的愧疚和压力。
…贱狗。
简泱猛地灌完果汁,才能控制住不把果汁泼他脸上。
别墅的卧室,再步入这里,简泱的鼻尖仿佛还是那三天三夜里,被情欲浸透的粘稠味道。
这里的回忆,同样能立刻打开周温昱那变态的淫性。
在宁城这些天,他都没有被满足过。
“宝宝,”周温昱从后抱住她,滚烫的气息落在她后脖颈,“疼一疼我。”
握住她的手,让她把玩:“这里很重了,攒了好多,想出来。”
他本性逐渐露,那几颗蜜糖已经不管用,又想慢慢占据主导,蚕食掉她。
“今天想做三次。”
“可以吗宝宝。”
“没有不可以的答案哦。”
这种拉锯,让简泱时刻紧绷,感觉到一阵心累。
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祈祷奶奶明天的手术快点结束,然后立刻踹了周温昱,结束这种荒谬的拉扯。
简泱不是没有想过,将一切摊牌后,周温昱可能爆发的反应。
但这里是大陆,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没法在大陆将她绑上飞机,不是吗?
他的家庭那么复杂,那么多家产要争。
也不可能一直在这浪费时间。
简泱的软肋只有奶奶。
只要奶奶好了,他再去折腾段家,折腾谁,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周温昱所有的控制行为,都不会再管用。
想到这层,简泱推开他:“我奶奶明天做手术,没有心情。”
周温昱继续撒娇:“我给宝宝舔一舔,放松一下,好不好。”
“……”
简泱深吸口气。
忍无可忍地将真心话吐露出来:“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不跟你去美国了。”
话音落,她感觉到身后明显的气息变化。
气氛缓缓变冷。
周温昱笑吟吟地亲她脸颊:“宝宝,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简泱也突然感觉到呼吸的紧迫:“万一是真的呢?”
啊。
光是这么一听,他就想发疯了呢。
“宝宝。”周温昱手指轻柔地抚摸她的脸。
简泱却突然感觉到,像是毒蛇缓缓在皮肤攀爬,全身都生理性产生一层灭顶的恐惧。
“如果是真的。”
“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简泱勉力道:“你个小洋人能怎么样?”
“噗嗤,宝宝好像有点小瞧我呢。”周温昱笑出声。
“如果是真的话。”他一点点,不容反抗地解开她的衣扣,“我会发脾气的。”
他埋首,着迷地将脸颊陷入她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膛。
“泱泱可能不知道哪一天醒过来。”
“就被锁在我旧金山的床上了。”
像被毒牙一口咬住心脏,简泱四肢百骸的血液倒流,脸色僵白在原地。
「虽然从大陆把泱泱绑回家的确有点点困难。
但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很不幸地发生
再难也要做呢^v^
见不到泱泱,我可能会死吧——《周温昱日记26》」
第27章
荒谬。
简泱心中浮现两个字。
这么天方夜谭的事, 周温昱怎么可能可以做到。
他凭什么,怎么敢这么做。
虽这么想,但简泱的脊背却在轻轻地发着颤。
偏开头, 沉嗓说:“你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周温昱已经将她推到背后沙发上,脸颊还在白雪般的嫩肉上着迷地蹭着, 娴熟地轻咬含吮, 边抬起一只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又在试图主导掌控她的身体。
然后笑出声:“别怕, 我怎么会那样对我的乖宝宝呢。”
乖宝宝。
简泱现在厌恶极了这个称呼。
“宝宝。”
“嘴巴张开,让我亲一亲。”
“宝宝亲我亲得太温柔了,我想亲重一点。”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周温昱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他又和从前一样撒娇卖宠,试图再次掌握主权控制她, 满足他变态的淫欲和占有欲。
简泱看着华贵精致的天花板, 视线再缓缓落在周温昱面上,从身体深处, 涌现一股疲惫感。
简泱从没有恨过任何人。
对简泱来说,感情只会慢慢消耗,从重要到不重要。消耗殆尽,到彻底不重要的时候, 她就不会再投入任何情感。
但这一刻,简泱确切地对周温昱起了复杂的恨意。
恨他以爱之名的驯化和掌控,让她变得这样纠结恐慌,却又因为过于弱小, 处处受限,而无法反抗。
他就那样想看她像只精美花房里的宠物一样,一无所知地被圈养吗?
简泱懒得再费劲和他周旋, 如他所愿,让他不费力地撬开唇瓣。
感觉到他呼吸的重量,舌尖的温度,一寸寸堵住她的口鼻。
直到周温昱突然退开。
他的眼神凝在她面颊,眉压着,不知名的狂躁。
“泱泱。”
“快说你爱我。”
简泱笑了笑,“我爱你啊。”
周温昱沉默了会,低头,继续亲她。
他喜欢接吻,和做爱一样喜欢。
都是能被泱泱温柔地包裹缠绕,他能感觉到她在爱他。
明明泱泱现在很乖。
嘴巴都张开,让他能彻底地闯进去,肆意吞吃含弄。
但他能所感觉到的爱意却越来越稀薄。
明明泱泱天天都说爱他的。
但只有说的时候舒服一点。
其他时候,胸还是闷到快要缺氧死去了。
是他大脑的机关哪里失灵了吗?
做,爱会好一点吗?
身体被不由分说地打开。
周温昱挤入时,迫切地掐着她的下巴接吻。
边低声呢喃。
“泱泱。”
“宝宝。”
两个地方都很深,简泱被逼出泪水,模糊视线里,周温昱正在看她,眼底是水波一样的蓝光。
他竟显得比她还委屈,嗓音低而喑哑:“不要再开离开我的玩笑了。”
她的手被按在他的胸膛,心脏正贴着她的掌心跳动。
“我这里一直在疼。”
“再说一句爱我,宝宝。”
简泱看着他,流畅地说:“我爱你。”
没有用。
还是没有用。
已经和泱泱接吻了。
已经住在泱泱里面了。
泱泱已经说爱他了,为什么还是很难过。
周温昱的眸色变化,浑身被看不见的阴翳笼罩。
他不得其解。
“为什么。”他无助地说。
什么为什么?
简泱看着周温昱的脸颊凑近,一寸寸不解地打量她。
“泱泱的眼睛里没有我。”
简泱心乱跳了一拍:“怎么会,我正在看你。”
“可能是我最近有点累,而且奶奶明天还有手术…”
啊,也是。
他的泱泱,最近受了这么多风风雨雨。
回去他再好好养一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得快点回家了。
留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会焦虑的,对他的宝宝,他真的很想温柔一点。
简泱眼看着周温昱的表情柔和下来,将脑袋依恋地埋在她肩膀。
“等宝宝不累了,一定要爱我爱得更多更明显一点。”
“不然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简泱也不知道周温昱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断崖。
明明这几天,她甚至对他比从前更热切,刚刚甚至懒得再做抵抗,只想安稳度过这最后一个夜晚。
他到底还不满意什么呢?
周温昱从不亏待自己。
磨着她,亲一会,动一会,他很能忍,每次到临界点,就要停一停,不急着结束,这样就能将每次的快感都延长很久。
简泱却快要被他弄死了。
直到后半夜才被抱着,沉沉睡去,累到没有心力去紧张奶奶的手术。
定的闹钟响起时,简泱睁开眼,看着清晨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没入房间。
翻身起床。
不出意外,他们最后一次上床结束了。
手术在上午九点开始。
费尔曼带来了他的顶尖团队,简泱被周温昱揽住肩,安静地看着奶奶被推入病房。
周温昱在一旁把玩她的手指,轻快地安抚她。
他又说起了大后天回国,要带她去哪个餐厅,她去哪里玩,看什么风景。
简泱只盯着手术室外面的钟表。
看时针滑过四个半格。
手术室大门打开。
简泱冲上去,听见费尔曼说,手术非常成功,预估休养三个月,就能正常下床走路。
手术室还乌压压走出一堆人,都是想观摩顶级医生做手术的其他医生。
他们都和简泱说着恭喜。
一声声恭喜围上来,简泱终于有了奶奶能重新下床走路的实感。
连续几个月挥之不去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突然又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旁的周温昱眼看着他的泱泱像是被打入了什么活力药剂,脸颊绽放出光彩,眼睛也晶亮如星地焕发出生机。
心尖像是被猫爪猛地挠了下。
相比那个可怜得快要枯萎的泱泱,他真的喜欢死现在的宝宝了。
这么久,周温昱终于品尝出一点开心的甜味。
让这样喜庆可爱的宝宝,和他一起回国结婚,真是要快幸福死了呢。
简泱也快要幸福死了。
第二天老太太麻醉醒来,被告知能下床走路,还懵懵地看着简泱。
“恭喜奶奶,”简泱被小老太太的神情逗笑,捧住她的手放在脸颊,“要长命百岁了。”
老太太泪光闪烁,却还在担心地问她花了多少钱。
简泱笑眯眯地说:“奶奶放心,没多少,都没欠债。”
这是周温昱欠他的。
没有他,奶奶说不定早就能好了。
如今奶奶的手术做完,简泱最大的心事终于放下,她的大脑也彻底地清晰起来。
周温昱急匆匆地把回国期限定在后天,简泱也打算让他笑到后天。
等拖到上飞机前,她再和周温昱摊牌,让他一个人滚回去。
简泱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周温昱那一刻的表情。
周温昱耍得她团团转时,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简泱也不想再去考虑,惹怒他的后果,她实在不能再和他虚与委蛇哪怕一秒。
他在美国再厉害又怎么样?
