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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茶水间的门打开。

    看到温蒂口中这个克洛安时, 简泱眼皮一跳,恍惚了好一阵。

    她是在裴观玉那见过周温昱小时候的照片的,他从小就长得好, 简泱没见过能和他撞脸的。

    但眼前这个孩子,竟然能和周温昱有四五分像, 像到简泱都要怀疑, 是不是他私生子的程度。

    但仔细瞧,克洛安混血感低一些, 发色更深一些, 已经接近纯黑色,眼珠也是琥珀色,几乎已经接近纯种亚洲人。

    他穿着工整的马甲和衬衫,眉眼也沉静, 上来就很有礼貌地喊:“Hi, Siles,Ms.Jian.”

    这边没有喊哥哥姐姐的习惯, 见面基本都是直呼其名。

    但克洛安礼节超乎年龄的周到,很快熟练地转化中文,沉着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简泱姐姐, 我是Siles的弟弟,父亲让我来这里陪姐姐熟悉一下环境,以后请多关照。”

    克洛安一开口,就和周温昱一点也不像了。

    他气质出众, 礼节周到,还会这样流利使用中文,是真正受过精英教育, 简泱想象出的上层人小孩模样。

    虽然不知道周温昱那个笑面虎父亲把克洛安送来的原因,但简泱不会迁怒孩子,就要伸手回握时,克洛安的小手就被周温昱拍开。

    他逗小狗样勾勾手指:“过来点,给我看看。”

    周温昱的态度很轻慢,但克洛安依旧情绪稳定地点头,走近:“要看什么?”

    两人礼节一对比,高下立见。

    简泱看着周温昱扫视过他全身,然后笑眯眯地贴近,“你妈叫什么?”

    克洛安回答:“林韵,因为我母亲的祖籍就在大陆江南,所以母亲的名取自水韵江南的韵,。”

    明明看起来才六七岁,但他的中文水平,简泱竟觉得比周温昱都高不少,介绍母亲名字,都知道用“水韵江南”这样的成语。

    周温昱的中文只能用作口语交流,他根本不会用这样诗情画意的成语。

    正经的诗歌和成语是一个也不会,生气只会把“贱人”“贱货”挂嘴边,但床上的下流词倒是学了不少。

    曾有一天傍晚,他们漫步在A大校园。

    那天的夕阳格外美,日落西山,印着天边的晚霞,当时简泱正在学唐史,文青的矫情劲上来,不自觉吟诗一首李世民晚年的诗:“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1)

    旁边的周温昱蹭得一歪头,搂住她的腰肢,期待问:“销魂?去哪里销魂?”

    他眼中溢出来的下流意味,让简泱因为夕阳美景而产生的愁绪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掌拍他脑袋,把他浸入大脑的淫虫都给拍出去:“你没事看点书吧。”

    从记忆回神,简泱细致看克洛安五官。

    没想到克洛安的母亲竟也是华人,

    他和周温昱的眉弓处,估计都更像莱森,因为相比亚洲人,都深邃了许多,但简泱觉得周温昱的眼睛更甜美,脸型也更流畅漂亮。

    她正打算礼节性聊聊天,旁边周温昱冷不丁就是散漫的一句:“你妈现在还活着?”

    这实在太没有礼貌了,简泱眼皮一跳,扯他衣袖,周温昱顺势握她手,十指相扣。

    克洛安倒是很淡定,面不改色地说:“我母亲还在集团任职,已经是亚太区首席运营官。”

    “父亲和我说,我母亲很优秀,是他信任的左膀右臂。”

    周温昱眯了下眼睛,拖着声音说:“这么厉害啊。”

    克洛安颔首:“这次来,母亲还教了我很多中国的礼节,我的中文也是她教的。”

    说完,他朝简泱微微一笑,“希望能和简泱姐姐相处愉快。”

    周温昱啪啪鼓掌:“太厉害了,简直太棒了。”

    他的眼中散发着不正常的光,直直站起身。

    简泱看着他上前,轻佻地弹了弹克洛安工整的领结,上面还有国风的花纹刺绣,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周温昱“哇哦”一声:“好漂亮啊,谁给你搭的。”

    克洛安说,“我妈妈说,这是中国礼仪,见客人,需要穿得整齐——”

    他的声音突然被打断,周温昱轻柔吐字:“赝品。”

    “你是,你妈更是。”

    克洛安猛地抬眼:“不许你这么说我母亲。”

    但在他话音落的后一秒,周温昱“哈”一声,一掌将克洛安推到地毯,还恶意拽坏了他用来做搭配的小领结。

    “小贱种,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老东西喊你来做什么?想害死我是不是?嗯?”

    简泱不可思议地看他突然发难,

    快速起身去扶起克洛安,震惊地看向周温昱:“你发什么疯?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

    “泱泱,”周温昱指着克洛安,抬高声音道,“你没看出来吗?是他,是他在欺负我!”

    简泱注意到,周温昱的眼眶出奇得红,手腕的青筋也在跳,整个人都在失控的边缘。

    一遍遍重复:“是他欺负我,泱泱,是他欺负我。”

    克洛安攥住简泱的衣袖:“简泱姐姐,我没事,有地毯,不疼。”

    “就是领结是我妈妈绣的,送我的生日礼物,姐姐能让Siles还给我吗?”

    “领结,还给克洛安,”简泱伸手,皱眉看着周温昱,“快点呀。”

    温蒂也带着一众佣人上前,围住克洛安,询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边人最反感虐童,哪怕再畏惧周温昱,不少人还是忍不住朝周温昱投向鄙夷又愤怒的视线。

    简泱看着人群外,垂着眼睫,脸色也有些发白的周温昱。

    他沉沉盯着他们这一群人。

    在简泱第三遍问他要领结时,周温昱唇瓣弯起来,眸底是平静的癫狂,他不仅没有把领结还回来,手指翻飞,很恶意地扯烂,还从裤子口袋拿出打火机。

    就着所有人面点燃,丢在地上,唇角笑意放大,肆意地看着火苗将精美的领结烧成灰烬。

    他用英文,让所有人都听到:“这种贱玩意,可不能脏了泱泱的手。”

    温蒂实在忍不住,沉着嗓说:“周女士教您念过很多书,教您要尊老爱幼,要——”

    周温昱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恐怖:“闭嘴!你被解雇了。”

    温蒂深吸口气。

    他只朝简泱伸出手,哑声说:“泱泱,我现在有些难过,你过来,抱抱我。”

    “泱泱。”

    “泱泱。”

    “泱泱。”

    周温昱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过来!”

    这边同样排斥违背妇女意志的犯罪行为,好几个佣人都有意无意挡在简泱面前,统一看向周温昱。

    克洛安也轻拽简泱的衣袖:“简泱姐姐,不要去。”

    周温昱哈哈笑了,脸色却越来越沉,像是地狱来的恶鬼,一步步抬步靠近。

    “泱泱,是不是又在嫌我恶心?”

    “你是不是以为,有这么一群蝼蚁样的人护着你,就可以躲开我?嗯?”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和我烂——”

    话没说完,他的腰被一双柔软的手环抱住,简泱在他胸膛叹口气:“可以了,现在闭上嘴巴。”

    从克洛安出现,简泱就观察了很久。

    她看出周温昱状态不对。

    但从周温昱和克洛安的对话中,她推测出了几分。

    这个克洛安,是莱森和后面的女人生的。

    而且从克洛安和周温昱相似的长相看,这个女人和周婉吟的气质大概率很像。

    简泱试着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理解。

    自己优秀聪颖的创始人母亲,没有名分,早早失去了事业和生命。

    父亲在外面找相似的女人,给钱给事业,还生出一个自信健全的小孩,送来自己面前晃荡,衬托自己的狼狈。

    别说是周温昱这样不正常的人,这种事就是发生在简泱身上,她都很难对这小孩有好脸色。

    不赞同以大欺小是一回事,但不代表简泱不辨是非,就成为刺激他的帮手,看他失控痛苦。

    冷静地看他人发疯,细想,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简泱拍了拍周温昱的后背,平复他的情绪:“已经抱你了,有没有开心点?”

    周温昱就像被点了哑穴,突然就一言不发。

    手臂却收得死紧,几乎让简泱喘不过气。

    他突然换了个方向,背向所有人,将头埋下,手也放在她脖颈后,胸腔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简泱感觉到脖颈的潮湿,还有周温昱在耳边的小声责怪:“下次抱我,动作要快一点。”

    “不许超过三秒。”

    不然,他差点又以为被泱泱抛弃讨厌了。

    明明这次真的不是他的错。

    是贱人太贱了。

    “好了,快去上班吧,”简泱不习惯在人前亲昵,拍了拍他脊背,简短说,“没有人怪你。”

    “本来就没有,除了泱泱,他们又不是人。”

    简泱:“……”

    周温昱轻吸鼻子,确定眼泪不再失禁,在小孩面前丢人,他才稍微松手,退出一步,冷声道:“我要把这个小贱种带走。”

    他想拎着踹到莱森面前,当他面从Neocore顶层扔下去。

    “不用。”简泱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有其他盘算,“这里有个孩子挺好的,让他陪我玩一玩吧。”

    抛去那些恩恩怨怨,她对克洛安倒没什么恶感。

    目前来看,他只是个正常的有礼貌的小孩,甚至因为和周温昱长得像,让她有种亲切感。

    “而且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你。”看出周温昱的不情愿,简泱试探着说,“还挺神奇的。”

    她还以为周温昱在听到这话后会生气,大骂她怎么可以把他和克洛安这个xx放在一起等等,却看见周温昱的瞳孔缓缓放大,不明显地颤动一下。

    唇一撇,简泱还欲再看,他快速背过身,擦了把眼眶。

    然后大步走过去,拽着克洛安的衣领过来,森冷地一字字警告:“给我好好陪好泱泱。”

    “泱泱要因为你出什么事,我把你和你妈一起扔进海里喂鱼,听没听见?”

    他话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眼中也只有阴晴不定的残忍和冷酷。

    克洛安再如何早熟终究也只是个小孩,双腿轻轻打着颤,但还得做出冷静的表情:“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伤害简泱姐姐。”

    周温昱扒拉着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冷冰冰道:“做这个要死不活的表情给谁看?赝品,给我笑,我怎么笑,你就怎么对泱泱笑。”

    克洛安盯着他,听到“赝品”两字时,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他快速垂眼。

    温蒂看得直皱眉头,良心促使她脚步上前,简泱已经提前拉住他:“不需要,你已经迟到了,快走。”

    周温昱凑近:“可泱泱不是要见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我可不是这样子的僵尸脸,可比他漂亮多了。”

    简泱想骂他神经病。

    经验让她咽下去,转而安抚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学也学不会。”

    这话简泱倒是出自肺腑,没人能做到和周温昱一样的神经病。

    但周温昱脸色立刻转晴,唇角得意地翘起来,又恐吓了几句克洛安和一众佣人,终于走了。

    听着车的引擎声远去。

    室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口气,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克洛安被佣人带去换了身衣服,温蒂走过来,轻声感谢简泱:“还是简小姐有办法。”

    简泱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道了声谢说:“我理解你们在周温昱手下工作的为难,他一定做过很多让你们生气的坏事。”

    温蒂张了张唇,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看得出,别墅的佣人都是被周温昱威胁打过招呼的,所以没有人和她说他曾经做过什么。

    但从他们避而不及的态度,也能看出一定是干了让人不能原谅的坏事。

    简泱垂眸斟酌了会,想了很久,还是道:“不知道这个请求会不会冒昧。”

    “我不会再让他做坏事了。”

    “我希望以后大家,都可以把他当正常人对待。”

    “周温昱是很坏,但我不希望他变得更坏。”

    简泱摩挲着手中的水杯,轻声说:“我想他变好。”-

    简泱坐在窗边,阳光透进来,她喝着果汁,边回复工作群的消息。

    虽然在休假,但能帮忙的,她都想抽空完成。

    温蒂已经安排人去改装卧室了,上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这个沉寂许久的庄园,终于有了些鲜活气。

    克洛安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还是穿着马甲毛衣配衬衫,很英伦绅士的打扮。

    胸前又佩戴上一个工整的领结。

    简泱扫一眼领结,上面依旧有国风刺绣:“这个领结,你妈妈送了你很多个吗?”

