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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第31章 DAY31 关于喝醉酒认错人【二更】……


    果然……


    下一秒, 从前座传来一句轻轻的嗤笑声。


    我:“……”


    我很真诚:“我可以解释的。”


    可是干部大人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轻飘飘地开启了话题,又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那些没用的警察已经被甩到后面了,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待会还有任务, 就先把你们送到这里。”


    他说着, 车子就停到了路边。我和织田作之助下车, 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 朝着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大楼的方向过去。这里距离事务所并不远,稍微走一会就到了。


    看着织田作之助手里还拿着剩下那一叠资料,我想起来了在车上还没来得及问出的话:“那些证据已经找到了吗?”


    织田作之助颔首:“保险箱里找到的,不过不保证其他地方还有。西京,你要是有别的事情需要做的话就先去吧, 这边我把证据交上去就行了。”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一个体贴后辈的好前辈。但是此时此刻我却并不想去其他地方。


    我问:“织田先生把证据交上去之后还有其他事情吗?”


    织田作之助摇头:“没有, 待会打算去找个酒吧喝一杯。”


    我眼前一亮:“那可以带我一个吗?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织田作之助想了一下,颔首同意:“行, 那你稍微等我一会, 我先去把证据交了。”


    “行!”


    我坐在事务所外面的长椅上等织田作之助出来。织田作之助是个好人这毋庸置疑,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因为, 他是太宰的朋友。哪怕我和太宰是恋爱关系,可对于太宰本人的了解,还是没有织田作之助多。


    和织田作之助喝酒。


    这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在长椅上等了二十分钟左右,织田作之助就从事务所里出来了。我跑过去迎上他, 和他并肩走着。


    我率先开口:“我们去哪里喝酒, 织田先生?是随便找一家酒吧, 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环境要求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一下:“那还是去我常去的酒吧吧。”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织田先生常去的酒吧会限制年龄吗?”


    日本的酒吧是这样的。至少大多数酒吧, 无论是清吧还是闹吧,都拒绝未成年人的进入。甚至想要进酒吧玩,还得需要查看身份证上的年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来到日本之后,除了KAZE的酒吧,我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我已经快忘记酒吧喝酒是什么感觉了。


    织田作之助道:“没事,不限制。”


    那简直太好不过了。


    织田作之助的出行工具是一辆破旧的汽车,破旧到像是从二手市场淘到的那种临近报废的车辆。车厢内里却很干净,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除此之外,车后座角落里还有两个被玩坏的汽车模型玩具。


    我想起来了,太宰曾经说过,织田作之助养了几个孩子,那些孩子就养在了那家辣咖喱店的二楼,平时由咖喱店老板代为照顾。


    一路无话。


    织田作之助熟练地将车七扭八拐地驶进了一处小巷附近。停下车之后,我跟着他下车,又走了一小段路程,才看到了一个标着「LUPIN」字样的红白灯牌。


    织田作之助率先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


    伴随着迎客铃的清脆响声,一条向下的楼梯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家酒吧是一家开在半地下的酒吧。吧里很清静,从门口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吧台,和吧台后面正在擦拭酒具的调酒师。


    吧台暖黄的灯光在酒柜里一众玻璃酒具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把那些酒具衬托得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还有一只胖胖的三花猫,它正悠闲地晃着尾巴。


    至于再往里面,那些卡座就半隐在昏暗中了。让人看不清楚有没有人坐在那里。轻缓优雅的音乐流泻而出,让人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走到吧台前坐在高脚凳上:“老样子,一杯威士忌。”


    我跟着坐在他旁边,也对着调酒师说道:“那麻烦给我一杯水割威士忌。”


    水割威士忌,一款日本比较流行的威士忌饮用方法但是我没尝试过的酒。调酒师先将织田作之助要的威士忌放到吧台上后,开始制作我点的水割。


    制作水割需要的时间很长,因此我干脆一边看调酒师用冰块搅动杯子,一边和织田作之助聊起了天。


    我:“织田先生,你和太宰很熟吧?”


    织田作之助点头:“可以说是很熟吧。”


    “那你觉得,太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他,“或者说在你心里,太宰是一种什么形象呢?”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问我提这种问题的目的,而是认真地想了起来。半晌,他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孩子吧。大多数时候很认真,但偶尔会有些幼稚。”


    调酒师微笑地听着我们聊天,没忍住插嘴道:“太宰先生有时候会亲自拿着一些奇怪的饮料来让我调酒。”


    我眼前一亮,我好像找到了太宰不为我知的一面。


    我迫不及待问道:“比如说呢?”


    “比如说,洗洁精,须后水,浴室清洁剂。再比如说牙膏,沐浴露等等。对于能往酒杯中加的一切材料,太宰先生都非常热衷于做实验。”


    我点头,深以为然。


    他在家的时候有时也会炸厨房。


    调酒师继续道:“前些天太宰先生拿了两排养乐多,说要加到酒里做鸡尾酒,正常到还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呢。”


    “养乐多吗?”我想着太宰前些天在沙发上窝着抱着一排养乐多喝的样子,“这段时间他确实很爱喝。”


    调酒师一边聊着天将我的水割威士忌送了过来。


    我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对比起纯威士忌来说。水割的味道确实淡了不少,削弱了酒精刺激的同时,更加突出了威士忌本身的果香风味。说不上多好喝,但是也确实不难喝。


    我一口一口喝着杯子中的威士忌,越喝越沉默,沉默到看着织田作之助和调酒师聊天。


    直到迎客铃再度响起,我往门口望去。


    这次,我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碰了一下身旁的织田作之助:“织田先生……我好像看到了太宰,你看那是不是太宰?”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说出了一句不相关的话:“西京,你是不是喝醉了?”


    “喝醉了?不可能,我千杯不醉。”我下意识反驳,“想当年我和阿帕基以及福葛他们去酒吧喝酒,我喝的都是最多杯的那个。”


    织田作之助:“你喝的什么?”


    我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Cinderella。”


    调酒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Cinderella应该算是鸡尾酒界最经典的一款无酒精鸡尾酒了,最适合不能喝酒的新手。”


    我:“……”


    我反应过来了:“所以他们说我千杯不醉,都是骗我的吗?”


    织田作之助喝光了杯子中最后一点酒液,云淡风轻道:“嗯,他们是骗你的。”


    我:“……”


    此时太宰也走到了我身边。他在我面前站定,伸出手指捏着我的侧颊往外扯了扯:“真醉了?”


    我悲愤又委屈:“太宰,阿帕基他们骗我。”


    太宰歪了歪头,又扯了一下我的脸颊:“你果然喝醉了,我不是太宰。”


    我缓慢地反应了好半天,才勉强识别出了这句话:“……你不是太宰,那你是谁?”


    那个自称不是太宰又和太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笑得眼睛都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我是神明,你要叫我神明大人。”


    我:“好的上帝,阿门。”


    我:“……不对,你就是太宰。”


    那明明就是太宰。他坐到了我和织田作之助中间,打了一个帅气的响指,和调酒师点了一杯跟织田作之助一模一样的酒。就着那杯酒,他和织田作之助聊起了天。


    聊天的间隙,他冲着我说了一句:“桐弥,把耳朵捂起来,不要偷听我和织田作的讲话哦。”


    “哦。”我乖乖捂起了耳朵。


    但是高脚凳属实坐着不太舒服,于是我看了半天,觉得吧台和地面的夹角格外顺眼之后,干脆坐到了那里。


    抬头看太宰和织田作之助聊天聊得开心,我想了想,凑过去抱着太宰的腿,那裤子的布料凉凉的,正好能缓解我脸颊上如火烧般的燥热。于是我倚在那上面蹭了蹭脸颊,伴随着太宰和织田作之助又远又近的谈话声,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是被太宰拍醒的。


    他拍着我的脸:“桐弥,别睡了醒醒,该回家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太宰搀起来。我只知道太宰搀着我往前走去,而我也本能地跟着他抬腿迈步。我把整个人靠到了他的身上,闭着眼睛往前走。


    我似乎跟着他上了台阶,出了酒吧,走到路边,好像有夜晚的凉风的吹过。似乎过了很久,一声车辆鸣笛之后,我被塞到了狭小的后车厢里,躺了下来,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醒了。


    只感觉还是在车里,抬头望去,太宰正低着头看手机。察觉到我的眼神,他短暂脱离手机和我对视了一下,眼前的重影让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他的脸。


    他把我的手拿了下去。


    这次我就知道他是太宰了。


    太宰:“醒了?”


    我:“嗯,应该还没醒。”


    我开始回想起了在酒吧发生的事情。我似乎喝了一杯水割威士忌,喝醉了。然后我看到了太宰,我去叫他的名字,他却说自己不是太宰。但我还是把那个人认成了太宰,还抱着他的腿睡了过去。


    ……我好像做了对不起太宰的事情。


    我问:“太宰,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太宰转了一下眼睛,笑得狡黠:“对啊桐弥,我是专门来接你的。你怎么大晚上喝了这么多?”


    我捂着发晕的脑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好像……”


    太宰掰正了我的脸:“好像什么?桐弥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心虚诶,你喝酒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


    我决定坦白从宽:“我不小心把别人认成你了。”


    太宰:“那怎么办?”


    对啊,那怎么办呢?我转着一点都不清醒的大脑,感受着腰上的明显的硌意,伸出手去把罪魁祸首拿了出来——是一根带着流苏的长鞭。我端详着那根长鞭,想了想,把他交到了太宰手里。


    我:“对不起,要不你惩罚我吧。”


    第32章 DAY32 他爸是mafia首领


    太宰把那根鞭子盘在手里, 翻来覆去把玩着。长鞭尾部的黑色皮质流苏在他的手背上散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 手指修长。


    太宰挑眉道:“这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老实回答:“鞭子。”


    “鞭子吗?”太宰拿鞭子轻轻拍了两下我的侧颊, 轻缓的语气让我听出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桐弥, 你这是从哪里搞到的鞭子?”


    “从……浅野健人的卧室里。”我努力地组织清楚语言,“那里有个密室。”


    太宰继续问:“那你知道这鞭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我回想道:“打人。”


    太宰把那根鞭子伸长,似是想要测试柔韧度一般把鞭子重现在手上缠了几圈:“打人吗?”


    我想起了把鞭子给他的初衷,就是因为我喝醉酒把别人认错成了他,还抱着人家的腿睡觉。因此我很高兴地把话题拐了回来:“给你打。”


    太宰问道:“打谁?”


    我说:“惩罚我。”


    太宰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我抓住他缠着皮鞭的手腕往下压, 奈何太宰力气大, 我并没有成功把他的手压下来。这个时候我就听见了太宰陡然冷下去的声音。并不是那种厉声斥责,反而是很轻, 比平时说话的声音还要轻一点, 带着一点上钩的尾音。


    太宰道:“不想要你的眼睛了吗, 嗯?吉川君, 请好好开车。”


    接着是前面司机带有几分惶恐的颤抖声音:“……是,太宰先生。”


    哦!原来不是说我,而是在说司机。这样仅凭着冷淡表情就如此有气势的太宰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这样想着我抱住了他的脸,然后毫不意外的后脑被打了一下。


    再后来, 我就又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格外灿烂的阳光叫醒的。


    睁开眼的那一刻, 阳光强烈到让我又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眼睛是疼的, 头是疼的, 就连喉咙也是又干又疼。半边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久了一样麻到让我想要失去知觉。


    宿醉的感觉太强烈了。仅仅是呼吸,鼻子都似乎还能分辨出酒精浓烈的味道。


    我艰难地动了一下。


    没成功,被压住了。


    我只能躺在原地, 等眼睛适应了强烈的阳光。再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躺在我身边的太宰。


    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说我整个人都缠在了太宰身上。我把他抱在了怀里,半个身子压住了他,甚至连一条腿都搭到了他腰上。我的胳膊正是被他的头压麻的。


    他还在睡觉。


    我没有闻错,酒精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我撤回了那条腿,想把胳膊从他的脑袋下面抽回。


    ……没抽动,被什么缠住了。


    我疑惑看过去,浅野健人那条情丨趣长鞭把我的手腕和太宰的手腕绑在一起打了个结。虽然有情丨趣职能很柔软,没有伤到皮肤,但是一晚上过去,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血液不流通,有点憋胀得难受。


    我感觉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凉凉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不过是一直说认错人了哭着想让我抽鞭子,我不抽鞭子还自己脱衣服抽自己,最终我刚接过鞭子就把我绑起来自己睡了过去。”


    我:“……”


    我:“这不可能。我是不会哭的。”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哭过,怎么可能到了太宰这里就描述成我酒后哭着撒酒疯!他描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那就绝对不会是我!


