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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第21章 小雨 我晚上要去接温知仪


    比起跟贺绍钦他们四个出去吃饭, 齐砚淮还是觉得和温知仪待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温知仪抿唇,想了想回复道:“我还是不去了, 我已经答应她们两个要一起出去吃饭了,所以……不好意思。”


    齐砚淮点点头,不答应就不答应吧,跟餐厅说一声取消预约就好了。


    没关系的。


    场下的比赛进入第三节 休息时间,苏时谦来到场边喝水,目光不禁远远望向观众席的齐砚淮。


    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苏时谦一把搂过司巡,用下巴指了指看台, 开口问道:“齐砚淮谈女朋友了?”


    司巡嗤笑, 用戏谑的目光看了眼苏时谦, 随后拍拍他的胸口,语气轻挑:“那是他女神。”


    女神?


    苏时谦眨了眨眼。


    难道说齐砚淮当“舔狗”去了?不应该啊?


    苏时谦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齐砚淮……他女神……可真是有够稀罕的。


    与此同时, 温知仪看着身旁的齐砚淮,主动往他那边靠了靠,微微一笑开口:“那个……如果你晚上有空的话, 能不能麻烦你开车过来把我们几个送回家。”


    温知仪此言一出, 前排的宋欣然几人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


    孙若晗生日的时候让齐砚淮顺路送一下她们都百般推脱,这回纯给人当司机的活计齐砚淮会愿意干?


    “行,那你记得给我发地址。”


    齐砚淮答应的很爽快。


    齐砚淮说话的音量不算大,反而被他刻意压低了那么些。但是他所处位置的前一排后一排应该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也就是说,柳依晴、何婉彤这两波人都知道齐砚淮晚上要开车去接温知仪了。


    一时间,场上的人脸色变化多端。


    观众席也不如方才那么热闹了,横幅和打气棒偃旗息鼓一般,只偶尔传来几道不属于这几排的喝彩声。


    很快比赛结束, 商学院得分大幅领先,成功战胜法学院。齐砚淮和温知仪打了声招呼,三两步下去同其他几人汇合。


    待齐砚淮走后,看台上立刻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宋欣然和何婉彤精心准备好的礼物自然也没能送出去。


    –


    晚上,温知仪和周旎还有燕清凝三人共同来到学校附近一家刚开业的酒馆小聚。


    甫一进门,店内便被昏黄的灯光裹住,音响里是轻柔和缓的爵士乐。吧台后的酒柜占了整面墙,洋酒瓶在灯光的投映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周遭氛围极佳,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


    三人缓缓落座,立刻有服务生上前询问几人喝些什么。


    “我要一杯‘玛格丽特’。”燕清凝率先决定,继而看向一旁的周旎和温知仪,“你们两个能喝酒吗,不太能喝你们就点一杯度数低的,拍拍照就行。”


    温知仪和周旎于是点了两杯度数低的特调。


    “还没跟你们两个说呢。”燕清凝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最近有个设计大赛开始报名了,但是院里还没发通知你们班柳依晴就交报名表了,我在院长办公室整理学生信息的时候刚好看见。”


    周旎闻言哂笑一声,“她啊,可有主意了,一天天又是比赛又是社团又是学生会的,还能抽空给你炫耀一下她的所谓‘人脉’。”


    “什么人脉?”燕清凝不解。


    “齐砚淮那几个人呗。”周旎即答,“今天篮球比赛的时候你没听见,她们几个说要来给‘关系很好的朋友’加油,那‘关系很好的朋友’还能是谁,不就商学院打篮球那几个。”


    燕清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柳依晴和薛灵我倒是认识,她们两个旁边的那两个女生是谁?”


    “那个穿蓝色裙子的女生是司巡的女朋友,旁边那个和她一个班,她们四个关系还挺好的。”温知仪接住话茬,“我有一次晚上去接齐砚淮,好像是司巡女朋友过生日,所以他们几个在一起吃饭。”


    “那这么说来,知仪,你很早之前就和齐砚淮关系那么好了。”燕清凝眨眨眼,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温知仪托住下巴思考了会儿,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好像莫名其妙的就熟了。”


    “齐砚淮主动呗,又是赔我们知仪衣服又是带她去私人博物馆,能不熟就怪了。”周旎悠悠道来……


    “赔衣服还有私人博物馆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燕清凝一脸茫然,遂激动开口:“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


    同一时间,齐砚淮一干人等正在校外一家饭馆开庆功宴。


    “砚淮,真不喝?哪怕你喝啤酒呢。”桌上有人劝齐砚淮喝酒。


    “不喝,晚上得开车。”齐砚淮一口回绝。


    “叫个代驾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把你爸司机喊过来。”


    “真不喝。”齐砚淮把啤酒瓶推远,“我晚上还得去……去接温知仪呢。”


    齐砚淮的尾音不自觉放低,还带着点淡淡的不自然。


    “哎哟呵!”苏时谦拍了拍齐砚淮的肩,“女神名不虚传啊,话说你俩在一起没。”


    “那当然没有,本来他还打算今天晚上请人吃饭,结果人为了闺蜜婉拒他了。”贺绍钦撇撇嘴,贱嗖嗖地接话。


    “你俩这应该快了吧,你俩认识多久了?”苏时谦接着问。


    “快个毛线,他俩认识都快一个学期了,还没成,我爷当年追我奶都没这么磨叽。”齐砚淮正准备开口,突然被司巡打断。


    齐砚淮睇了司巡一眼,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


    “……还有还有,上个月也是这样,我当时就特别好奇,他们几个怎么能那么想。”


    “对对对!特别好笑……”


    温知仪三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气氛格外活跃和融洽。


    低头看了看时间,不到九点,温知仪开口:“咱们九点半回去吧,我等会儿给齐砚淮发消息让他来接我们。”


    温知仪话音刚落,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靠近,在桌子上放下一打啤酒,嘴上说着:“美女,这是送你们的。”


    三人面面相觑,为这多出来的一个男人停止了交谈,还是周旎开口:“不用了,我们不打算喝了,谢谢你的好意。”


    “收下吧,我们那桌喝不完。”


    “真不用,你拿走吧。”周旎坚定地拒绝。


    男人见状,收敛了笑意,没说什么,只是拿着酒离开了。


    见那人走远,温知仪立刻掏出手机,“我给齐砚淮发个消息,让他提前过来吧,等他一来我们就走。”


    过了会儿,那头又跑过来一个娃娃脸男生,先是为刚刚那人的莽撞道歉,接着话头一转,询问温知仪几人愿不愿意过去跟他们几个一起喝酒。


    目的再明显不过。


    “我们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确了,我们不想过去,你也不用邀请我们。”温知仪淡淡回绝。


    可那人像是还不死心。


    “大哥,我们几个马上就要走了,你们自己玩别过来打扰我们行吗,都第二次了,烦不烦。”燕清凝不耐烦地说道。


    “我说你们几个……”男人拉下脸。


    “骚扰别人也要有个限度吧,都说了没意思不想去,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周旎帮腔。


    男人面露不悦,伸手指了指三人,恶狠狠地说:“行,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只见那人跑到尽头的沙发处,不知对着那片的坐着的人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大约有四五个男人朝着温知仪三人的方向走来。


    领头的男人个子很高,寸头,叼着根烟,胳膊上全是青色的纹身。


    他扫视了三人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温知仪身上。


    微微一笑,开口:“美女,我从刚刚一进门就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像你这么天然美的女人了。刚刚是我的几个兄弟不懂礼数,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家店的老板跟我是朋友,你就赏个脸陪我们几个喝个酒,我把单给你免了怎么样。”


    温知仪抿唇,盯着桌子上的酒,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三杯特调加几瓶可乐,价格都不到三百,你装什么装。”


    “诶你这女的怎么跟我们刘哥说话呢……”


    有人暴起,却被领头的男人拦下。


    “那这样,你开个数,多少钱愿意跟我们走。”男人吞云吐雾着,脸上露出邪笑。


    “我说你们几个男的有完没完。”周旎拍案而起,盯着几人,“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还开个价,我开你爹个头!信不信我报警。”


    几个男人听见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领头的男人把烟掐灭,无所谓地摇摇头,“还报警,你知道警察局局长是我什么人吗,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局面一时有些僵持不下,周围的人发觉不对开始窃窃私语,却也没人敢上前去阻拦。而对面几个男人仗凭着三个女生势单力薄,行径便越发过分。


    “怎么样,走不走。”领头的男人上前,说着就要去拉温知仪的胳膊。


    温知仪连忙躲开,情急之下,便把冰桶砸在了男人身上。


    几个男人顿时拥上前,将三人团团围住,污言秽语混合着酒气砸过来。危急关头,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一个啤酒瓶在纹身男后脑勺开花。


    男人捂着头在地上哀嚎,趁着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知仪看见了后头的齐砚淮。


    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清隽漂亮的脸阴沉无比,却始终没有半分慌乱,手里拿着啤酒瓶有一搭没一搭锤着手心,动作散漫,透着说不出的怒气。


    不知为何,温知仪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几分,但很快又被吊了起来。她揪心齐砚淮会不会被那些人针对,因为他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


    温知仪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纹身男被一个啤酒瓶“爆头,”心里的怒气蹭一下就冒上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齐砚淮就说:“给我弄死他!弄死他!”


    第22章 小雨 我还不能看你那里


    一时间,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蜂拥而上,抄起家伙就开始往齐砚淮身上砸。


    齐砚淮后撤几步, 闪身躲开砸来的啤酒瓶,同时攥住对方的胳膊狠狠一拧,只听一声哀嚎,男人顿时捂着胳膊跌倒在地。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渐渐的,齐砚淮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的额角和胳膊被玻璃片划破,动作也慢下来。这时, 身后突然一阵刺痛, 一道长长的血痕在齐砚淮后背炸开, 齐砚淮闷哼一声,膝盖便磕在全是玻璃渣的地面。


    温知仪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刚想跑过去护住齐砚淮, 却被周旎一把拽了回来,严肃地对她说:“不能去,去了他们会连你一起打的。”


    “那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打死吧……你就让我去吧, 让我去吧, 行不行!”温知仪双手合十,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周旎眉头紧锁,看着那边撕打在一起的人,只说让温知仪再等等。


    场面焦灼之际,玻璃门被人从外头踹开,贺绍钦、司巡、周郁青和苏时谦四人闪身进入,也没废话,上去就开始帮着齐砚淮干架。


    要说这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要从十几分钟前说起——几人今天喝了不少酒,恰在兴头上,看着齐砚淮开车离去,就想去凑凑他和温知仪热闹,于是打了辆专车过来。


    可刚到门口,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隔着玻璃窗定睛一看,就看见齐砚淮在里头跟人撕架,而且还是一打四。


    几人想都没想,暗骂几声,推开门便加入“战场。”


    场面因着几人的到来发生逆转,温知仪稍微松了口气,可她牵着周旎的那只手却不停发抖,反而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


    燕清凝从后头拍了拍温知仪的背,安抚道:“警察应该快来了,没事的。”


    温知仪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只求齐砚淮他们几个能平安无事。


    –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敢这么对我?!你们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敢惹我,我他妈明天就让你们几个在江城出名!我呸!”


    领头的纹身男头顶还在冒血,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却仍然中气十足的谩骂不停。


    剩下闹事的四人,还有齐砚淮五人,伤势有轻有重,全部被救护车拉走了。


    温知仪让燕清凝先回家,自己则和周旎跟着来了医院。


    此时将近夜里十点,温知仪拉着周旎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拍了拍胸口,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没事,知仪。”周旎拉住温知仪的手,声音缓缓:“警察不会怎么样你,也不会怎么样齐砚淮他们,警察局那边我来解决,相信我。”


    温知仪点点头,她相信周旎有办法。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医生从病房里走出,看向外头的温知仪和周旎,“病人没什么大碍,你们可以进去了。”


    温知仪和周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病房里。


    刚一进门,就听见司巡懒洋洋的声音:“老子今天没弄死他都算好的,你看我干不干他……哎哟哟,我的腰。”


    “爷小时候学过散打,别说一打五了,一打十都不成问题。”贺绍钦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姿态悠闲。


    “就你,拉倒吧。”司巡轻嗤,“还一打十,今天看你一打一都费劲……”


    司巡本来还想再呲贺绍钦一顿,结果看见温知仪和周旎进来,立刻把嘴闭上,没了下文。


    屋内五张床躺着五个男人,床尾还站着两个女生。一时间“七目相对,”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开口。


    “那个……”沉默持续了大概有几秒,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道轻柔和缓的女声,“今天谢谢你们,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医药费我已经结过了,然后我联系了一家比较好的私立医院,等会儿就把你们接过去,今天真的很抱歉。”


    任谁看见此刻的温知仪也说不出什么重话,白色长裙,些许散乱的发髻,还有那双微微泛红的、水灵灵的眼睛。


    确实是一个让人很有保护欲的存在。


    也难怪齐砚淮会那么冲动。


    “小事小事……那么见外干什么。”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兄弟。”


    “我们几个没什么大事,你得去看看砚淮,他伤得比较重。”


    “……”


    几人倒是很给温知仪面子,你一句我一句就把稍稍停滞的气氛活跃起来,顺带还把话题引到了齐砚淮身上。


    而最那头趴着的男人眸色深深,白皙的脸上有星星点点的血痕,从温知仪进门前就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温知仪回头看了看周旎。


    “我在外头等,有事过来叫你。”周旎会意,离开时带上了门。


    温知仪慢吞吞走到齐砚淮身边,看着齐砚淮背上、胳膊上还有脸上斑驳的伤痕,突然心口一滞,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犹豫地伸出手,就这么摸了摸齐砚淮的头。


    一下……两下……三下……


    “疼不疼。”温知仪柔声开口。


    齐砚淮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默默感受着头顶规律的抚摸,他侧眸定定看着眼前的温知仪,眼中似有什么深邃的东西呼之欲出。他现在很想一把把温知仪扯过来,跟她说“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作为补偿,他还要赖在温知仪这里,让温知仪给他换药、扶他下床、陪他吃饭,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可是齐砚淮不敢说,只能在脑子里把这些事情过一边,然后摇摇头,跟温知仪说“不疼。”


    不疼是假的。


    要是没有别人在场,齐砚淮还能卸下伪装,冲温知仪点点头。奈何旁边还亮着四个“不省油的灯,”腻歪一会儿能嫉妒死他们。


    齐砚淮淡淡哼一声,别过头。


    “我给你们把帘子拉上,你们干什么都行。”


    气氛暧昧不清之时,司巡噔噔噔跑下床,把他和齐砚淮床位之间的帘子扯住了。


    一个狭小但是还算封闭的空间被隔绝出来,齐砚淮和温知仪总算能好好说一会儿话。


    “能不能扶我起来。”齐砚淮开口。


    “你腰上的伤可以坐起来吗?”