    克洛安愣了愣,点头:“是的,虽然损失一个,我很难过,但好在我还有其他的。”

    简泱点点头,拍了拍前面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克洛安。

    再细细回顾刚刚的场景,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很精准地踩在周温昱失控的点去刺激,然后操控她和管家佣人的心理,拉他们去同一战线。

    克洛安的心智和早熟程度,或许早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六七岁小孩。

    简泱问他想不想吃糖,然后从衣袖里变出一块巧克力。

    看他唇角漾出惊喜天真的笑容,很开心地收了巧克力,但一直没有拆开糖纸去吃。

    简泱收回视线,笑了下说:“你的中文真的很好,你妈妈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培养你。”

    “我妈妈的确教了我很多。”

    克洛安抬眼,简泱注意,他在观察她。

    “简泱姐姐,你为什么会和Siles在一起?”

    简泱当着他面,叹口气,摇摇头,不欲多说的模样。

    克洛安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克洛安:“所以是他强迫的简泱姐姐,是吗?”

    简泱笑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克洛安说:“没有人会真的喜欢Siles这种人。”

    “我妈妈和我说,他是个坏孩子。”

    简泱确定他对周温昱是有绝对的敌意了。

    她垂眼睫,黯然地呢喃说:“可我能怎么办呢?”

    “弱小的人是不会有话语权的。”

    克洛安:“简泱姐姐,你想离开吗?”

    简泱手指一顿,心很快地错了一拍。

    但面上表情依旧沮丧:“我就是想也做不到。”

    她等待着克洛安的应答——他是莱森送过来的。

    简泱目前对莱森的印象里,这是个做事阴狠,外表却滴水不漏,还能维持良好名声的笑面虎。

    莱森目前是知道了她的存在,突然送来这么个小孩,是想做什么呢?

    只是单纯刺激周温昱吗?

    克洛安在继续观察她,小声说:“也不一定,还是有人能做到的。”

    简泱摇头,像是无奈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

    “说说别的吧,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克洛安眼睛变亮,露出崇拜和敬佩的表情:“我的父亲Lyson是一位成功的,英俊的,伟大的企业家,是他创办了首屈一指的Neocore财团,未来还会是一位受人民爱戴的政治家。”

    “我会努力成为他最优秀的后代,做他的左膀右臂,替他解决所有的烦恼。”

    简泱表情平静,内心却已经掀起惊涛。

    因为她在克洛安,这样一个小的孩子眼中,看到了一种仿佛被邪教洗脑操控的狂热。

    简泱面上没有表现半分,还点头认可道:“是的,你的父亲的确很伟大。”

    “是的,”克洛安说,“所以我们作为孩子,不该给父亲制造烦恼的,要尽全力拥护父亲,我们的家族才会越来越壮大,Siles就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甚至还枪击了父亲。”

    “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说到这里,克洛安的语气中的怨恨已经快溢出来。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很难控制这种怨念。

    简泱眼睫轻垂,心尖在拧紧,终是笑着说:“我也很期待这一天。”

    克洛安朝她露出微笑,眼中激荡着光芒。

    “我的家庭教师要来给我上课了,”克洛安看了眼时间,和她说,“再见简泱姐姐,我们下次再聊。”

    “好。”简泱点头。

    克洛安并没有回到温蒂给他安排的卧室。

    反倒是坐电梯,去了三楼,来到紧闭的大门前,

    监控的死角,他扫一眼,唇角溢出轻蔑漠然的笑容。

    另只手扯下衣领的领结,从里面掏出米粒大小的录音器。

    手指轻慢地勾着带子,得意地转着圈。

    可怜又可悲的蠢货。

    几句话就被刺激得发疯,都没发现领结里包裹的录音器呢。

    更是蠢得能爱上一个视他如敝履的女人,然后被背叛陷害致死。

    不过Siles这种不听父亲话的后代,就该和他那个同样反骨的母亲一样,一起去死。

    他怎么敢联合惠妮特家族,在集团撼动父亲的地位呢?

    不过父亲更是英明。

    要他录的这份录音,一定能Siles在黄泉路上,痛彻心扉的。

    他和母亲会顺理成章,得到他们的所有。

    克洛安走后,简泱用吸管搅拌着杯中的果汁,复盘从他出现开始的每一句话。

    到他后面那句意有所指的“有人能做到”。

    是莱森的意思吗?他们是想帮她离开?

    为什么呢?又要她达成什么条件?

    简泱倒不急,她看出克洛安还有后招,只是今天在室内,环境不安全,他没有和盘托出。

    她等待着这个“下次”。

    又在群里处理了一上午的工作。

    房间的床帐和窗帘已经被温蒂这个专业团队,快速换掉了。

    巨大又沉重的吊灯也换成了精致又小巧的顶灯。

    如今换成了亮色的薄纱,外面的阳光能透进来,风吹着窗帘,简泱脱去衣服放在一边,换上睡裙躺在床上。

    今天的睡觉体验终于变好,简泱摒去所有杂念,闭上眼。

    殊不知,她刚熟睡不久。

    卧室的门就被打开,高大的身影走近,散漫地捞起她放在一边的外衣。

    手指直接来到衣领后,摸了摸,掏出他悄悄放进去的,那个烧掉领结里他藏起来的录音器。

    周温昱摩挲着,从鼻尖嗤笑一声。

    小贱种。

    在去电脑转录前,他扫了眼床上熟睡的他的泱泱。

    垂落眼睫。

    希望不要让他失望啊宝宝。

    不过就算失望了,泱泱还会是他的宝宝的。

    只不过他可不会再听泱泱一句话。

    他会把泱泱拽下来,一起烂掉。

    简泱是被很凶地弄醒的。

    她梦见自己在游泳,但腿突然被海草缠住,怎么挣也挣不开。

    然后被浪一阵一阵地冲着,身体颠簸不止,腿间也泛滥了一样。

    直到一阵大浪打来,将她彻底打醒。

    一醒来,窗帘已经被全部阖上,不透一点阳光,屋内昏黑一片。

    她不适地皱眉,因为他用了很深的蛮力。

    视线里,周温昱眉眼晦暗森冷。

    触及到她睁开的眼,他一言不发,用力卡着她的下巴亲吻噬咬,嵌合得更为紧密。

    简泱用脚去踹他:“你能不能别乱发情啊?!”

    “你让开,我不舒服,要起来。”

    她被撑得很开。

    更重要的是,她上午喝了一大杯果汁,又睡了这么久,她想去厕所。

    周温昱还是恍若未闻。

    简泱头都被顶到了床前,她恼怒不已:“你又发什么疯?”

    周温昱笑了一声,掌心漫不经心,突然,一把按住她小腹。

    简泱倒吸一口冷气,人都在发抖了:“手拿开,你快滚,快滚啊!”

    这话不知怎么,更刺激到了周温昱。

    “是不是不舒服?”他抱着她起身,然后来到镜子前,贴着她的脸颊说,“来吧,就在这里。”

    “我看着。”

    “……”

    [泱泱和温蒂说希望我变好

    又和小贱种说要离开我

    泱泱难道不明白

    她不在我身边,我只会越来越坏的——《周温昱日记45》]

    第47章

    温蒂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卧室还有要添置和改造的地方,简泱说过,下午两点半后, 可以直接敲卧室门,她会在这之前结束午睡, 然后去处理工作。

    看准时间, 温蒂手抬起,轻轻敲门, 背后是抱着宽大地毯的佣人。

    地毯的样式是上午温蒂询问简泱意见后, 精心挑选的。

    当时简泱摆着手,说她不懂这些,只要柔软明亮的布料就好了。

    简泱是温蒂工作这么久,遇到的最好说话的雇主。

    温蒂立刻拿出一百分的干劲, 让人丈量好卧室尺寸, 联系品牌方裁剪,那边效率很高, 下午两点,新地毯就送了过来。

    里面一直没有声息,温蒂又轻轻喊了一声:“简小姐?”

    还是没有动静。

    她猜测简泱或许还没有醒,向后比手势要回去时。

    室内传来一道沙哑的骂声, 伴随着沉闷模糊的呜咽。

    温蒂脚步一顿,脑子转了转,忽然就想起简泱睡觉时,突然回来的周温昱。

    他出现得很突然, 一阵风般穿过大厅,就鬼魅般坐电梯直接消失。

    他之前也总是行踪不定,神出鬼没。

    佣人只是碰巧在旁边工作, 都能被周温昱呵斥着,让他们离远点,不要跟踪视奸他。

    简直有苦说不出,久而久之,大家看见他便都离得远远的。

    要不是突然听见这道声音,温蒂都差点忘了周温昱回来过这件事。

    想明白里面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温蒂变了变色。

    心中骂一句小混账,抬手示意离开。

    隔了有好一会。

    电梯“滴”一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周温昱换了身衣服,现在穿着松垮垮的黑色卫衣。

    头发也湿漉漉的,是又洗过澡的模样,他的半边脸还有些泛红,看起来是被打了一巴掌。

    周温昱只吩咐一句:“楼上地毯太丑了 ,我扔了,你们现在换一个新的。”

    佣人不明情况地给卧室铺上崭新的新西兰羊绒地毯。

    温蒂看了眼床头的简泱,她别着脸,一眼不往这边看。

    佣人走后,简泱把脸埋在枕头,现在还气得发抖。

    周温昱还坐在旁边,手指玩她头发。

    简泱一巴掌把他手打远,脸色冷若冰霜:“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周温昱眼中闪烁冷光,嘴上还在刻意甜腻地戳着她的羞耻心:“可是宝宝可漂亮了。”

    “泱泱是我的宝宝,尿我身上我也很喜欢。”

    “宝宝尿床不是很正常的事——”

    简泱猛地抬头,眼眶还是红的。

    她觉得周温昱在这方面的脸皮是真的已经登峰造极。

    懒得再费力气骂他,满脑子只剩下让他快点滚。

    手也抗拒地推他。

    这样的动作,又引得周温昱紧紧缠绕上来,似笑非笑地问她:“又嫌我恶心了?”

    不恶心吗?

    他不嫌她都嫌。

    那个全身镜,简泱都不敢再看,连这个房间简泱都不想待了,甚至还想把周温昱的眼睛抓瞎,全身放酒精里泡着。

    简泱不想说话,直接冷冰冰地背过身。

    周温昱还在背后胡搅蛮缠般地问:“说啊,泱泱是不是就是恶心我?嗯?”

    简泱被吵得极其不耐烦,转回身反问他:“你刚刚做的事不恶心吗?”

    周温昱眼中明明灭灭,缓缓从喉间呵出一声:“就这么嫌弃我啊。”

    他冷不丁又笑起来,轻声贴近她耳畔说:“那我放泱泱走好不好?”

    简泱一愣,倏尔看向他。

    “想不想走,嗯?”周温昱轻捏她的脸颊,“泱泱要真这么恶心我,我也觉得没意思了。”

    “不如就放你走吧。”

    简泱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句话,眼皮就已经在狂跳。

    直觉告诉她,周温昱鬼上身的几率都比真的放她走几率大。

    简泱垂落眼睫,细细思考今天所说的话。

    难道和克洛安的聊天,被周温昱知道了?

    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简泱问过温蒂,今天坐的地方是监控死角,声音也收录不到。

    手机也没有被监听的提示。

    还是克洛安把对话告诉周温昱了?

    也不可能。

    克洛安后面明显还有另一步的计划,不可能这么早就让周温昱知道的。

    简泱不动声色地抬眼:“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温昱笑容放得更大:“当然,泱泱要走吗?”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我很开心——”

    简泱话还没说完,周温昱的脸色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变色扭曲,眼中蓝光闪烁,是失控的前兆。

    他阴下脸,人也突然从躺着直起身,捏住她的肩,巨大动静弄得床不停晃,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对着她说:“假的,都是假的!”

    “怎么样,很失望吧?”

    “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找上帝也没用!”

    简泱淡定地回视,看来大概率是真被他知道了。

    她叹口气,突然觉得,周温昱其实一点也不擅长隐藏情绪。

    是真的一点没看出来克洛安的小心思吗?

    简泱觉得不可能。

    这家伙诡计多端,真这么蠢,在这样的环境中,都活不到现在。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误解,就是狂妄呢?

    狂妄是真的狂妄,但说一点也不在意,简泱也不信,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明明都哭了。

    简泱试图从周温昱不正常的所作所为中,找清一些能理清的逻辑。

    最终品味出,他就是只刺猬,被伤害被误解也不屑于辩解,只会立刻应激性竖起尖刺,十倍先把他人刺得头破血流。

    但要真的坚定地,不怕被刺地伸手去探,会发现并不会被刺,反而能摸到一手柔软的肚皮。

    看着周温昱又在旁阴森森对着她放狠话。

    简泱气都气不起来了,无力地一脚踹过去:“你无不无聊,不用上班的吗?”