大不了这几年不出国了,反正她也没钱出去。
等这桩事过去了,周温昱继续享受他纸醉金迷的上等人生活,把她这个小卡拉米忘了时,再出去看看。
不然她都不主动出境,周温昱又怎么可能抓到她?
手机轻响,周温昱又发来消息。
简泱扫一眼,看到他第三遍提起说,想来看一看奶奶。
简泱的确很想按着他的脑袋,来奶奶床前磕三个头。
简泱又敷衍了两句,推脱说奶奶刚做完手术,不宜产生情绪波动。
混账洋鬼子。
我又不和你结婚,见什么家长。
回完,她一开门,就和站在门外的周温昱撞个满怀。
简泱快速关上门,惊讶地看着他身侧堆满的红色礼盒。
粗略扫过去,是一些很名贵的补品,甚至还有昂贵烟酒。
“这是做什么?”简泱惊讶。
小洋人什么时候会送烟送酒了?
周温昱舔了下嘴唇。
简泱也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窥到这样类似于羞涩不安的表情。
“小满说,这边见家长,是要带这些东西的。”
“我就买了点,想来看看奶奶。”
“泱泱,你看这些东西可以吗?”
心脏像被用海绵轻轻撞了一下。
简泱垂着眼眸,隔了会,哑着声音说:“奶奶需要休息。下次再拿来吧。”
“而且,病房也不是见面的好地方,不太吉利。”
听到“不太吉利”,周温昱又立刻把东西拎起来。
“那下次换个地方见奶奶。”
简泱略偏开眼,压下胸腔那股愧疚和酸涩。
“泱泱放心,我已经和索菲娜交代好了,让她和妮安娜一起来照顾奶奶到康复。”周温昱去牵简泱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奶奶要是想泱泱了,我就把奶奶接到和我们一起住。”
简泱牵起笑容答:“好啊。”
周温昱弯腰抱住她,喃喃着:“宝宝,我好开心。”
简泱只让他抱了一会,就找借口说,想多陪一陪奶奶,让他先回去。
周温昱不想走,他撒娇:“想挂在泱泱身上做挂件。”
“你先回去吧,”简泱平静地说,“乖一点。”
“会乖。”
将人打发走,简泱才收拾情绪,回了病房。
脑中还是周温昱拎来的红通通的礼盒,还有他难得表现出局促的表情,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忍着不去想。
纠结缠绕的情绪不知和谁去诉说,简泱坐在病床前,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简泱不得不再去考虑未来。
她预想的生活已经被周温昱搅和得乱七八糟。
工作没了,家庭破裂了,租的房子也退掉,现在无处歇脚。
未来一片渺茫。
简泱捧着手机,滑动屏幕,突然看到了唐筝发来的消息。
四月份离开前,她们专业就进行了论文答辩。
简泱获得了A+级,唐筝说,她的毕业论文可以推到SSCI有了一定的学术成果,对她以后读研更有帮助。
简泱没想到,唐筝还在不遗余力地帮助她,立刻回复唐筝消息,感谢她的提携,同时心底缓缓升起个念头,不如就继续读研吧。
没有烦人无用的亲戚再来指手画脚给她压力,她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正发着呆,属于沈惜月的消息框突然猛烈跳动到前方。
简泱还没点开看,她的手机嗡动起来,那头直接打来了电话。
什么事这么急?简泱按了接听:“月月,怎么——”
“啊啊啊啊啊啊!”那头是沈惜月的尖锐爆鸣声,“泱泱你在哪里!快点来见我!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那头还有一道年轻低沉的男声:“你声音可以再大点,最好把那个姓周的喊过来。”
沈惜月立刻放轻声音,讳莫如深地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泱泱你一定要来见我!你来我这吧,这里安全一点。”
什么话需要去个“安全”的地方说?
简泱有些想笑。
思考那个男声说的话。
沈惜月知道了周温昱的身份?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抱着这个疑惑,简泱到了沈惜月发来的地址,进门前,她还被门外的保镖进行搜身,并由沈惜月再三确认她的身份后,才被允许通行。
还有安静的阿姨一路引路。
眼前的地方,是比富人区别墅,更为气派恢弘的中式宅院。
简泱看过有关的传闻,说京市这一块地界,是一些新闻上才能看到的不可言说的大人物的宅邸。
假山水榭,回木长廊。
走过好几个院子,简泱才被带到指定的地点,是一个三层的楼房。
打开门,中式装修恢弘大气。
每一处的装修都规整严密到一丝不苟,实木的楼梯,阿姨脚步很轻。
简泱也不由屏息凝神,感觉到从头顶蔓延而来的一层层的压力。
一路来到顶楼,阿姨才示意眼前的红木门,让简泱进去。
门在眼前打开。
简泱先看到的,是正面对她的一个少年。
和周温昱那种总是东倒西歪,嬉皮笑脸的模样浑然不同,他坐的很端正,低敛着眉眼。
察觉她的到来,他倒茶:“你的朋友来了。”
背对她的沈惜月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把她扯过来坐下。
“泱泱,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沈惜月看起来急坏了,“表弟,你快把那个洋鬼子的身份告诉泱泱。”
简泱面前被推过来一沓资料,还有一杯茶。
“你快说话啊。”沈惜月催促。
这个应该叫裴观玉的少年喝了口茶,然后皱眉:“今天的茶叶好苦。”
“有糖吗?”
沈惜月翻白眼,推过去一颗巧克力。
裴观玉没接,抬头朝屋檐扫了下。
沈惜月:“忘了,你这有监控,等会给你。”
简泱愣了下。
这里看起来是裴观玉的住处,他的卧室在里面,这里是外厅。连卧室和活动的地方都有监控吗?
而巧克力就像一个什么信号,裴观玉突然就愿意开口了。
他打开简泱面前那沓资料,手指点着上面的照片。这竟然是一张全家福,别说简泱,估计全世界估计都没几个人能看到。
“这是你男朋友。”
“这是他父亲,Lyson·wiliian·Fitzgerald。”
“中国人母亲,周婉吟。”
又翻一页。
后面的照片人更多,乍一看有几十来个。
裴观玉一个个说名字和身份,欧美人的名字又长又难记,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空口就能把人脸和名字对上的。
陆则所能和简泱说的,只有一点点。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周温昱的底细,只有一些琐碎的信息。
但裴观玉却是几乎把周温昱的族谱都快查出来了。
从他这里,简泱得知,周温昱有十个亲的兄弟姐妹。
其中三个,是其父莱森和惠特尼家族联姻生下的两男一女。
剩下的六个,全是基因定制出的婴儿,用的北美最新的胚胎技术,富豪可以直接筛选优质基因。
简泱的三观也被这些信息重塑。
世界已经发展到这样了吗?有钱人都可以自己diy基因了?
“为什么要刻意定制金发碧眼的婴儿?”