    太宰无力地伸出另一只手臂遥遥一指,深色的沙发靠背上有一小片不规则形状的水渍:“看见了吗?你昨天晚上抱着它哭。要不是我拉走了你,眼泪口水鼻涕全都要蹭上去了。”


    我:“……”


    太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感慨:“桐弥,我昨天晚上给你结账的时候发现你只点了一杯水割威士忌啊。仅仅是一杯水割威士忌啊,你居然就能醉成这样。”


    我捂住了脸:“……求你,别说了。”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刻。


    ……


    吃过早饭之后我就踏上了去港口黑手党的路程。


    酒精带来的醉意依旧让我大脑有点不清醒。但是好在今天阳光很好,走在路上似乎都能让身体里的酒精蒸发出去。


    我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我掏出了手机开始质问阿帕基。为什么质问阿帕基呢?因为阿帕基是最多次和我去酒吧的。


    我:【阿帕基,我们之前去酒吧,你给我点的都是饮料!那根本不是酒!】


    阿帕基真的太坏了。我算是体会到了,别看阿帕基平时看着孤傲一人,在队伍里不怎么开玩笑,一副十足的堕落警察的做派,但是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蔫坏。


    阿帕基:【你发现了吗?不过那也不是纯饮料,为了怕你发现那是无酒精不满意闹起来,我是会往里面加一点酒的。】


    我:【一点是多少?】


    阿帕基:【把吸管口堵起来,再把里面的酒放到你的饮料里,就那么多吧。】


    我:【太过分了!我要去给乔鲁诺和布加拉提告状,说你枉顾队友情骗我。】


    阿帕基:【这是他们共同决定的。】


    我:【???】


    阿帕基:【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打败迪亚波罗去酒吧办庆功宴的事吗?你那次喝醉之后抱着乔鲁诺就不撒手,把他的头发啃凸了,啃的时候还说甜甜圈为什么不好吃。】


    我:……


    我记得那次,我喝了酒很快就睡过去了。不过从那之后的两个月,乔鲁诺就再也没梳过甜甜圈的发型。问他就是敷衍地说旧的发型看腻了想换个新的。所以那不是真的想换新发型,而是压制着对我的愤怒吗?


    阿帕基:【还有后来那次,你喝醉了之后让布加拉提用钢炼手指把你的头拆下来,和大腿接在一起。他拗不过你这么做了,转头一看你跑到大街上去了,一条腿顶着颗头围着马路蹦跶,一边蹦跶还一边说你也要当变形金刚。】


    我:……


    我:【所以那段时间的都市怪谈其实是我?】


    阿帕基:【对。】


    阿帕基:【还有后来,你喝醉了抱着我哭,问我你和乔鲁诺加入PASSIONE的时候,为什么我只给了乔鲁诺茶而没有给你茶,我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如果不是纳兰迦拦住了你,你就要过来扒我裤子了。】


    阿帕基:【啧。】


    我感觉心脏一下子中了好几枪。而阿帕基,以一句简单但是杀伤力十足的“啧”终结了比赛。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千杯不醉了,我也终于知道Cinderella为什么是酒精浓度极高却又没什么酒味的饮料了。


    一直走到港口黑手党,我还沉浸在对我的队友的愧疚当中。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和我同武斗组的成员的谈话。


    “什么?斋藤哥,你说首领要见我?”


    “对啊,西京。”斋藤乐呵呵地拍我肩膀,“我们这种普通成员得到首领亲自见面的机会可是不多,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啊。”


    “不、但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首领亲自召见的啊。”我很迷茫。


    我迅速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时情。是杀了马希莫偷走了他的尸体,还是因为我上次任务没做好不小心让KAZE哥给我收了个麻烦的尾,又或者是我打了一个在酒吧猥亵未成年少女的小高层成员所以他去找首领告状了?


    “谁知道呢?”斋藤看得很开,“说不定是因为首领没见过意大利人,所以想看看你呢?”


    我:“哥,我不是猴子。”


    斋藤又继续发动想象力:“那也许首领是想学习一下意大利语扩充一下自己的知识,从而才想要见一下你,和你练习口语。”


    我:“……”


    我:“哥你看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斋藤听我这么说,顿时爆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首领说要见我,那我也只能去见。揣测他的想法实在没什么必要,而且被召见的话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斋藤举的例子不靠谱,不过他有一点说的很多。那就是比起其他组织成员,我有着他们先天没有的技能。而有些独一无二的技能,哪怕只是会意大利语,也有可能会给我带来优势。


    既然我想在港口黑手党升到足够高的位置,那能见到首领向他展示自己的能力显然就是一条捷径。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手中拥有可用的、不可替代的人才。既然我如此,乔鲁诺如此,那这位港口黑手党的至高首领,应该也如此。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的楼层很高,我第一次踏进了直通首领办公室的电梯。


    可能是心理原因,也可能是客观原因,电梯越往上走,电梯厢内的温度似乎就越低。而我所能捕捉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一直到最接近顶层的时候,完全归于沉寂。


    首领办公室位于事务所的顶层,可以说是一整层楼,都是首领的私人空间。


    从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左一右两个保镖等着给我搜身。他们把我身上的枪、小刀甚至是一个小铁片都收走之后,这才给我指明了去首领办公室的路。


    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踏在上面只有鞋子接触地毯时微弱的沙沙声。但即使如此。在寂静的走廊中也显得格外明显。


    我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习惯性地把自己融入到了环境中。这是一种黒帮本能,而本能告诉我,在经过这条走廊的时候,暗处里盯着我动作的保镖至少有五个。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有任何异动,这些保镖会立刻将我射杀在此。


    那些暗红色的地毯,我突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我干脆脚步重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越来越靠近首领办公室大门,而逐渐浮现出了紧张、欣喜、忐忑等情绪。


    直到——


    我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我沉声道:“BOSS,西京桐弥求见。”-


    “是西京君啊,请进——”


    得到了首领的允准,我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宽大空旷的办公室,窗户的位置被天鹅绒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给整间办公室增添了阴翳压抑的氛围。办公室整体为欧式风格,除了那张办公桌外,最显眼的要属坐在地上玩玩具的金发女孩。


    而女孩的旁边,则是一位坐在地上姿势很是随意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托着腮专注地看着金发女孩玩玩具。


    “小爱丽丝好厉害哦,这么快就能把积木拼好。”


    “噫——爱丽丝要给娃娃戴星星发夹吗?可是我感觉蝴蝶结会更好看诶。”


    “小爱丽丝——不要玩玩具啦,你看看我嘛。”


    男人语气非常荡漾,哪怕是我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想象出来他此刻眼睛中不停往外冒的粉色爱心。


    “林太郎。”女孩不耐烦扭头,“你好烦。”


    如果说之前还是隐隐熟悉的话,那在看到女孩侧脸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在跟着太宰去他兼职酒吧的时候,我和太宰的爸爸那仅有一次的见面。而这个金发女孩,正是那个女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和女孩说话的男人……


    我再次出声提醒:“BOSS,西京桐弥已到。”


    “啊——是西京君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将自己整理成了正经样子,这才背过身来看向我。


    在对上他那双犀利的紫色眼眸之时,我感觉我呼吸凝滞了一瞬。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女孩的父亲,那位一点都不在乎太宰、在太宰口中因为好赌欠下巨债从而逼迫太宰还债的森先生。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他居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咦,西京君看上去有点面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男人自顾自地思索起来,片刻他有点小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在风间君的酒吧里见过,当时我们还讨论起了女儿和儿子的话题。”


    他的声音中带着欣喜愉悦。我呆愣愣地看着他,大脑快速处理着这已经宛如火山爆发的巨大信息量。


    “诶?西京君看上去很意外呢,是意外在这里见到我吗?”男人说着转身坐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之后,昏黄的灯光打下,将他的脸分成了阴阳两部分。


    他撑着下巴,也不着急催我,而是就那样悠闲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他的语气中有欣喜,但是那双眼睛深处,却只有一片试探的冰冷。


    我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倏然跪下去,将右手放到胸前,对着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面见首领的礼节。


    “见过首领。”——


    作者有话说:久等啦[抱抱]


    第33章 DAY33 被森首领委以重任


    我绝对不是害怕他。我在「热情」可是参与过篡位前任老板的元老级干部, 平时打过交道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没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这位森首领,仅仅是第一回合的交锋就让我明白了,他绝对是那种既聪明又难缠的会玩心计的人物。


    这种人一般不会将真实情绪外泄到脸上, 同时还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随和感。但是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也会偶尔流露出一些威压用以震慑手下。更重要的是, 这类人玩起心计, 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他们计谋中的一环。


    我最头疼的就是和这类人打交道。


    但也足以看出,森首领能够仅凭一介普通人的身份夺得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位,当初那场针对前任首领的局布得会有多精彩。


    其实我也最佩服这种会玩心计的人。


    当然,前提是他玩心计的对象不是我。


    但是现在,我可不知道森首领的内心想法。


    “……是, 很震惊。没想到您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我做足了诚惶诚恐的样子, 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夹杂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更没想到首领竟然还记得属下。”


    森首领轻笑了一声, 眼中的冰冷消逝。萦绕在我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试探感好像也随之消散了,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西京君是最近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对吧?”森首领问道。


    “诶?”我震惊到忍不住抬头看他, “首领连这个也知道吗?”


    一直在对上他那双宛若狐狸般对猎物充满兴致的狭长眼眸时,才恍然惊觉这样做失去了礼数,又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森首领哑然,手指点着桌上的一沓文件:“我才看了西京君的个人资料, 西京君不会介意吧?不过仅仅是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久, 就成为了「黑蜥蜴」的成员, 真是后生可畏啊。”


    “首领谬赞。”我用不熟练的日语磕绊又羞涩地说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森首领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中资料,像是要通过此对我进行一番评估:“西京君很年轻呢,十七岁……应该还是读高中的年龄吧?这么小, 怎么会想到加入港口黑手党呢?”


    “是的,还在读高中。加入港口黑手党是因为……”我顿了顿,这才开口,“想着我现在反正只是孤身一人,死了也没人管我,与其在学校循规蹈矩当无聊的高中生,还不如做点刺激的事,也算是活过一回。”


    森首领面露惊讶。


    我简单解释道:“我父母都死了,养父也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了。”


    “哦——所以西京君那天才和我谈起了儿子女儿的话题吗?”森首领恍然大悟了,“怪不得。”


    一时间不知道森首领是如何联想到这里的,因此我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我在等,等森首领说出他的真正目的。


    这么一个庞大组织的首领纡尊降贵见一名普通成员,自然不可能只是关爱属下心理健康这种无聊的理由。只是我并不知道,他想要让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和我谈多久家常。


    “西京君是如何选择的港口黑手党呢?”森首领问。


    “港口黑手党是整个横滨最厉害的黑丨道组织。”我不假思索,“既然是加入黑手党,肯定要加入最厉害的黑手党。”


    “那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森首领放缓了语气,“西京君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吗?”