    “医生说上完药等10分钟就能。”


    温知仪于是扶着齐砚淮起身,把他缓缓靠在床头。


    齐砚淮的伤势要稍微重一些,臂弯和腰上都缠着一圈绷带,看起来有点滑稽,跟他平时的形象很不相符。


    “坐。”


    齐砚淮拍了拍床边,示意温知仪坐下。


    温知仪其实有些犹豫,她瞄了眼齐砚淮赤裸的上半身,内心一番挣扎,却还是缓缓坐下。


    齐砚淮其实身材挺好的……腹肌胸肌人鱼线,该有的一样不少,皮肤光洁,肌理流畅,厚薄也很适中。


    但是……


    温知仪闭了闭眼,只要她一扭头,就会控制不住的盯着齐砚淮的上半身看。


    可是这样好像不太好……


    “温知仪,温知仪?想什么呢?”见温知仪走神,齐砚淮开口叫她。


    “我……没想什么。”温知仪回神,飞快扭头瞥了齐砚淮一眼,又立刻把头扭回去。


    她脸有点红。


    齐砚淮见状,歪头去看温知仪的侧脸,问道:“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说话。”


    温知仪张了张嘴,指尖下意识地去摩挲裙摆,静默了会儿,轻轻来了句:“我觉得,以我们两个目前的关系,我好像还不能看你那里。”


    话音刚落,帘子外吵闹的动静忽然就停了,整个病房安安静静的,好像掉下来一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


    ——卧槽卧槽!不能看什么?


    帘外四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纷纷蹑手蹑脚下床,趴在帘子边缘往里看。


    ——哦,原来只是看上半身。


    齐砚淮正要开口,忽然看见帘子后面整整齐齐“四颗人头,”于是摆摆手,让他们几个赶紧走。


    切,没劲。


    几人撇嘴的撇嘴,摇头的摇头,又悄悄离开了。


    看着身侧低着头、一脸纠结的温知仪,齐砚淮深吸一口气,只说:“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要是想摸,也可以摸一下。”


    温知仪觑了齐砚淮一眼,很果决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温知仪小声说着,接着站起身,又接了句:“我……先出去看一下。”


    谁料刚起身,手腕就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攥住,接着往下滑,顺势捏住了她的手。


    “不行。”


    淡淡二字。


    齐砚淮不让温知仪走。


    “为什么不行。”


    温知仪转身,看着齐砚淮,竟也没甩开他牵着她的手。


    “你说呢。”


    齐砚淮撩起眼皮看向温知仪,目光被浸润的有些发柔。


    温知仪的气势平白就弱了几分。


    少男少女间的情感就是这种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时候最让人欲罢不能,“朋友”与“男女朋友”仅有一线之隔,能做的事情却天差地别。然而就是这种差别搞得人心里乱糟糟的,既享受着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却又想要更进一步,但是这进一步的契机在哪里、转折在哪里、开端在哪里,没人知道。


    感情当中尤其是爱情是要看那么一点天时地利人和的,有时候单单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呈现出来的意境也好、带给人的感受也好,那就截然不同。


    因而,眼下的景况对于齐砚淮和温知仪来说,都不能被称作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知仪,阿姨和你哥来了。”


    周旎的声音从外头钻进,温知仪接着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还有几道熟悉的脚步声。


    心中警铃大作,温知仪刚想抽出自己的手,齐砚淮却轻轻一拽,手指顺势插进温知仪的指缝内,就这么十指紧扣着把温知仪拽到了身边。


    “明天我要请假。”齐砚淮开口。


    “来我家看我。”齐砚淮接着说。


    “必须来。”


    温知仪听见一个劲儿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温知仪想把手抽走,这被她妈和她哥看见不太好。


    “不来怎么办。”齐砚淮控着温知仪的手,仍旧不依不饶。


    “我肯定会去的!”温知仪看起来有点急,“我不去的话……不去的话我就吃一个月的减脂餐。”


    齐砚淮笑笑,松开了温知仪的手。


    赶在林霜宁和温景臣看见她和齐砚淮卿卿我我之前,温知仪从帘子后面走了出去。外头站着不少人,除去温知仪母亲和她哥之外,还有两个警察。


    林霜宁和温景臣看见温知仪,连忙跑上来,转着圈地打量她,还一个劲儿地问她有没有事。


    温知仪能有什么事,她可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硬要有什么问题,可能就是有点担惊受怕。


    几人又寒暄了会儿,警察提出要带温知仪去警局做笔录。温知仪扭头看了齐砚淮一眼——那块的帘子已经被人拉开,齐砚淮乖巧地靠在床头,小幅度地冲她挥了挥手。


    温知仪于是跟着林霜宁还有周旎一起去了警局,而温景臣留下来处理齐砚淮一干人等的事务。


    期间林霜宁倒也问过温知仪,说的是她有危险,怎么齐砚淮他们会跟人打起来。温知仪想了想,只说齐砚淮碰巧路过然后见义勇为,又添油加醋的润色了一下齐砚淮的身手,把林霜宁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对齐砚淮赞不绝口。


    “妈,我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齐砚淮。”温知仪环住林霜宁的胳膊。


    “行啊。”


    “我上午有课,下午我再去,然后我晚一点点回来。”温知仪冲林霜宁眨了眨眼。


    林霜宁沉默片刻,“让你哥跟你一起去吧,尽量早点回来。”


    “那怎么行!”


    做笔录的时间略久,期间警方晓以利害的向周旎和温知仪分析这次事件极有可能被定性成打架斗殴,也就是说追究起来双方都免不了担责。言下之意就是寻衅滋事那一方给温知仪还有周旎这边赔点钱、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两人坚决不同意。


    不同意当然也有不同意的解决办法,反正今天在酒吧寻衅滋事那几个男的身上也没少背案子,进去蹲几天就出来了。反倒是温知仪和周旎这种体面人家的小姑娘很忌讳留案底这种事情。


    然而,然而。


    做笔录期间,大厅忽然传来一阵很嘈杂的声响,接着便进来几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几番交谈,二话没说就把温知仪和周旎放了,还点头哈腰的给两人道歉。


    彼时温知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周旎却什么也没说,带着温知仪就走了。


    一直到走出警局,温知仪还愣愣地问周旎是不是给她爸打电话了。


    “没啊,我爸离江城有点远,我给我姑姑打的电话。”周旎拍了拍温知仪的手,“我姑父前阵子刚调到市里,你放心,肯定没事,实在不行还有我妈。而且今天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占理好吧,我们又没有把黑的说成白的,只是按流程办事,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问题。”


    温知仪的眼睛亮亮的,对周旎的崇拜之情几乎溢于言表,上去“啵”地亲了一口周旎的脸,说:“小旎,我要爱上你了!”


    周旎笑笑,“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23章 小雨 你流氓!齐砚淮!


    林霜宁本来是打算让温景臣陪温知仪一起去看望齐砚淮的, 结果温景臣昨天去医院处理完后续工作以后就一直没回家,说是公司里有会要开, 忙。温知仪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了一个早晨,林霜宁才同意温知仪自己一个人去。


    而在去之前,林霜宁三令五申强调让温知仪8点之前必须回家,不许在外逗留。温知仪满口答应,实则偷偷请了第二天的下午的假,在学校吃完中午饭,拎着东西就跑到齐砚淮家里去了。


    齐砚淮这次又换了套房子, 两层独栋小别墅, 环境清幽, 傍水而居,养伤再合适不过了。


    温知仪来到门前, 按照齐砚淮的指引输入密码, 又走到一楼西侧的卧室,敲门,进入。


    脚刚迈出去, 就踩到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温知仪不知不觉放慢脚步,目光也顺势落在床头的男人身上。


    齐砚淮一身白色V领睡袍,正靠在床头看平板,从温知仪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两截锁骨还有一小片鼓鼓的胸肌。他的额头和嘴角还残留着未愈的伤痕,听见动静,偏过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注视着温知仪, 却因着伤口的存在,周身莫名少了些冷淡,反倒多了几分柔软。


    当然,也不全然是因为伤口的原因。


    “你吃饭了吗?”温知仪定了定神,朗声开口。


    齐砚淮摇头,顺带把平板放在一边。


    “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有果切、糕点,零食,还有‘荷风筑’的外带,都放在客厅了,你要去吃一点吗?”


    温知仪一边说着一边逼近齐砚淮,离得近了,更能看见男人挺括流畅的肩线还有些许凌乱的发丝。


    齐砚淮仍旧没说话,只是朝温知仪伸出胳膊。


    “干嘛。”


    温知仪眨眨眼,不明白齐砚淮要干什么。


    “扶我过去吃饭。”


    温知仪“噢”一声,连忙上去把齐砚淮从床上扶起来。


    扶也没扶到那里去,相当于温知仪单方圈着齐砚淮那条健全的胳膊,一路把人往客厅里拽。


    到了客厅,温知仪让齐砚淮坐下,自己打开菜品和水果的包装盒,整整齐齐摆放好,然后把筷子递给齐砚淮。


    齐砚淮没接,他看了温知仪一眼,然后张开嘴。


    “啊——”


    齐砚淮让温知仪喂他。


    温知仪顿了顿,看着齐砚淮脸上的伤还有胳膊上的绷带,心一软,选择妥协。


    整个过程很顺利,只是不知怎的,齐砚淮一直盯着温知仪看,就连吃饭的时候眼睛也离不开她。


    温知仪坐不住了,她开口问齐砚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齐砚淮即答,然后他垂下眼睑,想了想说:“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温知仪拿筷子的手一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齐砚淮。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漂亮,齐砚淮实话实话而已。


    温知仪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我说真的,我没有开玩笑,你真的很漂亮。”齐砚淮歪了歪头。


    “我知道,我没有觉得你在开玩笑。”温知仪说着,叉了一块西瓜。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没那么高兴。”


    温知仪思忖片刻,无奈道:“其实别人夸我的时候我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回,但是,你不用夸我我也很开心。”


    温知仪抿唇轻笑,脸颊上有一个很小的酒窝,“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呀。”


    “……”


    这一番话说的齐砚淮脸发热,他咳了几声,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齐砚淮无奈捏了捏眉心,温知仪讲话还真是——


    中听。


    “吃西瓜不吃。”温知仪问齐砚淮。


    齐砚淮乖乖张嘴。


    可西瓜刚送到齐砚淮嘴边,一个不小心,立刻沿着男人的胸膛骨碌碌滚下来。红色的汁水在男人白色的睡袍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温知仪连忙去拿纸巾,顺着齐砚淮胸前的那一小片肌肉一直往下擦。


    擦擦擦……擦擦擦……


    一直擦到——


    “等等!”齐砚淮按住温知仪的手,闪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挣扎,“那里不用擦。”


    哦。


    诶!等等!


    温知仪抬头看了看齐砚淮,又低头看了看她刚刚擦过的那块地方。


    一时沉默。


    然后温知仪把手慢慢背到了身后。


    “我不是故意的。”温知仪解释说。


    “我知道。”


    齐砚淮本想顺顺气,却忽然一噎,然后猛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去换个衣服。”


    留下这句话后,齐砚淮就急匆匆走掉了,完全不像是刚刚需要的人扶的样子。


    “你不吃了吗?”


    “我饱了。”


    齐砚淮“砰”的关上卧室的门,看着睡袍那块略微撑起的轮廓,“啧”一声。


    –


    在屋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齐砚淮才终于穿着换好的黑色睡袍走出来。带着温知仪去了地下一层的电影院看电影。


    两个人并排坐在宽大的软沙发上看电影,中间大概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碰不到,不算亲密,但也不生疏。


    电影是《夏洛特烦恼》,温知仪选的,她看的很开心,但齐砚淮自始至终没说过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电影进行到四分之一,温知仪忽然感觉身体一凉,觑向上方的中央空调,对齐砚淮说:“有点冷。”


    齐砚淮拿毛毯过来给温知仪盖上,然后按了几下遥控,貌似是把温度调高了。


    温知仪仍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可慢慢的,她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吹得她胳膊和脚发凉。


    温知仪把脚缩进毛毯里,然后不由自主地往齐砚淮那边靠了靠。


    “还冷?”齐砚淮问。


    温知仪点头。


    能不冷嘛,屋里两个中央空调全被齐砚淮偷偷调到了19度,别说温知仪了,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冷。


    “你把遥控给我,我自己调一下。”温知仪说着,从沙发上下来就要去拿空调遥控。


    齐砚淮不给,把遥控把往抱枕底下一藏,只说:“我给你调,再调高点。”


    温知仪面无表情盯着齐砚淮看了几眼,只说:“给我。”


    齐砚淮没反应。


    温知仪当机立断,仗着齐砚淮身上有伤不敢轻举妄动,胳膊伸过去直接把遥控器抢了过来。等拿到遥控器一看,19度,五档风——


    “齐砚淮!你敢耍我!”


    温知仪气不打一处来,把遥控器随手一扔,倾身,双手按在齐砚淮腰侧轻轻推了推他。


    齐砚淮见状,手一翻,扣住温知仪的手腕借势一拉,温知仪重心失衡,整个人结结实实跌在了齐砚淮身上。


    耳朵捕捉到一声低低的闷哼,齐砚淮眉头还皱着,笑意却收不住徐徐荡漾开来。


    “你的伤……”温知仪的语气软了些,想要从齐砚淮身上下来。


    齐砚淮却虚揽住了温知仪的腰,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带着点沙哑的质感:“你别乱动,我腰疼。”


    温知仪没说话。


    齐砚淮的手转而触上温知仪的胳膊,的确冰凉一片。他看着身上趴伏着的、脸微红的温知仪,勾唇,然后关掉了空调。


    “放我下去。”温知仪小声说着。


    齐砚淮摇头:“可是我腰疼,等我缓过去我再放你下去。”


    “要多久。”


    “要好久。”


    “……”


    “可是我还要看电影呢。”


    齐砚淮却没着急应声,他微微仰头,温热的呼吸扫过温知仪的下巴,缓缓逼近她的颈窝。长睫颤颤,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开口时带了几分低哑的喟叹:“你身上好香啊,温知仪。”


    “你流氓!齐砚淮!”