“其祖父奥文是个种族歧视者,莱森作为他八个孩子中唯一的华裔混血,从小并不被重视。”
莱森靠着和望族惠妮特家族的联姻,一手创办的Neocore越做越大,在二十年间成为了最大的芯片帝国。
莱森有了足够的资金和资源为奥文的政治生涯铺路,十几年时间里,让奥文已经从州长,顺利进了联邦参议院,莱森也成为了奥文最看重的孩子,Fitzgerald家族的领袖人物。
莱森于五年前,开始他的基因定制计划,他意图培养出最聪明,体格最强壮的后代。
“那周温昱是…”简泱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裴观玉拿着电脑过来,指尖滑动页面给她看:“关于周温昱的母亲,网上几乎没有确切的信息记载,我目前所获得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画面上出现一个眉眼温婉坚定的女人,自信笑看镜头的女人,是她A大外穿着毕业照的照片。
周温昱形状优美的嘴唇和眼睛的形状,很像她,也是他锋利的五官里,最温柔的地方。
周婉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成绩优异,目标坚定,二十五年前,作为优秀毕业生,从A大的计算机系去了斯坦福留学。
在那里,她认识了莱森,共同创立了Neocore。
莱森创业初期,Neocore的控股股东里,还有周婉吟的名字。
后来这个名字被移除,同时消失的还有周婉吟这个人。
周温昱的出生年月,正好对应着周婉吟消失的时间,又对应着莱森和惠妮特家族联姻的时间。
有过零星几家媒体报道,莱森在私人庄园藏了一个中国女人,两人育有一子,但这个报道很快就在婚礼前被删掉。
周婉吟的死亡年份,外界没有消息,也没有人能确定。
而周温昱在杜邦庄园长到了十五岁,才第一次出现在媒体新闻,为他祖父奥文的竞选演讲露脸拉票。
申请进大学前,他都没有正常上过学,只有固定的家庭教师,但周温昱表现的智商天赋极高,莱森有意培养他进集团。
也在十五岁被放出去后,这个小恶魔开始到处作恶。
除了最臭名昭著的洗钱。
周温昱还把二弟扔进了海里,被鲨鱼咬断了一只手,用马捆着三弟在赛马场拖行转圈,让宠物咬掉了四妹妹的半头金发。
当然,这些负面新闻,全都被周温昱肆无忌惮地删了。
他霸道地不允许有人说他不好。
不是没人想报复送他吃枪子。
但周温昱太神出鬼没,精通所有的追踪定位技术,想要找到人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在几次都没成功,反被揪出来十倍报复后,没人再敢惹这个疯子。
两年前持枪攻击其父莱森后潜逃出境。
两年间,莱森派人到处抓这个大儿子,一直被虚拟定位耍得团团转。
“莱森现在很急,惠妮特家族极其强势,动摇了他在Neocore的话语权。他需要一个真正狠辣的帮手,帮他稳住地位。”
周温昱这样极尽聪明狠毒,又憎恶惠妮特家族的鬼才,自然成为了首选。
但莱森同样怕被反噬,所以在五年前秘密定制了多个基因定制新生儿,试图培养新的继承人。
“这种人…这种人,”沈惜月听得手抖,焦心不已地拉住简泱,“你快跑啊泱泱,我听着都怕死了。”
“他现在怎么样,还缠着你吗?”
听完这些,尤其是了解了周温昱更多的疯狂行径,简泱的脊背都在发抖。
她把骗着他让奶奶做完手术,准备在后天上飞机前提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应该没什么事吧,”简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在国内,应该还是安全的吧,他又不能真的把我绑走…而且遇到什么事我可以报警。”
但这话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了…
简泱说,“我手里还有他涉及洗钱的证据,有一张卡还有一个视频,如果真到那一步——”
“祝你好运。”
她的声音被裴观玉打断,少年眉眼氤氲在水汽间,平静地说。
简泱的眼皮因为这句突突直跳。
“什么意思…?”
“意思是。”
“你这样做,一定会被抓走,从此没有人知道你在哪。”
简泱的脊背因为这句话,浸透满身凉意。
「见家长前,我还问了小满一般的彩礼金额。
小满说准备几十万就已经很慷慨了。
小满实在太抠门了←_←
我愿意把所有都献给泱泱!——《周温昱日记27》」
第28章
简泱久久不语。
从她得知这一层层的圈套, 知道周温昱真实的秉性至今,虽然她感到失望,愤怒, 恐慌,但过去的两年恋爱是真实存在, 周温昱对她的好也全是真的。
可能真的被惯坏了的吧, 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觉得周温昱再怎么样, 也不可能真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旁观者清, 只有他人的话,才能让她醍醐灌顶。
简泱将手指轻轻放在第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大概三四岁的孩子脸颊上。
而照片上的女人,看向镜头的眼睛空洞无物。
相比曾经站A大校门前, 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 像是被汲取了养分的花朵,逐渐凋零枯萎。
旁边的男人, 不容置喙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以一种绝对占有和禁锢的姿势。
女人膝上孩子,就是周温昱,面向镜头笑得很甜, 像是油画里面的天使宝宝。
他真的从小就将甜美卖乖的笑容练就得很是娴熟。
但豪华的背景墙,像是死气沉沉的金丝笼。
两个大人都没有笑,只有孩子像被执行指令的机器人,露出似乎很幸福的笑容。
看久了, 简泱也感觉到一种快要被夺去呼吸的压迫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周温昱呢?
所有的怨恨,害怕, 竟在这一刻汇聚成酸楚和心疼,简泱希望周温昱能幸福,但靠近他又靠近了痛苦。
她闭上眼,想等这阵汹涌的情绪消退。
但思绪被裴观玉的声音打断。
“我劝你和他回去。”
沈惜月纳罕瞪他:“你说什么呢?”
裴观玉平淡地喝了一口茶:“白费力气,还不如接受事实。”
“小鬼,你三观不正啊!”沈惜月第一次认识一样看向他,“谁敢和一个骗了自己两年的小恶魔在一起啊?”
裴观玉答:“人分好坏,爱又不分。”
“你…!算了。”沈惜月吐槽,“我看你以后也是个恋爱脑,我们可不是。”
简泱的心脏却被那句“爱又不分”很闷地撞了一下。
周温昱骗她是真的,掌控她也是真的。
但对她的好更是真的。
至于周温昱的爱…简泱最生气时,尽全力地怀疑和否认过。
但爱是最没法骗人的——眼睛,动作,语气。
周温昱的爱也大部分是真的。
“我的午睡时间到了。”裴观玉说。
听得出是在很没情商地催客。
“等下!”沈惜月焦心地制止。
她实在太不想简泱继续和周温昱纠缠下去了,这么好的泱泱就该配一个干干净净,身世清白的男生好吗?
真被周温昱拐跑了,他身边那么黑暗,仇家环绕,精神状态还那么堪忧,时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被占有被掌控,真的会疯的吧!
最重要的是,周温昱防自己和防什么似的,泱泱真被带走了,以后还能见到她一面吗?
沈惜月的心态就类似于看自担被猪拱的担忧。
“我再给你二十盒,”她说,“你快帮帮忙。”
“我帮不了。”
“四十盒!”
简泱没听明白这个计量单位。什么二十盒的四十盒的。
裴观玉:“Neocore的芯片几乎渗透了国内所有高性能计算和智能计算领域。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两人都听明白了。
意味着周温昱想要飞过来抓人,实在轻而易举。
沈惜月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真没办法治一治这小洋鬼子了吗!”她好想报警把他抓起来。
“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上供十盒好了吧!”
裴观玉终于动了动手指,拨通跨国电话。
“我可以帮忙联系上Lyson。”-
从裴家的宅邸出来,正是午后。
五月的天气,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有些闷燥。
简泱走在路上,还在想刚刚裴观玉和Lyson的那通电话。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和煦带笑,面对这样一通陌生的,冒犯的,不知来意的来电,也能保持礼貌应对,表现得就像西方媒体对莱森所宣传的“风趣诙谐,远见卓识的传奇企业家”身份。
“请原谅我的儿子,给你们带来的麻烦。”莱森哈哈笑说,“我会让我的保镖再去一趟,请他回来的。”
怪不得。
怪不得周温昱三月起,突然那么急地又哄又骗地要带她回国,原来那时起,他的定位,就被晏听礼透露给了莱森,开始被莱森的保镖追踪。
这一切就都串起来了。
走着走着,简泱的手机又嗡动着响起,周温昱的发来好多条信息。
他说她照顾太久会累,让索菲娜来替她半天。
[泱泱,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原本想推脱,但手指触及屏幕,简泱还是问:[去哪里?]
周温昱回得很快,问她在不在医院,他现在来接她。
[具体地方,暂时和泱泱保密> <]
简泱也快到医院了,犹豫了会,还是回了个好。
半小时后,周温昱到了,简泱上车,看他有些沉默地导航,然后开车去了邻省。
邻省也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
简泱看着导航上的地址,福利院?
她的心脏咯噔一跳,立刻就想到了看到的资料里,说他的母亲周婉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但简泱不敢表现出来,还得保持淡定地问:“怎么突然要去这里?”
周温昱看着前方,笑眯眯地说。
“我偷偷在妈妈的日记里看过,她说,小时候曾在福利院后面的梧桐树下,埋了几瓶女儿红。”
“妈妈说,很遗憾没能喝到。”
简泱:“之前没听你说过,阿姨是邻省人吗?”
周温昱摇头:“不确定。”
“妈妈后面的记忆不太好…我也太小了,记不清。”
他很快笑起来:“宝宝,我真的很期待呢。”
“我还问了小满,中国人结婚是要喝交杯酒的,一会要真能挖出来,我们也试试好不好?”
简泱唇角弯起又难过地压下,她实在立刻无法说出冰冷的拒绝的话。
“喝酒不能开车。”
“真能挖到,也等回来再喝吧。”
周温昱眉开眼笑:“好,都听泱泱的。”
他们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导航中的福利院。
这是一个比宁城还要破败一些的三线城市,福利院甚至还在老城区。
车子穿过拥挤的街区。
导航提示,目的地在右边时,简泱看着眼前破败低矮的房子,和门口老旧的牌匾。
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人住了。
现在不像几十年前,福利院很少有健全的孩子,因为健康的都会被很快领养走,所以不少小福利院都关门了。
身临其境看着眼前的地方,简泱无法不对这位没有见过面的周女士,肃然起敬。
该是何等优秀的女性,才能从这样的地方,一步步考上A大最好的专业,风光无限地去了斯坦福,如今庞大的Neocore商业帝国,最早期也有她的智慧和手笔。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竟然就这样年纪轻轻消失在异乡,再也没有音讯。
简泱踩着夕阳,她被周温昱牵着,推开生锈的铁门,进去如今格外苍凉的地界。
去寻找那个日记里,只言片语的“女儿红”。
“妈妈很喜欢写日记,”周温昱笑着说,“她和我说,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要记录下来。”
简泱点头:“我小时候也写。”
周温昱看她:“泱泱都没和我说过!你小时候会写什么?”