    她不再理他,周温昱再次凑过来,从后紧紧抱住她,声音很低沉:“我说过,要么杀掉我。”

    “要么就和我在一起。”

    “没有第三种选择。”

    “你可以去上班了。”

    “……”

    卡着三点,哪怕脸色再烦,周温昱还是起身去集团了。

    他现在应该是真的很忙,有不少要紧事。

    从前简泱很少能看到,他压抑好动的本能,规训自己去做什么事。

    之前恋爱的时候,他太能占据她的时间,简泱上课的间隙都在见缝插针地学习,而周温昱除了拿到基本的学分,别的什么也不做。

    他根本坐不住,就连给晏听礼打工也是经常迟到早退摸鱼。

    现在倒是有了点正经工作的样子。

    简泱的假期还剩下几天。

    她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简泱不动声色,等待克洛安再次来找她。

    一连等到第二天。

    周温昱的态度倒还都正常,除了在今天早上故意拽着克洛安一起去溜Liik。

    不明所以的克洛安被兴奋的Liik追着扑在地上恐惧大叫。

    简泱现在已经看出,没有周温昱指令,Liik是不会伤人的,而且它在去吓克洛安前,已经进食过,本能上也不会发起主动攻击。

    克洛安小脸煞白,头偏过来时,简泱确切地在他眼中观察到了一瞬间掩藏不住的怨恨。

    她还是制止了Liik的动作,走去拉起克洛安,给他拍去身上的草。

    看不下去欺负小孩是一回事。

    更深的原因,是简泱看着克洛安用着和周温昱肖似的模样,被强大了许多倍的敌人欺负到无法反抗时,心疼的本能让简泱冲上去制止。

    周温昱将简泱拉起来,唇角凝着星点笑意:“宝宝,这才哪到哪?”

    趁着克洛安还没起来,居高临下地扫视克洛安,示意Liik继续用爪子按住他,他也用脚轻蔑地踢了踢克洛安的脸蛋:“你妈大赝品,生出你这个小赝品。”

    “废物东西,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克洛安的手指揪着草地,唇瓣也紧抿到发白。

    眼眸沉沉盯着他看。

    简泱隔在两人中间,出声阻止:“周温昱,你可以了。”

    周温昱眼珠转动,盯着她看了几秒。

    绷着脸道:“泱泱,你今天怎么不站在我这边?”

    是打算和小贱种统一战线害他了吗?

    简泱的袖子被他拽着,周温昱的眼眸闪烁,有瞬间像无理争宠的小孩,试图拉着大人拉帮结派。

    不管怎么样,在尚且幼小的时候,被大人这样肆意欺辱,都是一件绝望的事情。

    简泱还是坚持:“不要这样,你先把脚拿开。”

    她再一巴掌拍了下Liik的爪子,Liik委屈地缩回去。

    简泱再次将克洛安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背,示意他不要害怕。

    简泱身上温暖清新的气息,安抚了克洛安面对猛兽的恐慌和不安。

    周温昱沉沉盯着克洛安,唇角勾着森冷的笑意,不知是什么滋味轻踹他一脚:“小贱种,你的运气倒不错。”还有泱泱愿意保护你。

    将Liik送回窝,他们回到别墅。

    温蒂看到克洛安身上皱巴巴的马甲,还有头顶没有清理干净的草枝,心中一沉,其他佣人自然也注意到。

    克洛安白着脸说:“温蒂,我想洗个澡。”

    仅仅只来了不到两天,这个孩子就瘦了一圈,眼神也疲惫不安,像是受惊的小鹿。

    他们视线凝固着,有人已经忍不住深吸气。

    周温昱正对着他们的视线坐在餐桌,翘着腿,故意做出得意的笑容,“泱泱,今天可真开心呢。”

    他又在习惯性竖起尖刺,恶意刺激旁人。

    简泱用英文道:“就是和Liik打闹了一圈,我在旁边看着的,没什么事。”

    因为她的拆台,周温昱脸上笑意微收。

    但温蒂在内的其他人,愣了愣,收回压着不满的视线。

    气氛又变好了一些。

    发现这群人不再用那种熟悉的,强忍着鄙夷的漠然视线看他,周温昱蹙一下眉。

    像是想方设法作怪闹动静,但没作成功的顽童。

    简泱吃馄饨的时候,抬眸扫他一眼。

    看他等了会,发现真的无人再关注,也没人再责怪谴责时,不适应般愣了两秒。

    低头喝牛奶。

    太阳晒进窗,还是那天相同的位置,简泱正在和在芝加哥的沈惜月聊天,看她新剪的视频。

    转头,温蒂说:“克洛安少爷九点半要去上马术课,他问您想不想一起去试试。”

    简泱动作微顿,意识到,克洛安上次没说完的后招,大概率就在今天了。

    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骑马吗?很有意思。告诉他,我想一起去。”

    眼前是绵延不尽的绿草地。

    克洛安的私教是一位金发碧眼,很有风度的白人,他来到庄园的马场,对着里面油光水滑的马匹,连连称赞。

    他给简泱挑了只枣红色的温顺小马。

    教练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好马,还有这样漂亮的场地,比克洛安之前上私教课俱乐部,都要宽阔数倍不止。

    简泱一个穷人,马都没见过几只,对这些自然毫无概念。

    但她观察着克洛安,他眼睛晶亮地看着一匹黑色小马,手在马的鬃毛上,留恋地摸过,浑身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触及到她的眼神,克洛安回神:“简泱姐姐,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那你来常住啊,”简泱笑,聊天般问,“你之前住哪里呢?很远吗?”

    克洛安垂眸,陷入回忆。

    他住在一个很封闭的别墅。

    和其他五个,不,现在已经是七个了,讨厌的兄弟姐妹住在一起。

    他和其中四个年纪相仿,但是不同的母亲。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学技能。

    一周学的最好的,周末可以放假回去见各自的母亲。

    克洛安一直是最优秀的,他可以经常见母亲。

    有个笨蛋弟弟,已经因为垫底几个月,被关在别墅几个月了,他会被父亲放弃。

    克洛安从小就被教育,要尊重,爱戴,崇拜父亲。

    所有伤害,不忠于父亲的子女,都是在做瓦解家族,不利于家族利益的事情,需要被铲除。

    Siles是他们共同的铲除目标。

    他不需要在众多子女中竞争,就住在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奢华庄园,过着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有惠妮特家族的尊贵血统,身上却只流着最平庸的血液。

    他已经得到这么多了,凭什么还不满足不听话?还敢反对伤害父亲?

    克洛安最恨Siles。

    他总被父亲遗憾叹息着摸头说,他不如Siles聪明。

    Siles在他这么大,已经能独立破解的代码,他无法做到。他能几十秒还原的魔方,自己需要一分多钟。

    克洛安做什么,头顶都有这一片阴云。

    “不过没关系,”父亲会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头说,“你比Siles听话,你的母亲也比他的母亲听话。”

    “所以你们才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家没有这里大。”简泱听见克洛安沉闷的回答。

    说完,他翻身上了马,旁边的私教也引导着简泱上去。

    她是初学者,私教替她牵着绳子。

    简泱品尝到些骑马的乐趣,教练带了几圈,她就能自己试着,小范围内骑行。

    克洛安做了几组跳跃,一小时后,他的课程结束。

    简泱看着他骑马飞奔过来,小马蹄落在地上滴答地响,他也不自觉清脆地笑起来,到这时候,她才在克洛安眼中看到几分孩童的影子。

    “简泱姐姐,”克洛安骑得很开心,“谢谢你今天早上帮我。”

    简泱:“应该的,本来就是他的不对。”

    克洛安骑马跟在她身边,这里视野开阔,只有连绵的草地,和听不懂人话的马匹,是个可以说话的好地方。

    克洛安不讨厌简泱,这是个少见的,善良的人,还能帮他去除最强大的劲敌。

    父亲最看重信任他,才会让他过来,进行这项任务,他一定会做好。

    “那简泱姐姐,如果有能离开他的机会,你愿意离开吗?”

    “嗯?”

    克洛安:“离开Siles。”

    他把话挑明,简泱还是不解的模样:“怎么离开,这里这么大,我出都出不去。”

    “那就杀了他。”

    简泱握着缰绳的手指掐紧,心脏一瞬间停跳。

    她快速调整表情,克洛安冲她扬起唇:“开玩笑的,简泱姐姐。”

    “我的父亲莱森,可以帮你离开,Siles再也没法纠缠你。”

    简泱露出希冀表情,望向他。

    “简泱姐姐,你听我说。”克洛安凑近她耳朵。

    “他只相信你,你给他什么,他都愿意吃下去的。”

    “Siles实在太不听话了,父亲只是想治一治他的脾气。”

    “等简泱姐姐你做成,父亲会保证安全地送你离开,并给你余生都富足的生活。”

    “从此你都不会再被Siles纠缠的。”

    简泱终于知道了克洛安和莱森想要做的事情。

    他们想让她亲手给周温昱送上迷药。

    在他无法动弹时,邀请她对着周温昱的腿来两枪,让他之后只能坐在轮椅,后半辈子都受限于人,更遑论追出去找她。

    简泱光是听到这些,愤怒就已经冲上大脑。

    让周温昱变残废做轮椅,从此受人凌辱和宰割,这不比杀了他还痛苦?

    “简泱姐姐,他这么对你,你还会心疼他吗?”克洛安观察着她的表情问。

    简泱扯出一抹笑:“怎么可能?”

    “你不要有负罪感,Siles小时候就坐轮椅,还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父亲善良愿意救他,他本就该坐一辈子轮椅。”

    简泱心尖颤动,抬起头:“…什么?”

    “他没和你说过吗?”克洛安奇怪他竟然没拿这种事出来博女孩同情,“他从小脑子就有问题,四岁的时候就学他母亲自杀,”他指向庄园主楼,最高的那一层天台,“就从那,跳下来过。”

    明明还是蓝天白云草地,但简泱再看远处那栋楼,竟感觉到出奇的阴森,像是吃人的巨兽。

    “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用狮子吓我吗?”

    简泱转动瞳孔。

    她的视线其实已经不能够聚焦,但还得做出好奇的表情,看克洛安唇瓣一张一合。

    “因为他小时候就被这样欺负过。”

    人总是会放大自己所受的痛苦。

    简泱从克洛安嘴里听到的,并不是像今早Liik那样和他简单的打闹。

    是被弟弟养的猎犬拖着在马场当玩具一样跑,是被围着一起用棒球棍打得鼻青脸肿,是母亲的遗物被当垃圾嘲笑地扔进池塘,是异样发色的头发被嘻嘻哈哈地恶意剪毁。

    克洛安所知道的,也只有母亲所透露的一小部分,他本意是说出来解恨。

    但看简泱的神情,他立刻认识到他的言多,可能会引起女性不必要的心疼和同情心,补充道:“他已经形成了反社会人格。”

    “不会再有任何同情心,只会十倍报复给他人。”

    “简泱姐姐,他是做了很多坏事的坏人,你不能心软。”

    简泱压着快要发抖的手,露出笑意:“怎么会呢?我恨他还来不及。”

    “你们哪一天实施计划,告诉我,我会配合的。”

    克洛安还有其他的课程,简泱独自回去。

    站在庞大的建筑前,她再看了眼楼栋高高的天台,身上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四岁的小孩,敢从这里跳下来?