    ——我猛得抬头看向了他。


    什么叫给我一个机会?往上爬的机会?升职加薪的机会?我的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机会,或许真的是个机会;也有可能,它是个陷阱。


    但是此时此刻,我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怎么,西京君不愿意吗?”森首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面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和善,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半度。


    “愿意!”我大声回答。但是转而又疑惑起来,“可是首领,组织里那么多有能力的优秀成员,为什么这样的机会会给我呢?”


    “自然是因为,你的面孔很新。”森首领眯起了眼睛,眼中寒光闪过,“也因为,你的实力足够胜任。西京君,如果你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话,我可以给你……”


    他放缓了声音,直至停下。


    可以给我什么?有什么好处?我承认我的好奇心被森首领吊了起来。不过我也许可以做出一些适合自己身份的冒失反应。


    “如果我想成为干部呢?我可以成为干部吗?”我欣喜问道,“如果我完成任务的话,可以当干部吗?干部能有好多手下,好帅!”


    没找到我会讲出来这样一番话,森首领的微笑稍稍凝滞在了脸上。不过立刻,他就点了点头:“当然。如果这个任务西京君能完成的话……会有机会的。但同时也意味着——”


    “很危险,对吗?”我直白问道。


    “西京君很聪明。”森首领莞尔。


    “好!我接!”我重重点头。


    “不需要再思考一下了吗?”森首领意料之中地微笑着,但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首领你见过意大利的黒帮混战吗?”看着森首领疑惑摇头,我兴奋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从黒帮混战中逃出过好几次呢。”


    他莞尔,但笑不语-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拿回配枪,收回脸上傻到死的笑容,我立刻将森首领给我的资料烧成灰烬扔进了垃圾桶,开始思索起来从哪里下手调查。


    任务内容很简单,接着织田作之助的任务内容继续往下调查浅野健人。当然我的任务也并不只是当侦探,调查他的死亡原因而已。


    资料内容并不是很详尽。


    我回想着那份资料上给的信息——浅野健人的死亡只是表象,重要的是其死后所涉及到的一系列异象。比如说,有人看到浅野健人变成了灵体,杀害了AS核心项目的研究人员。而这个核心项目,是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项目。


    再比如说,核心项目的半成品研究成果不幸泄露,流入市场。但凡买到药的人,都产生了抽搐、精神失常、疯癫等症状。最可怕的是,这种症状居然还会像瘟疫一般通过体丨液和血液的交换传染蔓延。


    而这种异象的发生,让港口黑手党不幸上了异能特务课的观察名单。


    从浅野健人死亡,到药品流入市场,再到森首领说的“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整个横滨都会陷入混乱,港口黑手党也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我承认听了这么多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复杂的剧本!


    有一句话说得好,横滨不大,创造神话。那不勒斯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复杂的事情。


    一直到走出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的大楼,我都还在想这次我的任务究竟具体是什么。查清楚浅野健人的死亡真相?还是研究出解毒药物阻止瘟疫蔓延?又或者是两者都做到?


    总不能让我想办法取消异能特务课对港口黑手党的怀疑,拯救港口黑手党于水火之中吧?


    ……


    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我干脆去找了织田作之助。


    我和织田作之助是在昨天晚上喝酒的过程中正式认识的。就我和他相处的这短短几个小时中,我大概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沉默,寡言,近乎冷酷的疏离。


    但这种疏离又不是他对待人如何冷漠。那是一种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疏离,远离人群,踽踽独行。但相反,如果和他聊天的话,他又会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


    时间临近中午。


    和织田作之助短信约好之后,我径直来到了目的地——那间太宰曾经带我来过的辣咖喱店。在开始森首领的调查任务之前,我需要更多的信息。织田作之助,就是最有效的信息来源。


    把从超市买的一些毛绒娃娃和汽车模型玩具送给二楼的那些孩子之后,我跟着织田作之助来到一楼,坐到座位上,这才算开始正式的任务交接。


    “你接了这个任务?”织田作之助开门见山。


    “对。有什么问题吗?”织田作之助眉头微皱,这让我内心多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不好说。”织田作之助摇头,“我昨天去浅野健人的书房,在他保险箱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资料。”


    “什么叫奇怪的资料?”又或者说,什么样的资料才能用奇怪形容?


    “不知道,看不懂,我没见过那个符号。”织田作之助像是说“天气很好”那样,给我抛出来了一个重要信息,“但应该和一个境外组织有关。”


    “境外组织吗?那似乎确实……有点麻烦。”


    一涉及到境外组织,确实比境内组织要麻烦很多。在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目的以及大本营的情况下,仅仅从富商的死亡下手调查,那我的陷入危险的概率不出意外会直线上升。


    联想到森首领在办公室里露出的那些笑容,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利用我的新人身份和面孔调查这件事情。


    当然,他并不在意我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我是一个明面上的幌子,也是一枚待弃的棋子。如果我死了,那么在这场调查中我获得的有效信息,自然可以顺延到下一位搜调员那里。


    这简直太符合一位黑手党首领的做事方法了。


    “西京,你打算怎么做?”织田作之助问。


    “走一步看一步。我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一趟浅野别墅。”我耸耸肩,夹了一小块腌萝卜塞到嘴里,咯吱咯吱嚼起来。


    虽然理智上知道一位首领这么做很正常,但是感情上——我承认,我对“太宰的爸爸是个讨厌的人”这个认知又加深了——


    作者有话说:挤出来一章,我现在有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这几天可能会不定时卡文orz


    第34章 DAY34 他再一次受伤住院


    “再去一趟也好。”织田作之助自顾自低头吃着辣咖喱饭, “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


    “嗯?”我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好奇看他。


    “怎么了?”织田作之助抬头看我。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想了想我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和织田先生也只是才见过第三次面而已, 织田先生就说出主动帮助的话, 还真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不真实感。”


    他想了想认真说道:“你是太宰的朋友。”


    原来是沾了太宰的光。


    我恍然大悟了。


    “那就先谢谢织田先生了。”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有需要的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事。”织田作之助依旧惜字如金,“你可以试一下这家店的招牌辣咖喱饭,很好吃。”


    他将餐盘中的咖喱酱和米饭搅匀拌到一起,辣味散发出来的那一刻让我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织田作之助再次朝我递来了疑惑的眼神。


    “太辣了。”我揉着发痒的鼻子解释道, “好可惜我吃不了辣。”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啊。”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遗憾, “不然试试微辣?”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微辣我也吃不了。”


    织田作之助:“……这样啊。”


    这个天好像被我聊死了——我的内心涌现出了这个想法。正在想要说点什么话题把这顿饭继续下去,织田作之助的手机铃声却适时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 接起了电话。


    我停下了切牛排的手。


    为什么要看我?我有点不明所以。


    “嗯, 在吃饭。”


    “现在吗?忙倒是不忙。”


    “对, 我和西京在一起。”


    织田作之助再次看向我, 并且在电话中明显提到了我的名字,这让我直觉电话另一边的人是我和他共同认识的人。那么这样的话……会是太宰吗?


    我叼着餐叉,观察织田作之助打电话时的表情。看了我两眼,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提到了我, 但是和我关系不大。


    “……”


    “行, 那我马上过去。”织田作之助用这句话作为了电话结尾。


    在他放下电话之后, 我迫不及待问道:“怎么了织田先生, 是太宰吗?”


    “对。他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里。”织田作之助似是斟酌了一下说道,他把盘子中最后一点辣咖喱饭吃下去, “我现在要过去一趟。西京你的话——”


    “受伤了?”我紧跟着织田作之助的动作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明明今天早上,太宰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怎么我就出个门见首领的功夫,他就受伤把自己搞到医院里了?而且受伤的第一时间他居然是找织田作自助,他都没告诉我这件事情。


    “……行。”织田作之助起身穿外套,“我们现在过去。”-


    织田作之助开车载着我去医院,是我曾经待过的那家医院。期间我尝试给太宰打电话,但是并没有人接,通话一直显示占线,等再久点就是进入留言信箱的机械女声。


    “没事,西京。”织田作之助开着车,还抽出空来安慰我,“太宰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不用太担心。”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医院了。”我按灭了手机,沉声说道。


    又或者说,现在太宰所处的境况——港口黑手党逮着他迫害,这让我很是担心他进医院的原因。是单纯的身体原因,还是受了伤。


    织田作之助车开得不慢。


    只能说我进去的时候那些医护人员都已经因为我两进两出医院认识我了。我只是在前台刚提了一下太宰的名字,工作人员就将他的病房号告诉了我。


    我和织田作之助走过,一路上所遇见的工作人员也大都用一种看熟人的八卦眼神看我们。


    “织田先生,他们是在看我们吧?”我拐了拐织田作之助的胳膊。


    “不知道,也许是吧。”织田作之助没在意那些眼神,大步流星往前走着。


    一直走到病房前,他的手握到了门把上。在压下门把手的那一刻,他推开门的动作迟疑地慢了下来。织田作之助是一个不擅长藏住情绪的人。就比如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犹豫。


    我知道了。出于某种原因,织田作之助不想让我进去病房,但是他又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阻止我进病房,因此脸上才呈现出了这样犹豫的空白表情。


    我:“……”


    仅思考了一秒钟,我压下内心迫不及待见到太宰的渴望,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太宰昨天晚上说想要吃水果,我先去一趟超市,织田先生你先进去吧。”


    “行。”他明显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进去了。”


    目送着他闪身进门,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我长呼一口气,转身朝医院外面走去。


    门被谨慎地关上了。


    他们防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太宰是一个有秘密的人,这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秘密不想让我知道,这我也都知道。


    其实我想过背后调查太宰的事情,比如说他的身世,他的人际关系,再比如说他替父亲欠下的赌债。但是这样的话,似乎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公平,也不是尊重。毕竟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我是黒帮,不是吗?


    他和织田作之助有秘密,那就有吧。


    秘密本来就是人的一部分。


    这么想着我去超市里随便挑了一些水果。临结账的时候,又往购物框里放了两排养乐多。


    回到病房的时候,门还关着。我干脆去了不远处的公共座椅坐了下来。期间有医生进出两次,直到半小时之后,病房的门才被织田作之助从里面打开。


    我起身走到门口:“谈完了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嗯,你进去吧。”


    他转身离开了病房,我则侧身进去。


    病房内开了空调,乍一进去感觉有点冷。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采光不错。病床靠窗户很近,中午热烈的阳光照射进来,高温又被空调冷风压下,形成了温度上的平衡。


    病床斜升起一些角度,穿着蓝色病服的太宰倚靠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阳光把他的黑发晒成了一种带有柔亮光泽的深棕色,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他的脸颊受伤了,在靠近眼睛的地方。伤口处理之后用医用胶布贴上了一小块折叠方正的绷带。宽大病服袖子下露出的半截胳膊也有些泛红擦伤。


    “桐弥你来了。”太宰把那本书放到一旁桌几上。


    我扫了一眼,红白书封上写着书名《完全自杀手册》。从书名来看,那大概是讲自杀的书。我拿过来翻了几下,一眼扫过去,里面讲了一些常规的自杀方式,比如说药物,再比如说投河,上吊等。


    太宰伸出手把书拿了回去。


    我看着他,保持着拿书的姿势没有动。


    半晌,在我的沉默注视下,他像是生怕我会把书毁尸灭迹一样,磨蹭着把那本书放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又眨着无辜的圆眼睛看我。


    我:……


    无语之下,我有点想笑。


    “哪里来的?”我率先开口。


    “旧书店里淘的。”太宰道,“我今天出去兼职,在路过一家旧书店的时候,突然有了感应。就像是神明在隐隐之中为我指明了方向,引导着我走进了书店,最终在书柜的最底层找到了这本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的名著。”


    “然后你就受伤了?”我继续问。


    太宰噎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点头:“对!”