“嗯…”简泱回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般就写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流水账一样,很无聊的。”
“我还是想看。”
简泱摇头:“在我县城的老家呢,有机会——”
她突然顿住,内心像是被针用力扎了一下,传来尖锐的刺疼。
不会再有机会了。
Lyson的意思是,他会让周温昱再也没法入境。
裴家刚好有这个权力。
“那泱泱给我看日记,”周温昱停下脚步,弯着眼睛看她,“我也把我的给泱泱看。”
“你小时候也写日记吗?”
“小时候不写,”周温昱唇角轻轻翘了下,“现在写。”
“为什么?”
“因为日记只会记录有意义的时光呀。”周温昱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快速亲了下,“和宝宝在一起,才有意义。”
简泱还在震惊:“可我没见你写过。”
“我在悄悄写。”周温昱很神秘地说。
“我能…看一看吗?”
“现在不可以,结婚才能给泱泱看。”
周温昱看不远处的夕阳,和操场上那颗葱郁的梧桐树。
是这棵了吗?
简泱被他牵着往前走。
周温昱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拿着带来的铲子就开挖。
一连挖了三个洞。
他才惊喜地像是发现了宝藏:“泱泱泱泱泱!”
“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看!”
挖了快半小时都没发现有任何一瓶酒,简泱都不抱希望,正在哼哧哼哧地帮他填坑,这会听到真挖到了,她也好奇得不行,小跑过去蹲在他旁边。
简泱看到了被埋在土里,两个手掌大的瓷坛,有两瓶。
周温昱拿出来,拨干净泥土,还低头,对着闻了一下。
眼底闪了闪,一本正经看着她说:“好香呀。”
这酒都有三十年了吧?听说埋越久的酒越醇香,简泱也忍不住凑鼻子。
然后就被迎面重重的土腥气呛到,捂住鼻子不停咳嗽。
“噗哈哈哈哈。”周温昱突然大笑,神情就像最顽劣的孩子。
简泱恼得要掐他,然后被他抹了半脸的泥巴。
她也抹了一整手,要去报仇,但碍于可恶的身高差,周温昱稍一踮脚,连他的脸也碰不到了。
简泱气坏了,在原地叉腰瞪视时,被一把拉入怀里。
周温昱垂头,蹭掉她脸颊的泥土。
“宝宝。”他眨眼时,长长的眼睫,甚至能擦过她的脸颊,突然低声说,“我突然能喘过气了。”
简泱慢慢缓过劲,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爱我爱得更多更明显一点。
不然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垂下眸,周温昱依恋地从后抱着她,两人就这样不着边幅地就地坐下。
坑里面还有一瓶酒,简泱示意他拿出来。
酒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但拿肯定要拿回去的。
也在第二瓶酒被拿出来时,简泱看到了里面一个小玻璃瓶,是几十年前,很流行的漂流瓶样式。
她看到,周温昱自然也注意到,从最下面拿出来。
擦去泥土,看到里面卷起来的纸条。
他的眼睫突然飞速扇动,连简泱都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巨大波动,看周温昱快速地拿出纸条。
在玻璃制品的保护下,纸条三十年还保存完好。
打开后,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锋芒字迹。
“祝我做飞鸟
有指引航线,而非锁链
做大树,而非菟丝花
做炬火,做灿烂星光
祝我挣脱枷锁击碎天花板
祝我昂扬,祝我铮铮 ——来自18岁的周婉吟”(1)
简泱的内心都因为看到这一行有力的话,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震撼。
周温昱长久没有说话。
简泱却看到他拿着纸条的手指在发抖。
回头,她看见他皱着眉,脸上呈现一种极其痛苦哀恸的表情,他像是被掐住喉咙,无法喘过气,只能依靠用力抱住她,才能勉力支撑。
简泱也被这一种巨大的悲伤感染。
不停抚着他的脊背,看他的躯体反应慢慢缓解,才轻声问:“阿昱,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周温昱全身都在颤抖,很久很久,简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吐出两个字。
“…自杀。”
回去是简泱开的车,周温昱在后面睡着了。
他太高了,后排的坐垫躺不下,睡着时,只能全身蜷缩着。
这个姿势一定很不舒服,但周温昱从福利院出来,精神就无法再支撑一秒。
他和她说好累,想要睡一觉。
简泱想过他母亲的很多种死亡方式。
他杀,意外,生病。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自杀。
这样一个文字都能透出绝对精神力量的女性,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用自杀的方式了结生命?
简泱不敢深想。
到了地方,简泱轻拍周温昱,示意他起床回家睡觉。
周温昱缓缓睁开眼。
他身上脸上都是泥巴,蜷缩着睁开眼睛看她时,就是真正意义上无家可归的小脏狗。
周温昱做了一个梦。
梦到母亲从庄园的天台,跳下来的前一天。
那天,母亲对他格外亲近温柔。
她用了一下午,给他包了很奇怪的白团子,指着说这是饺子。
明明周温昱记得饺子很好吃,但梦里饺子馅里虾的腥味似乎没有去干净,周温昱觉得喉间很腥。
到底什么这么腥?
周温昱胃里翻滚着,到处寻找着腥味,直到听到庄园佣人的尖叫,冲出迷宫一样的房子。
看到了地上蔓延的像是洪水一般的粘稠的血,湮没到他脚边。
啊,是说什么这么腥呢,原来是妈妈的血。
奇怪,明明他吃完饺子就睡着了,根本没有亲眼见到妈妈死掉。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睁开眼。
原来是做梦啊。
简泱担心地看着周温昱。
他的眼神很涣散,像是陷入深层的梦魇,简泱蹲下身,轻唤他的名字。
周温昱的瞳孔缓动一下,凝在她脸上。
突然抱住她,用力到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
“泱泱。”
“泱泱。”
“泱泱。”
简泱轻轻“嗯”了一声。
“泱泱要陪我一辈子。”
“一直一直在一起。”
“没有泱泱。”
“我会死掉的。”
他看起来已经意识不清了。
简泱的眼前也是一团巨大的迷雾。
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只想,也只能陪他走最后这一小段路了。
简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循规蹈矩,内耗敏感,承担不起他人生的重量,也无法作为他人的精神支撑。
将周温昱哄着从车上到房间。
让他洗完澡,简泱陪着他躺在床上,低声说:“睡个好觉,阿昱。”
“嗯。”他看着她,矮下身,将头枕在她肩膀。
确定她一直在视野,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后天就是回国的日子了,终于要把泱泱带回家了。
简泱却是睁着眼,一夜无法入睡。
她在考虑以后。
今天裴观玉的意思是,周温昱非常不可控,他也无法预测这类特殊人群的行为。
虽然将周温昱未来将禁止入境,但他会不会雇人将她绑到美国,也未可知。
简泱听得心惊肉跳。
裴观玉问她未来打算在哪里发展。
简泱说会跟着唐筝读研,去华北西北那一条线路考古研究课题,信号都时有时无。
裴观玉说,会给她设计安装一些反追踪定位的高安全性程序,会随时监控有没有人监听。
“放心,我表弟是天才,专门研究这些保密玩意的,没人能破解他的防火墙。”沈惜月在一边打包票说。
“不,我不保证。”裴观玉还是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我劝你和他回去。”
他说话很平铺直叙,让简泱眼皮直跳。
沈惜月不以为意:“再深的感情,几年也淡了。”
“希望。”
简泱不知道他们后续要怎么操作,只能焦灼地等待。
黑暗中,她看着周温昱的睡颜。
凑上去,落下一个羽毛一般的吻。
格外虔诚地在心中许愿。
“祝你幸福。”
“得到想要的一切,哪怕继续做个坏小子也好,只要不被别人欺负。”
“一定要不需要我,也会幸福。”
周温昱定的机票在后天的下午。
次日,他睡了一觉后就满血复活,起来收拾东西。
他还一边收拾,一边问小满,要买什么特殊的,美国买不到的产品带回去。
然后在小满的建议下,出门去老字号中药店,抓了一大堆治疗宫寒,体寒的中药,还要了联系方式。
接着就沿着小满给的路线,把简泱喜欢吃的腊肉腊肠甚至是米粉,都采购一通。
甚至是一些农家酸菜,都准备一起带回去。
简泱被他从医院喊回来,就看到周温昱一箱一箱地将这些打包起来,准备带上飞机。
她喉间像是卡了团棉絮,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情绪反复拉扯,简泱被这样漫长的日夜折磨得完全无法入眠。
睁眼到天明,下半夜才疲惫闭上眼睛。
直到清晨,她被周温昱喊醒。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宝宝,起床收拾一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简泱一醒,心脏就砰砰开始狂跳。
她不知道裴观玉那边具体会怎么做,更不知道周温昱会怎么反应。
这种未知的紧张感,刺激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简泱想不到,他们能一路顺遂地到机场。
一直都到了安检,简泱被周温昱牵着,眼看着就真的要进登机口时,安检员突然示意周温昱:“先生,您请在这里等待片刻,我需要确认您的身份。”
周温昱眉头挑了一下,盯着安检员的视线有些冷。
“宝宝,不要担心,可能只是例行检查。”他还回头来安慰简泱。
不一会儿,穿着制服,应该是领导阶层的人过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近两米高的白人。
简泱注意到,在看到两个白人的时候,周温昱的眼神就变了,唇角的笑意下压,变得面无表情,眉眼是掩饰不住的阴翳。
“周先生,请跟我们过来一下。”
“宝宝,这边来。”周温昱到现在还没放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牵着她走。
简泱的心脏越跳越快。
周温昱的脚步有些急了,她需要小跑着跟着过去。
到这个私密的办公室,这个穿着制服的领导坐下:“我姓裴。”
他出示了警察证,简泱注意到,已经是厅级干部了。
“周先生,接到智联未来董事长晏先生举报,您涉及隐瞒身份参与其公司,也是国家一级保密项目的研发,涉嫌商业间谍行为,需要配合我们做调查。”
“证据呢。”周温昱淡淡问。
“这两位您应该很眼熟吧?三月,市局档案还有三位的违规驾驶记录。”
“需要他们来做人证,证明你是什么身份吗?”