    温知仪的耳朵和脖颈瞬间烧到发烫,她一把推开齐砚淮,想了想又不知道下句该接什么,急得打了他一下,开始骂他“不要脸。”


    齐砚淮仰头看着上方气恼的温知仪:“知仪,脸皮这种东西,当然该要的时候要,不该要的时候不要,你说呢。”


    有时候温知仪真的很想学习一下齐砚淮的厚脸皮锤炼之术,怎么有些人说起这种话来能一脸风轻云淡呢。


    “放我下去。”温知仪又说。


    “不行。”齐砚淮拒绝。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温知仪趴在齐砚淮身上,一脸羞愤地看着他,眼瞳颤颤巍巍的,紧张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舔嘴唇,小表情也很可爱。发丝顺着耳后一绺绺垂下来,挠的齐砚淮脸发痒,他心下一动,扣着温知仪的后脖颈,脸慢慢凑了上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


    温知仪目光闪躲,但是没拒绝。


    还差一点点,大概就半公分。


    ——“砚淮!儿子!爸爸来看你了!”


    司巡的声音刚一出来,温知仪意识回笼,毫不留情地推走了齐砚淮。


    齐砚淮一怔——他怎么会听见司巡的声音。


    “齐砚淮!人呢!给我出来!”


    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和几声若有似无的呼唤,齐砚淮确信自己没幻听,这百分之一百是司巡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坐起身把温知仪把往沙发上一按,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谁他妈让你们几个来的?”齐砚淮的声音里带裹着一层不耐,突兀的在客厅炸开。


    几人循声望去,就看见楼梯口立着一人,脸色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我们几个怎么不能来了。”贺绍钦在餐桌前坐下,扫了一眼桌子,说:“吃这么好啊,我记得荷风筑不是没外卖么,谁给你带的。”


    “你少管,你们几个来干嘛。”


    “当然是来看看你啊。”司巡自顾自坐在贺绍钦对面,叉起一块西瓜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儿子重伤,当爸的当然要来看看,毕竟父子情深嘛……嗯,还挺甜。”


    “我是大爹。”贺绍钦拿起一块草莓。


    “那我二爹。”司巡紧随其后,又看了看玄关站着的周郁青,“郁青就小爸吧。”


    齐砚淮没吭,扶着墙站在楼梯口,眉头紧锁。


    “看什么呢郁青,来坐会儿呗,不吃白不吃。”贺绍钦招呼周郁青过来。


    周郁青推了推眼镜,看了眼玄关的鞋柜,跟齐砚淮说:“砚淮,你家有女生。”


    周郁青一般不乱说,这是几人都知道的,贺绍钦问他:“你怎么知道?”


    “鞋柜里有一双女生的鞋,我猜是温知仪的吧,不然砚淮也不会这么生气。”周郁青一副了然的神情。


    “你俩在底下干嘛呢?”司巡不怀好意地笑着。


    齐砚淮一顿,言简意赅道:“看电影。”


    “真看电影假看电影?”贺绍钦不信。


    “真的!”


    “噢,那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司巡说着,跟贺绍钦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来都来了,齐砚淮还能撵走他们仨不成,就算他们坏了齐砚淮的好事,齐砚淮能拿他们怎么样。


    正在这时,楼梯那块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贺绍钦三人纷纷噤声,扭头盯着楼梯口看。


    温知仪仰着小脸往上走,在看见三人时挥了挥手,笑道:“嗨,下午好。”


    “下午好下午好。”


    “好好好。”


    三人热情地同温知仪挥手。


    “早知道你和砚淮在这里,我们几个就不来了,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周郁青落座,看了那边脸色阴郁的齐砚淮一眼,笑着跟温知仪解释。


    温知仪却依旧笑得很开心,“没关系,你们是砚淮的朋友,你们来我也很开心。”


    你看看你看看,你相好都这么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赶我们几个走。


    “啧啧啧……”


    司巡却旁若无人的“啧”了两声,都喊“砚淮”了,叫这么亲。


    “你们仨要是太闲,就把桌子收拾了、地扫了,把衣服给我洗一洗然后晾干。”齐砚淮冷淡地吩咐几人,然后扭头看向温知仪,放柔了声线:“我腰疼,扶我去床上躺着行不行。”


    然后温知仪就扶着齐砚淮慢悠悠往卧室里走了。


    “怎么腰还疼,是不是我刚刚压着你了。”


    “不是,被气的。”


    “谁气你了?”


    “狗气我了。”


    “……”


    哇塞,刚刚还活力四射的让他们几个滚,现在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演给谁看呢。真是有了老婆忘了爹,心寒,心寒。


    贺绍钦把叉子随手一扔,舌尖顶了顶腮,问:“俩人在底下干嘛呢,还‘压着了,’压着哪儿了?”


    “那谁知道。”


    “那谁知道。”


    –


    齐砚淮带着温知仪进屋,贺绍钦三人吃完温知仪带来的果切和零食后就开始给齐砚淮打扫卫生。


    没办法,顽皮的儿子,操心的爹。


    贺绍钦、司巡还有周郁青算是明白了,兄弟与爹与妈与保姆,要么一线之隔,要么天人永隔。


    “司巡,你不扫地干嘛呢。”


    贺绍钦刚收拾完桌子,就看见司巡趴在齐砚淮门前,很大概率是在偷听。


    司巡冲贺绍钦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伸手招呼他和周郁青过来。


    三个人一起趴在门前,仔细聆听着门内的动静。


    “你现在冷了?刚刚空调开19度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冷。”温知仪的声音。


    “刚刚那是意外。”齐砚淮的声音。


    “鬼扯,你就是故意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趁机抱温知仪然后把空调开到19度了好吧。”


    “你滚啊!齐砚淮!”


    “……”


    第24章 小雨 表白


    有料, 太有料了!贺绍钦就寻思,俩人肯定在楼底下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纯看电影,鬼才信。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生气了?”


    “没有!我气性没那么大!是快到8点了我要走了。”


    “才7点10分,哪里快到8点了。”


    “我妈让我8点之前回家,我路上需要点时间吧,你明天还想不想让我来了。”


    “好好好……”


    这正说着,门“啪”一下打开了,屋内两人, 屋外三人, 五目相对, 看见对方全部愣在原地。


    还是屋外三人心虚,发觉不对立刻干笑两声, 只说自己“路过, ”什么也没听见。


    “我扫地去了。”


    司巡拿着扫把走了。


    “我倒垃圾去了。”


    贺绍钦拎着垃圾走了。


    “我洗衣服去了。”


    周郁青两手空空地走了。


    都走了。


    温知仪也走了。


    齐砚淮送完温知仪回来,也没理辛辛苦苦打扫卫生的三人,往沙发上一躺, 开始看手机。


    “我说你腰伤到底恢复得怎么样, 一会儿要人扶一会儿正常人的。”司巡拿扫把指了指齐砚淮。


    “不怎么样。”齐砚淮淡淡应道,“昨天才被人砍一刀缝针,今天就痊愈,我是金刚狼吗。”


    “噢,那你请了几天假。”


    “半个月吧,半个月以后再说。”


    “那你要让温知仪连着半个月过来照顾你?”


    齐砚淮瞥了司巡一眼,“司巡,你动动你的脑子, 我让她过来是为了制造相处的机会,不是为了让她给我当保姆,这是调情的手段,懂么你。”


    “那把空调开到19度也是你调情的手段?”


    话音刚落,一记锋利的眼刀朝司巡飞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住口。”


    司巡接着扫地。


    “你说说你,跟他计较这些干嘛。别说人没到手了,就是到手了也有移情别恋的可能,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周郁青的声音从身后悠悠飘来。


    齐砚淮冷哼一声,挖苦就挖苦吧,现在他们几个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了。


    他们几个没女人要,他有。


    –


    齐砚淮和温知仪这档子事闹得有点大。


    “女朋友校外遭陌生男子骚扰,男朋友为爱大打出手”这种听起来就戏剧性和法治性兼备的事情一经传出立刻在校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事件的主人公还是在刚落幕的网球比赛中拿下全校第一的温知仪以及平素生人勿近的“裕丰太子爷”齐砚淮。


    可是说是戏剧中的戏剧,狗血中的狗血。


    而校方也特别重视这件事,不仅积极和警方交涉,尽量维护本校学生的利益,而且各个班还专门抽时间给学校召开班会,告诫学生晚上不要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场所过多逗留。


    不过要说这件事能解决的如此快、如此顺利,还是多亏了周旎。当日寻衅滋事的五个成年男子全部被拘留,并且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齐砚淮一干人等赔了点医药费,便没有后续责任了。


    而在齐砚淮居家养病的这段日子,学校内关于他和温知仪传闻不胫而走,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人都承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齐砚淮和温知仪的恋爱关系——尽管两个人现在确实还没在一起。


    又过了将近有半个多月,齐砚淮伤好复课,这件事情的风波也逐渐平息。


    直到某一日傍晚,温知仪和周旎放学,刚出教学楼,面前便突然悠悠刹停了一辆很拉风的跑车。


    通体漆黑,模样威武,横亘在路中央,别提有多霸道了。


    随着车顶的篷布缓缓后退,驾驶座逐渐显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眉骨挺立,鼻梁高耸,眼尾轻挑又带着丝面对温知仪时独有的戏谑,此刻却都恰到好处的揉在了眉目间温润的笑意里。


    齐砚淮单臂搭在车窗玻璃上,身子往温知仪那边探了探,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特有的磁沉:


    “兜风吗?温知仪。”


    –


    直到车开出市区,温知仪才知道齐砚淮不是闹着玩的,是真要带她去恒华山。


    车程略长,等二人抵达山脚,正是黄昏景致开得最缱绻旖旎的时刻,入目先是大片铺开的浓烈的橙色,在天际线处完成光影的交接,然后氤氲成淡紫、淡粉。所到之处,无一不透着股高远的澄净与纯粹,极致的自然,那是在市区很难见到的景象。


    齐砚淮适时打开顶篷,天色便立刻像一幅绮丽的油画在温知仪眼前铺开,瞳孔内折射出点点昏黄的光泽,好像在看一片橘子海。


    车沿着公路飞快往山顶开,两边高耸的石壁渐次后退,山风蹭过,带着清浅的凉意,从耳边呼啸而去。


    周遭没什么车,更没什么人,齐砚淮放慢车速,打开了音响。


    I can’t catch my breath’cause you take it away.


    你让我神魂颠倒,几乎无法呼吸。


    The best writer in town, could not find words to say.


    即便是城里最棒的作家,也难以用言语形容这份悸动。


    Now there’s so many things I want to get to know.


    如今我有太多关于你的事想要探寻。


    I wish that I could stay but I got to go.


    我多希望能留下,可我不得不离开。


    So I’m gonna call you tonight.


    所以今夜我和你联络。


    I will baby, just as soon as I get time alone.


    亲爱的,当我挤出些许独处的时间。


    I’m gonna call you tonight, I will baby.


    今夜我一定会打给你,亲爱的。


    “……”


    四分多钟的音乐,戛然而止的那一秒,汽车稳稳停在山顶。


    温知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向驾驶座的齐砚淮,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带我来兜风了。”


    “早就想了好吧。”


    话音未落,齐砚淮下车。温知仪看不见齐砚淮的表情,只看着他打开前备箱,从里面抱出一捧淡粉色的奥斯汀玫瑰,接着绕到副驾驶的车门旁,把花递给她。


    花香顺着吹来的山风拥进怀里,温知仪下意识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接过,花香便立刻顺着拂过的山风拥进怀里。


    轻飘的发丝与花瓣勾缠,温知仪盯着眼前饱满的粉花,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一瞬的游离,好像什么也忘了,什么也丢掉了。


    除了这束花以外唯一剩下的可能就只有——


    温知仪没有说话,抬头看向齐砚淮。


    齐砚淮也没开口,他转身坐回到车内,按下开关,顶篷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声缓缓关闭。


    山风的呼啸被彻底隔绝在外,车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忽而有种静谧的美好诞生于两人交错的视线之下。


    齐砚淮笑了笑。


    温知仪好像总是能看见齐砚淮对她笑,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次不一样。


    “温知仪。”齐砚淮叫她。


    “嗯?”温知仪坐直。


    “你有男朋友吗?”


    温知仪怔愣几秒开口:“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齐砚淮垂眸,复又抬起,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淬着些许朦胧的水光,他问她:


    “你要是没有,那我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


    啊?


    温知仪慌忙低下头,她捋了捋头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齐砚淮。


    她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齐砚淮追问。


    “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温知仪仍然低着头。


    “我说,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


    “我不想别人问你我是谁的时候,你都说我是你的同学。我也不想每次有人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的时候,你都很着急的否认。”


    “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是我很喜欢你。”


    “你听清了吗?”


    “……”


    温知仪咽了咽口水。


    齐砚淮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想控制不住地尖叫,她现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她的心情。她甚至也想过是不是会和齐砚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但是齐砚淮愿意很郑重的和她说这些——


    温知仪摇了摇头。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如果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的话,我……我愿意答应你。”


    温知仪抱紧了手里的花,她声音有点小,也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我愿意。”


    丘比特射中了齐砚淮的心脏。


    齐砚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沉,然后心脏“砰砰砰……”


    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齐砚淮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首饰盒,打开,取出一条项链。


    “这个也是送你的。”齐砚淮说。


    如果我以男朋友的名义送你礼物,你应该不会狠心拒绝我。


    齐砚淮捏着项链扣凑近温知仪,颈间传来金属的丝丝凉意,复又被齐砚淮掌心的温热捂住。


    手指与怀抱离开的那一瞬间,温知仪先是低头,看向颈间的项链。继而抬眸,目光与齐砚淮眼底的软光相接。


    齐砚淮却没有抽身,他用指尖把温知仪绕在花瓣间的发丝挑开,轻轻挂在温知仪耳后。手掌顺势下滑,扶着温知仪的后颈一再靠近。


    苦橙与柑橘的清香终于盖过了玫瑰花的味道,黄昏落幕,更迭夜色,天边只剩下几寸光亮,却依然能看清彼此的脸——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


    唇角小心翼翼落下一吻,那是温知仪从未体会过的触感,微微发痒,却很柔软。带着悸动与珍视,直到最后一线光亮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I can’t catch my breath’cause you take it away.


    你让我神魂颠倒,几乎无法呼吸。


    The best writer in town, could not find words to say.


    即便是城里最棒的作家,也难以用言语形容这份悸动。


    Now there’s so many things I want to get to know.


    如今我有太多关于你的事想要探寻。


    柔软的唇,柔软的夜,柔软的心,还有柔软的你。


    第25章 小雨 亲吻与爱与她


    晚上, 等温知仪回到家已经将近10点多了。林霜宁今天去隔壁市参加品牌活动,温景臣应该还在应酬, 至于她爸,肯定没在家。家里现在应该只有保姆阿姨一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吧。


    和齐砚淮告别,温知仪哼着歌推开家门。


    “周姨!周姨!帮我把花剪一下插花瓶里呗。”温知仪一边换鞋一边冲着客厅大喊。


    往客厅走了没几步,温知仪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有男有女,听起来很是热闹。还没等温知仪仔细辨别,沙发上的林霜宁便放下杯盏, 抬眼朝她望来。


    “回来了央央。”林霜宁招呼温知仪,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温知仪眨眨眼, 又往里走了几步,视线却在扫过沙发上的几人时骤然一顿:许久不见的大伯坐在沙发上, 大伯母喝着茶水, 她哥闲散地半躺,爹妈并肩坐着——一家子人就这么整整齐齐地看着她。


    嗯?