    温蒂看见简泱发白的脸色,关心地迎上来,询问需要些什么。

    简泱动了动唇,立刻想张口询问,但理智立刻狠狠将这个念头压下来。

    温蒂或许也是莱森的人,这里的人,谁也不能全然相信。

    简泱摇头,笑着说就是有点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温蒂没有怀疑,祝她午安。

    简泱看着电梯的上楼键。

    闭着眼,大脑在飞速运转,该怎么不打草惊蛇,确切,真实地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简泱来到周温昱的卧室前,看旁边一直紧闭的大门。

    周温昱从不提这是哪里,向来妥帖的温蒂也没提。

    但不提就是最明显的身份信息。

    简泱看着大门。

    突然,大步走到这扇卧室前,手一转,门是锁的,没转开。

    按亮上面的密码锁键,简泱试了好几个周温昱喜欢设的密码。

    她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

    因为这都是他们认识后周温昱才换的,例如两人的生日中间加个520,还有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初吻,初夜纪念日。

    前四次都是提示错误。

    最后一次,简泱随便乱按,谁知“滴答”一声,开了。

    她恍惚了好一阵,想起这是周温昱来到大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简泱心中因为这个发现感觉到酸涩,但她没有停留,很快打开门,走进了卧室。

    这是一间和周温昱原本卧室模样,差不多的房间。

    更为厚重的帷幔窗帘,华丽空荡的房间,甚至因为许久没有人进来,而更显死气沉沉。

    简泱环视一圈,想到进来的目的,便快速翻找起书桌,抽屉这些地方。

    周温昱说过,周婉吟会写日记记录。

    但愿这些日记还在。

    在简泱内心许完愿的下一秒,打开的抽屉,出现一个泛黄的,很大的牛皮本。

    简泱的心尖猛跳,缓缓伸手拿出来。

    她不知道,从她进门,隐藏在窗帘后的微型摄像头就动起来。

    周温昱滑动着电脑屏幕,上面连接着早晨黏在克洛安头发里的微型监听器。

    他喉间还在阴森地骂着小贱种。

    眼眶却红通通地看着画面里的简泱。

    看她拿起日记本,即将翻开他最最恶心不堪的一面。

    会是母亲对他的批评审判。

    是周温昱做了坏事后,就再没敢打开的东西。

    泱泱会怎么看他。

    会更恶心他,想要逃离他吗?

    [回来就给妈妈的房间换了密码

    是我和泱泱的初见

    也是上帝送给我的重生日]

    [明明有这么多贱人欺负过我

    为什么就只记得我欺负别人

    我没错

    都是他们太贱而已

    泱泱一定能懂我的,对吗?——《周温昱日记47》 ]

    第48章

    写日记的黄皮薄保存得很好, 外面还包了真空膜,所以简泱打开得也很小心。

    但因为年份实在太久,纸张还是泛黄, 边缘也起了皱,打开时, 还能闻到一股属于纸页堆积太久, 散发出的墨质味。

    简泱注意到第一页的日期,已经在二十七八年前, 也是在周温昱出生前的四五年。

    周婉吟一天写的内容虽然不多, 但基本每天都有写。

    连续不断的记录,让简泱能作为旁观者,打开一个人的一生。

    对周婉吟和莱森感情的猜测,简泱想过无数种黑暗的可能, 怎么也没想到, 他们最开始,竟是最普通亲密不过的一对情侣。

    周温昱曾说过, 周婉吟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才会值得被记录。

    那么是不是在她的观念里,从和莱森认识开始,就是有意义的呢?

    周婉吟和莱森相识于斯坦福,在学术上针锋相对, 互相看不上。

    周婉吟不止一次在日记里回骂初识时的Lyson装逼犯,邪恶洋鬼子,坏的掉渣。

    [装什么,讨厌我的黑头发?我还讨厌他那洋不洋中不中的鬼样子呢]

    [今天测验又拿了第一, 气坏了吧洋鬼子一直盯着我看,嘻嘻我们黄种人就是比你聪明哟,我就爱看这家伙看不惯, 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原来那个金发碧眼,最受欢迎的橄榄球队长是假洋鬼子哥哥啊,洋鬼子又要悄悄阴暗了吧,整天嫉妒这个看不上那个,累不累啊^ ^]

    [拿到北极星的实习offer啦!年薪百万我来了!加州的天气棒棒,等有了钱,我一定要买个大大大大大房子~]

    [今天橄榄球队长竟然邀请我约会,看在他这么帅的份上答应了,就是这假洋鬼子有精神病吧!刹车坏了还乱开车,真撞到我,我一定给他一巴掌打飞]

    [和橄榄球队长约会了第二次,算了,实在吃不下,唉,上帝做这么多事,怎么就忘记在白人出厂前给他们喷上除臭剂…]

    简泱看得捂脸笑出声。

    她以为的周婉吟,会是高知理性,一丝不苟的工科女孩,还心想这样的母亲怎么会生出周温昱这种类型的小疯子。

    周温昱很多时候流露出的可爱,可能还真不是装的,或许天性就随母亲。

    简泱一翻页,在这个日记的后一章,就是大片的感叹号。

    [啊啊啊啊啊这假洋鬼子有病吧!!!!!!!!竟然邀请我约会,我才不要和他约会!!!]

    结果下一页,日记就变成了。

    [咳。或许女娲想起来给假洋鬼子喷了除臭剂?他嘴巴竟然还挺香的。]

    从这章开始,到后面一两年,几乎都是周婉吟属于小女生的碎碎念。

    时不时就骂莱森变态,总是追踪她的定位,窥探她的隐私,不许她和任何异性往来。

    但嘴上是骂,同为女性,简泱立刻就看出周婉吟字里行间,对莱森的心疼和怜惜。

    她心疼莱森在家族遭受的不公和漠视,少时被兄弟欺辱,生父生母都各有家庭,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精心准备的创业方案被奥文嗤之以鼻,只有母亲罗珊打发三百万美金,还要求实权入股,她要有绝对话语权。

    而罗珊给华人孩子一年的吃穿用度,就远远超过三百万美金。

    [今天我拒绝了北极星的转正邀请,Neocore会是我们新的开始!周婉吟女士,请你不要停止向前!赚大钱!冲冲冲!]

    这条日记之后,估计是工作太忙,周婉吟的日记变得断断续续。

    不少是抱怨研发艰辛,敲代码简直快要让她发疯,但更多还是一些恋爱细节。

    [假洋鬼子就是个锯嘴葫芦,让他夸夸我很漂亮,喊我几句宝贝都很难,女孩子就该被多夸一夸呀!呵呵死鬼等着吧,等不喜欢你了就甩了你]

    [让他给我挑选几件衣服,选的都好丑!好吧其实我的品味才是俗气,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女人还喜欢公主裙正常吗…?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周温昱一定没少偷看,又没人教,才会傻乎乎学这些,简泱的眼泪突然哗哗下流,但怕弄湿纸张,她只能一遍遍用手袖去擦。

    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忙于工作,周婉吟都没怎么再写,简泱轻轻翻过,就是一整个春夏秋冬。

    再出现连续的娟秀字迹,简泱看了眼年份,是Neocore上市那年。

    [好久没写中文,都差点提笔忘字,没日没夜地忙,公司终于上市,总算有时间记录。试用了各种社交软件,保密性太差,总是被Lyson这个混蛋偷看,今天下班我要警告他,再偷看手打断!还好他不知道我还有日记本^o^]

    [唉怎么有钱了我还是能这么抠呢?小时候,八毛钱的红薯不舍得买,现在八美元的咖啡我还是觉得贵,不能这样,周婉吟,请你对自己好一些!马上就给自己看别墅好吗?我要买一个朝阳的,大大大房子!]

    光是从文字,简泱都能感觉到周婉吟这个时期的意气风发。

    [今天去看了洋鬼子买的房子,这个败家子,才赚钱就买这么贵的房子!但他说,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大大大房子吗?好吧,我虚荣我喜欢~]

    后面一整年,都是一些工作和恋爱日常,还夹杂杜邦庄园的装修日记。

    这时,距离周温昱出生还有两年。

    简泱越来越不敢往下翻,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她的指尖停顿,看到某一页突然写着:[我说了产品不能一味追求性能,质量驱动为上,假洋鬼子不听!就这样和我犟犟犟!]

    简泱脸色凝重地往下翻,尽管看不太懂一些专业术语,但也知道在Neocore上市的第二年,内部出了问题。

    Lyson急于求成,不听周婉吟的意见,过度追求提升算力,测试都还有各样小问题,就为了竞争直接发布新品。

    在发布会后,厂商出现“幽灵”漏洞,这一批产品被大量召回,股价暴跌,集团损失惨重。

    前期刚投入大量研发费用,现在资金链断层,公司到了焦头烂额的时候。

    日记里,周婉吟在帮忙到处拉投资,重新研制新产品,但被其他老牌科技企业暗自打压,举步维艰。

    日记上的日期,一页页延后,逐渐靠近年尾。

    周婉吟拉投资碰壁,和莱森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以为这么久了,他总能改变一些,要尊重我的隐私我的人格,但他根本一点也没改,我是为了挽救我们的事业,才会陪人组酒局,他这样不成熟地定位我,肆意破坏饭局,我无法原谅他。]

    但简泱知道,这个时候,莱森已经在接触惠妮特家族,裴观玉之前查出来的资料就显示,在这一年,惠妮特家族强势入股Neocore。

    也在这一年尾,周婉吟的名字消失在创始人团队,她所持有的股份,裴观玉分析过,应该是合并卖到了莱森手中。

    果然也对应着周婉吟日记的时间:[今天,我辞去了首席设计师的职位,还狠狠甩了他,真可笑…全世界都知道他要结婚了,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wtf,他到底把我当什么?这几年就当真心喂了狗,滚吧贱男人,再也不见!]

    这个时间,简泱记得很清楚,是莱森和惠妮特家族联姻的消息被媒体放出的时间段。

    在这条日记后,有很长的空白期,简泱看到了中间被撕走的很多页。

    简泱的眼皮突突直跳,直觉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略过这些被撕开的,再往后翻,竟然又到了一年后。

    [撕掉了很多页,孕期的负面情绪太多,再看还是触目惊心。曾经福利院的院长和我说,每个孩子出生都该被祝福,我的出生不被祝福,但阿昱不可以。]

    周温昱出生就在这一年年尾,十一月下旬,也就在两天后,他比简泱还小半岁。

    周婉吟这时期的日记倒很平静,像个最正常的母亲,会抱怨周温昱经常哭,很闹腾,但知道真惹她生气了,又会讨巧地笑。

    周温昱或许已经是她这段时间的生活里唯一值得记录的事情,而莱森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

    简泱也能从这一段空白中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莱森从小的生长环境,让他格外渴望功成名就,强烈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也让他无法忍受周婉吟抛头露面,于是在集团危难之际和惠妮特家族联姻。

    更阴暗一点,简泱猜测,莱森早就不满周婉吟随时可以飞走的优秀,他只想彻底将她掌控在手心。

    周婉吟得知被绿,自然要分手离开。

    莱森的控制和占有欲爆发,直接把人绑到了庄园,他或许对周婉吟有爱,但这个爱,抵不过他的自私。

    周婉吟当然有在试图逃跑。

    简泱看见她在日记复盘第一次逃跑失败的原因。

    周婉吟提到她成功黑掉监控,别墅的佣人也没有发现她的消失,庄园大门的锁也已经破解,但最后一刻,竟是周温昱的哭声,引来了猎犬。

    这时期,简泱还能看到属于周婉吟的乐观。

    [这里真的太…大大大了,我再也不要买大房子了!!!还有阿昱这个死小孩,我回去要打你嘴巴!还是等你长大再懂事点,妈妈再带你跑吧。]

    但一页页翻过去。

    周婉吟的笔记越来越凌乱,简泱也感觉到越来越深的窒息。

    第二次,第三次逃跑失败之后,庄园也逐渐成为了铜墙铁壁。

    直到周婉吟在日记里提了一句:[技术更新迭代,我学不到新东西,破解不开,我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两三岁的周温昱,也经常被莱森关进黑暗的仓库。

    周婉吟的精神也逐渐出现问题。

    她在日记里说云像是塑料袋,罩着她头上喘不过气。花房里面的玫瑰也散发着恶臭味,她要全部剪烂。

    米饭突然变成了蛆虫,吃一口就吐。

    吐完以后,周婉吟惊恐不已地求着温蒂找医生,看她是不是又怀孕了。

    简泱不知道莱森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究竟对周婉吟做了什么,才会让她从那样自信明朗的女人,在几年间成为日记里这个逐渐精神失常的女人。

    [我梦见,我抱着阿昱一起跳了楼

    风吹在脸上

    红色的血浆炸开

    我们都很开心

    只不过,我要先杀了莱森]

    [真遗憾,没能一刀捅死他]

    [他说会报复我,但我会继续杀他]

    这段时间的笔记,已经很难看出是正常人,纸张上还能看到血迹。

    后面的页数越来越薄。

    简泱的心也紧紧悬起,手指也不住发抖。

    她看见四岁的周温昱被莱森操控着换掉了周婉吟私藏的避孕药。周婉吟在喝粥呕吐时,崩溃地被医生告知再次怀孕。

    她每天都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行为也反复无常。

    前一天还写熬死莱森。

    后一天就写渴望死亡。

    日记最后的日期终于定格在周婉吟离开前一天,这是她写的最长的一篇。

    [阿昱,我知道你会偷偷翻我的日记

    不认识多少汉字也非要看

    阿昱很聪明,只有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请别害怕,妈妈一点也不怪你

    我更想忏悔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

    说要带你出去,却太过弱小没有做到

    说要杀掉莱森,却无法狠心沾染鲜血

    妈妈眼里,你永远是乖孩子

    就算以后做个坏孩子也没关系

    妈妈会一直祝福你所向披靡

    会有更多人替我爱你]