菲勒开口:“Siles,Lyson先生正在家等您。”
“你作为Neocore财团的大少爷,却隐瞒身份大陆参与保密竞品项目研发,动机存疑。周先生,现在和我们走一趟吧。”
周温昱的唇角上扬又压下,呈现有些扭曲的弧度。
来回几次,他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简泱,急声说:“宝宝,我可能需要处理几个小麻烦。”
“在家等我好吗?处理完了,我再带你——”
“行了小洋鬼子,”背后的门被推开,沈惜月朝里面的人喊了声伯伯,就拉着简泱的手,“放开,泱泱早和你分手了。”
周温昱不放,唇角上扬,眼睛缓缓呈现一层血红色。
视线凝向简泱:“宝宝?”
“回家等我好吗?”
简泱安静地回避视线。
周温昱“哈”了一声,阴森的视线从室内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哪来这么多贱人?”
“除了晏听礼还有谁?是你?”周温昱盯向沈惜月,“你没这个脑子,那是哪个贱货?”
他再次转身看向简泱:“宝宝,你相信我的对吗?”
声音已经带上颤抖。
周温昱的眼泪也快速从眼眶落下:“警察叔叔,我没有。”
“我只是想带我的宝宝回家结婚。”
“我什么也没做。”
“都是贱人害我,他们都欺负我。”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简泱的骨头也被他捏疼,她终于说话:“周温昱,够了。”
简泱撇开他的手:“你别骗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从没想过跟你回去。”
“我们就到这里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只是想要泱泱而已,为什么全世界的贱人都在阻拦我!!!!!——《周温昱日记28》」
第29章
将话说出口后, 简泱心中积压的重石也终于落地。
她认真看向周温昱的眼睛,平静地说:“松手吧。”
周温昱没什么反应,但脸上那种惯常虚假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
他嗓调回归低沉, 偏头扫向所有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把这里留给我和泱泱, 我要和她谈一谈。”
“不行, 万一你对泱——”沈惜月还要说话,周温昱已经打断, 眉头蹙着, 是极其厌烦森寒的表情。
“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不然以后睡觉都别闭上眼睛。”
“我会报复你。”
沈惜月被吓了一跳。
立刻就要去喊她裴伯伯给她撑腰,这是裴观玉的堂伯伯,也是她姥爷的下属。
“十五分钟。”周温昱说。
简泱怕他发疯:“月月, 我和他的确还有一些话要说。”
直到那位裴姓领导颔首:“惜月, 我们去门口等一等。”
沈惜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朝简泱比了个有事就叫人的手势。
直到人群散尽,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站着脚疼,”周温昱牵着她来到沙发,“坐下来说吧。”
这里不知是机场哪个领导的办公室,他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也没有任何即将被带去调查的慌张。
“什么时候知道的?”周温昱靠着,轻描淡写地问。
“让我想想,”周温昱思索,“突然打我的那天对吗?”
“我就说我家泱泱啊, ”他有些回味地舔一下唇瓣,“前几天怎么那么带劲。”
“但提一点建议,泱泱很不会演爱人哦。”
他盯着她, 褪去了所有从前刻意做出的甜腻乖巧,本就深邃的五官一瞬间就变得成熟森然起来,气质是简泱所从没见过的陌生。
简泱自诩比不上他演技一流,皱眉:“你都看出来了,所以也在陪我演?”
“哈哈,”周温昱头往后仰,闭上眼睛,“这还真没有呢。”
“我和泱泱一样,也演不出来该怎么爱人。”
只是想赌那一丝丝真实。
但他的泱泱,真是给他送了好大一个礼物啊。
简泱听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熟知自己的心软敏感,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站起身:“事到如今,你骗我两年,我骗你一次,我们也算扯平了。我们就好聚好散,以后——”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周温昱的手掌像是坚硬的铁,紧紧将她握住,一把拉到面前。
简泱没有站稳,以一种半跪的姿势,按在他岔开的双腿间。
她的下巴被抬起,周温昱垂着眼睫,俯视过来。
这样低位的视角,简泱很不适应,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阴翳注视,脸上的皮肤都被盯得刺痛。
“泱泱,你真的太可爱了。”周温昱扯动唇角
手指收紧,轻慢地将拇指插进她的唇瓣,懒声说:“我这种道德低下,没有底线的恶人,你沾上我,有好聚好散的可能吗?”
简泱瞪视过去,忍耐道:“你不想也得想。”
“我不可能和你这种人继续在一起,哪怕一秒。”
“好凶啊宝宝。”
周温昱笑眯眯地啧一声。
语气陡然转戾:“我这种人?”
“可是,”他眼底的蓝光在汹涌地颤动,腔调低哑冰冷,“泱泱不也爱我这种人爱得死去活来吗?”
“不也被调教成我这种人的小骚宝宝了吗?”
“除了我这种人,还有谁会这样爱你呢嗯?”
“是你都不一定能活下来的奶奶,还是那个烂泥一样的家?”
简泱的胸腔像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爆炸。
他果然,果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这两年前傲慢俯视她的所有脆弱和痛苦,然后居高临下施舍所谓的爱。
所有的自尊就被踩在泥地,简泱愤怒得想要尖叫。
她一口狠狠咬在他闯入口腔的手指,然后用力扒开他可恨的手。
大脑的理智尽失,简泱盯视着他,颤声说:“所以我现在不爱你了!”
“而且我一想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欺骗,被你控制,和你上床,我就恶心!”
“你知道最后几天,每次和你上床我都要吐出来了吗!”
“你最后的价值就是给我的奶奶治病,然后滚回去过你的上等人生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话音刚落,简泱的脖颈突然被坚硬的指骨一把掐住,周温昱手上还有她咬出的血,就这样从她的颈间往下流,映衬在肌肤上,格外鲜红恐怖。
她终于在他脸上看到失控和愤怒的情绪,他面无表情,眼神沉甸甸地压下来,显得尤为森然可怕:
“你真的很让我生气呢。”
但下一秒,他又牵起唇角:“再来接个分别吻好吗?”
简泱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够面不改色地提出这种要求,恼得伸手要推开人时,被一只手掐住后脖颈。
周温昱的舌头恶狠狠地,肆意地缠上来,疯狂地在她口腔汲取含弄,简泱快被夺去了呼吸。
她狠狠咬下去,尝到了血腥味,还有冰凉的,咸涩的水珠。
简泱睁眼看到周温昱脸上,断了线般的眼泪,他压在她后颈的手指也在不停发抖。
“恶心吗?”
“和我接吻恶心吗?吃我的口水想吐吗?”
“嗯?”
他边恶意地含吮她嘴唇边反问。
“恶心也要全部吃掉。”
“我告诉你,这次算我犯蠢。”
“下次见面,不止我的口水,我还要s满你身上每一处,到全是我的脏东西。”
“还要在你肚子里留我的脏种,我们一辈子都纠缠在一起。”
“你陪着我发烂下地狱。”
简泱品尝到舌尖属于眼泪的咸涩味,喉间发苦,再伤人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她和周温昱,竟然会到今天这步,互相口吐恶言,狠狠扎进对方心脏。
简泱再一次强调:“我们不会再见面。”
周温昱:“这轮不到你做决定。”
他用指腹擦去嘴唇的血,眼神垂落,狩猎一般盯向她:
“我不想要你这样不听话的主人了。”
“主人不会听话。只有小狗才会听我的话,永远没法离开我,不是吗?”