    “妈,你不是去榕城参加品牌活动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温知仪往客厅中央凑了几步。


    “你爸这不是刚从国外赶回来嘛。”林霜宁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温父, 又朝大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再说你大伯一家今天要来,我就说不去了,提前回来吧。”


    “知仪——”正在这时,温知仪的伯母笑盈盈地喊她,“我都好久没见知仪了,怎么样,大学生活过的还适应吧。”


    温知仪立刻换上一副得体的微笑, 抱着花站在原地,声音轻轻柔柔:“都挺好的呀,老师和同学都很好。”


    “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从外头回来还买了束花。”林霜宁指了指温知仪怀里的那束粉玫瑰。


    “这个……这个是那个……那个……”温知仪一时语无伦次,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干笑着应道:“我看着好看随便买了点,正好插花瓶里当装饰。”


    沙发边缘坐着的温景臣上下扫了温知仪一眼,慢悠悠开口:“跟谁一起出去了。”


    “周旎。”温知仪即答。


    “周旎就周旎,你笑那么开心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吃饭的时候发生的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温知仪揉了揉自己的脸,可不能再笑了!


    温景臣微微眯眼,“哦?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就是同学之间比较有趣的事情,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谈恋爱了?那花你男朋友送你的?”


    温景臣状似开玩笑,结果歪打正着说出了真相。


    “没有,就是路过花店看见好看顺手买了。”温知仪强装镇定解释。


    温景臣却不管温知仪说什么,自顾自陷入回忆,“哪个男生?齐砚淮?好像除了他以外我也想不到谁了。”


    “真没有。”温知仪继续尬笑。


    她现在真的好想撕掉温景臣的嘴。


    “真谈恋爱了央央?”温平越笑呵呵地看向温知仪,“真谈也没事,你都上大学了,我和你妈不会阻拦你的,但是得看那个男生人品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行了爸!”温知仪连忙打断温平越,“您就别听我哥胡说八道了,他那种人一向喜欢信口开河,都没有的事。”


    温知仪说罢别过头,“我上楼了,明天还有课呢。”又扭头对着厨房的喊道:“周姨,花我放餐桌上了,记得插到花瓶里。”


    在楼下五人炯炯的目光中,温知仪一步步上了楼。直到关上房门,温知仪靠在门板上,才算松了口气。


    距离她和齐砚淮正式确立恋爱关系的时间,不过也才过了两个多小时。她这刚谈,人还没捂热就着急往外捅,有点急不可耐了。


    再等等……再等等……


    等甩掉拖鞋躺在床上,温知仪才想起了被她忽略已久的手机。打开的那一刻,无数条属于齐砚淮的消息噼里啪啦冒了出来。


    10:15


    齐砚淮:【我到家了。】


    10:18


    齐砚淮:【你明天上课我可以把你送到教学楼,反正你也要坐校内公交。】


    齐砚淮:【所以你明天除了上课以外还有别的安排吗。】


    10:22


    齐砚淮:【你明天想不想去逛街和看电影。】


    10:26


    齐砚淮:【你是不是刚回家所以没时间看手机。】


    齐砚淮:【那我去洗澡了。】


    齐砚淮:【我去洗澡了?】


    10:42


    齐砚淮:【我洗完了。】


    齐砚淮:【你回家真的不看手机吗?】


    齐砚淮:【你能不能理一下我,等消息真的好烦。】


    10:44


    齐砚淮:【你,是不是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想冷暴力我。】


    坏了坏了!温知仪暗叫不好。


    光顾着打马虎眼,忘记回齐砚淮消息了。


    温知仪:【我来了我来了!】


    温知仪:【家里来亲戚了,聊了几句,不好意思(泪)】


    温知仪:【我明天没有任何安排,我们两个去哪里都可以~】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齐砚淮那头打来一个视频通话,温知仪从床上坐直,复又靠在床头,想了想,选择接通。


    屏幕闪了一下,而后从仰视的角度拍摄着上半身赤裸的齐砚淮,他在喝水。


    男人微微仰头,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着,肤色冷白,肌理流畅,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沐浴露的香气。但是温知仪总感觉这副画面……好像有点少儿不宜。


    喝完水,齐砚淮把杯子放在一边,而后举着手机钻进被窝,镜头随着齐砚淮的动作来回切换,最后定格那张碎发微湿的俊脸上。


    温知仪忽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齐砚淮问。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穿裤子了。”


    “我说上半身。”


    “热,不想穿。”齐砚淮如是说。


    他接着开口:“明天要不要去逛街,然后逛完街我们两个去看电影。”


    “好啊,那我们去逛三丽鸥,我想抽盲盒。顺便也可以看看jellycat,我听说他们家上了新款邦尼兔。然后,我想想看……”


    屏幕对面的温知仪靠在床头,皱眉沉思着,红唇潋滟,碎发轻轻贴在脸侧,巴掌大的小脸略施粉黛,在灯影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齐砚淮情不自禁一笑,闭了闭眼,蓦然想到刚刚在车上时的那一吻。


    ——早知道多亲一会儿了。


    “那你明天来接我吧。”温知仪雀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齐砚淮回神,连忙道:“好啊。”


    “那我挂了,我还没有卸妆呢,拜拜。”


    “晚安,早点休息,睡不着可以和我打电话。”齐砚淮冲着电话那头莞尔一笑。


    “晚安~”


    齐砚淮挂掉视频通话,关上灯准备入睡,可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怎么也没有困意。


    明明他还让温知仪睡不着给他打电话,结果睡不着的人是他。


    临近凌晨两点,齐砚淮朦朦胧胧地进入梦乡。他感觉自己睡着了,又感觉自己醒着。但是醒着怎么能看见温知仪呢。


    齐砚淮梦见温知仪穿了那条他补给她的白裙子,站在不远处柔柔地喊他“砚淮,”接着三两步跑过来,抱着他的腰跟他撒娇。他哪里有办法,就只能迁就她,然后温知仪就突然仰头去亲他。


    后头齐砚淮又梦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梦里的温知仪和平常不太一样,但是不管怎么他都很喜欢。


    他真的好喜欢温知仪……


    结果就是,第二天醒来,齐砚淮猛地掀起被子一看——果然。


    齐砚淮认命去洗澡。


    –


    翌日,齐砚淮站在校内的许愿池旁边等温知仪,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某三个人。


    齐砚淮本来也没想让他们几个来,话多,还碍事。结果他们三人昨天晚上听说齐砚淮“喜提名分”以后非要过来凑个热闹。


    “你这阵仗弄得挺大,那辆718你拢共也就开过两回吧,一次从4s店开回家,一次从学校开到恒华山,我求你多久了你都不愿意给我开,往山里跑一圈你挺愿意是吧。你就重色轻友吧,把我们几个逼走你看谁给你出谋划策。”


    司巡坐在一块石头上,用他刚揪下来的叶子扔齐砚淮,一边扔一边拿话激他。


    齐砚淮冷笑,声音徐徐拂开:“还出谋划策,你们几个不把事情给我搅黄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没给你出谋划策。”贺绍钦接住话茬,“那家花店是不是我给你推荐的,高端进口花材,除了贵没一点毛病,我给我奶贺寿的时候才去那儿订一束。”


    “行行行,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砚淮今天心情好,选择不跟他们几个计较。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跑调的嗓子能说出什么悦耳的话。


    “许愿吗?”一旁沉默许久的周郁青笑笑,看向几人。“学校里的这个池子据说很灵,投一枚硬币就能许下你想实现的愿望,每年有好多学生来这里许愿考试成绩和找工作,貌似都还不错。”


    “真的?那我得试试!”司巡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谁有硬币。”贺绍钦问了句。


    “那边不是有超市,换两个呗。”


    “行,我去。”司巡起身走了。


    “砚淮,你要试试吗?”周郁青看向齐砚淮。


    齐砚淮摇头,双腿交叠坐在长椅上,语气淡淡:“一个破池子能有多灵,我不许。”


    “试试呗,许愿你和温知仪长长久久,感情越来越好。”


    贺绍钦一语点醒梦中人。


    齐砚淮犹豫片刻,倒也行。


    于是乎,等司巡回来,齐砚淮往许愿池里抛了一颗硬币。不过他没许愿他和温知仪长长久久,他许的愿望是——


    “希望下次和温知仪接吻能伸舌头。”


    池子里真有神明听到这个愿意也要笑死了,怎么会有人许这么轻浮的愿望。


    恋爱的男人可真奇怪。


    愿望许完了,温知仪也下课了,齐砚淮招呼了三人一声,带着温知仪就走了。


    江城的环球港真不愧是全国销售额TOP1的购物中心,即便是在工作日也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门庭奢华,装饰典雅,遍地都透露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温知仪一进去就开始扯着齐砚淮逛她喜欢的品牌店。


    店里人很多,普遍都是三五成群的女生,要不就是温知仪这种带着男朋友来的人。


    齐砚淮就算再闲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打发时间,但谁让温知仪喜欢。他一手拿购物筐,一手牵着温知仪,两人走马观花来回张望。


    “这个我看有人把它挂车上。”温知仪揪起一个挂件,期待地看向齐砚淮,“我们也买回去挂你车上呗。”


    “行啊。”齐砚淮点点头。


    挂他腰上都行。


    又逛到别的专卖店,温知仪拿起两只兔子玩偶问齐砚淮最喜欢哪一个。


    齐砚淮扫了两眼,“喜欢就都买呗,我觉得都很可爱。”


    “可这是给你买的,你家那么冷清,我觉得可以稍微装饰一下。”


    温知仪把兔子抱在胸前,眼睛里沁着亮亮的光,献宝似地看着齐砚淮。


    “装饰一下?那我把它放哪里,床上?”齐砚淮笑笑,上手捏了捏温知仪的脸。


    “不可以吗,不可以算了。”温知仪说着就要把玩偶放回去。


    “我有说过不可以吗?”齐砚淮连忙拽着温知仪的手把人扯回来,唇贴近温知仪的耳朵,“知仪,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耳畔有热气拂来,温知仪瑟缩一下,声音也小了些:“那你不想要我又不能强求你。”


    “可是你想让我要我又不会拒绝你,你可以向我提要求,我能办到我一定办。”


    齐砚淮低头,勾住温知仪的手指,示意她把兔子玩偶放购物筐里。


    温知仪“噢”一声,乖乖照做。


    店大,排队的人也多。连着逛完几家店,齐砚淮手里就多了好多体积很大的盒子。


    “我们去那边那家,我想看看他们家有没有我想要的那个包。”温知仪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门店。


    齐砚淮刚想点头,顺着温知仪手指的方向,竟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齐砚淮面色微变,单臂圈住温知仪的脖颈,看着她的发顶低声说:“我们换一家。”


    “为什么呀?”温知仪仰头看齐砚淮。


    “我感觉那边那家的风格更适合你。”


    说完,不等温知仪开口,齐砚淮便牵着她往和那人相反的方向离去。直到走出去好几步,齐砚淮才回头看——


    齐东阳此刻正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而那个女人娇嗔地依偎在他怀里,二人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


    齐砚淮收回目光,轻轻一哂。


    仔细想想,楼婉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他打过电话了,也不知道她和齐东阳到底有没有商量离婚的事情。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究竟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


    –


    晚上吃完饭,齐砚淮开车送温知仪回家。路上,齐砚淮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看一眼,发现是楼婉。


    果然人还是不能多想,想什么来什么。


    齐砚淮把手机调到静音,而后熄屏扔在一边。


    “怎么不接?”温知仪问。


    “骚扰电话。”


    温知仪点点头,复又想到什么,开口询问:“你的腰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记得你前几天问过我,已经好了,能碰水,能活动,没什么大碍。”齐砚淮一顿,“怎么又突然问我这个。”


    温知仪犹豫片刻,看了眼齐砚淮,声音挂着浅显的笑意,还泛着些柔:“我就是想多关心你一下,你因为我这样,其实我也很过意不去。”


    此话一出,汽车“呲——”一声原定停下。


    好在不是主干道,齐砚淮开得也慢,他缓了缓神,继续发动汽车。


    “刚刚怎么突然停下了?”温知仪一时错愕。


    “没怎么。”齐砚淮目不斜视,后又补了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汽车一路向前,却没有按照预定轨迹去往温知仪家的方向,反而开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路,直到齐砚淮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并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为什么要唔”


    几乎是在一瞬间,齐砚淮拖住温知仪的后颈,唇稳稳贴上她的唇。


    温知仪的瞳孔猛然一缩——合着齐砚淮刚刚突然刹车那一下还有把车停在这么黑的一条路上,是为了亲她


    温知仪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说话,唇微启,男人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就钻了进来。


    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第二次接吻,进展倒也不用这么


    可齐砚淮的舌尖却饶有耐心地描摹着温知仪的唇形,微痒,她会情不自禁地去迎合。可当温知仪稍有动作,齐砚淮就会更加用力的把她身前按,同时灵活的去勾缠她。


    温知仪的思绪乱糟糟一片,身体急速升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与她生涩的反应比起来,齐砚淮倒显得驾轻就熟,他轻轻咬着她的唇,亲到后来,甚至还把温知仪放在腿上的手环到了他的腰上。


    齐砚淮以前不知道,原来接吻是会上瘾的,尤其当对象是温知仪的时候。


    好软


    齐砚淮不免又想起今天下午在许愿池那边许的愿望——


    还真别说,学校里的破池子确实灵。


    不,现在不能叫人家“破池子”了,分明是“好池子,”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个我有点喘不上来气。”


    过了不知多久,温知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唇缝间溢出。


    齐砚淮微微滞顿,旋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复又恋恋不舍地在温知仪唇角落下一吻。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在高低浮动,有点像空气中迸裂的火苗。


    温知仪用手背轻轻拭了下唇瓣,湿湿的,还热热的,泛着麻麻的触感,抿了抿甚至有些发疼。


    ——齐砚淮下嘴真是没轻没重。


    “知仪?”齐砚淮着喊他,尾音带着点淡淡的哑,“生气了?”