    这段字后面,一字一句都是周婉吟极尽所能给周温昱做打算。

    她告诉他自己的信托基金,股票账户,还有银行卡,不动产,还给他做了财产规划,甚至预估了风口行业,教他以后怎么投资。

    简泱缓缓合上日记本,轻轻归位。

    太阳西落,在阳光褪去后,傍晚的卧室,突然显得格外阴翳。

    简泱坐在周温昱房间的梳妆镜前,低头,一下下擦着手上那把转轮手枪。

    她正出神,直到梳妆镜出现人影。

    周温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像是看不见她在擦枪,一言不发弓腰,将微凉的脸蛋贴在她脖颈,深呼吸一口,然后缓慢蹭动:“宝宝,我发病了,要做爱。”

    简泱放下手枪:“做吧。”

    她站起来,转身去亲吻他。

    从梳妆镜直接滚到床前,两人谁也没说话,呼吸声却都越来越重。

    住进泱泱温暖的身体里,那种灌着风的绝望和空洞是不是才能消失。

    二十年,他实在太痛苦了。

    泱泱要是能接受这样坏的他,不要答应莱森,不离开他。

    好好爱一爱他就好了。

    他可以跪下来乞求。

    周温昱突然亲吻到满嘴咸湿。

    他垂眸,是泱泱在落泪。

    泱泱总是会被他弄哭。

    不情愿会哭,疼也哭,爽更要哭。

    周温昱现在区分不开。

    但他真的很希望,她能因为疼一疼他而哭。

    他讨好地亲吻掉她的眼泪:“我轻一点。”

    满腔快要溢出来的痛苦和委屈,几乎要让周温昱开口乞求,求她给一点爱。

    不要再让他死一次。

    对周温昱的感情实在太过于沉重复杂。

    简泱头贴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它的跳动,手在轻抚他胸膛的枪伤。

    那年从福利院回来,周温昱迷蒙中求着她不要离开。

    简泱还能冷静地思考,她不会成为他人人生的承载,这实在太累了,她做不到。

    但现在,她竟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不惜代价将周温昱从深渊里拉出来。

    简泱闭上眼,轻声说:“明天,你教我用一下那把手枪吧。”

    周温昱全身一顿,缓抬眼睫看她,里面有细细密密流淌的情绪。

    他忽而笑起来,不停地笑,磅礴的眼泪要从眼眶滑落,心里也像是在下一场滂沱大雨。

    周温昱的心脏一阵扭曲地紧缩,已经痛到快要死了。

    他稳住快要发抖的声线,说:“好啊,明天就带泱泱去打靶。”

    “一定让泱泱打得更准。”

    简泱学会了熟练使用这把手枪。

    彼时周温昱就在她身后,手扶住她的,细致地教她压枪,对靶心。

    简泱学东西很快,一个早晨的时间,她十次就能打中五六次。

    她还是不够满意,她的机会不多,能打准是最好的。

    周温昱要去上班,简泱说想继续练习。

    周温昱看她许久,缓缓弯唇:“好。”

    他突然走近,按住简泱的手,对着自己胸膛,笑眯眯说:“宝宝,这些都不难,难的是,要趁敌人不察。”

    “被发现了,再成功很难了哦。”

    他一字字道:“还会被杀回去,一口口吃掉,寸甲不留。”

    简泱点头:“我明白。”

    简泱回去的时候,和要去上高尔夫球课的克洛安打了照面。

    后者冲她眨眼,简泱接受到信号,在他走过时,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简泱掩在衣袖,回到卧室,打开克洛安递过来的小盒子。

    一个就是迷药了。

    她看了眼,又拿出来闻一闻,倒是无色无味。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简泱扫过去,克洛安给她的计划是,在明天,也是周温昱生日,给他下进去。

    [简泱姐姐你不要怕,我的父亲,也会过来]

    周温昱的生日在11月21,专门挑这一天,倒真是杀人诛心的好日子。

    也不出简泱意料,他本人还要过来看。

    莱森真是个狠辣的顶级控制家。

    他不要周温昱死,要他半残不残地坐在轮椅,是想和折磨周婉吟一样,折磨她的儿子吗?

    莱森到底还想让这对母子怎么样呢?

    简泱将所有东西都藏起来,垂眸,再一次抚摸手枪的枪柄。

    “简泱姐姐,你可以给Siles做一顿饺子。”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从卧室出去,看见上课回来的克洛安这样说。

    简泱:“饺子?”

    克洛安为什么会知道周温昱喜欢吃饺子?

    克洛安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小声说:“这可是他妈妈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绝对更让他难忘的。”

    克洛安用这张和周温昱肖似的脸出了这样坏的主意,哪怕再顾忌他是个孩子,简泱也差点没有做出好脸色。

    怎么可以被教得这么坏。

    “我明白。”简泱露出微笑,“真是个好主意。”

    周温昱回来,就在向简泱打探明天的礼物。

    “礼物,泱泱,我要礼物。”他从后圈住她的后腰,“准备了吗?”

    他和从前在一起的模样一样,前一天就开始按耐不住,撒泼打滚地询问。

    那两年,简泱每年都为他的生日而烦恼,因为他看起来这样期待,简泱总担心礼物会让他失望。

    第一年,简泱随大流,花重金买了一双球鞋。

    周温昱虽然表现得特别惊喜,但简泱就是能感觉,里面的夸张成分居多。

    第二年,简泱送的是一条自己在上水课时织的围巾。

    这次他每天戴着围巾不肯撒手,都到春天了,他还要戴着,热得出汗才不情不愿拿下来。

    简泱感觉到,他明显更喜欢经由她手过的礼物。

    这次,绝对是经由她手,送给他一个大礼。

    简泱抬起眼睫:“有,一定送你个惊喜。”

    “我也拭目以待呢。宝宝。”周温昱在她耳边笑起来。

    清晨,阳光透入窗帘。

    “生日快乐。”简泱在他耳边说。

    周温昱撑着头,良久看着她,甜甜说:“有宝宝在,就快乐呢。”

    “泱泱会帮我满足愿望吗?”

    简泱没有忍住,摸了摸他的脸。

    自从前两年分手后,她很少再主动对他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他们照常去溜Liik,周温昱又带着克洛安,看他被Liik追着跑。

    今天是周末,周温昱没有上班,继续带她练了几把枪,到中午,他们一起午睡。

    下午,简泱起来,和温蒂说,她要借用一下厨房包饺子。

    那位周温昱高薪聘请的中国厨师要来帮忙,简泱摆手:“我自己来吧。”

    她怕莱森留后手,不太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今天的事,不可以出一点意外。

    周温昱好像睡得很熟,连她起身都不知道。

    有时候装得太过头了,也就不像了。

    简泱唇角扯了下,继续揉面团。

    她做的还是周温昱爱吃的三鲜馅,今天过生日,他可以再吃四十个。

    克洛安从楼上上课下来,他终究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脸上表情都控制不好,满是期待和兴奋。

    两人对视一眼,简泱垂眸,死角处,将手心中的药瓶展示给他看。

    温蒂接到了消息,拍了拍手,“Lyson先生晚上要回来,给Siles少爷庆祝生日。”

    佣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厨师开始准备饭菜。

    简泱始终看着自己的手中的馅料。

    她也担心,Lyson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会不会不放心她,继续找其他人过来下药。

    随着夕阳斜下。

    简泱的心脏也如鼓跳跃,她不时望电梯,终于,“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温昱打着哈欠出来,眼睛一亮:“宝宝?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他插着兜走近,眨眨眼:“虽然我很喜欢,但还是不够新颖呢。”

    简泱将最后一个饺子放进小屉:“那就别吃了。”

    周温昱噗嗤一笑,贴着她坐下,替她揉手:“辛苦了,宝宝的手可要保护好,不然会抖的。”

    简泱觉得,他应该是铁了心觉得她要害他了。

    几次说出都出这么大漏洞,估计心里的怨气都快要冲破天了吧。

    “那你给我好好揉揉。”

    周温昱唇角下撇。

    两人聊天的时候,温蒂也过来,小声说莱森晚上要回来:“要见一见您和克洛安少爷,还有简小姐。”

    周温昱欣然点头:“好啊,正好让泱泱见一见客。”

    一句话,就好像莱森是过来拜访的小辈。

    简泱装作听不出来话里的失礼。

    到夕阳快要落下时,外面传来停车声。

    门被打开,温蒂和一众佣人站在门边迎接。

    和周温昱回来,简直是两个排场。

    周温昱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简泱眼睫轻动,转身看向门边。

    入眼就是那年在机场,见过的,近两米高肌肉盘结的保镖。

    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看起来比简泱所见过的视频里,还要年轻英俊的男人,面相也十分儒雅深邃,他将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温蒂。

    嗓音温和,还礼节性用着不算好的中文打招呼:“你好,简小姐。”

    简泱:“你好,莱森先生。”

    她注意到,从两个小时前就在翘首以盼的克洛安,这刻都已经快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实在是太过崇拜这位父亲。

    莱森却连看也没看他,视线在她身上流连,还有她身侧的周温昱。

    他的眼神很平常,没什么波澜。

    “简小姐,你和我逝去的爱妻,有一些相像呢。”莱森的语气里染上感伤。

    但简泱却觉得,像有什么爬行动物爬过肌肤,阴冷冷地吐气。

    [我不敢看的泱泱全都帮我看了

    妈妈会怎么批评我

    泱泱会怎么看待我

    赌一回命,赌输了

    死就死了吧——《周温昱日记48》]

    第49章

    简泱没觉得自己和周婉吟有任何相像。

    她自己的五官偏淡, 身型也比周婉吟娇小。性格则敏感犹豫,而周婉吟眉眼更明艳,也比她活泼富有生气得多。

    简泱不知道莱森是怎么比对得出“相像”的结论的, 倾向于他又想操控周温昱的情绪。

    简泱心随念转,做出讶然的表情:“真的吗?我和惠妮特夫人, 人种都不一样吧。”

    莱森接过温蒂递过来的湿擦手巾, 斯文地道了声谢,转而面对她, 笑了笑, 声线平和地说:“Siles没和你说过吗?他的母亲,也是我的妻——”

    一声巨响,是周温昱踹翻了面前的椅子。

    他又突然制造出这样大的动静,把室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震。

    莱森摇头, 叹口气:“Siles, 我看了你这两年的心理报告,状况一直不太好。”

    边说, 他抱歉地看向温蒂在首的所有人,绅士地说:“抱歉诸位。”

    简泱总算理解一点,为什么庄园的佣人,对周温昱的态度都这样奇怪。

    除了周温昱本人情绪不稳定, 更深层的,估计还有莱森常年累月的操控和洗脑。

    他在不断用言行暗示他们,周温昱是个精神病患者。

    周温昱崩溃时歇斯底里的发泄行为,都可能是犯病, 他们避之不及的同时,还会更淡化他的所有情绪,认为周温昱只是突发精神病。

    莱森轻而易举就能激怒周温昱, 然后朝所有人慈父摊手:“我的儿子有精神病,你们多担待。”

    简泱脊背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凉意。

    她又想到一重更可怕的事实——莱森囚禁周婉吟这件事,为什么包括温蒂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觉得有问题?

    甚至莱森说周婉吟是他的妻子,温蒂也不觉得有异。

    周婉吟这样聪明,怎么就被困死在了这里?那些被撕掉的纸张中,到底有什么?

    莱森悠然坐在了简泱对面,轻轻冲克洛安一拍腿,旁边眼巴巴等了很久的孩子立刻双眼晶亮,跑过去,唤了声“Daddy.”

    克洛安毫不犹豫趴在莱森腿上,崇拜仰视他的动作,让简泱几不可见地轻皱眉。

    他拥有着和周温昱相似的脸,但莱森对待这孩子的模样,就像招来一只听话的小狗。

    莱森一只手揉着克洛安的头发,边淡笑问:“简小姐,Siles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Siles从小脾气就不太好,他现在会听你的话吗?”