“简泱,你不做主人,就做我的狗好了。”
他掐在脖颈的手不轻不重。
就像是把玩宠物的力度,不会窒息,但也完全挣脱不开。
“你、做、梦。”简泱盯着他,咬牙吐出三个字。
周温昱却咧唇笑起来。
“我最开始驯Liik的时候,它也这样不听话。现在不还是成了见了我就撒娇卖宠的狗。”
“既然宝宝不需要我的爱,”周温昱凑近她面颊,看她脸上因为紧张,悚然直立的汗毛,呼出一口气,“我就彻底把宝宝吃掉。”
“期待下一次见面。”
简泱大脑想保持理智,但身体却泛起生理性的恐惧,在轻轻打着颤。
“我告诉你,我们不会再见,”她尖叫,“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也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简泱立刻要推开他,周温昱像突然是个孩子一样抓着她不肯放手。
他又突然变了一个人,脑袋疯狂地蹭着她的脖颈讨好。
“宝宝。”
“我好疼。”
“全身都好疼啊。”
“我痛苦地要死掉了。”
“你救救我,不要抛弃我。”
简泱安静地垂着眼眸,手像是从前一般,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真的很疼吗?”
周温昱眼睫轻动。
他又露出孩子般天真乖巧的表情,含着眼泪点头。
在他晃神的间隙,简泱狠狠推开周温昱,冷声说:“那你疼着吧,再也不见。”
她立刻转身去开门,身后传来追上来的,急骤的脚步声。
“不要走。”
“不许走!”
“啊!!!”
周温昱突然崩溃的大叫,声音像是发狂的野兽。
简泱摈弃他的声音,大步跑出去,回头,看见周温昱被两个白人保镖拦住。
他站在原地,唇间还有血珠,视线穿透过来,死死盯着她。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的眼神,他动着赤红的唇瓣,一字一字冲她说。
“简泱。”
“我一定一定会抓到你。”
简泱喘着气,感觉到从脊背升起的厚重凉意。
沈惜月都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握住简泱,牵着她往出口走:“快走,快走啊泱泱!!!”
简泱僵硬的脚步也不由被沈惜月带着快起来
快要到转弯处,她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周温昱的方向。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色惨白,眼眸也一潭死水,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弃犬。
这是简泱看周温昱的最后一眼。
而这个眼神,后来也一直频繁出现在简泱的睡梦里。
又是深夜。
简泱从睡梦中惊醒,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撑起身体看向前方的墙壁。
墙壁上是整墙的奖状,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的明黄光芒。
老式空调的制冷一般,还发出呼呼的响声,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野猫叫声。
简泱盯着前方的墙壁看了很久,才恍惚现在所在何地。
这是她和奶奶在县城的老房子,正是暑期,她已经毕业回来一个多月了。
刚刚的梦境还在大脑不断映现,简泱闭上眼,等那阵心脏的揪疼缓缓过去。
她又梦见了周温昱。
梦到两年前,她拿着关东煮从店里出来,看到了候在路边,背着双肩包,眼巴巴等待的周温昱。
他的脸颊漂亮,眼睛闪闪发亮,求她带他回家。
情境翻转。
简泱看见自己出现在那个传说中的“杜邦庄园”,华美庞大,是游戏模型的超级plus版。
眼前全是迷雾,她在望不见尽头的红杉林里迷了路。
她怎么会在这里?
梦中的简泱在四处寻找出口,终于,她走到红杉林的尽头,以为终于能出去时。
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棕狮,冲她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冲过来。
简泱尖叫,转身往回跑。
后腰被一只手重重揽住,周温昱鬼魅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啊,抓到你了哦宝宝。”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抛弃我抛弃我抛弃我抛弃我!!!”
“好痛啊宝宝!我快要被欺负死掉了!”梦境再次跳跃,简泱看见周温昱被人拖在马后面转圈,被人锁在地下室抽打。
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机场分开那晚的弃犬。
简泱猛地惊醒。
深吸气,灌了几口冷水,意识才渐渐清醒。
还好。
全是假的。
周温昱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两个多月了,不可能可以抓到她。
那天,带他去警局调查当然只是幌子。周温昱被带去问了几天话,就被标记为风险人士,遣返回国,从此禁止入境。
简泱也在裴观玉的建议下,注销了所有的软件和银行卡,甚至回收了一个二手机,重新注册所有账户,还用上了裴观玉设计的防监听程序。
别的情侣分手,还会有共友之类的牵扯,她和周温昱竟然全然没有,他们在一起的两年,周温昱将她的生活完全地占据和环绕,他们没有一个共同联系人。
所以,周温昱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而梦的最后…简泱扯了扯唇,觉得她实在多虑。
周温昱当然不可能被欺负,他只会这样对别人。
简泱的生活重归风平浪静,好在有了更多平淡的幸福。
奶奶已经转回县城休养,快三个月,她终于能慢慢起身,不再需要一直躺在床上。
复查时医生说,大概再进行一两个月的康复训练,就能慢慢下床走路。
他正是当初给老太太看诊的医生,每次看到老太太利落干净的手术创口,都不住感慨医生的技术。
“当时怕你太难过,我都没和你说,这手术在我们院成功率连百分之五十都不到,国内能做成的医生也不多。”
“你说的X院孙主任,我估计他也做不到这么漂亮。”
简泱垂眸,笑了笑。
推着奶奶回去的路上,老太太又在嘀咕,问当时给她做手术的外国医生,到底是哪一位,她是怎么请来的。
当然,老太太最焦心的,还是她花了多少钱,到底欠没欠债。
简泱沉默了许久,说:“真的不欠,已经两清了。”
以为奶奶会和从前一样不再问,谁知老太太冷不丁冒出一句:“是那个小伙子吗?”
“什么?”简泱愣住。
“那个来病房外面好几次的,站着没进来。”老太太说,“看着很乖的孩子。”
“乖?”
简泱没往下说,心想周温昱干的混事,说出来能把老太太吓晕过去,只是没想到奶奶眼睛这么尖,还看到了悄悄躲在病房门后的小洋鬼子。
她突然想起,他拎来的,围在脚边的红通通的礼盒。
简泱咽下喉间蔓延起的酸涩:“是他…他家里刚好有人做这个事。我们已经分手了,真的。”
“你应该让那孩子来见见我的,”老太太说,“我还没谢谢他。”
简泱继续推着奶奶往前走。
什么也没说。
暑假期间,赵琳也来了几次,说是看望老太太。
她每次来,简泱就出门去给隔壁栋高三的孩子做家教,错开时间。
但赵琳还会一直等到她回来,还每次都殷勤地炒好几个菜。
简泱淡淡说:“以后不用买菜过来。”
不用想,她也能知道赵琳现在在段家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家里的不动产做抵押,还欠了一屁股债。
段家本来就是势力的人家,还是因为段越,整个段家才会沦落到这样地步,赵琳本来就被婆婆和姑子排挤,现在日子更是可想而知。
见女儿终于愿意理自己,赵琳抹起眼泪,诉说现在的辛酸。
她说段越高考时手没好写不了字,已经送去复读学校了,学费很贵;说家里现在欠的太多,每个月的两千块能不能改成一千;还说花店房租太贵开不下去,她已经兼职打了三份工。
简泱放下筷子:“我让的是段越工作后还债,你为什么要帮忙还?”