    温知仪不说话。


    “我下次会注意的。”齐砚淮牵住温知仪的手。


    下辈子齐砚淮也不会注意的。


    温知仪有些坐立难安,她现在不太想和齐砚淮讨论这种事情。就他那种厚脸皮,下次能注意什么,是注意亲的时间短一点,还是注意用吸的不要用咬的,总之都很便宜齐砚淮就是了。


    温知仪淡淡哼了一声,“我们快走吧,已经很晚了。”


    –


    等齐砚淮送完温知仪回家时,已经将近11点了。


    他推开门进入屋内,竟发现里头亮着明晃晃的灯,齐砚淮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齐砚淮越过玄关、进入客厅,赫然看见在沙发上静坐的楼婉,不知在家里等了他多久。


    “你回来了,小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楼婉看向那边的齐砚淮。


    齐砚淮把没说话,他把那些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纸袋放在一个离客厅很远的桌子上,然后才开口:“妈,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跟人打架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此时距离那次齐砚淮在酒吧被人砍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齐砚淮想也知道楼婉过来不是为了关心他,应该又是为了齐东阳的事情。


    “我没事,我爸又怎么了,你说吧。”


    齐砚淮走到一边,背过身,给自己接了杯水。


    “小淮,我还是决定不和你爸离婚了。”楼婉的声音轻轻传来。


    齐砚淮呼吸一滞,遂又点点头,“行,我尊重你的意见。”


    “小淮,妈知道你可能会埋怨妈没出息,但是前几天有个女人拿着亲子鉴定过来找我,说她怀了你爸的孩子可是你爸之前承诺过的,他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楼婉哽咽着开口,“你爸他不许我声张,但是他又不愿意打掉那个孩子,妈没有办法了所以就”


    “你要怪就怪我吧,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小淮”


    楼婉沙哑的泣诉磕磕绊绊的传入齐砚淮耳中,齐砚淮眉头紧锁,捏着杯子的手一紧再紧。


    他盯着杯中缓缓晃动的水波,眼前好似出现了模糊重叠的影像,思绪越飘越远,也渐渐听不到楼婉在说什么。突然心弦一紧,眼前复又清明,齐砚淮回神,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说过么,你跟他离婚,他的那些情妇还有私生子我来处理。妈,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你来处理?你才多大,你才二十出头你怎么处理?小淮,妈是在为你做打算,妈不想我们母子变成孤家寡人!妈也不想那些私生子骑到你头上!你知道吗!”


    楼婉声泪俱下地向齐砚淮控诉,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齐砚淮只觉得心头一阵悲凉,毕竟楼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意识到他只有二十多岁。是真心疼他年纪小吗,未必。心疼钱吗,也未必。楼婉唯一心疼的,可能只有她自己吧。


    “妈,医生说你最近病情有点恶化,你按时吃药了吗?”齐砚淮换了个话题。


    楼婉擦擦泪,“医生开的药吃完总是困,也没精神,不想吃了。”


    “不吃药病怎么好。”


    “小淮啊,全世界唯一希望我健健康康的可能也只有你了,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楼婉低低一叹。


    齐砚淮看着沙发上面色憔悴,形如枯槁的女人,喉头泛起一阵艰涩。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齐砚淮记得他小时候拥有全世界最漂亮、最温柔、最通情达理的妈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齐砚淮放下水杯,轻轻开口:“妈,其他房间都能用,今晚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有课。”


    说着,齐砚淮拿起岛台放置的卡通纸袋,准备回到房间。


    楼婉见齐砚淮要走,急忙跑过来扯住他。


    “小淮——”


    和楼婉的呼唤声共同响起的还有“呲啦”一声脆响,登时,纸袋被硬生生扯烂,里面的几只玩偶噼里啪啦掉了出来。


    楼婉和齐砚淮同时愣在原地。


    楼婉盯着地上那几只吊牌都没摘的玩偶兔,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当即颤着声音问:“小淮,你有喜欢的女生了?还是,你谈恋爱了。”


    齐砚淮站现在的心情临近爆发的边缘线,他不想旁生枝节,也不想因为这些问题和楼婉过多纠缠。


    齐砚淮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散落的玩偶,藏在身后,然后平静的对楼婉说:“妈,早点休息吧。”


    齐砚淮关上了门。


    卧室没有开灯,眼前一片漆黑,齐砚淮倚在门板上静默了很久,直到外头传来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和一道关门声——


    楼婉离开了。


    齐砚淮盯着眼前的浓沉持续放空,手这时却忽明忽暗的闪烁,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淡白色的亮光,很突兀。


    他终于动了动,垂眸扫向屏幕,发现是温知仪的消息。


    温知仪:【我妈今天给我烤了很好吃的饼干,我明天给你带过去一些(托腮)】


    温知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挑那两只邦尼兔吗,因为我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这样的话咱们两个就有同款啦~】


    温知仪:【你是不是在忙,你如果有事也可以晚点回我,没关系哦~】


    黑暗中的亮光扎得齐砚淮眼疼,他盯着屏幕静了好久,直到手机熄屏。他闭眼缓了缓,最终却都化作一声很低很低的叹息。


    少顷,齐砚淮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那头响了很久也没人接,齐砚淮再次拨通,第三次拨通,第四次拨通


    直到第五次,那头传来一道有些冷淡的男声:“小淮,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


    “你在外头养的那些情妇怀孕了。”齐砚淮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头沉默一瞬,“你妈跟你说的。”


    “你就说有还是没有。”齐砚淮逼问。


    “小淮,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能”


    还没等齐东阳把话说完,“砰”的一声巨响,齐砚淮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良久,再没有任何声响。


    温知仪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了,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齐砚淮的消息。他想齐砚淮可能在忙,也可能是家里来朋友或者亲戚了,就像她上次那样。


    可她本来还想和齐砚淮打视频通话的,她的兔子玩偶也还没有给齐砚淮看,只能下次了。


    齐砚淮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顶着刺眼的灯光把玩偶放在床上并且分神去找新手机的了。


    他从抽屉里随便拿了一台,充上电,给温知仪回过去消息。


    齐砚淮:【好,我刚刚手机摔坏了,现在才看到。】


    齐砚淮:【晚安。】


    –


    翌日天气晴,日头不高,微风徐徐。


    温知仪坐在湖中央的亭子内,拿着笔,在画本上涂画着什么。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亭内进入一人,看见温知仪专注的模样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旁。


    匆匆画完最后一笔,温知仪偏头,盯着齐砚淮看了两秒,开口:“你熬夜了?怎么眼睛这么红。”


    齐砚淮点点头,“有点失眠。”


    “昨天怎么把手机摔了。”温知仪接着问。


    齐砚淮侧目,面不改色地回答:“上楼的时候手滑没拿稳,手机从楼上掉下去摔坏了。”


    “这么不小心啊。”温知仪扯了扯齐砚淮的袖子。


    齐砚淮笑笑,而后“嗯”了声。


    温知仪觉得齐砚淮有点不大对劲,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沉默几秒,温知仪举着铅笔,闭上一只眼睛,对着齐砚淮比划了两下。


    “你别动!”温知仪出声,“我要画速写,你先乖乖坐在原地别动。”


    齐砚淮一愣,而后微微挺直背,按照温知仪说的去做,没有任何动作。


    就这么过了几十分钟。


    “画好了画好了!”温知仪吹了吹画纸,一脸得意的说:“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一般人都看不见的好吗。”


    齐砚淮稍稍活动了下,将信将疑的把头凑过去——赫然发现温知仪画的是凉亭旁的那根柱子还有从湖边通往湖心的那条小路。


    那他呢?


    “我呢?”齐砚淮问。


    “我没画你啊。”温知仪一脸无辜。


    “那你让我坐着别动。”


    “哦,我突然不想画了。”


    “”


    “温知仪。”齐砚淮一字一句地喊她大名。


    “哎呀”温知仪环住齐砚淮的一条胳膊,声音绵绵的缠上去,“我就是看你不太高兴想让你开心开心嘛,你这就生气了。”


    齐砚淮没说话,勾住温知仪的肩顺势把人拦在怀里,压低了声音:“知仪那么体贴,我怎么会生气。”


    “不许生我的气。”


    温知仪说着,撩了撩齐砚淮的衣服,刚想把手伸进去,就被齐砚淮一把攥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齐砚淮捏着温知仪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柔声细语开口:“我没有生气,我气性有那么大嘛。”


    温知仪点点头,莞尔一笑,指尖轻轻蹭过齐砚淮袖口柔软的布料,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盯着不远处的湖光水色静静出神。


    这个时间少有学生来梦溪湖这边,温知仪靠在齐砚淮胸前,觉得她和齐砚淮这样就挺好的。


    两人在一起,不用急着说些什么,也不用忙着做些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湖光,听一会儿风动与鸟鸣,感受彼此相依的温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很难得了。


    不过这份宁静没有并持续太久,风来得毫无征兆——先是湖面皱起细密的波纹,紧接着一阵大风骤然卷起,刹那间尘土飞扬,连天色也暗了不少。


    温知仪松开齐砚淮,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梢,看着眼前骤变的景象,不禁开口:“今天不是预报没雨吗,怎么看起来要变天了。”


    “夏天这样不是很正常吗,雨说下就下。”齐砚淮应声。


    话音刚落,便有阵阵裹着凉意的风飒飒袭来。


    温知仪迎风而立,手中的素描本被吹得沙沙作响,她伸臂去接风,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还挺凉快的!”


    齐砚淮却没说话,他坐在原地静静看着温知仪,瞳孔内倒映着一小片粉色的柔光。等温知仪高兴的差不多了,齐砚淮才慢悠悠起身,声音无端被风吹皱了几分:“知仪。”


    温知仪回头时脸上还带着笑,直到齐砚淮后半句出来她才猛然一僵:“我可没带伞,再不走,咱俩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


    温知仪连忙收起素描本和笔,拽着齐砚淮的手腕就往亭子外头冲,可刚跑出去没几步,齐砚淮又把她叫住了。


    温知仪踉跄着止步,看上去有些气恼:“又怎么了!”


    齐砚淮俯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温知仪生气的模样,随后指了指和他们二人相背的方向:“我的车在那边。”


    “齐砚淮!你怎么不早说!”


    温知仪气急,遂又扯着齐砚淮往另一个方向跑。


    从远处看去,但见一个长发飘飘、身穿粉色T恤的女生拽着高高的男生,在假山和树影的掩映下沿着小路往湖边跑去。


    其实齐砚淮乐得温知仪拽着他来回跑,这让他心里有种很充盈的感觉,好像一块沉寂已久的地方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在胸腔里鼓鼓跳动着。


    不过,齐砚淮心里开心,躯体上就要惨一点了,因为他和温知仪躲雨失败,半路上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透透的。


    第26章 小雨 情趣


    两个人最终湿漉漉的回到齐砚淮家。


    齐砚淮从客房的浴室出来时, 温知仪还在洗澡,齐砚淮就打算把他和温知仪的衣服拿过来洗一洗。


    但齐砚淮没和温知仪说, 推开卧室的门,便直接拿走了温知仪放在衣篓里的湿衣服。


    夏天穿的衣服很少,齐砚淮一件一件的捋好,然后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上衣、裤子,还有……内衣。


    齐砚淮有些意外,他盯着衣篓最底下那块白色的布料看了几眼,是纯看,不掺杂一丝绮念的凝视。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齐砚淮关上洗衣机的门, 拿起衣篓来到水池边, 把温知仪的内衣泡在水盆里,开始给她洗内衣。


    温知仪从浴室出来时, 已经全然忘记自己的湿衣服了。她正打算喊齐砚淮一声, 突然“咔吧”一声脆响,脚下好像踩到什么。


    温知仪捡起一看,发现是一块有点像是玻璃碎片的物体。她没多想, 随手扔到屋内的垃圾桶里, 转身时却忽然一顿,再次扭头,目光骤然凝向桶底那部碎裂的手机,


    即便大半个手机都碎的面目全非,温知仪还是能从手机壳判断出那是齐砚淮之前用的那部,只不过——


    手机从二楼摔下去,真的能跌那么碎吗。


    温知仪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刚想把桶底的手机拿出来, 齐砚淮的声音却在这时从外头传来。


    “知仪,你洗完澡了吗。”


    “噢,我洗完了。”


    温知仪连忙应声,匆匆看了几眼桶底的手机,然后跑过去给齐砚淮开门。


    温知仪身上穿着齐砚淮的浴袍,尺寸宽了一圈,领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发梢还在不停往下淌水,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浴袍里,没入布料深处。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沐浴露香,是齐砚淮在用的那款。


    齐砚淮站在原地,单手扶着门框,鸦睫轻颤,垂眸盯着温知仪看,先是游过她细腻的肌肤,而后又落到她被水汽被蒸红的耳朵,顿了几秒后低头,慢慢贴近温知仪的颈窝。


    更香了。


    “怎……怎么了。”


    齐砚淮离她太近,温知仪脊背一僵,往后稍稍退了些。可他却已经把指尖伸了过来,划过温热的皮肤,掀起一阵酥麻后,挑起了温知仪颈窝处的一根头发。


    “没怎么,有头发。”


    齐砚淮声音压得底,说话间,温热的呼吸还泼洒在温知仪的皮肤上。


    “好了。”齐砚淮起身,掌心轻轻覆住温知仪的肩头,“头发太湿容易感冒,我们去吹头发。”


    然后温知仪就坐在镜子前,任由齐砚淮掂着她的头发替她细细吹干。


    其实一开始温知仪拒绝过,说她自己吹就好,但齐砚淮执意让她坐下。


    明明他的头发也没干。


    温知仪隔着镜子看向齐砚淮,吹风机的白噪音在耳边呼呼吹过,镜子里的他神情专注,极富耐心。温知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有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和齐砚淮谈恋爱的了,好像也没有很久,但似乎又过了很长时间。


    温知仪不禁又想到垃圾桶里的那部碎裂的手机,她有点想问问齐砚淮,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贸然发问,显得她很不相信他一样,明明那只是一部手机。


    “呀!”


    恰在这时,齐砚淮不小心扯痛了温知仪的头皮,她痛呼一声,齐砚淮紧接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白噪音霎那间消失,替换为齐砚淮放柔的声音:“弄疼了?我梳一下再吹。”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反正也快干了。”


    “你吹和我吹不都一样么。”齐砚淮手里拿着梳子,平静地回复。


    “可我觉得自己吹也挺好的。”


    齐砚淮没说话。


    片刻后,齐砚淮把梳子放在桌子上,却也没着急拿吹风机,而是隔着镜子默默看着温知仪的脸,“知仪,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给你吹头发,理由呢,说出来我听听。”


    “我没有不愿意,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温知仪解释。


    “可是这没什么不能习惯的,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你不用把它看得很重,也不用因为这件事心里有很大的负担。你就当是男女朋友间情趣的一种,好吗。”


    齐砚淮摸摸温知仪的发顶,拿起吹风机,继续细细吹着温知仪半干的头发。


    其实温知仪和齐砚淮这两种人其实是很难组合在一起的,就算互相看上彼此,也大概率会因为两方都丢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而错过。


    但谁让齐砚淮脸皮厚,嘴巴还甜那么一点。


    又过了会儿,齐砚淮放下吹风机。


    “衣服我也洗了,现在差不多已经烘干了,我等会儿去看一眼,能穿我给你拿过来。”


    “你洗过了?”温知仪梳头的动作一顿。


    “嗯,洗了。”齐砚淮点头。


    “都洗了?”