    “哪里受伤了?”我扫过他全身,“脸颊有伤,颈侧有一道划伤,胳膊和腕部有部分擦伤。除此之外呢?只是这点伤的话,你不会来医院吧?”


    太宰不情不愿:“腿上。”


    我问:“什么伤?”


    太宰答道:“枪伤。”


    想也是。除了这么严重的外伤,哪怕是跳河呛水和食物中毒,太宰都很少来到医院。真奇妙,我现在似乎有点接受太宰会遭受到枪击这种事情了。虽然我依旧不想他遭遇这些危险。


    我叹了口气:“港口黑手党吗?”


    太宰点头:“对。他们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让我当靶子。我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子弹打中了腿,受伤了。”


    根据太宰这几句话,我在心里迅速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今天本来太宰出门去逛街买书了,但是在买完书之后被港口黑手党抓去了某个火拼现场,并且在那里成为了人肉靶子,最终在火拼中受了枪伤,被送到了医院里。


    “也就是说,哪怕受伤了,你也没丢下你的书吗?”


    “嗯?”太宰反应了三秒钟,然后肯定地大声嚷叫道,“这可是名著!是我哪怕付出生命都要为之守护的名著——”


    “好了太宰。”我捏着太宰的上下唇,手动将它们合上,“小嘴巴,闭起来。”


    太宰呜呜两声,闭上了嘴巴。我趁机把一排养乐多塞到了他的怀里。太宰拿到了养乐多,插上吸管滋滋喝了起来。


    我有点头疼。


    我刚见完他的爸爸——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太宰就在港口黑手党的迫害中受了伤。眼下看来,我完全不知道那位森首领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就算知道,想必也只是冷漠疏离不管不问的态度。


    更甚者,万一太宰的受伤就是这位森首领示意的呢?如果说别人虎毒不食子我尚且信几分。但是到了太宰身上,这句话没有0.1%的可信度。


    从港口黑手党中解救太宰的计划似乎要提上日程加快速度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觉得我得先试探一番太宰的态度。


    我说:“太宰,我今天见到了你爸爸。”


    太宰一愣:“在哪里?”


    我说:“港口黑手党。”


    太宰一愣,斩钉截铁:“这不可能,我爸爸怎么可能在港口黑手党。”


    第35章 DAY35 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我仔细品味着太宰刚刚的反应。


    他先是愣了一下。是对于我在港口黑手党见到他爸爸这件事表示不敢置信吗?这本来就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吧, 我居然会在迫害他的组织里见到他爸爸。


    随后才是脱口否认说不可能。也对,人都是会下意识回避痛苦和伤害的。太宰这样的反应,并不一定是对爸爸不会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笃定, 更像是内心对于爸爸不会背叛自己的期望。


    其实我想过, 有没有可能太宰是骗我的。


    比如说, 他频繁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地方。再比如说, 他的爸爸、他的弟弟甚至是他的朋友都是港口黑手党里的成员。甚至于,我还曾在港口黑手党里见到过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像是太宰说的那样——仅仅是因为他的家人都对他不好,所以想要欺负他、把他当成赚钱还债的工具吗?


    有没有可能,他和他的家人一样, 实际上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呢?


    我再次将视线放到太宰身上。在我愣神的功夫, 他又把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拿了出来,一边咬着吸管滋滋喝养乐多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眼看着一排养乐多被他迅速消灭了, 我眼疾手快地又往他怀里塞了一排。


    “好喝吗?”我问。


    “好喝。”太宰答道。


    他眯起了眼睛。和他相处这么久了, 我早就知道这是他感觉到舒服惬意的表现。我凑到他脑袋边上, 太宰下意识退后了一点, 和我拉开了距离,继而眼神示意我做什么。


    “真的那么好喝吗?”我继续问道。


    “我觉得还不错。”太宰咂咂嘴点头,保守回答道,“当然了, 我不知道这适不适合你的口味。”


    “那让我尝尝。”我说道。


    太宰顿了一下, 把那一排养乐多递到我面前。我没接过来, 而是就着他的手, 凑上去嘬着吸管喝了一口。


    入口便是一股发酵的酸味,后调又有点像加了巨量糖浆的酸奶,一咂嘴, 味道就糊在了舌头上。说不上特别难喝,但确实不对我的口味。


    太宰倒是很喜欢这种饮料。自从之前某次去超市偶然一排养乐多顺手放到购物车里之后,从此家里就时不时出现这种饮料了。


    “这种饮料好像儿童会比较爱喝吧。”我说道,“前两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了它的广告。”


    “是吗?不知道。”太宰又喝了一口。


    “是的吧。”我说道。


    印证完毕,身为一个黒帮,我果然不喜欢这种儿童饮料。所以一个喜欢喝儿童饮料的人,怎么可能是黑手党呢?我可想象不出来太宰一边喝养乐多一边执行任务的样子,肯定会被笑幼稚的吧。


    “所以桐弥,我爸爸真的在港口黑手党吗?”太宰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一副天真到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太宰,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爸爸不会出现在港口黑手党呢?”


    “想也是不可能的吧?”太宰不假思索道,“他连赌债都需要我来还,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港口黑手党?就算去的话,也是被捉过去还债的吧。”


    “那如果他不是去还债的呢?”


    “不是还债的?”太宰拧了一下眉,“我可没听说他在港口黑手党有认识的人。”说完这些,太宰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他是港口黑手党成员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这么说?”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有债务需要还了吧。”太宰滋滋喝着养乐多,叼着吸管含糊说道,“他是港口黑手党成员,我就是组织成员家属。就算他犯了错,也能看在成员面子上给我个豁免权吧?”


    如果是普通成员的话,倒也没那么大面子。


    我想起了被处刑的横山。


    当初他的妻子可是跪着哭着求广津先生不要把横山带走,说横山家里还有幼子和生病的父亲需要养,因此才走入歧途。反观广津先生呢?他对这位跟着自己好几年的老成员可是没有一点手软,干脆利落解决掉了他,而且还把照片公示出来,给了所有成员一个震慑。


    港口黑手党才不会容许损害组织利益的人存在。


    太宰的想法还真是单纯,我如此想到。


    “嗯……”我在想如何回复才不会打击到他。


    “如果是真的呢?桐弥。”太宰突然认真了起来,“如果我爸爸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我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你会如何做?”


    “怎么做?”我反问。


    “对。在现在的基础上,你得知了我爸爸是港口黑手党成员,我也是港口黑手党成员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太宰很认真地看着我,鸢色瞳里像是有蜜糖在其中流淌一般,清澈透亮。他像是一定要让我拿出一个态度一般,表情中有几分莫名的执拗。


    “现在基础上的话。”我顺着太宰的思维想到,“你不需要还债,也不会被欺负,那我加入港口黑手党就是完全没用的行为吧?”


    理论上来讲确实是这样没错。


    马希莫的事情已经解决完毕。我现在还留在港口黑手党,纯粹是因为想要找办法让太宰摆脱港口黑手党的迫害。如果一切都是假的的话,那我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啊。


    “这么一想,好像是这样的。那你会怎么做呢,会继续待在港口黑手党吗?”


    “不会啊。”我不假思索道,“想办法尽快脱离组织吧。”


    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啊。PASSIONE还有好多手下等着我去给他们赚钱发工资呢。如果在港口黑手党是没有意义的话,那我肯定要立刻回意大利了。


    “为什么?”太宰不明白。


    “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啊。”我脱口而出。


    我怎么可能和其他组织的成员谈恋爱?跨国本身就是一大难题了,更别说跨组织了。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单纯的因为爱情谈恋爱。


    如果涉及到组织的话,那绝对是利益相关了吧。如果是有合作关系还好一点,但是没有合作关系呢?就算不涉及利益交换,万一出了事,还要怀疑枕边人会不会是怀有二心的卧底。那也太麻烦了。


    “为什么没有?”太宰问道,“港口黑手党的工资很低吗?”


    “我肯定不会一直留在日本啊。我的家在意大利,我未来也会回到意大利。我为什么要贪这一点港口黑手党的工资?”


    太宰沉默。


    而我反应了过来,我这么说似乎很不近人情。尤其是在太宰是我男朋友的前提之下,我居然说起了之后要回意大利的事情。


    “……太宰,你想和我回意大利吗?”我尝试补救,“我们一起回意大利,那里不会有港口黑手党找到你的。”


    太宰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我另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桐弥,你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真的只是因为想要……救我?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吗?”


    他的表情有几分严肃,说话也有几分迟疑。眼睑下垂,手指机械地抠着饮料瓶的塑标。安静的病房里很快便响起了他抠塑标的细小而有规律的“咔哒”声。


    “是啊。不过我好像有点笨,到现在还没找到有效的办法,又害你受伤了。”我自嘲道,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是我也许很快就能做到了。太宰,麻烦你再等一下。”


    只要我完美地完成这次富商的任务,升职,对接赌场生意的成员,从他手里拿到太宰的债务,一笔勾销。


    “……”


    “……”


    太宰没有回答我,病房再次安静了下来。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应我的揉揉,整个人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半晌。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意大利?”他突然问道。


    “不知道。”我忙不迭回答,“也许是上完高中。但是如果那边需要我的话,上完这个学期……也说不定。”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心虚起来了。


    这确实是我本来的计划。在我的计划中,从港口黑手党手里救出太宰,体会一段精彩的高中生活,谈一段青涩纯真的校园恋爱,度完假之后就回到意大利,再做回我的黒帮干部。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太宰,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谈起了这些事。我恍然惊觉,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分手的问题。


    “回意大利之后呢?再也不回来了?”太宰突然抬头看我。


    “……嗯。”我艰涩地点了点头,没敢看他。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缠着我那么久?”太宰声音中有着低气压的疑惑,“从河边缠到医院,再缠到游戏厅,像鬼一样缠了我两个月,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仅仅是因为没有体验过这些吗?”


    ……其实是的。


    那就是我的本意。


    但是我不敢再回答了,我有点心虚。


    太宰突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叹了口气,周身开始回暖起来,他重新变回了恹恹的样子:“体会一下日本的高中生活,体会完之后再回归正常生活,把在日本的生活当成一段过往经历,以后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也挺好的,对吧桐弥?”