    除了进门说了那句蹩脚的中文,莱森一直用的英文和她沟通,简泱猜测,他的中文应该不好,或者说,根本不会中文。

    简泱感觉周温昱将头埋在她肩膀,在她耳边用中文说:“泱泱,我会听话,很听话的。”

    所以不要听莱森的。

    不要放弃他。

    从莱森出现,周温昱就像是应激的病人,比以往更控制不好情绪,前一秒还失控踹翻椅子,现在又紧紧握住她,汲取她的能量。

    简泱回视莱森,抱怨道:“不会,他不听话,经常做的很过分。”

    她的腰被周温昱瞬间掐紧。

    莱森轻轻笑了,他腿上的克洛安察觉到父亲的愉悦,立刻告状说:“Daddy,Siles也总是欺负我,他还弄坏了妈妈送我的领结,还有用狮子吓我,他实在太没有教养了。”

    莱森长叹息:“Siles不像你,没有母亲教,是我的错,怎样都留不住婉吟。”

    他语气里染上深情的哀伤,别墅的佣人也在共情,温蒂给莱森递上纸巾。

    莱森摆手,哑声:“不用。通知厨师,上菜吧。”

    说完,他的眼神扫过周温昱,再看简泱,突然一愣,朝她轻扬唇角:“这是什么?”

    莱森像是陷入很久远的回忆,喉间艰涩吐出:“饺子?”

    简泱回答:“今天是阿昱的生日,我准备煮给他吃的。”

    莱森盯着饺子看了许久:“婉吟也给我做过。”

    目前莱森只有这一句话,让简泱感觉到一丝丝的真情实感。

    他突然道:“我也想尝一尝,简小姐可以给我做一碗吗?”

    简泱平静道:“当然可以。”

    她其实几乎以为莱森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但面上不敢有任何表现。

    在场除了六岁的克洛安还在期待,其他人都各有心思,尤其是莱森,简泱到现在还没看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简泱进了厨房,周温昱垂着脸,没有再亦步亦趋跟着她,全然不关心的模样。

    他头靠在座椅,眼睛半阖着,不理外界,身上松松垮垮,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带。

    明明早就洞悉一切,就这样什么也不准备,把命都交给她吗?

    简泱将饺子放在锅里,手摸到外套内胆里塞的手枪,这里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发烫。

    她的心脏也终于紧缩着,为接下来要做的事,而砰砰跳动起来。

    “Daddy,妈妈上次也给你送过饺子,”看着简泱进厨房,克洛安感到困惑,“但你说不喜欢吃,把饺子扔了。”

    莱森揉着他的发梢:“不好意思宝贝,因为之前吃过,体验不太好。”

    他第一口就咬到了那个女人藏在馅里的金元宝,她弯着眼睛,笑说他会是新年最幸运的人,今后都会是坦途。

    …多难吃。

    克洛安摇头:“不会的Daddy,你该尝一尝我妈妈做的,她的手艺很好的。”

    莱森将他推开:“你坐过去吧。”

    克洛安不解父亲突然的冷淡,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他没有难过很久,因为很快就有更兴奋的事要发生了——他掩饰不住得意地看向对面的Siles。

    这个傻子,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呢。

    克洛安想,等他完成这次任务,就也改名叫Siles,住这间庄园,彻底剔除他的存在。

    克洛安很想要Siles这个名字,因为这是菲茨杰拉德家族的领袖祖先,一个杰出的政治和经济家。

    克洛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给他起这么寄予希望的名字,明明Siles是这样不听话,父亲是这样厌恶他和他的母亲。

    简泱煮的汤水饺,被分成一碗一碗,放在了桌上。

    她做的饺子,其他名厨佳肴面前,显得尤其寡陋,但餐桌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上面。

    “简小姐,麻烦你给我拿一碗了。”莱森温和道。

    简泱现在已经确定,莱森是不会让其他人下药了,他要是想让周温昱死,有无数次这样的机会,何必拐弯抹角,让她亲手来做这件事。

    但莱森就这样放心,要吃她做的东西吗?

    总共就四碗,都在看简泱怎么分配。

    简泱一碗一碗递过去。

    莱森斯文地道谢。

    周温昱则托着腮,弯着唇角看她,简泱推过去,他朝她俏皮眨眨眼睛,立刻就当她面,直接就喝了口汤。

    “太好吃了宝宝。”周温昱竖大拇指,笑眯眯,“我一定会吃的干干净净的~”

    看周温昱毫无戒心地喝了汤,克洛安的唇角已经克制不住地飞起来,头也埋进饺子汤,得意地喝了口。

    莱森是最后下筷子的,他吃相也很好,是和周温昱截然不同的温文尔雅。

    他至今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戴了层华丽的面具。

    如果不是简泱看过日记,知道周温昱是被他逼疯,她也会被这样的外表所迷惑,认为这是一个成熟有魅力的传奇企业家,还是一位对故去妻子深情,对精神病儿子无奈却又宽容的好丈夫,好父亲。

    仔细一看,莱森的混血感,其实还不如周温昱强,他的眼珠是黑灰色的,而周温昱隔代遗传到了祖父的蓝眼睛基因。

    这样异端的长相,会是他在家族受歧视的根本原因吗?

    简泱吃饭菜时,开始观察克洛安的情况,看克洛安已经在揉眼睛,头也逐渐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

    她给他的碗里加了点自己失眠时,在医院开的处方药。

    其实简泱早已经怀疑,这种漏洞百出的点子,会不会是克洛安自己想出来的,而莱森只是顺水推舟,来看看热闹。

    “Siles,”莱森举起酒杯,“还没祝你生日快乐。许了生日愿望吗?”

    周温昱吃完最后一个饺子,笑着回:“许了,祝你早点死。”

    “哈哈。”莱森咧唇,表情还是深情如许,“刚好上去和你妈妈团聚,我实在太想见她了。”

    周温昱眼神一变,刚要起身,头皮涌现一阵困意,他脸色白了些,闭眼用力晃头。

    对面的莱森眼神微变。

    而他身侧的克洛安,也按着头嘟囔:“Daddy,我好困,好像动不了了…”

    他还是孩童,脑袋一耷拉,就垂落在了桌面。

    克洛安拿的药,是一款有麻醉成分的迷药,中了招见效很快,人的意识清醒,四肢却动不了。

    周温昱的心脏急促跳动,呼吸也骤然变快,意识忽然也不再清晰。

    他好像真的动不了了。

    周温昱头皮一瞬间涌现巨大的痛苦,眼泪也立刻滴答滴答落在桌子上。

    泱泱…!

    周温昱被从后推一把,简泱在他身后,平静道:“你也睡吧。”

    “泱泱…”

    “泱泱!”

    他转头,看她的眼神泛着赤红,委屈痛苦又绝望,黯淡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像是可怜的困兽。

    小笨狗,简泱在心里骂,连迷药和安眠药也分不清楚了。

    为了让周温昱显得逼真一些,好骗过莱森这个老狐狸,她也给他的碗里加了点安眠成分的处方药。

    他和克洛安不一样,是个有自制力的成年人,完全能抵抗这种药物带来的影响,只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分不清楚了。

    简泱继续推他头,按在桌上:“睡。”

    再看向对面的莱森时,他的眉头微挑,唇角也意外地抬起。

    “接下来的场景可能有点少儿不宜,我给克洛安也下了点。”

    “简小姐,我很意外。”但莱森的语气有了波澜,是出乎意料的兴味。

    很显然,他早就预料克洛安这种小儿科手段对周温昱来说只是过家家。

    但小儿科真的奏了效时,莱森也涌现捡到意外惊喜的兴奋。

    “莱森先生,您要我做的,我做了。”简泱坐在他对面,做出紧张的模样,手指蜷缩着说:“接下来要做什么?给他来两枪吗?”

    她的视线轻扫向对面,莱森两侧,始终形影不离的保镖。

    莱森抱手臂往后靠:“我以为你真的爱他。”

    “怎么可能呢。”简泱从衣服口袋拿起手枪,呵呵冷笑,“您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在她拿出手枪后,简泱就注意,莱森背后的两个保镖,眼神犀利起来,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简泱不动声色,继续装作生疏地转枪口。

    莱森在走神,语气也有些缥缈:“但那两年,你们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不是吗?”

    “他害得我家庭破碎,失去工作,对我很好的前男友也被他弄断了手,现在还强迫我,”简泱淡淡道,“就算有感情,现在也只剩下恨了。”

    “他还要我给他一个一个生孩子,我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想去死。”

    这话一出,简泱注意,莱森的表情也变了,语气变得怪异起来,摇头道:“那只能怪你自己弱小了。”

    简泱迎着他的视线说:“不,我只觉得这样很可怜,很无能。”

    “自己没有本事,没有魄力留住人,就只能利用女性的弱势,肆意满足自己的私心,注定会适得其反。”

    说话时,她余光始终注意趴在桌上的周温昱。

    因为她的话,他的脊背在轻微发抖,桌上也滴答湿润一片,像个流不尽的水龙头。

    但这样明显的破绽,莱森竟也没注意到。

    他的脸色青黑,抬手让厅内温蒂一行人离开,身后两个保镖倒还是没动。

    莱森舔了下唇,第二遍说:“简小姐,你真的和婉吟很像。”

    “她也和你一样,非常不好控制,就适合一点点拔掉翅膀羽毛,藏在家里供人观赏。”

    他看着她坚韧的表情,像是透过她,看别的人,笑着说:“当初我给婉吟做了假的精神类证明,大家都以为她因事业受挫,成为了精神病人,只有我这个男友对她不离不弃。”

    “她一个外籍女孩,无父无母,只有我是她的第一监护人,享有她的监管权。看她歇斯底里,做什么都被当成精神病人,那个模样,真的可怜又漂亮。”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婉吟的儿子也很不听话,”莱森苦恼着摇头,“是我最不听话的孩子。”

    “其实简小姐也很有意思,不过现在相比驯服你,还是能驯服Siles,我这个最不听话的儿子,更有意思一些。”

    “还得感谢简小姐,给了我意外之喜。Siles这种坏孩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周婉吟,你在天上看到了吗?你的儿子,多可怜,心不心疼?”莱森突然哈哈大笑,眼中闪动着极致的恨和报复欲,“我就是要把他养成这个样子。”

    谁让周婉吟敢去死的,她敢死,他就是要让她在天上都日夜不宁。

    简泱一个局外人,情绪都因为这些话被刺激到了顶点。

    她忍着嗓音的颤栗,问他:“但你和周女士也曾相爱过的,不是吗?将周女士逼到自杀,孩子养成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莱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冷冷地说:“周婉吟要真的在乎我,就不该离开我,离开我就是背叛我。”

    简泱从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反驳:“是你先结婚的。”

    “我结婚是为了挽救事业,我会离婚。是周婉吟先要离开的!”莱森厉声说,“是她先和北极星的高管吃饭,说要跳槽离开公司。”

    简泱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

    一个女人燃烧青春,陪他白手起家,在危难之际,他选择联姻,还不允许别人离开。

    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爱?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要离开,”简泱澄清,“周女士一直在给公司拉投资,是你不相信她而已。”

    周婉吟在日记写的清清楚楚,她在酒局是为了给新项目拉投资,拯救集团,只是莱森一直不信而已。

    他就是觉得以周婉吟的优秀,会在危难时抛弃他,挥着翅膀飞走。

    简泱站起身,看着他说:“或者说,你自始至终只是想折断她的羽翼,自私地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莱森捏断了手中的酒杯,脸色也彻底阴森下来,他站起身,朝她走近,身侧的保镖也跟上。

    “你倒是知道得很多,”莱森盯着她问,“是Siles和你说的?他也没法知道这么多。”

    “我看过周女士写的日记,”简泱手心都快要出汗,“周女士有写日记的习惯,你还不知道吧?”

    “她真的很爱你,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日记里都是你。但后来一个字也没有你。是你一步步把感情消耗没有的。”

    “日记在哪?”莱森脸色越来越阴,语气也急迫起来,“在哪?!”

    “去找,楼上去找!”莱森吩咐菲勒两人。

    两人失了阵脚,犹豫站在原地,互相分了神。

    “快去!”莱森说。

    简泱垂眸计算着莱森的走来的距离,“你不配看。”

    “你根本不懂得爱。因为你的多疑又自卑,看不惯周女士的优秀,在给自己找借口自洽做伤害她的事。”

    “是你杀死了周婉吟,你就是个杀人犯!”