    “嗯,内衣也给你洗了。”


    温知仪瞳孔一缩,“可是内衣怎么能……”


    “我知道。”齐砚淮打断温知仪,“我没有用洗衣机给你洗,我手洗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知仪的音量陡然拔高,“怎么能……那个怎么能你给我洗呢!”


    “有什么区别吗。”齐砚淮眨眨眼。


    温知仪有点急,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合适。


    “那……吹头发是情趣,洗内衣呢,也是你说的情趣?”


    齐砚淮闻言,唇角忽然牵出一抹笑,眉眼粲然拢着细碎的光——情趣?他想了想,好像是有一点吧,可是他和温知仪是男女朋友诶,亲昵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你又害羞。”齐砚淮低声道。


    然后不等温知仪反驳,齐砚淮就一把把温知仪抱到梳妆台上,圈着她的腰准备亲下去。


    “齐砚淮!我在跟你说话!”温知仪偏头推开齐砚淮。


    “嗯,知仪说什么都对。”


    齐砚淮淡笑着吻住温知仪。


    –


    时间临近学期末,温知仪开始准备考试。没课的时候和周旎一起泡图书馆,晚上就陪齐砚淮出去吃饭。关于他们二人恋爱的传闻倒也有,不过普遍听那么一耳朵就过去了,慢慢的也就没人在意这件事了。


    齐砚淮不是那种谈个恋爱要昭告天下的人,恰巧温知仪也不喜欢成为话题中心。他们二人就和大学里的其他情侣没什么两样,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转眼便来到暑假。


    暑假的齐砚淮忙,很忙。一方面因为大三很多学生开始实习,一方面因为楼婉逼他逼得太紧,让他假期好好去裕丰工作。


    虽然裕丰的实际控制人确实是齐砚淮的亲爹齐东阳没错,但现在的齐砚淮离拿到公司的实际控制权的确还有一定距离。


    而齐东阳本人虽然和楼婉的感情已经破裂,但对他齐砚淮这个儿子仍然是很看重的。齐东阳有意将齐砚淮培养成下一任掌权者,也就注定了齐砚淮不可能一直都是那个安安稳稳的大少爷。


    虽然现在齐家私生子的问题有待商榷,但齐东阳和楼婉都是要脸的人,齐东阳要在外界维持他的“好好先生”形象,楼婉也还是大家口中那个家庭和谐、老公优秀、儿子争气的幸福女人。


    不存在于明面上的事情都很好解决,但前提是拥有绝对的地位与权利。


    齐砚淮深谙这个道理。


    纵使不是为了他自己,哪怕是为了温知仪也好。


    伤疤总有被揭开的那一天,齐砚淮不想到那时只剩下孤零零的“爱情”去面对温知仪,也不可能让温知仪和他去迎接这些本不属于她的压力。


    尤其对于温知仪的家庭来说,男人对她的爱永远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一项,从来都不是当仁不让的最优选择。


    所以小情侣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待在一起了。


    整个假期,最忙的时候,齐砚淮有将近半个月没和温知仪见面,但是温知仪从来都很理解齐砚淮。


    不见面就不见面吧,虽然她也很想齐砚淮。


    “你最近怎么没跟你男朋友出去花天酒地了,天天待在家。”


    温景臣已经连续一周在吃晚饭的时间看见待在客厅的温知仪了。


    温知仪轻嗤,没好气道:“人忙着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那么闲,除了喝酒就是喝茶。”


    “我还闲?你知不知道你哥最忙的时候三天没合眼,也就我年轻有为,换成别人还不一定对付呢,天天觉得我闲。”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行吗。”温知仪咬了一口梨,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多大,齐砚淮多大,早出生几年真把自己当文物了。”


    “我早出生几年怎么了,早出生几年齐砚淮见了我还得管我叫温总呢。不过你别说,我前两天还见他了,规划园那个项目他还当上负责人了。”温景臣说着,“啧”了两声。


    “什么项目?”温知仪抬眼看向温景臣。


    “一个开发项目,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带我去呗!”温知仪两眼放光地看着温景臣。


    “我带你去干嘛,你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哥,哥!”温知仪谄媚地笑笑,“你带我去吧,我就去看一眼,我看他一眼就走。”


    温知仪抱着温景臣的胳膊,笑得比花灿烂,和刚刚“弃哥哥如敝履”的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哥了,刚刚干嘛去了,不带。”温景臣冷淡拒绝。


    “你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去公司堵你!”


    “项目又不在盛元开,你去公司堵我有什么用。”


    “我求求你了,你是我亲哥,求你了求你了……我真求你了”


    硬的不行,软的总行。


    温知仪撒娇确实是一把好手。


    温景臣同意了。


    第27章 小雨 我就是比较心疼你


    温知仪没和齐砚淮说她要来, 她是在会议临近结束时被方铭带进来的,她打算给齐砚淮一个惊喜。


    “小姐, 您就坐这里就好,温总说如果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给他发消息。”


    方铭把温知仪带到场边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低声传达温景臣的安排。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温知仪冲着方铭笑了笑。


    等方铭一走,温知仪就开始在会场东张西望——


    哪儿呢哪儿呢齐砚淮在哪儿呢


    逡巡几圈,温知仪才算在会场最靠西的那块区域找到了齐砚淮。他今天穿了件裁剪得益的深灰色西装,肩宽腰窄, 背薄身正。墨色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 跟身旁之人说话时侧脸若隐若现, 标志又流畅。


    这好像是温知仪第二次见齐砚淮穿西装,上一次是齐砚淮来盛元谈并购案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现在。


    温知仪眯了眯眼, 忍不住开始在脑海里畅想齐砚淮穿西装冷脸让她“乖一点”的模样,不过齐砚淮好像还没凶过她,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同样都是男人, 不像温某臣, 聒噪事多管的还宽。


    温知仪掌心捧了捧脸,一副美滋滋的小表情,她从一见到齐砚淮开始就特别高兴。


    “笑什么,来一趟这么高兴。”身侧突然传来某人平淡的声音。


    温知仪回过神。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空气中有粉红泡泡吗。”温知仪手一摊,抬眼看向四周,笑得一脸春心荡漾,“感觉甜甜的。”


    “甜?那你多喝点水稀释一下,别等会儿糖尿病犯了。”


    “……”


    温知仪用力握了握拳。


    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还有求于温景臣,她忍了!


    “会议什么时候结束。”温知仪伸手拽了拽温景臣的衣服。


    温景臣低头看表,吐出二字:“快了。”


    又看了看齐砚淮的方向,问温知仪:“你等会儿去找他?”


    温知仪频频点头,“我过去和他说两句话。”


    温景臣嗤一声,“手机不能聊,还非要线下见面。”


    嗯?


    “我们两个又不是网恋,为什么不能见面?”


    “随你。”


    扔下两个字后,温景臣就离开了。???


    有没有搞错!会不会说话!过来一趟待几分钟就为了恶心恶心她?她怎么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温知仪咬咬牙,她才不跟温景臣一般见识呢,她来是找齐砚淮的,正事要紧。


    很快会议结束,众人纷纷散场往外出。


    温知仪本想趁这个时候过去找齐砚淮,她都站起来了,谁料齐砚淮竟朝一个和众人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温知仪心下疑惑,却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在第六感和探索欲的重重加持下,沉默地尾随齐砚淮来到停车场。


    齐砚淮最终在一辆黑色商务车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动作,站的很直。片刻,车上下来一个纤瘦婀娜的女人,温知仪认得,那是齐砚淮的母亲楼婉。


    母子二人不知道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温知仪离得远,听不见,只能从两人的动作幅度辨别出他们在起争执。


    温知仪站在墙后,虽然她很担心齐砚淮,但她也知道她现在不该过去。


    结果就在下一秒,楼婉抬手狠狠给了齐砚淮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停车场来回飘荡,接下来这句话温知仪听清了,楼婉说:“你真是跟你爸一个德行!”


    黑色商务车开走了,在它越过齐砚淮的身影之后,温知仪清楚地看出齐砚淮绷直的脊背忽然就塌了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温知仪张了张嘴没出声,眼尾轻垂,拢着淡淡的忧色,手指下意识的攥住衣角,却也还是不管不顾地跑过去,牵住齐砚淮的手。


    掌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齐砚淮下意识要躲,却在看见那张眉头紧锁的小脸时顿住。


    温知仪却更紧地握住齐砚淮的手,仰头看着男人粲然一笑,亮晶晶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接着说:“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你的,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吃晚饭吧。”


    –


    温景臣都走出二里地了,突然接到温知仪的电话,让他过去接她。


    怎么,男人没车,前几天不还开保时捷么,是叫人偷了,还是返厂维修了,用得着他去接。


    烦人精。


    话虽如此,温景臣还是让司机调头,想着直接把他和温知仪送回家,省得他还要给温知仪打电话问温知仪什么时候回家。


    只不过,温景臣没想到,齐砚淮也会跟着上来。


    ——看来某人的车是真被偷了。


    温知仪和齐砚淮后排落座,齐砚淮想着要不要和温景臣问个好什么的,结果男人拿着电脑在前排办公,面容冷肃,看起来不太好惹。


    还是算了。


    “去哪儿。”前排的温景臣从屏幕前抬头,冷淡开口。


    温知仪看向齐砚淮,无声询问。


    “我都行。”齐砚淮答。


    “我也都行,那你想吃什么?”温知仪牵住齐砚淮的手,眉开眼笑地问他。


    “我没什么很想吃的,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可是我也想不到吃什么。”


    “……”


    “宴禾记,走吧。”


    眼见后排两人磨磨蹭蹭、卿卿我我、迟迟做不出抉择,温景臣便将目光转移到电脑屏幕上,代替两人做出抉择。


    宴禾记是湖滨公园里的一家私房菜馆,民国始建,历史悠久,傍湖而立。前身是国宾馆,后来改制成为一家以国宴菜著称的饭店。风景很好,尤以临湖的观景位而闻名,不过不难订,特别现在还是淡季。


    温景臣已然为二人安排妥帖,由适应生带着温知仪和齐砚淮去往临湖的最佳观景位就餐。


    温知仪和齐砚淮面对面坐着,点完菜,却相顾无言。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


    齐砚淮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平缓:“你先说。”


    温知仪别开目光,“没怎么,就是想问问你工作是不是很累。”


    “有一点吧,不过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是啊,忙完这阵子就开学了。


    “今天怎么突然想过来找我了。”齐砚淮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我哥说他开会的时候看见你了,我就想让他带我过来,感觉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温知仪笑笑,抬头飞快觑了齐砚淮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一蜷,声音变得有些低:“你是不是瘦了,齐砚淮。”


    齐砚淮的心口忽然一噎,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蜂拥而来,他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静了有一会儿,齐砚淮才低低叹了口气,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知仪,你这样,会让我很愧疚。”


    温知仪垂头,“没什么可愧疚的,你也不能一直陪我,我理解这个,我就是比较心疼你。”


    齐砚淮当然知道温知仪说的是什么,她何止是心疼他工作辛苦,肯定也和停车场那一巴掌脱不了干系。


    只是温知仪越这样,齐砚淮心里越不好受,压在喉间的话也变得很堵,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这几日项目收尾,齐砚淮原本打算这周末请个假去陪一陪温知仪,主管批准了。但是这件事传到了楼婉耳朵里,楼婉不同意,把齐砚淮叫过来质问了他一顿,还口口声声说他和齐东阳都一个德行,都是那种为了女人不顾一切的德行。


    楼婉没有明确反对齐砚淮和温知仪谈恋爱,可她也不赞成,只是碍于温知仪的身份不好意思明说而已。


    桌上的菜已然上齐,可温知仪和齐砚淮二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筷的打算。


    齐砚淮抬眸看了一眼温知仪,声音轻轻:“知仪,有一些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如果有哪一天你发现我身上有一些你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我提前为我的隐瞒跟你道歉,对不起。”


    “不……不是……”温知仪摇头,“我没有要你跟你我道歉的意思,我明白……不,我……”


    温知仪有些急,她想了想,才接着说:“我不是想让你跟我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愿意告诉我你肯定会跟我说的,不愿意我也理解,我尊重你的想法。而且……我也不是很在乎那些,我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


    温知仪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灰暗不少,可是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见一面,彼此都应该很开心才对。


    “知仪,我会解决的,好吗。”齐砚淮坐直,手轻轻覆住温知仪的手,他笑笑,“你今天过来找我,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工作是很辛苦,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的确有很多,但是那些都没有你重要,相信我。”


    “我明白!”温知仪捏住齐砚淮的手,表情逐渐鲜活起来,“所以我们不说那些了,先吃饭吧。”


    湖边的风清润宜人,岸边亮着昏黄的灯盏。明丽的夜色和饱含真心的话的确能消融人的焦躁与不安。


    当然因为是你,也是因为有你在。


    如果说生活的凛与冽、苦与哀人总要去面对,至少在当下,我想要把握住你和我之间共有的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夹会晚点更新(大概在11点之后,虽然这几天更新的也不早)


    (掩面而泣)


    也可能不更新,看我写到哪儿吧[求求你了][红心]


    真的对不起大家TT


    第28章 小雨 那我哄一哄你,你别生气


    吃完饭以后天色尚早, 正好背靠湖滨公园,齐砚淮和温知仪就打算去散散步打发时间。


    才出露台, 迎面便走来一波年轻男人。为首的那个一身名牌,单手插兜,指尖勾着一串迈凯轮的车钥匙来回转。气质有些轻挑,不过模样很正。


    温知仪和对面的男人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对方,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住。还是对面的男人率先开口:“哟呵,温知仪?我还能在这儿瞧见你呢。”


    温知仪眨了眨眼,遂笑开,“我来吃饭呀。”


    苏池野停下了转钥匙的动作, 两手插兜, 语气闲闲:“毕竟是饭店, 你来肯定是为了吃饭,我又不傻。”


    言毕, 男人的目光从温知仪脸上移到齐砚淮脸上, 又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


    苏池野的笑容淡了些。


    “朋友?”他问温知仪。


    “男朋友。”温知仪回答。


    “你谈恋爱了?”