    “……没有。”我弱弱地反驳。


    “哦,我知道了。其实这段经历也没有那么好,完全不值得拿出来回味。”太宰接话道,“好吧,那还挺没意思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尝试为自己辩解。


    “好了桐弥,你先出去吧。我有点困了,想要休息一下。”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姿势别扭地蹭回了被子里。


    他的腿中弹了,所以不方便。


    我想起来这件事了。


    我凑上去想帮他盖一下被子,却被他握住了手腕。那手的力量并不强,传递出的意志却格外坚决——他不想让我触碰。


    太宰好像生气了。


    第36章 DAY36 我做错了一些事情【一更】……


    我的胳膊就那样被太宰握着悬停在半空中,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宰望向我的眼神冷得吓人。那是一种混合着疑惑、不解、还有嘲弄的眼神,其中夹杂着的明晃晃的抗拒,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太宰, 你别这么看我……”我小声开口。


    听我这么说, 太宰才缓缓放开了我的手腕。他开口道:“桐弥, 你从来都没有听过课, 也完全不在意成绩。相反的是那些高中生一切的娱乐活动,你都很有兴趣参加。社团、游戏、漫画、运动,甚至是……恋爱。”


    “……是。”


    “你只是来日本体验生活,体验完之后就回意大利,去回归正轨。”太宰的语气趋于平缓, “所以我也是你体验生活的一部分, 对吧。”


    我不敢回答了。


    太宰聪明得吓人。


    他慢吞吞地将胳膊塞回到了被子里,又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他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摊开, 盖到了脸上, 一副完全不想沟通的样子。


    “我困了。桐弥, 你先走吧。”声音从书下传出, 听起来闷闷的。


    “病房里现在没有人,你受伤了不方便行动,要不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你吧?或者太宰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你告诉我。你先睡一觉, 我去把餐食带回来等你睡醒吃……”我絮絮叨叨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的大脑此刻是一片空白。但是直觉驱使我内心涌现出来一股强烈念头告诉我, 我得想办法留在这间病房里,我不能离开。


    我等了片刻,并没有等来回应。


    “……”


    “太宰, 你生气了吗?”我试探着问。


    从书下传来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似乎是已经睡着了。我像罚站一样在那里僵站了半晌,始终没有勇气上前一步揭开那本书,看看太宰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休息,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了。”我干干巴巴地说道。


    太宰还是没有理我,我只能迟疑着退出了病房。


    我并没有走掉。


    而是在病房外找了个公共长椅坐了下来。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尤其走廊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或喜悦,或悲伤,又或绝望。各种人类的味道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熏得我太阳穴发涨。


    我不喜欢医院,可以说很讨厌这个地方。


    我爸爸是在医院里离世的,在我七岁那年。现在想想,我对他的感情其实并没有特别深厚。比起影视作品中那种特别开明、会和孩子聊天玩耍、下班的时候会带礼物回家的好爸爸,他更像是那种传统的父亲类型。


    沉默寡言,深沉内敛。


    在家里,我们像是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从来都不会多说什么,不会和我多沟通,也不会在意我在外面和谁玩,和谁打架。他只会天不亮就起床去工作,深夜才回家。我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影,哪怕见到了,也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并不熟悉。哪怕他死了,我也顶多只是按照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给他举办葬礼,送入坟墓。


    只是我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那么快。


    他被卷入了一场恐怖袭击,是当地黒帮的混战。当我接到电话害怕到哭着赶往医院的时候,全身中弹五枪的他已经濒临死亡。


    在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递给了我一张染血的银行卡。他是在去银行存钱的时候遇到的恐怖袭击,而那张卡,他每月会定期去银行存一笔钱。银行卡的账户名,是我。


    其实我已然忘记了当时的我是什么反应。可能哭了,也可能没哭。我只记得我蹲在了医院走廊的角落里,机械地数着一条条路过我眼前的人腿。


    那天的人格外多。


    一天过去,我数了1256个数字。


    而那天的情况,和今天也格外相像。


    似乎医院本来就是一个不停在失去的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倚靠在了椅背上。也许我现在应该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和审视一下,关于我自己、关于我和太宰、以及关于未来何去何从的问题。


    诚然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抱着善始善终的态度去追求太宰。想度假,想体验一下高中生活,想体验一下高中生的恋爱。体验完之后呢?回意大利做回我的「热情」干部。


    是的,我凭借着坚持不懈不要脸追到了太宰,我获得了一个漂亮的男朋友,我体验到了日常但是有趣的高中生活,我过上了想要的生活。


    哪怕在知道太宰的真实情况其实是被黑手党迫害的小可怜之后,我放弃了平静生活,加入港口黑手党想要找一个救他脱离苦海的办法。


    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呢?我想过这件事情,哪怕我以后离开日本回意大利,至少太宰不用再生活在被胁迫和危险中。我想为他创造一个安定平稳的环境。


    至此,一切都按照我的意愿发展着。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件事情——太宰的感受似乎一直被我排除在外。自顾自地追求他,自顾自地想救他,自顾自地想在假期结束之后回意大利。


    那么,太宰呢?他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确实就像太宰说的那样,他只是我体验生活的一部分。我错得离谱,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又溜回了病房。


    太宰已经睡着了,书滑落到了一旁。他的睡颜是不同于醒着时候的乖巧,还没张开的脸庞是满满的少年感,还透着几分可爱的稚气。长睫在眼下映出了浅浅的阴影,轻轻颤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漂亮的鸢瞳注视着我。


    我把书拿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手机适时发出震动。


    我眼疾手快关掉了提示,打开邮件,发现是一个陌生邮箱给我发送了一些关于浅野健人的资料,正巧是对森先生给我看的资料的补充。


    不言而喻,那个陌生邮箱是谁。


    港口黑手党的人。


    是了,我还从森首领那里接下了一个重要任务。不管我和太宰现在的关系如何,我得先抓紧时间去执行任务。只有任务完成,我才能拥有和高层对话的资格。


    思及此,我离开了病房-


    把一根棒棒糖叼到嘴里,想着邮件资料里发的浅野健人的社交关系网,我打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去赌场碰碰运气。


    警察的调查结果其实并没有出来。但是港口黑手党毕竟不是普通组织,我回想着邮件信息所说的内容,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浅野拓哉,浅野健人的儿子。


    我准备把这个人作为切入点进行调查。


    最开始便是浅野拓哉拜托港口黑手党调查浅野健人的死亡真相。然而有趣的是,浅野拓哉现在成为了警方眼中的在逃嫌疑犯。在一切证据都指向他的时候,他失踪了。


    出租车很快把我带到了赌场。


    或许赌场本身就是三教九流并存,我进去之后,并没有得到太多在意。很快,在替身的帮助下悄无声息解决了几个服务生之后,我摸到了浅野拓哉的休息室。


    休息室很黑。开灯之后,我四面环顾,最终在沙发和墙体的夹角里发现了浅野拓哉。现在除了这里,他也没地方去。


    浅野拓哉是一个看上去很落魄的中年男人。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呼吸间就散发着恶心刺鼻的酒精味,让他本来就窝囊的样子更显得邋遢。


    此刻他正在这个角落里窝着睡觉。


    我踢了踢他的腿,成功把他踢醒了过来。浅野拓哉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我之后下意识抓起一旁的空玻璃酒瓶朝我小腿砸了过来。


    我一脚踢飞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传来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没管他的哀嚎,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浅野拓哉,浅野健人的儿子,AS制药株式会社的继承人是吧。我是港口黑手党派来和你对接的搜调员,负责调查你父亲的死亡。”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浅野拓哉捂着被我踢折的手臂开口道。


    “真难得,赌场居然还愿意收留你。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一下你父亲死亡的相关细节了。”我想了想说道,“当然,根据我得到的资料以及警察公示的资料显示……你父亲的死亡,凶手是你。”


    根据浅野健人的情妇野原纱绘子的供词和现场收集到的证据显示,浅野拓哉确实是杀人凶手。杀人动机,为财。


    “三个月前,你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在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车子珠宝都卖掉依然没有填上这个窟窿之后,你把主意打到了AS正在秘密研发的新药上。因为X组织派人和你接洽,承诺只要你把药方偷出来,就给你一大笔钱。”


    随着我的讲述,浅野拓哉的双腮开始不自觉抽动。他眼睛中的红血丝愈发明显,手也紧握成拳,看上去十分气愤。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你铤而走险,去你父亲的保险柜里,想要把资料偷出来。但是不幸被你父亲当场发现,于是你们大吵了一架。你父亲说要把你赶出家,让你自生自灭。这是浅野健人死亡的前三天发生的事情,没错吧?”


    他的左手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随着他握拳的动作,纱布渗出了一些鲜血。


    “呦。”我乐了,“没还上债手指头被赌场砍啦?”


    浅野健人没有理会我这句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这些事情,是野原纱绘子那个贱人说的,对吧?”


    “嗯哼。”我点头,“确实是她。”


    “那个老东西,是我杀的。”浅野拓哉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而野原纱绘子,她就是个贱人。四个月之前,她背着我父亲,爬上了我的床。”


    “那你要是能克制住自己,她不就爬床不成功了嘛。”我接话道,“所以她贱不贱的我就不说了,你反正挺贱的。”


    浅野拓哉没有回答我,继续说道:“那个贱人引诱我。她背着我父亲勾引我,又给我下套,让我染上了赌瘾,又欠了赌债。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浅野拓哉非常气愤。说到激动之处,我都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厥过去。


    “嗯……好的,现在懂了。野原纱绘子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个好玩意。”我总结道,“这其实是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浅野拓哉立刻凶狠地瞪着我。


    我反思了一下,明白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没说你是狗的意思。”我没诚意地道歉,“你也能看出来,我是外国人,所以不太熟悉日语。好的,你请继续。”


    第37章 DAY37 他生气到消失不见【二更】……


    浅野拓哉三番两次被我语言嘲讽, 又加上本事没有但心高气傲,本来就对我怀恨在心。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撑着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起身抄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就要朝我砸过来:“你个混蛋——”


    我闪身躲过去又一脚把他踹到了一旁的地毯上。没过瘾又踢了几脚:“啧, 本来就不爽。你才是混蛋啊。你这种人我见了没一千也有八百了, 你不打听打听, 哪个敢在有求于我的时候给我摆谱?”


    他蜷缩着身子呜咽了几声, 破碎的话语在被我踹的间隙流了出来:“我可是、港口黑手党……的合作伙伴。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往上、说吗?”


    ……


    我清醒过来了。


    我现在在港口黑手党,不在「热情」。


    我把浅野拓哉拎起来,扔到了对面沙发上:“我这是在帮你清醒过来。怎么样,你现在就不醉了吧。而且你还说脏话,都没办法让我准确理解你委托港口黑手党的具体诉求了。”


    浅野拓哉无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 又把眼皮耷拉了下去。他想了想, 抛出了一个不论是警方资料还是港口黑手党资料都没有显示的信息:“那个贱——野原纱绘子是X的人。”


    “X?”我回想了一下,“标志符号是双蛇的那个组织?”


    “对。”浅野拓哉点头。


    我知道这个组织。X是一个主打跨境贸易的组织, 做物流生意起家。表面上做着货物运输的生意, 背地里则和众多黑手党组织都有着非法交易。


    这个集团最初只是在众多组织之间游走, 暗戳戳干一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但是近些日子, 不知道是资金充足了,还是野心变大了,它竟然吞并了几个小组织,成功转型让自己挤进了黑手党赛道。


    野原纱绘子居然是X的人?那这样的话, 根据浅野拓哉所说的……


    “野原纱绘子是X的人, 她设计让你染上赌瘾, 欠了赌债, 实际上是给你下了个圈套。而她背后的X就是为了从你这里拿到AS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研发的新药药方。”


    “我不知道。”浅野拓哉提到野原纱绘子还是一副要对她生吞活剥的痛恨样子,“你们把她杀了。我要委托港口黑手党杀了她。”


    “行,我知道了。”我起身, “我会去向上面反映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有消息的话,我会到时候再来找你。”


    说完,我越过浅野拓哉,离开了赌场。


    离开的时候同样顺利。赌场里面乌烟瘴气,灯光和烟雾让沉浸在兴奋和欲望中的赌徒们原本扭曲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到处是骰子和筹码牌碰撞的清脆声响,根本没有人在意到我。


    我回想着浅野拓哉刚刚说的话。


    织田作之助本来就说过,浅野健人的死亡和某个境外组织有关。现在看来的话,这个境外组织就是浅野拓哉说的X。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捋出来的逻辑。X组织派野原纱绘子接近浅野健人和浅野拓哉父子,在离间二人之后又设下圈套,得到AS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新药药方。这样一来,X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X拿到新药药方,又将半成品药方投入到市场,在改变其中配方之后,使服用此药的人出现各种症状。从而让港口黑手党被异能特务科所监视,不敢有所行动。


    至于它本身,是想要销毁药方,还是想要独占药方从而独占市场,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当然,这些也不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


    我只需要把如今收集到的信息整理成报告上传到森首领那里,自然能得到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不过这样看来的话,这件事情就从一件普通的富商被杀案变成了两个黑手党组织之间的博弈。和织田作之助说的一样,对于接下这个任务的我来说,这件事情确实会很棘手-


    天色渐晚。


    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到处都是拿着公文包下班匆匆行走的白领。太阳还没有落下去,但是阳光也暗淡了不少,天边不时有鸟儿的剪影掠过,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街边的甜品店传出一股浓郁的香味,那是牛奶香、黄油香和面包香气融合在一起的奇妙味道,让我不由得也感觉到饿了起来。


    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再将报告上交给森首领,几乎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我直接拐进了甜品店中。甜品店的点心琳琅满目,最终在为自己挑选了一条切片法棍之后,我又挑了一个草莓口味的奶油蛋糕。


    我要回医院去陪着太宰。他喜欢喝养乐多,那应该对这种酸甜口味的小蛋糕也不会拒绝。


    也是直到现在,放下了港口黑手党的正经工作,太宰的事情才再次占满了我的大脑。我确实还没有想法,关于如何在回意大利和与太宰保持恋爱关系达成平衡。


    但是在能给出太宰一个满意的答复之前,我应该先向他道个歉。


    我都想好了,我要把小蛋糕给他和他道歉,然后认真地告诉他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做,但是我肯定不会为了回国就放弃他,我肯定会找出一个让他满意的解决办法。


    这么想着我加快了脚步,连医护人员再次热情地投给我眼神我都没有理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打好了和太宰道歉的草稿。推开门进去,那一刻,我错愕了。


    病床上根本没有人。床单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就连被子和枕头也被收走了。属于太宰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放在床头的书。


    就仿佛,太宰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怎么可能?他可是腿部受了枪伤。在伤口那么难以愈合的情况之下,他去哪里了?难道是离开医院了?