    因为她的话,莱森的情绪剧烈起伏,同一时刻,简泱笨拙拿枪的动作骤变,手指灵活地转动枪口,双手压枪柄,在菲勒两人扑过来之前,毫不犹豫地对着莱森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

    简泱耳边嗡嗡,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腔,一动不动看着鲜红血液溅在面前的地毯,她的手因为兴奋而抖,头皮都涌上射击成功后,发麻的爽感。

    专业保镖的动作也过于灵活敏捷,一个去护住莱森,另一个就要凶神恶煞地朝她扑过来。

    简泱躲避不开,但她已经无所谓,无非是受点轻伤,她连人都敢开枪,受点伤算什——

    下一秒,她被人一把捞过腰肢,上下护着滚到一边。

    脖颈浸透潮湿,天旋地转间,简泱睁眼,看见周温昱被水意浸透,红透了的眼睛。

    他的动作极为迅速,简泱手头的枪被抽走,周温昱半跪着撑着手肘,将简泱护在身下,另只手直接对上菲勒:“滚,不然我现在崩了你。”

    菲勒看着他们,触及到周温昱眼中的冰冷,知道他确实会说到做到,他挪步,缓缓后退。

    他身后的莱森捂着剧痛的右胸膛,眼眸还在阴森森盯着简泱。

    简泱搭着周温昱起身,冲他高声道:“想不到吧?阿昱和你可不一样。”

    “他现在有我爱,我来保护。”

    听到枪声冲出来的温蒂已经在拨打电话,焦急联系医生。

    简泱看过报道,两年前,周温昱射击到了莱森的左肩,那她就补一枪对称的,射到右肩,莱森如果能活着,以后再别再来惹他们。

    两年前的场景重现,整个庄园灯火通明,陷入动乱。

    得知是简泱射的枪,所有人都用着陌生的视线看她,好像她也是被周温昱传染,同流合污的异类。

    “Oh,”温蒂不停摇头,“简小姐,莱森先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不放弃救治周女士,哪怕Siles有精神疾病,也从来耐心对待,只是怕他伤人才放在庄园,你怎么可以——”

    莱森的伪装和谎言太过成功,这群管家佣人,早已经被莱森控制洗脑了,成为逼疯周婉吟和周温昱的帮手。

    “他不是。”简泱一字一字道,“是他囚禁逼疯了周女士,也害阿昱得了病!”

    “我没病。”周温昱听得皱眉,在旁边说。

    “你闭嘴。”

    简泱的眼眶通红,她从来看不惯任何以权势压人的戏码,但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骨子的恶真的太容易被激发出来。

    她在温蒂还想继续说话时,靠近一步,冷声道:“再对阿昱指手画脚,我就解雇你们。”

    温蒂打的是私人医生的号码,莱森已经被带去卧室,保镖先给他做最简单的止血。

    “走。”简泱拉着周温昱上楼。

    “去哪宝宝。”周温昱眸子定在她身上,视线一寸寸轻抚她脸颊。

    简泱直接走到周婉吟卧室,当着周温昱面拿出日记本。

    她想起莱森还在疯狂找这本日记,直接夹在臂弯:“我明天要上班,带我回洛杉矶。”

    他们还带上了Liik,终于又能出门放风,Liik迎着风,鬃毛吹得猎猎作响,他兴奋地对着空气吼吼三声。

    他们现在是双重违法,一个是无证驾驶,一个是托运禁养宠物。

    怕遇到警察查车,他们还是准备开凌晨车,周温昱吃了点催眠药,又是简泱开。

    时间还早,简泱坐在驾驶位,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周温昱。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眼巴巴地看她,口中“泱泱”喊个不停,比以前更黏糊。

    看着她递来的东西,他唇角溢出笑意,手却还抖着,没接。

    简泱直接往后翻,要当面给他看,周温昱别过头:“不要,我不看。”

    “你给我看。”简泱掰过他的脸,将最后一整张纸,都铺开展示他眼前,“这是阿姨要和你说的话。”

    一定是没有看,所以才会从楼上跳下去,才会一直觉得是妈妈抛弃了他。

    周温昱头埋在简泱脖颈,眼睛也紧紧闭着,嗓音发着抖:“不看,我不看。”

    “你不看,我读给你听。”简泱直接道。

    她一字一字读完,连银行卡的账号都不放过,周温昱头靠在她肩膀,眼泪浸透了她的衣服。

    “妈妈从来没有怪你,无论你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她都很爱你。”简泱手抚在他后脑,“知道吗?”

    周温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个层层伪装,满嘴谎言,始终试图控制她,主导她的小疯狗,终于褪去所有外皮,彻底露出了最原始的脆弱模样。

    他用气音:“那泱泱呢。”

    简泱:“我怪过你。你的很多行为,的确踩到了我的底线,我很难忘记。”

    周温昱的呼吸都变轻了,头低着,一副听不见地样子,别开脑袋。

    “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你要和我做一个保证。”

    简泱抬起他的脸,双手捧住他的脸,直视他问:“以后听话吗?”

    “听不听我话?”

    [我也有人保护了

    今天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O^/

    幸福到可以勉强答应做泱泱的小狗——《周温昱日记49》]

    第50章

    带着Liik不好走大路, 他们一路绕的小路,将越野停在一处冷清的郊外。

    月亮高悬,皎白的月光透过车窗。

    车内没开灯, 两人凑得很近,鼻息缠绕, 视线也交织在一起。

    明明平常是最不要脸, 什么浪荡话都能挂在嘴边的小疯狗,剥去伪装的面具后, 好像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被简泱这样直直看着, 周温昱眼中的蓝光闪烁,唇瓣张了张,又闭上。

    月光洒落在他面上,他白皙的肤色藏不住, 简泱缓缓睁大眼, 看他耳根和脸颊,一点点染上红色。

    她还以为看错了, 捧住他脸,不让他动,凑近些去盯,眼看周温昱脸颊的颜色越来越深。

    简泱发誓, 这是她第一次见周温昱害羞脸红。

    他甚至还不知道,将此归结于生理反应,不要脸地凑上来:“泱泱,你饺子汤里还放了什么, 我突然好热。”

    “是不是要做爱才能缓解啊。”

    “……”

    简泱掐他脸蛋,不让他这样鬼混过去:“你还没回我话。我问你,听不听话?”

    周温昱贴近她, 脸颊蹭着,像是缠人的海草,嗓子里咕哝不清:“泱泱,亲亲。”

    简泱坚决不给他糊弄,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问:“听不见我说话吗?”

    怎么也混不过去,周温昱直接将头顶在简泱胸前,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突然好困呢宝宝,是不是药效又犯了?”

    简泱快被气笑,沉下嗓:“不听话的现在下车,我和Liik走了。”

    Liik听到它的名字,在后排呼应地“吼”一声,简泱奖励地从前排丢给他一块大肉干。

    她去推周温昱:“你下车,不要你了。”

    说到“不要”两个字的时候,周温昱立刻就抬起眼,简泱也不再和他轻言细语地玩闹,表情认真起来:“所以你到现在是还不愿意改变自己吗?”

    周温昱不说话,眼底的蓝光在缓缓流淌。

    他的模样,就像街边流浪了很久的小狗,因为受过重度创伤,再收到善意伸过来的手,依旧无法轻易尝试。

    “泱泱,我也不想再撒谎。”

    听到这话,简泱心尖揪起来,一时也没了办法。

    她知道周温昱心理问题很严重。不止她对他不信任,他对她的信任值估计也没高到哪里去。

    而在他的观念里,她的确也真正“抛弃”过他一次。

    在简泱几乎快放弃时,周温昱说:“但会学着听泱泱话的。”

    他在她注视中,小声补充:“暂时还不能全部听话。”

    简泱心尖终于松了些。他能这样坦诚,至少比之前不走心的满嘴谎话要好。

    其他刻进骨子里面的观念一时无法改变,简泱能理解,至少他目前的态度不错,她也能满意了。

    她便也摆出交谈的姿态:“哪里不想听?”

    “不可以再不要我。这里不会听泱泱的。”

    “还有泱泱也不能再和别的贱——”

    简泱皱眉,一掌在他嘴巴拍了下:“不许再骂贱这个字。”

    周温昱被打懵了,满脸“不骂这个还能怎么说”的表情。

    反正是不许。

    简泱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些low词,整天挂嘴边,美貌都减分了。

    “别的词都没法精准表达我对小三的愤怒。”

    简泱无语:“没有小三,哪来那么多小三?”

    周温昱立刻厌恶地竖起眉头:“泱泱不知道,他们都在勾引——”

    他这种神经质还有救吗?简泱快要抓狂:“我不是随随便便就被勾引到的!”

    她捧住周温昱的脸,第一次认真地和他坦白:“从小到大,追我的男生确实很多。但我只和你谈了恋爱,只喜欢你,不是吗?”

    “还有陈斯易!”周温昱眼睛立刻凶起来。

    一提起这个人,周温昱眼泪也立刻落下,唇角撇着,显得无尽的在意和委屈,脸上甚至还有快要溢出来的愤恨:“所以泱泱和陈斯易谈恋爱,是真的喜欢过陈斯易。”

    “泱泱把属于我的爱,也分给了他。”

    泱泱虽然还是爱他的。

    但她还和陈斯易谈过恋爱,是不是也爱这个小三?

    那给他的爱是不是就比以前少了。

    都是小三的错!

    听到“分给”这个词,简泱眉头皱起来。

    她有些没明白周温昱的逻辑,难道他对陈斯易如此仇恨,就在于他认为,她的爱是“分走”的?

    其实要不是周温昱总挂在嘴边,简泱都快忘了和陈斯易那段两人都觉得不适的恋爱。

    他们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各自都不想想起,也不再联系。

    自始至终只有周温昱还在大洋彼岸疯狂地折腾自己也折腾他人。

    周温昱对爱的理解,真的很简单,符合他弱肉强食的生长环境,在他的观念里,财产和话语权是要靠抢的,“爱”也是。

    简泱突然就能理解,他为什么对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简泱指腹擦掉他的眼泪,想坦诚地剖白,但她忽然也发现,她也并不是一个擅长说爱的人,和周温昱在一起的两年,说爱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她不说话,周温昱的愤恨和委屈就更盛,眼中沉沉浮浮,估计在他脑中,陈斯易又不知在遭受九九八十一层磨难。

    简泱一手拍掉他脑中的坏点子,哑声:“你听我说,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记清楚。”

    周温昱听罢,立刻去拿手机。

    “你干什么?”

    周温昱:“我觉得泱泱可能要和我告白,录音。”

    简泱脸颊也红了,抽走他手机:“不许!”

    她一字一字,认真说:“阿昱,你听着 我只喜欢过你,和陈斯易在一起,是想试验,我还能不能喜欢上别人。”

    “但失败了,我没法喜欢上别人,你懂吗?”

    “不懂。”周温昱急促地说。

    简泱便再重复一遍:“你的诡计成功了,你已经给了我最无与伦比的好,我喜欢不上别人,只喜欢周温昱,别人一点也分不走,再听懂了吗?”

    周温昱就久久没有动,但晶亮到灼烫的眼睛,变快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脸颊快要烧起来的温度,都透露出他情绪的剧烈浮动。

    “听不懂。”周温昱深吸口气,抱着她的手臂都因为愉悦而发抖。

    他哑着声调撒娇:“我听不懂。”

    “要泱泱一直一直说。”

    泱泱在京市的雨天,说过全世界最爱他,那时候的周温昱就已经很开心很幸福了。

    但现在他更开心,已经快幸福到死了。

    泱泱真的喜欢他,喜欢全部的他,喜欢是坏狗的他,喜欢道德低下,没有底线的他。

    人真的可以幸福到这种程度吗?幸福到,他是真的可以原谅这个满是贱人的世界很久很久。

    简泱才不听他的,闭上嘴不说了。

    两人脸颊对着脸颊,呼吸缠绕,各自的红晕都没褪去。

    然后心照不宣地贴近,简泱闭上眼,环抱住他脖颈,周温昱抱着她翻转到副驾,手掌盖住她的腰,往前一抵。

    两具年轻的身体碰撞,室内的温度霎时升高,热气蒸腾。

    和从前的接吻都不一样,不再只是周温昱单方面地撬开她唇齿掠夺。

    简泱试着勾缠他的舌尖,在主动舔上去的那秒,周温昱就唔一声,全身像火一样烧起来,手掌按得她后腰的骨头发疼。

    简泱继续掌握主导,坐在他腿上,吸吮他的舌尖,微微刺疼酥麻的触感,让周温昱眯着眼睛,喉间轻哼着,头皮发软。

    ——是泱泱在爱他。

    简泱从上唇,吃到下唇,再轻吮他的喉结,轻声问他:“喜欢我这样亲你吗,宝宝?”