    “对啊。”


    “什么时候谈的。”


    “早就谈了。”


    “怎么没见你官宣。”


    “不爱发朋友圈。”


    哦哦,行。


    苏池野没了下文。


    “池野,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温知仪笑盈盈地问。


    “早回了, 我在群里问你愿不愿意出来聚, 你没理我。”苏池野目光来回飘忽,故作轻松地回答。


    “噢,最近群聊消息有点多,我晚上回去再看……那你们吃饭,我就先走了。”


    温知仪正要拉着齐砚淮离开,可刚走出去没几步,苏池野就叫住了她。


    “你男朋友,不介绍一下?都没见过呢。”


    苏池野说着, 抬下巴指了指温知仪身旁的齐砚淮。


    齐砚淮从苏池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他身上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要是连同性的挑衅与示威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这二十几年白活了。


    ——给谁立下马威呢,还介绍一下,没见过还没长眼吗,不需要可以把眼角膜剜掉送给有需要的人。


    齐砚淮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对面的苏池野,眼前的男人上身一件香奈儿外套,配一条克罗心牛仔裤,外加一双LV的限量版球鞋,扑面而来的优越感和目中无人的狂妄,但是俗,太俗了!


    这身打扮他几百年前就不穿了。


    苏池野同样,目光赤裸裸地落在齐砚淮身上——Brioni的高定西装,海蓝宝的袖扣,手腕上掐着一块江诗丹顿。看着年纪也不大,装什么老成稳重。


    苏池野不屑地撇撇嘴。


    “他是齐砚淮,我们两个……唔……”


    温知仪正要解释齐砚淮的身份,突然嘴就被他捂住了,同时腰上横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带着温知仪贴近男人的胸膛。


    齐砚淮以环抱的姿态把温知仪拢在怀中,眸色漆黑,笑意也不达眼底,看着苏池野开口:“苏少这么想知道,可以来问问我。”


    苏池野挑眉,“你认识我?”


    齐砚淮不置可否地笑笑,但是苏池野无端觉得齐砚淮没听到什么关于他的好话,不然也不会笑这么奇怪。


    苏池野又偏头看了看温知仪,她被捂着嘴,还真就乖乖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眼睛滴溜溜的在他和齐砚淮之间转圜。


    看着就让人很不爽。


    约莫觉着事发有异,温知仪连忙推开齐砚淮的手,干笑几声对苏池野说:“我们两个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先吃饭吧。”


    又拉起齐砚淮的手,语气里带着浅浅的嗔怪:“走啦。”


    温知仪和齐砚淮一溜烟儿跑没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苏池野骂了一声“操。”


    “那谁?叫齐什么?在那儿跟我显摆什么呢?”苏池野显得有些急躁,指着那头问:“温知仪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她今年不是才大一?”


    身后苏池野的好友耸耸肩,表示他们几个也不知道。


    “那谁知道温知仪一上大学就谈,之前不还好好的。”


    “不过她男朋友我好像见过,齐砚淮,裕丰太子爷,他爸齐东阳,你应该有印象。”


    “我有印象个……”苏池野话尾猛然一收,他好像还真有印象。


    齐东阳的儿子么……


    “齐东阳就这一个儿子?”苏池野问了问身后的一众好友。


    “对啊,要不说人是太子爷呢。”


    太子爷?苏池野眼珠一转,怎么跟他在国外听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结了婚还能离呢,谈了又不是不能分,你着什么急。”有好友劝苏池野。


    他怎么能不着急,此一时彼一时,眼巴巴看着的香饽饽跟人跑了不说,现男友还过来挑衅他。


    不过苏池野思忖片刻,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把握。


    齐砚淮是吧,他记住了,这笔账他早晚要算。


    –


    温知仪把齐砚淮拽到了一条没有灯光的小路上,周遭树影婆娑,蝉鸣一声叠着一声,风裹着草木气拂过,凉意浸人,倒显出几分难得的舒爽。


    “你生气了?”温知仪停下脚步,扯了扯齐砚淮的袖子,试探性地问道。


    “我生什么气。”齐砚淮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可我觉得你在生气。”


    齐砚淮静了两秒,平静的声音裹着风声飘过:“然后呢。”


    “那我哄一哄你,你别生气。”温知仪圈住齐砚淮的腰,把脸贴在他心口。


    周遭只剩下蝉鸣的躁动,还有树叶绞缠的微弱声响。


    齐砚淮忽然把温知仪推到身后的一棵树上,手心掌住她的后脑,像夜风吹皱湖面,唇与唇相贴。


    ——到底是哄他,还是撩拨他。


    齐砚淮确实没生温知仪的气,他也不气苏池野对他的挑衅,他只是有些不爽。


    这种不爽来自于齐砚淮对温知仪和苏池野对话的无限放大,为什么她会和别的男人有群聊,为什么别的男人要约她出来玩,为什么她有那么多的异性朋友,为什么她从来都不告诉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齐砚淮轻轻咬了一下温知仪。


    可温知仪已经做的够好了,她承认了齐砚淮男友的身份,她也没有理会苏池野对她的邀约。即使这半个月齐砚淮忙于工作都没怎么联系过她,她也没闹过小脾气,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高兴一点。


    可就是这样,齐砚淮才矛盾。


    快要渴死的鱼儿见到了水,于是大口大口贪婪地汲取,久而久之便生出占为己有的想法,但鱼儿忘了包容它的是大海。


    不是因为他是鱼所以她才包容,而是因为她是海,包容万象的海。


    可温知仪越是如此,齐砚淮越是心有不甘,他总想趁着他和温知仪情投意合之时将人永远绑在他身边。于是齐砚淮抽身,环抱住温知仪,把全身大半力量压在她身上,对她说:“知仪,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我没有要和你分手呀。”温知仪声音轻轻。


    “我知道,我说以后,以后也不分手。”


    “好,不分手。”


    温知仪答应齐砚淮。


    那时的他们还都没有能力担负起这份承诺的重量,只是想要拼尽全力地守护那些来之不易的美好。


    直到后来,齐砚淮远赴英国,他也时常会想:既然人总是不能信守诺言,那为什么还要做出承诺。他想人心易变,又或是是情随事迁,但他忘了,温知仪也有她自己的身不由己,特别是在楼婉出事以后。


    –


    齐砚淮不用请假陪温知仪了,因为温知仪后几天的行程一夜之间排满了。第一天去参加苏池野的归国宴,第二天陪周旎逛街,第三天去看望爷爷奶奶。


    温知仪和齐砚淮讲了,齐砚淮表示他不忙,可以接送温知仪。


    “不许和别的男生那么亲密,尤其是那个姓苏的。”


    临下车前,齐砚淮捏着温知仪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警告她不许和别的男生走太近。


    “我不会的,我很有边界感的,你相信我。”温知仪一脸信誓旦旦地保证。


    齐砚淮“嗯”了声,又亲了下温知仪的手背,才算把人放走了。


    苏池野的归国宴订在他爸开的一家酒店内,富丽堂皇的包厢,满满当当来了三十多号人。


    温知仪刚推开门,就看见宴会的主人公苏池野坐在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和旁边的几个男生闲聊。


    “哎哟,谁来了!”


    “哟,这谁!”


    刚一进去就苏池野身边的几个男生就开始起哄温知仪。


    温知仪笑着走过去,顺势从包里拿出礼物盒,递给沙发上的苏池野,“池野,你的礼物,回国一切顺利。”


    “这么好啊,还带礼物。”


    “多有面子,苏大少。”


    哄笑声接二连三。


    温知仪能来,苏池野很高兴。他把烟掐灭,拍了拍身旁,对温知仪说:“过来坐。”


    温知仪顿了两秒,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指了指那边聚在一起的女生,“我就算了,我去那边找周旎,你们先聊。”


    说完,不等苏池野反应,温知仪踩着小高跟就跑走了。


    苏池野看着温知仪的背影,“切”一声——就这还祝他“回国一切顺利”呢,能让他不顺的也就她了。


    “诶,温知仪怎么老躲你。”有好友拍了拍苏池野,询问道。


    “人谈恋爱了当然要和我保持距离,不然男朋友生气怎么办。”苏池野又点了根烟。


    “温知仪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然后苏池野就把那天在“宴禾记”碰到温知仪和她男朋友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诶,你要说齐砚淮的话,我有点印象。”桌角坐着剥橘子的严启桓插了一嘴,“好像是……五月底六月初,我去逛展览的时候碰见他俩了,那时候他俩还没谈呢,反正温知仪说不是。”


    苏池野缓缓吐出烟圈,“那时候没谈有个毛用,现在谈了。”


    “你那么喜欢人家,怎么不见你早点下手,人跑了你知道急了。”有人好奇问道。


    “我他妈倒是想,我出国之前温知仪才多大,17岁!我倒是想跟她谈,她哥乐意吗,每次见我都让我少带坏未成年没辙没辙,都是命。”


    苏池野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第29章 小雨 奇迹小淮


    众人纷纷落座, 几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一窝蜂拥上前抢占位置, 好巧不巧,把苏池野旁边的那个座位留给了温知仪。


    “用不用我跟你换个位置。”周旎见状,凑在温知仪耳边小声说。


    “不用,我没问题。”温知仪摇摇头,神色如常。


    不就是挨着坐一起么,有什么不能坐的,苏池野还能吃了她不成。


    人到齐,饭桌上就变得热闹起来, 有男生问苏池野在国外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让他给大家讲讲。


    “就是就是, 谈没谈过国外的辣妹,说出来听听!”


    “朋友圈那个穿红裙子的是不是, 我看有戏!”


    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没有的事, 别瞎说。”苏池野闲散应道。


    “池野同时谈五个那也不能告诉我们几个呀,我们又没跟着去美国。”


    “池野,有消息知会我们一声, 我就不信有我们苏大少追不上的女生。”


    有啊, 怎么没有,那不旁边坐着吃饭呢。


    苏池野适时看了一眼身旁的温知仪,她就静静坐在那里,偶尔笑笑,也不接话,腮帮子鼓鼓的,一直在吃东西。


    “行,那你们可有的等了。来, 干!”


    苏池野说着,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气势在里面。


    “咳咳……咳……”


    就在众人举杯之时,温知仪突然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拍着胸口,整张小脸变得通红。


    苏池野见状,连忙放下酒杯,给温知仪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说:“那个菜有点辣,你要是吃不了就别吃了。”


    “知仪,你喝我的你喝我的……”


    周旎也没理苏池野,连忙把自己的杯子递到温知仪嘴边,让温知仪就着喝下去。


    温知仪顺了顺气,算好些。只是苏池野端着杯子的手却僵了僵,随后被他不动声色地放在一边。


    “那么关心人家呢,又是倒水又是吃不了别吃。”


    安静的场上,忽然传来一道揶揄的男声。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


    “哎哟,有情况?”


    “什么情况说说呗。”


    苏池野斜了几个男生一眼,凉凉道:“能有什么情况,别瞎起哄。”


    几个男生却不依不饶,追着问:“温知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都没听你说。”


    总算有人切入正题,问到了这次宴会的主人公苏池野最感兴趣的问题。苏池野这次没拦,沉默地靠在椅背上,任由话题发酵。


    “我也刚谈没多久,就没急着跟大家说。”温知仪微微一笑,回应道。


    “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跟谁谈的啊,说出来听听呗。”


    温知仪静默一瞬,正要回答,周旎却抢先替她开口:“齐砚淮,裕丰听说过吧,他家的,他们家到他这一辈少说富了也有七八代了。身高一米八加,体重我不知道,男追女,两个人热恋期。”


    周旎又喝了口酒,环顾一圈,看着几人半开玩笑地说:“还有问题吗?”


    几个男生没再出声,倒是女生们来了兴趣,问了温知仪些有关齐砚淮的事情。


    危机成功解除,温知仪在底下默默给周旎比了个大拇指。


    “他对你这么好啊,知仪。”


    “你谈恋爱你哥知道吗,我记得他可防备这个了。”


    温知仪扯了扯嘴角,“之前是因为我未成年,我都成年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管我。”


    是是是,所以苏池野没能趁早“下手。”


    几个女生还想再问点什么,温知仪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奇迹小淮。”


    “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


    温知仪举起手机冲着众人扬了扬,随后起身走出房间。


    –


    “干什么呢。”齐砚淮极富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吃饭。”温知仪回答。


    “噢,那是我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了。”


    不是时候齐砚淮也没挂,还一边打电话一边悠哉悠哉喝着茶。


    “你想查岗就直说,还问我在干嘛,口是心非。”温知仪嘟嘟囔囔抱怨。


    齐砚淮眉眼弯弯,继续漫不经心开口,语调懒散,夹杂着电流声灌入温知仪耳中:“猜猜我在干嘛。”


    “工作?”温知仪即答。


    齐砚淮说不对。


    “休息?”


    齐砚淮还说不对。


    “那你在干嘛?”


    “我在学习。”


    “学习?学什么?”


    “我在学……”齐砚淮稍稍停顿了下,“接吻的技巧。”


    温知仪一愣,“学那种东西干嘛?”


    “有用啊,人还教学了姿势和力道,说这样能亲得人浑身发软。”


    温知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齐砚淮,齐砚淮却已经能想象到温知仪拿着电话、脸皮薄红、可能还有点生气的样子,齐砚淮没忍住又是一笑。


    “你干嘛齐砚淮!”温知仪语调一提,果然在生气。


    齐砚淮倏尔笑开,低低的笑声从听筒内丝丝传来,复又稍稍敛起:“好了,不逗你了,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不许坐别人的车回去。”


    –


    温知仪是走了,可包厢内关于她的议论还在继续。


    “富了好几代又怎么,家里那点破事都说不完。”苏池野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有些不悦。


    “什么事?谁家破事?”