    我去了护士台,那里有一名护士正在登记信息。


    “你好,我问一下,4F-05的病人去哪里了?他的房间里现在没有人。”


    “好的。我帮您查一下,4F-05……”护士在登记表上查看了一番,手指顿在某一栏上,“您说的是太宰大——太宰先生啊,他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分就出院了。”


    “出院了?”我重复了一遍。


    “对的,太宰先生已经办理出院了。”


    “是有人来接他出去了吗?”我想到了织田作之助,“一个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护士微笑着摇头:“很抱歉,那我就不清楚了。今天下午不是我值班,是实习护士前田小姐。您可以稍微等一下前田小姐,她去查房了,待会就回来。”


    “没事。”我拒绝了护士的好意,“我先走了。”


    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我安慰自己。手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它能让两个见不了面的人方便对话,传递信息。


    我掏出了手机,找到太宰的电话拨了出去。


    然而……电话那头只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提示[非常抱歉,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在哔——声留言之后进入语音留言信箱]。


    关机了?


    这还是太宰的手机第一次关机。


    我的内心开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不死心地把电话拨给了织田作之助,这次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没等织田作之助说话,我迫不及待开口:“织田先生,是你今天下午把太宰接出医院了吗?”


    织田作之助那边有点杂声,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接太宰出医院?我没有做,我今天下午被派出去做杂活了,现在还在任务现场。太宰那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言简意赅地叙述这边发生的事情:“我刚来医院,护士说太宰今天下午就已经出院了。现在太宰的电话打不通,我怕他会遇到危险。”


    织田作之助那边停顿了半晌,直到电话那头的杂音变小,织田作之助平静中带着疑惑的声音才传过来:“太宰最近有树敌吗?他会面临什么危险?”


    “当然是港口黑手党。”我脱口而出,“太宰今天的腿伤也是被港口黑手党打的啊。我怕他们趁着太宰不能行动把太宰劫走,趁机做出伤害他的事。”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你别这么悲观,也许只是有其他事情呢?你想想最近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情能让太宰离开医院?”


    织田作之助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将我原本焦躁的心情安抚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话想了半天,最终才绞尽脑汁想出了一种不确定的可能性。


    “我今天下午和他有点矛盾。在产生矛盾之后,我本来说要在他睡觉的时候陪着他,可是他睡着之后,我出去做任务了。难道他醒来之后没看到我,所以更生气了?一怒之下不想见我?”


    织田作之助这次的回答就变成了笃定:“对。西京你想的没错,太宰生气了,所以不理你了。”


    我:“……”


    我欲哭无泪:“真的吗?”


    织田作之助:“应该是吧。你先等等,说不定太宰等下就自己回去找你了。”


    我:“……行。”


    理智告诉我,织田作之助是太宰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既然他说太宰是生气了,那应该确实就是生气了。


    我提着小蛋糕沮丧地回到了家。家里的陈设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这里到处都是太宰存在过的痕迹。包括沙发上的游戏机,还有太宰刚买的半箱绷带,再有他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根据我对太宰的理解,就算别的东西他不珍惜,那半旧的黑色风衣外套他总是会拿走的,毕竟他最宝贝这件外套了。


    太宰没有回过公寓。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想和我分手彻底断清关系。


    我松了口气,稍微放下了心。


    第38章 DAY38 和他感觉相似的人【三更】……


    我在沙发上坐到半夜。原本精致可爱的草莓蛋糕在我匆促回家的过程中不慎被颠坏了造型, 半颗草莓连带着奶油滑到了底下,把果酱拉花也蹭花了。


    当客厅钟表的时针分针同时指到12的时候,太宰还没有回来。我想了想, 用叉子叉了一块奶油蛋糕。塞到了嘴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酸甜, 而是纯甜。


    奶油是绵软滑腻的口感。


    咽下去的时候有些腻得反胃。


    我不是很喜欢。


    但转念一想, 没把这块造型和口感都不是特别好的蛋糕给太宰吃, 也还算是心理安慰。万一太宰吃了蛋糕更生我的气怎么办?那我可真的哄都哄不回来了。


    钟表秒针的哒哒声不停歇地响着,吵得人烦躁。手机屏幕被我打开又熄灭,盯着它好久,我还是没给乔鲁诺拨去电话。


    他给我治疗完腹部枪伤后两天就和阿帕基坐飞机回了意大利,说是「热情」那边最近不太平静, 需要他这个首领出面镇压一下。


    纳兰迦则是校园祭之后走的。潇洒地来到日本办理了入学, 玩完之后没待多久就又潇洒地办理退学,带着自己装裱起来的零分试卷飞回了意大利。


    按照他的说法, 这是一段经历的纪念。


    现在太宰也不在,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一面运行着的时钟吵我耳朵。这么想想, 好像确实还有点孤单。


    我也不知道我在多愁善感什么,可能今天太累了,也可能半夜人就会自动触发这种心理也说不定,总之我没有回到卧室, 而是就躺在了客厅沙发上, 盖着太宰那件黑西装外套,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那件外套上是满满的太宰的味道。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但却让我很快就陷入了浅眠。


    只是我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情景光怪陆离的,从意大利闪回到日本, 又是梦到米斯达骑着他的替身在天上飞,又是梦到我被困到了梦野咲子的漫画中。


    乱七八糟,让人想记也记不清楚-


    次日。


    就像是前一天计划好的那样,我一早就来到了港口黑手党,并且在说明了来意之后成功得到了森首领的接见。


    不复第一次来到首领办公室的紧张,我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整理好的报告,经过了一众保镖的危险排查之后,成功站到了森首领的面前。


    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礼节,我将报告呈上去,退回到了下位。


    森首领简单扫了两眼报告,并没有直接切入任务主题,反而心情愉悦地问了我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西京君昨天没有睡好吗?看上去有些疲惫啊。”


    “是有一些。”我扭了扭脖子,感受着那里隐隐的痛意,“昨天晚上可能睡觉姿势不对,有些落枕了。”


    “吃早饭了吗?”森首领继续问道。


    “什么?”我强忍着没把哈欠打出来,反应了一下才回道,“还没有吃,一早就过来整理报告了。”


    “那看来,这个任务对西京君来说很有压力了。”森首领笑道,“西京君对待它真是很上心呢。”


    ……其实并没有。


    我只是单纯的因为太宰而烦恼。


    但是职场经验丰富的我还是把这句话认了下来:“这可是我独立执行的第一个重要任务,肯定要完成好,不能让首领失望。”


    森首领莞尔。


    随后他说道:“那依西京君来看的话,X组织想办法抢走了AS的新药药方,意在何为呢?”


    “我来看吗?”我不知道森首领问我的看法是什么意思,但想了想还是斟酌回答,“他们也许是想通过药方针对港口黑手党,抢港口黑手党的生意。”


    “何解?”森首领笑容不变。


    “这药方是港口黑手党和AS合作研发的。如果研发成功的话,就能让港口黑手党赚一大笔钱。但是现在药方被抢走了,所以港口黑手党就赚不了钱了。”我说道。


    有点小聪明,但是不多。有点脑子能思考问题,但是不能往深处思考。面对森首领这样的精明首领,要想不引起他的特别关注的话,既不能不聪明,又不能太过于聪明。


    “那西京君,你觉得面对这样的X组织,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森首领继续问道。


    “做什么?”我脑子干脆直起来不转了,“把新药药方从X手上抢回来吧,那本来就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东西。”


    “好,那就依你说的办。”森首领表情很满意。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我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我只是顺着他的话随便提了一种做法,森首领就答应了下来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摇头稍微清醒一下,捋清了思路之后,我打车去了Devil Hall,一家夜场酒吧。


    自从浅野健人去世之后,分到他一部分财产的情妇野原纱绘子就暴露出了本来面目。既有了钱,又不用担寡妇之名,野原纱绘子开始频繁出现在各大夜场酒吧中,身旁帅哥环绕,出行高调,好不惬意。


    很符合一个没名没分的情妇的作风,虽然道德上也许会被人诟病,但毕竟是私人问题,谁也没有立场指责什么——这是普通人第三视角对野原纱绘子的看法。


    浅野健人死亡,真凶也成功确认是浅野拓哉。野原纱绘子将自己完美地从这件事情中摘了出来,得意忘形一点,也符合常理。


    可若是加上常人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说,野原纱绘子是X的成员,那她这种高调行为,就变成了一种自保。有时候把自己暴露在公众下,才是最安全的。


    我的任务是从X手中拿到新药药方。能够获取X的相关信息、最快接触到X的方式,无疑是它目前已经确定身份的组织成员——野原纱绘子。


    而野原纱绘子,此刻就在Devil Hall。


    到达这里之后,我先从一旁超市买了一盒薄荷糖。把薄荷含片放嘴里,我才抬腿迈了进去。


    虽然说是夜场酒吧,但现在哪怕是接近中午,场内依然活跃。酒吧内整体光线很暗,但吧台和舞池等地方却被五彩灯光照射着,各种酒味混合着弥散在这方空间中,和节律感很强的音乐一起,刺激着人们的感官。


    薄荷糖给了我一丝清凉感。


    辨认完那些卡座里的男公关的普遍打扮之后,我趁着角落里黑暗没人注意,放出了替身打晕了一个落单的男公关,换上了他的衣服之后把他扔到了后场。


    有一说一用替身偷袭人确实很方便。


    在横滨我可从来没担心过会偷袭到替身使者。


    幸运的是这名落单的男公关身形和我差不多,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还挺合适。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适应衣服,我按照他们的特色捯饬了一个发型之后,跟在了几个男公关的身后,来到了野原纱绘子的VIP卡座。


    野原纱绘子的卡座呈半圆形,她坐在中间,四五个男公关就依次坐在了她的身边。在这种地方,VIP卡座自然也是有灯光聚集的。不过灯光集中在了中心区域,我所坐的边缘反而处在半黑暗中。


    光线昏暗,还没有人认出来我的身份。我稍微放下了心,开始观察起野原纱绘子这个人。


    其实警方公示的资料以及媒体报道我就知道野原纱绘子的长相。


    清纯,温婉,很符合日本人喜欢的大和抚子形象。尤其是在浅野健人死后的那两天,记者采访她,她都会强忍着悲痛红了眼眶,让人丝毫无法将她与见不得人的情妇联系起来。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放下了盘发,将头发染成了大波浪,紧身的半裙下是修长双腿。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凑近身旁的男公关轻启红唇,缭绕烟雾就喷到了那位男公关的脸上。


    看着那个清秀男公关被烟雾呛到强忍咳嗽的样子,野原纱绘子就咯咯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一股子精明味道,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我一点都不认为能把浅野父子二人耍得团团转的女人会是空有美貌的笨蛋。


    所以我该如何接近她?难道要牺牲色相凭着男公关的身份去讨好她吗?不会真的要这样吧?像凑在她身边那几个人一样,夹着嗓子喊她姐姐,喂她喝酒给她点烟帮她剥桔子?