    她喊出“宝宝”两个字后,周温昱浑身都重重一抖,睁开涣散的眼看她。

    “泱泱喊我什么?”

    简泱温柔笑起来,凑上前亲他脸颊:“宝宝呀。”

    “我们是互相珍爱,将对方放在心上的,不是吗?”

    她试图潜移默化地,去改变周温昱的观念,就从教他做平等的恋人开始。

    周温昱自己翻译了下——他也是泱泱珍爱的、放在心上的宝宝。

    他自己给自己爽得,灵魂都快要出窍。

    “泱泱。”

    “宝宝。”

    “宝贝。”

    “做爱好吗?就在这里。”

    性瘾随着已经饱胀渗出的情欲爆发。

    周温昱全身又胀又痛,视线都要痴迷地黏在简泱身上,手指住座椅的暗扣,驾驶座往后倒,差点打在后排打盹的Liik身上,他吓一跳,骂骂咧咧“吼”一声。

    两人都反应过来,还有个“大”电灯泡。

    周温昱喘息着在简泱面颊亲了亲:“等我一下,宝宝。”

    Liik被牵到了车下,捆在电线柱子上:“看好车门,有人过来就咬他。”

    意识到自己被赶下了车,Liik恼火地冲周温昱大骂出声。

    从车窗里丢出一个大骨头,砸在它脑袋。

    “Shut up.”

    Liik被砸得愤怒不已,对着车吼了几句,但已经没人理睬。

    它只能趴在地上,郁闷地啃骨头。

    知道眼前的大车,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Liik瞪圆眼珠,咬着骨头背过身。

    “泱泱…”周温昱凑在她耳边,笑着向她展示手指,“今天流了好多。”

    “很喜欢车上?”

    简泱没有否认,正视自己的欲望:“这里体验的确不一样,很刺激。”

    要是搁在两年前,周温昱要和她在车上瞎搞,简泱的脸颊一定会红透,然后严词拒绝。

    她被世俗的教育,沉重的负担,规训得循规蹈矩,从不做没有把握,超出界限的事情。

    但其实,周温昱不是好人,她也不是什么乖乖女。

    乖乖女不会开违法车,不会开枪射击人,更不会爱上周温昱。

    她将腿踩在周温昱肩膀:“你还在磨蹭什么?”

    空气中的引线一点即燃。

    他盯着简泱看了许久,眼中凶得都快要把她吃了,车身重重一颤,两人抱着,眼睛也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回避。

    简泱已经不惊讶周温昱会随身带套。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知道很可能会随时发作。

    他们之间,甜言蜜语说过无数次,身体也早已超乎寻常的亲密。

    但只有今天,简泱真正确切地,从做爱这件事上,得到了因为喜爱,而超乎灵魂的满足。

    周温昱牢牢抱住她,不停将眼泪蹭在她面颊。

    “泱泱。”

    “宝宝。”

    “以后也要一直这样爱我,保护我。”

    “你越爱我一点,我就听话一点。”

    他今天流的眼泪,简泱都怀疑他会脱水,拿手边的矿泉水喂在他嘴里。

    Liik都不知打了多少个盹,那辆晃动的大车才渐渐平息。

    以为能被牵上去,不再吹冷风,刚站起身抖了抖毛,大车又再次更猛烈地震动起来。

    “……”

    健身是真的,真的要拉上日程了。

    简泱浑身脱力地被周温昱抱在怀里,两人还连着,他犯了病,赶也不肯出去。

    “一会我还要开车。”她感觉腿又被他弄得抖。

    周温昱黏黏糊糊亲她脸颊:“我来开。”

    “不行。”简泱严词拒绝,“你睡着了怎么办。”

    “已经因为宝宝幸福到睡不着了。”周温昱揉着她腰间的软肉说。

    简泱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拍他脸颊:“快出去,要出发了。”

    周温昱还不想分开,头埋着,不搭理。

    “周温昱,刚刚是你自己说的,”简泱重复一遍,“以后会学着听我话。”

    好几秒,他才垂着头,喉间闷出一声:“嗯。”

    简泱捏他脸颊:“止咬器卡喉咙了?说大点声。”

    听到“止咬器”三个字,周温昱盯着她,眯了下眼。又是反骨地,想吃掉她的眼神。

    眼睛都不清澈了。

    简泱察觉到,立刻拍他脸颊:“说话。”

    “以后要学着听泱泱话。”周温昱快速含糊地咕哝过去。

    简泱懒得再计较这些幼稚行为,“那我现在就给你颁发任务。”

    “现在出去。”

    周温昱唇角下撇,不情不愿地退出,半跪着,给她穿好衣服。

    两人整理好,再把已经在和他们冷战的Liik牵上车。

    简泱腿放在周温昱膝盖,让他揉了半小时,重新去驾驶位开车。

    她看着前方,这次不和上次一样莽撞,轻踩油门,控制好了车速。

    周温昱坐不住,正在拿着肉条逗后面的冷脸Liik,两个家伙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好几次Liik都没控制好力道,撞得简泱的座椅砰砰作响。

    车本来就难开,她实在忍不住扬声骂:“周温昱!你和Liik能不能安静一点!都想死吗?”

    一人一狮都安静下来。

    隔了会,周温昱对着Liik教育道:“骂你呢,妈妈正在开车,你吵什么?想死吗?”

    Liik虽然听不懂,但也觉得他嘴里没说人话,龇了龇牙就要伸爪垫打他。

    眼看两个家伙又开始对打。

    简泱深吸一口气:“周!温!昱!”

    她觉得现在需要给周温昱泼一盆冷水,免得他飘飘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觉得什么事都已经解决,以前做的坏事都一笔带过了。

    简泱淡淡道:“还有个任务,明天到洛杉矶,你和我一起,登门去给岁岁姐,晏总,还有绵绵道歉。”

    这话一出,旁边的动静消失了。

    周温昱不可思议地凑过来,指着自己:“泱泱你让我,给晏贱…”

    简泱面无表情扫过去。

    他顿了顿,勉强咽回去,深吸口气:“你让我给晏听礼道歉?他凭什么?”

    “泱泱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简泱聚精会神开车,不去看他气得都快红的眼眶:“他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绑架了他的女儿,你就得道歉。”

    “他奴役我打两年工,打完就给老东西通风报信,还害我被警局带走从此都不能入境。”

    说起晏听礼这个贱人的罪行,桩桩件件,都值得他把他撞飞再来回碾一百次。

    简泱已经学会不再听他的一面之词,直接问:“你对他做过什么,他这么报复你。”

    “……”

    旁边果然安静了。

    呵呵。

    简泱就知道,不是周温昱先犯浑,晏听礼那种冷冰冰的高贵性格,估计都懒得搭理他这种混子。

    “说啊,”简泱压住唇角,“刚刚不能挺能说吗?”

    周温昱看窗外,语气生硬:“反正我是不可能给他道歉的。”

    简泱倒没有生气。

    其实细数起来,周温昱也的确被晏听礼整了不少次,要他去道歉,的确有些委屈,简泱便不再勉强。

    “那你要和岁岁姐和绵绵道歉。”

    周温昱还是不开心,手指捏着矿泉水瓶,引起一阵“啪啪”响声,他不满道:“泱泱应该让绵绵和我道歉。”

    “她的话让我很伤心。”

    简泱:?

    她略踩刹车:“不是你自找的,先绑架她吗?”

    周温昱还要叽歪,简泱已经抬手:“好了闭嘴,明天你先给岁岁姐道歉,别的之后再说。”

    他要道歉赔礼的人多了去了。

    除了时岁一家,还有沈惜月,陆则,以及…陈斯易。

    但怕他立刻应激要闹,简泱都没有先提,一个个来。

    天空逐渐明亮,泛起鱼肚白。

    开了六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洛杉矶,简泱问周温昱他在洛杉矶住哪。

    Liik总不可能带到她的公寓去,不然明天她就要被抓走。

    周温昱恹恹地指了路。

    看出他还在因为要道歉的事,郁闷不止。

    一直开到熟悉的街道,简泱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时岁住的那个比弗利山庄。

    而——

    周温昱指的房子,也是简泱之前和沈惜月随便指的,那个最想住的别墅。

    简泱:“……”

    有时事情巧合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赐的孽缘了,还是说周女士在天上,给他们两个人绑了粗粗的红线,才会导致这段关系,怎么斩也斩不断。

    将Liik放下,这里有专业的驯兽师。

    简泱还要去上班,看着时间紧急,立刻就要开车走,周温昱贴着她,说要一起去。

    简泱开一晚车,没睡,周温昱吃了催眠药,困得都头都打鼓,也硬是没睡,又住进了她的“鸽子笼”,洗了个澡就躺在她一米四五的床上,睡着了。

    简泱稍微收拾一下,就立刻去了公司。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满是疲惫和纵欲的脸色,洗脸上了层气垫,自从和周温昱再见,就没过几个好觉。

    再见到时岁,简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休息了几天,脸色还没变好?”时岁蹙眉,压低声音,“是处理不好吗?需要我帮助你吗?”

    简泱捧着热咖啡续命,展颜:“没有,已经好了。”

    “好了?”时岁惊讶,“是…复合了吗?”

    简泱想了想:“还没让他转正。”

    “这才几天。”时岁数了数,“五天,你就把他教好了?”

    “那还没有。”简泱叹气,“我准备让他来和岁岁姐道歉。”

    “啊没事,”时岁摆手,打心眼觉得让周温昱道歉不太可能,“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听这话,简泱抬眉:“很多年前的事?不是他绑架绵绵这事吗?”

    她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什么,想到上次周温昱见到时岁,还刻意提了句,Liik也很想她。

    简泱捏紧了拳头:“他之前是不是也让Liik…”

    时岁说起了和周温昱的见面那次。

    “那时候他大概十五六岁吧。”时岁说,“阿礼在和莱森谈事情,我就在庄园里面逛了逛,突然就被他放出来的狮子吓到了。”

    十五六岁…是周温昱刚能被放出去的时候吧。

    简泱突然就很想见见那时候的他,她也不自觉问出口:“阿昱那时候什么样?”

    时岁观察她的脸色,立刻牵着简泱坐下,拿起画板:“来,我画给你看。”

    时岁的画技顶尖,三两下,就给简泱还原出杜邦庄园茂盛的红杉林,她都能认出,这是他们早晨遛Liik总是路过的拐弯处。

    “这得赖我是颜控,他长得实在太好,现在都能想起来,他发育可能比较慢,那时候没现在高,大概还不到一米八,身形也瘦很多。”时岁补充一句,“一个人神出鬼没地晃荡着。”

    是因为弱小的时候总是被欺负,才会给自己养得现在这么强壮吗?

    时岁边说,边又添了几笔,画纸上,出现一个弯着眼睛,笑得很乖的少年,旁边是被他牵着的,对外人总是凶神恶煞,保护主人的Liik。

    时岁画的很传神,简泱几乎立刻就能想象出周温昱那时的样子。

    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孤独吧。

    时岁还说起了简泱都不知道的事,她曾在京市的酒店,时岁看到了端盘子的他们:“但我记性不好,没有想起来是你,要能想起来,也不至于…”

    时岁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她冲简泱笑了笑,拍她的肩膀:“要是周温昱还不听话,你可以来和我交流一下,我或许有点经验。”

    “啊?”简泱愣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觉得时岁的话很可信,点了点头,“好。”

    时岁还要给她两天假期,但简泱坚定拒绝了,坚持上完班,她头重脚轻回公寓。

    包里还妥帖收起时岁的那幅画。

    一进门,闻到饭菜清香,桌上是在华人超市买回来的面条和青菜鸡蛋,周温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宝宝!”听到动静,周温昱拿着锅铲回头,眉眼流光溢彩。

    他的腰间被横上一双柔软的手。

    周温昱立刻转过身,得寸进尺地撒娇:“泱泱要抱我,请再用力一些。”

    “最好让我喘不过气。”

    简泱便依言收紧手臂。

    就像穿越时空,去抱一抱曾经那个十几岁的少年。

    [今天天气很好,睡得也很好。

    泱泱赚钱养家去了

    我负责貌美地给泱泱做饭~!

    又是比昨天更幸福的一天呢-O-——《周温昱日记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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