“我是他妈我能不管——”
“那这是你的选择,”简泱平静地说,“这一切的苦难都是你自己选的。”
“还有,我生活里的事情也很多,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的烦恼,这些都与我无关。”
被她的冷漠震慑,赵琳呆在原地,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看了她许久,眼中闪烁着泪光。
简泱只是低头吃饭。
也实在是忙,赵琳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八月底,奶奶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起路。简泱带着她去市医院最后一次复查。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看出老太太心情很不错,简泱说带她在街上走一走,再去吃菜市场门口那家祖孙俩都最爱吃的面馆。
但夏天的天说变就变,天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坐在面馆,简泱看到了骑着三轮车经过的赵琳,她没有看见她,穿的还是去年简泱给她买的格子衬衫,已经洗到发白。
车上全是到处收的书籍塑料瓶,堆了满满一车,赵琳踩一下,还没踩动,车子颤颤巍巍地晃动一下。
上面堆得满满的瓶子,好几捆落在地上。
雨水落在赵琳身上,沾湿了衣襟。
这样一个面对生活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就这样淋着雨,边和按着喇叭的其他人不停道歉,边低头捡瓶子。
简泱坐在面馆看了会,从包里拿出那把总是备用的伞,走过去。
过去的雨天里,赵琳从来缺席,留下简泱一生的潮湿。
她最后递给了赵琳一把伞。
今后人生的风雨的困境,赵琳也只能自己撑伞,简泱不会再参与。
没有谁能靠谁一辈子。
九月,A大开学。
提前一周,简泱带着奶奶,一起登上了去京市的飞机。
老太太第一次踩在京市的土地,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握着她手的力度很重。
“奶奶,我很有经验的,跟着我走吧,一定让你吃好玩好。”
老太太嗔她:“吹牛。”
简泱淡笑着扶住奶奶的肩膀说:“是真的,客人还给了我超级大好评,额外给了很多奖金呢。”
“走吧奶奶,我们启程咯。”
第30章
暑假来京市玩, 的确不算一个特别明智的选择,到处都是人挤人,排队排出长龙。
顾忌着奶奶的腿脚, 怕她累着,简泱一天只带她去一个地方。
故宫文创店精美的冰箱贴, 宫灯形状, 按一下,还能亮起来。老太太伸手, 喜爱地打量, 看了眼价格,她纳罕地瞪大眼睛,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又赶快放了回去。
简泱看得心中暗笑, 在老太太没注意, 偷偷拿下来,放进了篮子里。
她指腹摩挲着手中的宫灯, 故地重游,哪怕简泱再刻意去回避,记忆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脑中。
这里的冰箱贴,她曾经全部拥有过。
带周温昱来旅游时, 简泱自己就和奶奶一样,沉迷这些文创,半天不舍得走,但看了眼价格, 还是放下。
周温昱就在旁边,她摸一个,他往篮子里任何一个, 大手大脚花了四位数,后来这些全都密密麻麻贴在他们公寓的冰箱。
被简泱收拾着带回宁城,又被周温昱打包,漂洋过海去了美国。
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会不会放在那里装灰。
简泱带着奶奶,优哉游哉地逛了七天,然后陪奶奶坐车,送她回了县城。
对于她突然不选择工作,坚持读研的决定,老太太虽然有些不舍,但总体还是点头支持:“读书好,多读书明事理。”
简泱要继续雇阿姨,一月两千的价格,照顾老太太一日三餐,平时有什么不好干的活再过来帮一把。
老太太死活不愿意:“我现在腿脚方便了,自己炒菜有什么不会的。”
简泱为了让奶奶宽心,她说这是段家还给她的五万块。
段岩总体是个讲信用的人,每个月两千,都会主动打给她,这钱用来照顾奶奶刚好。
老太太还是不舍得:“这个钱用来做什么不好…”
“您就好好在家养身体,没事出去打打牌,聊聊天。”
“等我放假了就回来看奶奶。”简泱边收拾行李边嘱托。
简泱在收拾包裹的最后,看到了塞在卡包里,周温昱给的那张黑金卡。
她猛地一顿。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都忘了还给他。
简泱跑去了县城最大的银行人工窗口,去查这个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当天惊动了总行的领导。
银行的领导说,这是张双通卡,两个国家都可以用,在被告知卡里是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后,简泱头脑发晕。
她已经猜到这里面的钱没那么干净。
因为简泱回忆起,那天周温昱在送给她时,脸上的表情很坏。
这个小疯子,搞的这么多黑钱,全部塞给了她,是想让她也一起违法犯罪吗?而且周温昱至今没有把这张卡的钱封住。
想到他送出这张卡时的意图,简泱恶狠狠把卡掰断,扔进了垃圾回收站。
去你的吧。
九月开学,再见到唐筝,她显得很开心,给了简泱一个拥抱。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研究生的时间,比本科要自由很多。
有唐筝这样一个很纯粹的学术型导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刚开学,唐筝的课题还没开始,简泱也足够清闲,可以和同样读研的冯若,沈惜月出门逛街拍照。
因为每个月有了研究生补助,和唐筝给的项目补贴,再加上各种奖助学金,没有住在校外的开销,基本的生活开支已经能维持住。
简泱也不再像本科时期,因为总焦虑未来,担心没有为家人托底的能力,到处兼职打零工。
更好的事,自从经过这一场大难后,老太太也知道要仔细着身体,不再拼命省钱苦自己,没事还出去打一打扑克,阿姨发来的视频里,脸色都比从前红润了许多。
从小到大,一直沉甸甸压在简泱肩膀的石头,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她忽然明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更不存在她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这样平淡普通的日子,于她而言,就很好很幸福。
只不过沈惜月的阴影,看起来似乎比她还大一些
,出门逛街,还几次担心地问她,有没有被周温昱骚扰。
简泱摇头说:“没有,完全没有。”
甚至裴观玉让她安装的那个防监听程序,都始终没有警示过。
周温昱真的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这样吗?”沈惜月看起来终于松了口气,哼道,“看起来这小疯子也没多少本事嘛,那天放狠话放的,还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呢。”
“我去外网搜搜他,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说着,沈惜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翻墙。
简泱心想,应该是没有的。
周温昱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有也会霸道地删——
“诶,真有。”
“我去!但这都什么啊!!!”
“这家伙,”沈惜月手抖着,震惊地说,“这家伙在他祖母的葬礼上,‘不小心’让宠物把骨灰碰撒了,我的妈真是戴孝子啊!”
“这还有图片,不过好糊…这到底什么宠物这么大?”沈惜月说着要把手机递过来。
冷不丁再听到他的消息,简泱心咯噔咯噔狂跳。
梦中那种阴森感顷刻间将她环绕,她快速按住沈惜月的手机屏幕:“好了,不要看了。”
“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简泱的手指冰凉,不仅为听到的这个正常人都难以消化的消息,更为周温昱如今更为放纵肆意的行事方式。
她只希望时间能淡化所有,周温昱尽快忘了她这么个人,过好他自己的生活。
简泱还想往后再出国看一看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地过去。
临近国庆,简泱在唐筝那得到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唐筝说,贝莉要来国内出差,她们多年未见,打算一起吃个饭。
鉴于简泱和贝莉曾有过的缘分,问她去不去。
“哦对了,这次陆则也非要跟着过来。”唐筝说,“他说想再见见你。”
再牵扯到这些和周温昱有关系的人,简泱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但想着周温昱本人都被禁止入境,而且这么久都风平浪静,没有试图定位和监听她,也不再有什么危险性,她点头答应了。
和简泱所想象的一样,贝莉是一个干练的女强人形象,留着及肩的头发,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热情地和她打了招呼。
唐筝曾和她是港大的同学。
贝莉毕业后去美留学,之后就在那边工作成家。
她和丈夫都是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魔,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有时间带,在家里放养。
但给孩子的爱并不少,所以养成陆则这么一个混世又没心眼的孩子。
而再见陆则,简泱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看着比半年前,说话和行事方式都成熟了许多,一头潇洒的卷毛也拉直。
对陆则,简泱心中还是十分抱歉的。
毕竟从头到尾,陆则就很无辜,好心提醒她,却被恐吓威胁遣送回家,还从此失去了大名。
如此荒谬。
吃完饭,贝莉和唐筝在叙旧。
陆则实在没憋住,坐过来低声找简泱说话。
“那个家伙,已经回来了。泱泱,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简泱略说了过程。
“你真是幸运。”陆则听完,感慨说,“那家伙就是太自负了,认为没人能脱离他的掌控。”
的确是幸运。
简泱想到那天机场最后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不已。
没有裴观玉帮忙,还有晏听礼那样的神来一笔。她一人能怎样对周温昱进行反抗呢?
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他回来后行事很高调,”陆则指了指脑袋,“我感觉他这个地方,好像更失常了。”
陆则滔滔不绝往下说。
关于周温昱,媒体大肆报道,他的圈子也在不停谈论,都是十几二十岁躁动不已的青少年,对上面那层离经叛道的人物,很难不向往。
周温昱回去后,就在曼哈顿和凯尔曼以及阿尔伯特那一群人,开了个穷奢极欲的派对,汇集欧美名流,为了追求刺激,里面赌钱,吸气,派对y趴都是常规操作。
“不过,这次派对传出来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有个模特邀请他上楼,那家伙公开说他阳痿,看不了脏东西,这事已经传开了。”
简泱:“……”
“泱,他真的阳痿吗?”陆则听起来很幸灾乐祸。
简泱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点头说:“嗯,真的。”
“哇,怪不得内心这么阴暗扭曲,”陆则终于找到理由,还同情地安慰她,“泱泱,你真是太善良了,现在才和他分手。”
陆则又说起了周温昱祖母罗珊葬礼当天的新闻。
当天现场闹出了好大的风波,周温昱“不小心”弄撒骨灰,罗珊的继任华人丈夫夏华气到高血压发作。
作为始作俑者的周温昱竟当场无措地掉起眼泪,诉说起和华人祖母的感情,在场的宾客无一不被打动。
夏华气得要发狂揍人,周温昱哭着反手报警,说他已经在祖母过世前的针剂药物中查出大量慢性致幻药,夏华涉嫌恶意哄骗遗嘱,意图吞并遗产。
罗珊的遗嘱不能奏效,同时,罗珊的三个孩子,也突然跳出来指控其父。
夏华被警方带走调查,这期间,不再享有遗嘱的继承权。
而据财经时报报道,罗珊三个孩子所能分到的Neocore股份,早已经不明原因地低价抛售出去。
买方身份暂时不明。
新闻上,有关这件事的讨论五花八门。
网民不知情况,舆论已经一边倒,都在骂夏华杀妻骗钱,要求警方从严处置。
但陆则作为同家族的人,是知道罗珊和这个华人初恋男友感情颇深,和奥文离婚后,还能再结婚相伴几十年。
夏华怎么可能给本就时日无多的妻子下致幻药?