    把那些行为代入到我自己身上……


    我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这时,我前面那个男公关突然将胳膊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诶?Aki,你最近去做整形了?”他的手摸上了我的下巴,“我怎么感觉你的下巴好像尖了一点?好像鼻梁也变高了。诶?是不是皮肤还变好了?”


    很好——


    灯光很暗,他没看出我来。


    “没办法啊,再不在脸上下功夫,哪还有钱供我花啊。”我含糊说着,“我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说嘛,你早该这样干了。”那个人还毫无察觉地说着,“你要是早开窍一点,你那个姐姐也不至于去给别人开香槟塔。”


    “嗯,确实是。”我搪塞道,眼神往野原纱绘子的方向看去,“好歹现在开窍还不算晚。”


    “可不是嘛。你最近看新闻没?这就是那个富商的情妇啊。”男公关低低的声音压抑着八卦的兴奋,“她这几天都点几波人了?一天换两波,一次五六个。要不是这样,你可还都吃不上这口饭呢。”


    “确实是呢。”我顺着他的话感慨,“别管什么情妇不情妇了,有钱给咱们就是好姐姐。”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在议论她,野原纱绘子突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立刻端正了坐姿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走走走别聊了,咱们去敬她一杯酒。”我拐着那个男公关的胳膊,把他挤到了野原纱绘子身边。


    那个男公关确实是个有经验的。


    他叫野原小姐,我也跟着他一块叫野原小姐。他想话题和野原纱绘子聊天,我就顺着他的话补充一点或者恰到好处地夸一下野原纱绘子。


    这样一波下来,那个男公关没能获得野原纱绘子的青睐。反倒是我,面对她端到我面前的一杯酒,脑子懵了起来。


    “Akira,你又傻了?”那个男公关提醒我,“野原小姐端酒给你,你倒是喝啊。”


    “啊……”我尝试着去接那杯酒,野原纱绘子却又将酒杯拿远了一些。


    “你叫Akira?”野原纱绘子问我。


    “是。”我回答,“我叫Akira。”


    “多大了?”野原纱绘子问完这句话,没等我回答,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看年龄倒不是很大。”


    她又把酒杯凑到了我的嘴边。这次,我就福至心灵了——她想让我就着她的手喝了这杯酒。我迟疑地看着那杯酒,开始纠结起来到底是喝比较好,还是说我不会喝酒比较好。


    “野原小姐,其实我这两天……”


    “嗯?”野原纱绘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说话内容。


    话题都抛出来了,我干脆闭着眼睛胡诌了:“有点感冒,来之前刚喝了感冒药,不太方便喝酒……”


    【砰——】


    一声突然的枪响,打断了我临时扯出来的理由。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队人。伴随着他们的出现,酒吧开始被大面积扫射。玻璃酒瓶爆破的声音,客人惊恐的尖叫声,一时间乱作一团。


    那些人像蝗虫过境一般,开始疯狂打杂酒吧内的基础设施。伴随着他们四散而开,从他们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人。


    修长的身影,合身的黑色西装,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阴影之中,我只看清了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似有所感,他敏锐地将视线投到了野原纱绘子的卡座。


    野原纱绘子还保持着举酒杯在我唇边的姿势,面对酒吧突然的变故没有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再看过去那个男人,阴影之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危险感立刻从我的脊椎直冲到大脑。


    是太宰。


    我内心一惊。


    不对——他比太宰要高一些,走路也完全是正常样子,没有一点姿势怪异,太宰可是腿部受了枪伤,根本不可能走出这种正常步伐。我立刻就判断了出来,这个人并不是太宰。


    他慢条斯理地往我这边走了过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在我的注视之下,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穿过了枪环,扣到了扳机之上。他朝着野原纱绘子举起了手枪。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了起来。


    这是我在港口黑手党电梯里见到过一面的那个男人。传说中的……干部大人,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那么他现在朝着野原纱绘子举起手枪是因为……


    野原纱绘子扔掉了手里的酒杯,翻身想逃出卡座。只是男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像是看猎物一般看着野原纱绘子狼狈逃离的动作,轻轻扣下了扳机。


    【砰——】


    卡座的皮质沙发爆开,木屑从里面崩了出来。所有男公关立刻尖叫起来,乱作一团。我反应迅速地拉过野原纱绘子把她扑倒了一旁,用身体给她当做掩护:“野原小姐,小心——”


    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是了,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他在刻意给我创造接近野原纱绘子的机会。


    第39章 DAY39 干部大人太奇怪了


    我的那一声呼喊像是哨令一般, 子弹开始密密麻麻地炸开在我和野原纱绘子的身边。男公关们乱作一团,一个叠着一个往外跑,甚至还有一个人在逃跑的过程中踩到了另一个摔倒的人的鼻子, 顿时哀嚎声响起。


    一时间爆炸声不断, 惊叫声此起彼伏。


    我也和野原纱绘子趁机躲在了卡座后面, 借着半圆卡座的高椅背做掩体, 顺着逃跑的人群往外小心挪动着。


    野原纱绘子不愧是X组织成员。


    除了最开始被那突然的一枪吓到之外,全程都体现出了一个黑手党组织成员的良好素养。虽然她面上还有一丝残存的慌张,但是在稍微梳理了一下场上局势之后,她很快就朝我指出了一条出路。


    和我设想的出路一模一样,倒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在逃跑的过程中野原纱绘子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 就这样我们从后场工作间一路往酒吧的后门出口跑去。


    野原纱绘子突然问道:“Akira, 会开车吗?”


    我一愣,随即点头:“会!”


    “行, 那你开车。”野原纱绘子把一把钥匙塞到了我手里, “我的车停在出口那里, 等下直接过去。”


    “好的, 野原小姐你的脚伤可以忍吗?”我扶着野原纱绘子往她说的车辆方向过去。刚刚在逃跑过程中她的脚踝崴了一下,现在有点使不上力气。


    “没事,我们走。”


    伴随着身后传来恐怖分子“这边还有两个,别让他们跑掉”的叫喊声, 野原纱绘子窜进了路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中, 我也跟着闪进了驾驶座。


    离合, 启动, 挂挡,一气呵成。车子顿时窜了出去,将那些叫喊声和爆炸声远远甩到了身后。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野原小姐?”我看着前方路况,抽出空来透过后视镜看她,“您有想去的地方吗?”


    野原纱绘子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头发凌乱了一些,却并没有影响整体的形象。此刻她半靠在那里,又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细长香烟。薄荷味的烟雾缭绕升起,让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The Fortune Club,去这里。”野原纱绘子的红唇勾起,“Aki,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车倒是开得挺稳。”


    “那是自然,我可是干过出租呢。”我回应着她的聊天,又突然想到,“不过The Fortune Club,那是什么地方?我没去过这里,可能……”


    如果我记忆没出现错乱的话,这里其实正好是浅野拓哉欠债的那家赌场。名为幸运俱乐部的赌场,实际上做的全是让人破财不幸的事情。


    “我给你指路。”野原纱绘子轻声说道,“你跟着走就行了。下个路口右转。”


    “行。”


    我跟着野原纱绘子的指挥一路来到了幸运俱乐部。因为她脚踝并不方便,所以在她的要求之下,我又扶着她把她送到了休息间。


    野原纱绘子应该是这家赌场的高级宾客,她所在的休息间和浅野拓哉的可不是同一个等级。休息室里有很多野原纱绘子生活的痕迹,包括随处乱丢的衣服和首饰,以及化妆台上凌乱的彩妆单品。看来目前她应该是就住在这里了。


    除此之外茶几上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信封文件。注意到我往那边看过去,野原纱绘子把那些文件胡乱收了起来塞到了茶几抽屉里。


    “Aki,我有点不方便走路。你可以去卧室的右侧床头柜帮我拿一下医药箱吗?”野原纱绘子轻皱了皱眉头,“我的脚踝疼得厉害。”


    这简直是野原纱绘子送上来的机会,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的卧室倒是没有客厅那么凌乱,有趣的是,她在角落里放了一个小型保险箱。猜测着X相关的信息可能存在在里面,我从床头柜里拿到了医药箱,走到客厅把药箱交给了她。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局促地站到了一旁。


    “我还以为你会殷勤地凑上来说要给我处理扭伤。”野原纱绘子表情玩味,“我点的那些公关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讨好金主的机会,无一例外。”


    “其实我,不会。”我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我也没有做多久这份工作……家里前段时间出了一些事情,压力太大,我没有办法就退学了,听说这行来钱快所以我就……”


    我没说完,停顿的感情节点恰到好处。


    野原纱绘子表情变了。她收起了嘴角惯常的笑容,变得稍微沉重了一些。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她叹了口气。


    “和我有几分像呢。上中学的时候家里穷,被人欺负。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堕落到……”她顿了一下,话语似乎是别扭地拐了个弯,这才说道,“沦为别人的情妇呢?诶,Aki,你也会看不起当情妇的女人吗?”


    “没有。”我摇头,“野原小姐无须在意那些中伤言论。”


    “你很可爱,像我弟弟。”野原纱绘子说着从一旁手包中拿出一叠钞票,“Aki,这是你今天护送我回来的报酬。”


    我惶恐推拒:“这太多了,我不能收这么多。”


    “不收这么多吗?”她从那一叠钱里抽出了几张递到我手上,“那就给你这些吧。但是为了表达我的谢意,Aki,这个送给你吧。你拿着它给这里的工作人员看,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说完,往我手上放了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一条项链。吊坠部分的主体是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周边则是白金包裹。白金的荆棘蜿蜒缠绕,头部却又变成了蛇头,看上去既精致又华丽。


    “……好吧。”我收下了那条项链,“谢谢野原小姐!我会好好保管这条项链的。”


    将项链放到衣兜里从赌场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我摩挲着兜里的项链,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这条项链无疑是一个让我接近野原纱绘子的好借口。拿着这条项链意味着,只要我去找她,随时可以过去,大大降低了找资料的难度。


    不过也……并不能太着急,至少不能让我的意图暴露得太明显。


    我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鸣笛声打断了我的思维。我回神看去,却见一辆车停到了我的身边。后窗玻璃被敲了两下,紧接着,玻璃落下,出现了一张被宽大墨镜掩映着的脸。


    “上来。”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哦哦好的。”我忙不迭答应,看到前座两个位置都满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后车厢门,坐到了距离干部大人最远的地方。


    “任务怎么样了?”干部大人问道。


    “目前比较顺利。”我组织语言简单报告道,“拿到了野原纱绘子的住址,也标记了一些可能藏文件的地方。接下来几天我准备找机会捜査。”


    “我记得你。”干部大人没再说任务问题,而是突然说道,“上次去浅野别墅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拿了一根情趣皮鞭道具。”


    我:“……”


    “这次执行任务,你又打扮成了男公关,穿了这么一身衣服。”他丝毫没有给我留面子地评价道,“你执行任务还是挺有个人特色的。”


    我:“……”


    我感觉我可能有点要破防。


    衣服怎么了!这么有设计感的西装。前面深v开叉,上臂蕾丝纱网,还有一些小心机的金属环和丝带搭配。我忍了忍,窝囊地把深v拉了起来一些。


    干部大人看见了,又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姿态放松地叠腿而坐。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小腿尽头是一双黑色尖头皮鞋,鞋跟有点高度,呈现出了优雅神秘的弧度。他的大半张脸依旧被墨镜遮挡着,露出的唇是淡到近乎偏白的颜色。


    那种被黑暗包裹着的阴翳之感,以及带给我的危险神秘的感觉,完全符合我对港口黑手党风格的刻板印象。


    “看我?”他意识到了这件事。


    “没有没有,我在发呆。”我否认道。


    “发呆在想什么?”他心情颇好地问道。


    “想Devil Hall。”我随口扯出来一个理由,“今天真的很幸运,我还在思考怎么接近野原纱绘子,您就来了,给我创造了机会。”


    “不是很巧。”他低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是特意去砸的。”


    “难道是为了我吗?”我故作惊喜。


    “我接到了首领的命令,临时过去帮你一下。”干部大人解释道。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不用担心会被Devil Hall背后的人报复吗?”我顺着他的话随口问出了一个新问题,“能在横滨做到这种程度的酒吧,背后肯定会有势力撑腰吧?”