    “齐砚淮呗。”苏池野又点了根烟,“也不能跟你们明说,反正家大业大,肯定都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私生子还有小三小四。”


    苏池野此言一出,饭桌上一片哗然,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私生子?不会吧!我记得齐东阳和他夫人关系还挺好的,哪儿来的私生子。”饭桌上有人发问。


    苏池野轻哂,“都是包装和人设懂不懂,不演的好一点股东不信任、民众不信任,还怎么做生意。”


    “那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齐砚淮他爸都把私生子还有情妇送到国外去了,小爷我出国一趟想不知道都难。”


    温知仪正打算推门进去,忽然就听到了这句话,她推门的手一顿,撇开一条门缝静静聆听里头的动静。


    “苏池野,温知仪一走你们几个就议论她的男朋友,不太好吧。”周旎的声音响起。


    “我们说的这是事实,你跟温知仪当那么久的朋友,你猜她知不知道这件事。”苏池野理直气壮地应道。


    周旎一噎,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好像确实没听温知仪说过齐砚淮的家事。


    “而且我说白了,齐砚淮爹妈有钱,跟他有个毛关系。到时候私生子分走一点,情妇分走一点,落到他手里的能有多少。”


    “我可见过不少那种开限量版豪车的男的,结果兜里连五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装什么呢。”


    苏池野此言一出,饭桌上的其他男生立刻开始哄笑。


    温知仪捏着门把手的手持续收紧,表情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僵。以前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忽然在此刻连成一条线,完美解释了齐砚淮的反常——难怪他要自己一个人出来住,难怪垃圾桶里会有一个碎掉的手机,难怪楼婉会打齐砚淮,难怪齐砚淮会在吃饭的时候对她说那些话。


    屋内仍时不时传来喧闹的笑声,理智告诉温知仪不该和苏池野那些人计较,可她就是气不过,她觉得苏池野说话难听,他不配议论齐砚淮。


    可她真的要走进去指着苏池野的鼻子大骂他一顿、搅黄他的归国宴然后愤怒地离开并且向齐砚淮哭诉她今天替他打抱不平吗。


    怎么可能呢。


    齐砚淮不想自揭伤疤,苏池野也有意瞒她。所以温知仪只能忍忍忍,忍下来,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可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继续每天和齐砚淮恩恩爱爱,对他的那点异常的小情绪视若无睹?还是问一问他,跟他说她其实可以跟他一起解决。


    温知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发生在齐砚淮身上,温知仪的第一想法是觉得没什么,就算齐砚淮解决不了也还有她,温家起码能帮扶一下。


    但是直到后来温知仪后来才明白,现实的引力远比美满的爱情要沉重,沉重的多。


    –


    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等屋里的人把话题引向别处,温知仪才推门进去。


    回来时一切平静,饭桌上再没人提及温知仪和齐砚淮的事情,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饭局结束。


    一行人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就跟着去赶下一场。


    温知仪和众人告别,坐上齐砚淮的车离开。


    夜幕降临,车内一片安然。较之下午,温知仪发现齐砚淮又换了身衣服。


    蓝白配,还挺好看的,温知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又想到今天饭局上苏池野说的话,温知仪沉吟片刻,觉着还是不问了,就当她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余光感受到身旁那道炙热的目光,齐砚淮瞥一眼,开口:“怎么一直看我?”


    温知仪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我就是好奇,你怎么换衣服了,你送我的时候和接我的时候穿的不是同一件。”


    齐砚淮目视前方开车,头也没偏地说道:“感觉你会喜欢这件衣服,就穿过来给你看看。”


    温知仪没忍住一笑,脑子这时灵光一现,又想到什么,拍了拍齐砚淮问他:“你知道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齐砚淮微微思索,想不明白温知仪怎么会突然把话题扯到给他的备注上,他摇了摇头,说他“不知道。”


    “我给你的备注是‘奇迹小淮。’”温知仪一字一顿,清晰地念出那四个字。


    奇迹小淮?


    齐砚淮品了品这个备注,虽然不知道温知仪这么给他备注的原因,但是“奇迹”这两个字让齐砚淮很受用,他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为什么叫我‘奇迹小淮?’”


    温知仪冲齐砚淮眨眨眼,得意地开口:“因为有个换装游戏叫‘奇迹暖暖,’你衣服多而且天天换,所以叫你奇迹小淮。”


    噢,搞了半天,是觉得他衣服多。


    “是啊,多到能和你哥撞衫。”


    齐砚淮哼了声,又想起那天他问温知仪是不是觉得他衣服好看,结果温知仪说因为她哥有同款这件事。


    温知仪却把手放在齐砚淮腿上轻轻晃了晃,带着娇嗔开口:“那次是逗你的,因为我偷看你被你发现了,总要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嘛。”


    “所以还是觉得衣服好看。”


    对自己的衣品,齐砚淮还是很有自信的。人靠衣装马靠鞍,钱堆出来的,怎么不可能不好看。


    “不!”温知仪否认,接着眉开眼笑地说:“是觉得你好看。”


    齐砚淮彻底没脾气了。


    行吧行吧,他好看。


    温知仪哄人确实很有一套。


    车厢安静了片刻,慢慢驶入一条灯光昏黄的石板小路。


    温知仪看着前方陌生的景致,偏头询问齐砚淮:“怎么走这条道,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是要回家,但是有东西给你,到了你就知道了。”齐砚淮随口应道。


    银白色的保时捷911慢慢降低了车速,最终停在一家极为复古的花店门口。


    齐砚淮下车,推开门进入店内,片刻后,抱着一束花出来。


    那是一大捧厄瓜多尔玫瑰花,花瓣上交织着粉蓝两色,在宁静的夜里温柔地盛开,似乎在传达着某种别样的情愫。


    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气登时扑鼻而来,袅袅娜娜地飘散到车里的每个角落,最后一齐拥在温知仪怀里。


    “送你的,今天去接你走的太急,没来得及买,现在补上。”齐砚淮侧头,目光深邃,盯着温知仪看轻声开口。


    温知仪的瞳孔微轻微放大,看看齐砚淮,又看看手里的花,语无伦次地开口:“也不用不买也没事的,不买我也很开心的,真的。”


    “那买了有没有更开心?”


    齐砚淮侧头,单臂搭在椅背上,眼尾上勾,漆黑的瞳孔在汽车顶灯的照射下透着细碎的光。


    温知仪盯着面前的玫瑰,心跳声砰砰,好像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末了,她轻轻点头——


    “有。”


    “齐砚淮,谢谢你,我很喜欢。”


    温知仪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忘记她原本要和齐砚淮说的话了。安宁而美好的夜晚,就只剩下这束粉蓝相间的玫瑰,在昏黄的灯光下绮丽地舞动摇摆。


    “很漂亮,我回去会把它插到花瓶里的。”


    温知仪的声音轻快而雀跃,好像荷叶上滚动的小水珠,一跳一跳的。


    齐砚淮轻轻“嗯”了声,看着副驾驶上穿着纱裙还抱着花的温知仪,内心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满足,但是温知仪高兴,他就很高兴;温知仪因为他高兴,他会更高兴——


    作者有话说:收藏破500噜~


    第30章 小雨 你别不理我


    开学是在半个月之后, 齐砚淮没那么忙了,却也不能天天和温知仪见面。温知仪计划好的约会行程泡汤了一半, 每当她和齐砚淮抱怨时,齐砚淮总是好话说尽,然后转头送给她一份很贵重的礼物。


    温知仪是很理解齐砚淮,她知道他忙,可她还是会不高兴。


    恰逢刚开学,校内举办文化艺术节,温知仪索性报了个古典舞上去,每天拉着周旎陪她排练, 近期还真没怎么联系过齐砚淮。


    “你真不打算把你演节目的事情告诉齐砚淮?”周旎坐在舞蹈教室的地面上, 看着温知仪发问, “他又不是什么大老板,怎么就来不了了。”


    温知仪跳舞的动作一停, 闷闷不乐地说:“我就是不想告诉他, 谁让他天天不理我的。”


    “他才大三就这么忙,那以后岂不是更过分。”周旎附和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不理我, 正好咱们两个能去之前一直很想去的那家首饰店, 一举两得。”


    温知仪说着,施施然转了个圈,粉色的舞裙在空中划开优雅的弧度,像一朵盛开的粉荷。


    临出发前,温知仪拿起手机,对着舞蹈教室的镜子拍了张她穿着粉色舞裙的照片,裁了裁,背景打上马赛克, 给齐砚淮发过去。


    彼时齐砚淮正在开一个小会,本就兴致缺缺,谁料温知仪的消息在这时突然进来。


    齐砚淮顿时来了精神。


    奇迹小淮:【好看,粉粉的。】


    奇迹小淮:【怎么突然穿这种衣服,你要学跳舞?】


    奇迹小淮:【我今天结束早,开完会咱们两个去吃晚饭吧,你要是今天晚上有约咱们两个去吃夜宵也行。】


    温知仪没回。


    奇迹小淮:【知仪,你是不是在忙。】


    奇迹小淮:【你要是能去跟我说一下,我去接你。】


    奇迹小淮:【小狗奔跑jpg.】


    温知仪还是没回。


    十分钟后


    奇迹小淮:【知仪,你理理我,不要不说话。】


    奇迹小淮:【知仪?】


    奇迹小淮:【温央央……】


    温知仪这时正和周旎手牵着手逛街,齐砚淮的消息进来后她草草看了几眼,然后就被周旎扯着去排队结账了。


    没过多久会议结束,齐砚淮一天的工作总算能画上句话。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温知仪不理他,齐砚淮有些郁闷。


    正当这时,一条群聊消息弹出来,齐砚淮点进去,发现是周郁青发的一张文化艺术节晚会的节目单。


    他们四个人的小群,平时没少有人发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齐砚淮瞟了几眼,没太在意,倒是贺绍钦和司巡看上去很激动。


    贺绍钦:【怎么?让我们几个先睹为快?】


    司巡:【有美女跳舞没,有我就去。】


    周郁青:【还真有,不过美女有男朋友了。】


    周郁青“拍了拍”齐砚淮。


    齐砚淮:【?】


    周郁青:【?温知仪。】


    齐砚淮:【温知仪怎么了?】


    周郁青:【你不知道她晚会报节目了吗?她要跳舞。】


    贺绍钦:【哦?你不知道吗?】


    司巡:【哦?有情况。】


    齐砚淮赶紧翻到周郁青刚才发的那张图片,总算是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到了“《古典舞》,表演者:美术学院温知仪”那一行。


    齐砚淮有些怔愣。


    一方面是因为温知仪刚刚给他发的那张照片,她百分之百是在排练一方面是温知仪竟然不告诉他她有舞蹈表演这回事。


    “诶,砚淮,下班了还不走?”


    齐砚淮站会议室门口看手机的时间有些长,主管从背后拍了拍他。


    齐砚淮回神,把手机合上,平静地回应道:“有点急事,想着处理完再走。”


    “行,那你忙。”


    等主管走后,齐砚淮忙不迭打字:【晚会什么时候开始???】


    周郁青:【明天。】


    齐砚淮:【明天???你没开玩笑吧?】


    周郁青:【我开什么玩笑,我也是才看见节目单。】


    贺绍钦:【哟哟哟,人家没告诉你(偷笑)】


    司巡:【怎地?被分手了(偷笑)】


    周郁青:【(偷笑)】


    齐砚淮“啪”的一声合上手机,他说他今天怎么右眼一直跳——就这么生他的气?生气到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不愿意理他,甚至表演节目都不告诉他。


    群里的三人还在对齐砚淮冷嘲热讽,这厮前两天过的太舒坦了,又是发温知仪送他的小礼物,又是晒温知仪亲他脸的照片。叫他出来吃饭不来、喝酒不来、玩车不来,不来就不来吧,还非要贱嗖嗖地接一句:我要陪女朋友,这种不三不四的事以后少喊我。


    你说谁不三不四?


    贺绍钦:【要我说,人家就是嫌弃你不三不四。】


    司巡:【有准,跟我们几个玩你能有多清高。】


    周郁青:【齐砚淮抹黑我们几个,回旋镖来的太快。】


    齐砚淮:【滚蛋!】


    几个人气得齐砚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也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表演节目这么大的事情,温知仪居然都不通知他。


    他有这么过分吗?他做错什么了?他不是她的“奇迹小淮”了吗?


    齐砚淮抱着手机冥思苦想了好久,最终诚恳地给温知仪发过去一句:【温央央,你别生气了,别不告诉我你要表演节目的事情,别不理我。】


    温知仪这次倒是回了:【你从哪儿知道的?】


    奇迹小淮:【郁青告诉我的。】


    然后温知仪就没理齐砚淮了。


    奇迹小淮:【你在哪儿?你在家吗?还是在外头?我去找你。】


    奇迹小淮:【你就告诉我你在哪儿吧,多远我都会去找你的。】


    温知仪:【噢,我在南极看企鹅。】


    奇迹小淮:【南极也行,你把位置发我。】


    温知仪在电话那头轻哼一声,随后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继续和周旎聊天。


    而齐砚淮发完这条消息,拿起车钥匙跑下楼,猛踩油门来到温知仪家门前。


    奇迹小淮:【我到你家门口了(图片),你就出来见一下我,就见一下。】


    温知仪再次回复齐砚淮就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她让齐砚淮别等她,她今晚要和周旎住外头。


    齐砚淮彻底没辙了。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第二天傍晚,节目开始前,温知仪按照要求在后台做准备工作。同一个化妆室的其他人都在她之前登台表演,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此时距离温知仪上场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房门却在这时被人轻轻推开,温知仪背对着门口没太在意,还以为是工作人员,就继续低头看手机。


    突然腰身被一股力道圈住,一节小臂悄无声息地环上来。下一秒,热气顺着耳廓攀升,温知仪禁不住瑟缩,脊背却更严丝合缝地贴紧了身后温热的胸膛。离得那样近,温知仪甚至嗅到了一股熟悉的乌木香。


    她于是抬头看向镜子,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曝露在镜子前: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不是齐砚淮还能是谁,还能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你来干嘛?”温知仪侧头,有些气恼地看着齐砚淮。


    齐砚淮没说话,单手捏着温知仪的下巴,眼皮轻垂,细细盯着她看。


    温知仪的头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的五官精致而秀气,眼尾后面拖出长长的一道,较之平常,又多了几分妩媚和明艳。可那双眼睛却很亮,瞳孔颤颤,清晰地倒映着齐砚淮的脸。


    齐砚淮心下一动,偏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温知仪描红的眼尾,压低嗓音说:“知仪,好漂亮。”


    温知仪却不管那些,想把齐砚淮往外推,“你别动手动脚的,你起来,齐砚淮!”


    “我哪有。”


    “你怎么没有了。”


    “那你消消气,消消气我就松开。”


    温知仪不吭声。


    齐砚淮的手却顺着温知仪镂空设计的腰身贴了进去,慢悠悠摩梭着她腰间的软肉。


    “外头有人”温知仪按住齐砚淮的手,极力制止他的动作。


    “郁青在外头呢,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齐砚淮软磨硬泡的,就是不肯松手。


    “干嘛呀,让别人看见不好。”


    “可是我想见你,你今天穿那么漂亮,你都不让我看。”齐砚淮偏头去吻温知仪细嫩的脖颈。


    “可是你等一下在观众席也能看见我,你急什么。”


    “我能看见,别人也能看见,我想看点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唔”


    话音未落,齐砚淮捏着温知仪的下巴就亲了上来。


    温知仪瞪大了眼睛,她的脸皮不允许他们二人在这样一个并不私密的空间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可是可是齐砚淮脸皮厚,厚的要死,怎么也不肯松。


    像是要把这几天未见的渴求全部发泄出来,口红吻花了,衣衫也被揉皱了,瓶瓶罐罐从梳妆台上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亲着亲着,齐砚淮甚至把温知仪抱到了梳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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