那家私人疗养院,正在Provindence集团旗下。
联系到周温昱和其中千丝万缕的牵扯,简直不能细思其原因,因为稍微深思,就会一阵毛骨悚然。
外网也有对这些内情的猜测,但只要再刷新,这些帖子就会无影无踪。
至于罗珊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倒戈,买走股份的到底是谁,这其中的说法是更扑朔迷离了。
“我觉得和那家伙脱不了干系。”陆则下结论。
简泱握着茶杯的手在轻微发抖,她灌一口,压下内心那层不寒而栗的惊悚。
每一次听到周温昱的消息,她的震撼就会再刷新一层。这样的他…真的是那个和她同床共枕快两年,经常蹭着她撒娇卖乖的少年吗?
贝莉只在京市短暂落脚几天,就和陆则坐飞机回了旧金山。
走前,陆则还要了她现在的邮箱,他说之前的已经联系不上。
简泱犹豫了会,还是给了新邮箱。
“以后常联系。”陆则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给你分享西海岸的风景呀,期待有一天你能过来,我带你玩。”
国庆后的京市慢慢转凉,黄色的梧桐树叶打着旋,落在校园的地面上。
简泱起床,脚有点冰凉,她打开宿舍的窗,清爽的凉气拂面,风一刮,对面银杏树的叶子打着旋落在地上。
简泱裹紧外套。
突然就想起两年前的一场秋雨后。
气温陡然转凉,一夜下降了十几度。
那时周温昱借口“床坏”,天天赖在她的卧室撒娇打滚,还美名其曰省空调费。
当天简泱提示他,夜里要降温,晚上最好要盖厚一点的被子。
周温昱没有当回事,依旧光手光脚地将她连人带被子的抱着。
小洋人没有再热也要盖肚脐的习惯。
半夜大降温,简泱感觉有些冷,要裹紧被子时,有个大火炉般的身体贴上来。
清晨,简泱才发现周温昱不知道什么时候拱进了她的被子,两个人像蚕蛹一样裹在一起取暖。
他早就醒了。
但睁着漂亮的眼睛,垂着眼睫,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看。
“泱泱。”
“你是个可爱的蚕宝宝。”
周温昱就是这样,她干什么,都能找词汇夸。
简泱被他看得脸红起来,将脸埋下。
简泱伸手,接了一片吹过来的落叶。
她关上窗户挡住风。
指尖的凉意却久久没有褪去。
十月中,简泱和唐筝团队开始了调研课题,起始站在中原,沿着线路往西,从西北到西南。
调研很辛苦,风餐露宿,去的都是一些交通不便,信号不通的地界。
户外时间紧任务重,简泱都经常隔一天才能回消息。
除了沈惜月的探店邀约,还有远在大洋彼岸,陆则时不时发来的邮件。
他最近爱上了冲浪,会经常给她分享冲浪视频。
阳光,海滩,欢声笑语。
他已经出师,发来和教练比试的视频。
简泱回消息,夸他很厉害。
陆则的消息不多,大概三四天才会分享一些。
冲浪,滑板,打排球。
他的生活很丰富。
简泱目前的信号都时有时无,所以也渐渐放心,回陆则的邮件变得勤快起来。
陆则的消息也不知在哪天,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间歇性的冲浪和海岸视频,变成每天都发消息。
他经常问她在做什么,身边有谁,冷不冷,累不累。
简泱很忙,逐渐回不过来。
有一次,村里停电两天。
简泱手机有三天都是停电关机状态。
打开手机。
密密麻麻的邮件涌上眼底。
陆则先是发来在大学上课,吐槽教授讲课很无聊。
隔几个小时,又发一个视频。
到第二天,她也一直没回时,消息越来越多。
到第三天。
他在不停呼唤她。
[泱泱]
[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在哪里]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不知怎么,简泱的心跳加快,有种熟悉的窒息感。
她从脊背产生一阵毛骨悚然,几乎已经产生那一层荒谬的怀疑,强定心神,回了句:[你有什么事?]
简泱没想到,那头直接回复:[可以打电话吗?]
她眨一下眼,内心略微松了口气:[有事吗?]
[你一直不回消息,我就是担心你。]
简泱存着试探的心思回复:[打电话吧。这是我的号码。]
她留的是村里的座机。
在听到电话铃声响,提示来自跨洋电话,简泱谨慎的接听,陆则的声音响起时,她才终于松口气。
“你为什么给我发那么多条消息?很吓人知不知道。”
陆则说:“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耐心解释了几句,简泱才挂断电话,还好,可能只是她太敏感了。
小疯子在美利坚开派对,玩弄他人玩得不亦乐乎,哪来的时间隔着网线和她玩这种游戏。
殊不知。
这通电话甫一挂断,Neocore总部全玻璃的巨大办公室内,周温昱一把将陆则丢到一边,手机也不讲道理地夺过来。
他的手指在发抖。
眼睛死死盯着这则简短的电话录音,不停重复再重复地听。
陆则坐在宽大的地毯上,衣领还有被拽出的褶皱,他也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天花板。
陆则还是低估了周温昱的疯癫程度。
如果时间能倒流。
他绝对不会悄悄跑去大陆,更不会手贱给简泱发一条消息。
是他害了她。
上个月,陆则正在快乐打沙滩排球,回更衣室换衣服时,就被打晕带上车。
醒来,周温昱给了他两巴掌。
骂他是不要脸的小三,上不得台面的替代品。
然后自名字之后,陆则又失去了他的邮箱账号。
陆则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如今的周温昱,看一眼就让人胆寒。如果说在大陆周温昱还有所收敛,在这里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周温昱同样瘦了很多,脸和唇色都很苍白,那种刻意卖乖想要做出的甜美感消失殆尽,留下的只剩无尽的阴翳。
他疯得不像话,已经没人敢惹他。
他用枪抵着他的脑袋,缓慢低语:“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有通风报信的行为,我不保证你明天会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陆则只能配合他,每天给他发自己的视频。
看周温昱用着他的账号,去等那只言片语的消息。
看他因为简泱三天没有回。
狂躁地将他拎过来,要他去联系,把人给哄回来。
一个这样离经叛道,道德底线低下的人。
如今却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只能借用他的身份,藏在皮套后面,一遍遍去听简泱的声音。
录音一遍遍播放。
陆则抬起头,看着周温昱闭上眼睛,失去所有力气般,将头抵在桌前。
空气中弥漫一层浓厚的悲伤。
好在陆则后续也恢复了正常。
消息又恢复了三四天的频率,都是他体验的各种各样的运动。
有天晚上,他发来一段视频,这段视频很安静,没有陆则的声音。
[我在纽约玩。]
是从上而下俯视城市夜景的直升机视角,简泱看到了只在电影里看过的自由女神。
视频里只露出一双球鞋,传来呼呼的风声。
又是一条新的消息。
[你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吗。]
已经到十一月底,简泱刚和唐筝迎着凛冽寒风,进入西北。
国内是白天,眼前只有荒芜看不见尽头的黄沙。
简泱拍了张照片,发送回去:[在西北。]
和唐筝的科研虽然辛苦,但简泱能以脚丈量土地,见到了课本才能看到的风光,她不再预支焦虑,感觉到了灵魂的自由。
[你自己的照片呢?没有吗?]
因为这条消息,简泱的心脏错跳一拍,她感觉到有些不寻常超出界限的暧昧。
她长久没有回复。
那头很快发来。
[抱歉,冒昧了,你不想发就不发]
后面还跟了个跪下的表情包。
他又变得正常客套起来,和从前一样插科打诨。
简泱想了想,还是随便找了个角度,自拍一张发了过去。
[不是不拍,是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她都没化妆,风沙吹过,灰头土脸的。
与此同时,内设豪华的直升机上,凯尔曼丢下骰子,看一直背对他们看外面的周温昱,意兴阑珊地伸脚踹了过去:“Zhou,那些傻子都被你像个皮球一样玩,你不该和我们庆祝庆祝吗?”
“喂,你下面软,人也软了吗?要不要让阿尔伯特给你开点壮阳药。”
旁边的阿尔伯特大笑:“我这应有尽有,保证让你重新生龙活虎。”
周温昱一直不搭理。
凯尔曼也没了趣,上前,随后纳罕地看他头靠在墙壁,脸颊的水珠滑落,隐没进领口。
同时注意到他手机界面,一张定格许久的照片。
上面的女孩一头黑发,脸颊白皙,眼睛明亮有神,正冲着镜头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以为我会恨泱泱
我恨她的抛弃,恨她的欺骗利用
但当她进入大陆深处
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她时
我是这样想念她——《周温昱日记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