    虽说随口问,倒也是我确实想知道的事。Devil Hall是公认的背后有势力撑腰。干部大人就这样直接冲进来一通扫射,不惹到背后的人才怪。


    “我砸我自己的店,那怎么了?”干部大人慢悠悠地说道,“不然你以为,首领为什么会让我帮你?”


    我:“……嗯?”


    我:“那是你的店吗?”


    干部大人好心给我解释道:“港口黑手党在横滨一半的娱乐产业,都在我手里。”


    据我所知,黒帮组织经营的娱乐产业,不在乎是那些高现金流通又容易藏污纳垢的经营产业,这些产业一般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酒吧、会所、赌场、甚至是娱乐经纪等。


    我试探问道:“那也包括……赌场?”


    他点头承认:“包括。”


    我内心一震。我意识到,我终于找对人了。虽然森首领欠了赌债是假的,但是太宰被赌场成员欺负总是真的。他是负责人的话,那就意味着,我可以不通过首领,而从他这边直接切入。


    干部大人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要继承我的酒吧,还是我的赌场?普通成员会问这些事情吗?”他摸着下巴思索道,“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套取什么信息?”


    我:“……”


    我:“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用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打断了他危险的猜测。我怕他再猜下去我会从一个普通成员直接变成别的组织的卧底,虽然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大概率是开玩笑的恶趣味。


    干部大人也没生气:“咳嗽做什么?”


    我面不改色撒谎:“喉咙突然很痒很干,有点想喝水。”


    他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到了我面前。感谢干部大人的体贴,我伸手去拿那瓶水,拽了一下没有拽动,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我:……


    也许是他想先喝水,让我给他拧瓶盖?


    都当干部了摆个谱也正常。我试探着伸手,就着他的手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瓶盖。有几滴水撒出来,顺着他的皮质手套滴了下去。然而他并没有把矿泉水瓶子接过去自己喝,而是就举在那里没有行动。我再次尝试着接过水瓶,他也没有放手。


    我:……


    这位干部大人还真的是很奇怪啊!


    但是刚才的强烈咳嗽确实让我此时喉咙产生了干痒的感觉。而且看着干部大人这个莫名有些熟悉的动作,我强忍着再次咳嗽的冲动,脑子一短路,不知道怎么就凑上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这次干部大人就有动作了。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原本清澈柔和的声线里夹杂着几分沙哑,让我分辨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又像是调侃:“原来你对谁都会这样吗,西京君。”


    我:……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好好做人的第一天[抱抱]


    第40章 DAY40 首领把干部给了我


    那口水被我含在嘴里一下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我仔细思考着干部大人这句话的内容, 什么叫对谁都这样?我怎么样了?我对谁这样过了?


    这话说得就很有歧义。我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在干部大人把水瓶放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终于想起来了——他闯进酒吧的时候, 好像野原纱绘子也是这样对我的。


    我刚想开口解释, 却猛然被水呛到, 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一直到咳嗽声止, 干部大人还是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我摆手解释道。


    “嗯哼,我可没有说我误会了这件事情哦。”干部大人半开玩笑地调侃道,“西京君扮起公关的样子可是不错呢,怪不得能得到野原小姐的青睐。”


    他缓缓地摩挲着下巴, 似乎是在回想在Devil Hall里的见闻。


    “……我也不知道, 野原小姐突然就把酒杯塞到我嘴边了,但是我借口拒绝了啊。而且我和干部大人都是男人, 喝口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继续对他剖析心理, 努力为自己正名。


    喝口水怎么了?我们执行任务不方便行动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甚至纳兰迦有时还会拿他吃了一半的食物分给我吃, 我也照常吃下去了啊。


    但是很显然干部大人并没有在意我的解释,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青涩、清纯、拘谨、脸蛋又不错,确实有种让人喜欢的魅力。如果我是野原纱绘子的话,我也会忍不住恶趣味西京君,强迫你喝下那杯酒。”


    我:?


    我:……


    我:…………


    这位干部大人在说什么?他是疯了吗?我是什么好玩的玩具吗?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下, 离他远了一点。


    干部大人:“躲那么远干什么?”


    我:“我怕你看上我。”


    干部大人:“……”


    我:“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干部大人:“……”


    干部大人:“我没问你这些。”


    我:“哦。”


    我放心下来了。或许是意识到聊天内容或许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从这之后干部大人也没有再理我了,车厢内的气氛再次恢复了沉默的正常。最终在我的要求下,他把我送回了家。


    我现在穿的这身衣服确实不适合回港口黑手党。虽然我本人比较无所谓, 衣柜里比这暴露的衣服多去了,但显然这身衣服除了本身设计暴露之外,还承载着其他意义,比如说男公关。


    为了不过于引起其他成员的注意,我打算先回家换一身常服,再去港口黑手党事务所研究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当然,我还有其他心思。


    比如说,我期待着回家惊喜。


    太宰从昨天下午出院之后,就失联到现在了。早上我出门之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却依旧是关机状态。


    也许真如织田作之助说的那样,他是生我的气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执行任务,强压下给他打电话的冲动直到现在,我希望能有一个惊喜,回家就能见到他的身影。


    然而,我失望了。


    家里完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他的风衣外套还如我走时一般,搭在了沙发靠背上。桌子上剩了半个没吃完的奶油蛋糕,一晚上过去,奶油和蛋糕体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质,唯独发散的奶油味,使这方空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浓厚沉重。


    我把自己摔到沙发上,再次给太宰打去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我再给织田作之助打去电话,这次织田作之助就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太宰吗?嗯……太宰现在在我家里呢。他的手机丢了,不用太担心。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织田作之助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像是生怕我再问别的事情。


    虽然不太好意思一直麻烦他,但是我还是提出了想看看太宰现在状态的要求,恳请织田作之助帮我拍一张照片。


    他快答应了,并且很快发送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比较昏暗,看上去不算大的客厅布置比较凌乱。茶几上东倒西歪着几个易拉罐,只穿着西装马甲和衬衫太宰半眯着眼睛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正举着啤酒易拉罐朝镜头碰杯,看上去是喝得有些醉了。


    唔……喝酒了,那看来是真的在生我气了。我稍微放下了心,没有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抓去,他只是去了织田作之助家里。


    我松了口气,正要退出聊天界面。但是在那一刻,我似乎在照片上发现了什么。我再次点开照片,放到最大。


    在照片的右上角,露出了半个衣帽架。而在衣帽架的最顶端,似乎挂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那件长风衣……我扯过了太宰的风衣,仔细对比了扣子和领口细节,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是同一件风衣。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实时照片。


    织田作之助骗了我,太宰根本不在他那里。那太宰会去哪里?织田作之助是帮助太宰欺骗了我?还是说……对啊,他本来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哪怕他和太宰是朋友,也改变不了他是港口黑手党成员的事实。


    所以太宰真的很可能有危险。


    意识到这件事情,我猛得站起身。快速换了一身常服,我一边在内心打着草稿,一边打车往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去。


    我要去找森首领。如果哪里还有可能知道太宰下落的话,除了已经消失好几天不知道去哪里做任务的中原中也,就只剩下他的爸爸——森首领那里了。就算森首领再记恨太宰,再欺负太宰,再不承认太宰,哪怕把这一切伪装的和谐戳破,我也得从他那里确定太宰的行踪。


    我稳住心神,走了一遍熟悉的安全流程来到首领办公室。


    “西京君,有什么事情吗?是任务有什么新的进展了吗?”森首领心情很好,他正坐在落地窗前泡茶。


    我把今天的任务获得的线索以及推理出来的可能性挑挑拣拣着重点对森首领报告了一遍,然后磨蹭着站在了原地。


    森首领见我没走,果然好奇起来了:“西京君,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讲的吗?”


    “是,首领。”我开口道,“属下想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太宰现在在哪里吗?”


    “太宰?”森首领语气疑惑。


    “对,太宰。”我继续解释道,“太宰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失踪了,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想着您是他的父亲,可能会知道他的下落,所以冒昧地来问一下。”


    森首领沉默了。他将一杯茶端了起来,吹去了表面的茶梗,缓缓品了一下。这个动作做得极其缓慢,好半晌,他才放下了茶杯。


    “西京君,你是说,你想要问太宰君……我儿子的下落。”森首领沉声开口道。


    “是。”我诚惶诚恐道,“本来不想打扰首领的,但是我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消失这么久过。”


    “太宰君遇到危险……”森首领沉吟,“危险从何而来呢?”


    说到这里,我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森首领骗太宰他有赌债让太宰还,现在又问太宰的危险从何而来。从何而来,当然是从他那里来。


    “太宰已经和港口黑手党管理赌场的成员交过几次手了。他们不仅毁了太宰的房子,还押着太宰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为他们牟利,甚至还多次让太宰受伤。”


    “赌场……”森首领摸着下巴,盯着面前升腾着袅袅白气的热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森首领面上竟然没有一丝动容。他从来都不管太宰的死活,现在听到太宰这么悲惨居然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压下内心对森首领的怨气,委婉开口道:“太宰说,因为他的爸爸也就是您欠下了巨额赌债,所以赌场的成员才屡次找他让他还债。不过属下认为这其中有误会也说不定……”


    森首领终于有反应了:“我欠了赌债吗?”他轻笑了一声,“这里面可能确实有些误会。西京君,你和太宰君相处肯定比我要多。那你可以给我讲一下,我的儿子太宰君是如何看待我的吗?”


    此刻的森首领像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他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微蹙着眉头担忧着太宰对他的误解,说完这句话,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好的。”我磕磕绊绊答道。


    我也不知道剧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但此刻,我确实在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和森首领说着太宰对他的“误解”。森首领全程微笑听着,偶尔还会悠闲地品一杯茶。


    最后他感叹道:“西京君,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我和太宰君之间居然有这么多隔阂。赌场那边我会亲自去警告他们的。至于太宰君的下落,他并没有事,我会对他传达你的关心的。”


    “好的。”我松了口气,“那就麻烦首领了。”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森首领说的这一番话确实滴水不漏。他都给出保证了,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西京君,聊了太多太宰君的事情,我都忘了问。”森首领笑意吟吟,“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还顺利吗?我给你拨一队人供你随时调遣配合你行动吧。”


    ……其实早该这样做了。


    虽然心里这样吐槽着,我还是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实是在太感谢首领了。”


    森首领思索了片刻,微笑着温和道:“今天我派去帮助你接近那个X成员的干部怎么样?我会给他知会一声,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对他下达命令就行了。”


    我一愣,高兴地答应下来:“好啊。”


    这还真算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好好做人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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