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聚星杯决赛的现场——！！！”


    舞台上，主持人正在激情昂扬地主持开幕式。


    “这比赛办的可真热闹。”排队准备出场的时候，宋蒙感慨道，“都快赶得上三年前的联赛了。”


    “现在的联赛热度也不怎么样。”游辛说。


    “常规赛平均观赛有350万人，这数据还不够好吗？不过我听说今年的数据比去年掉了10％，他们都说是因为你不在。”宋蒙打趣道。


    游辛淡淡地说：“那是因为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没夺冠。我没那么大能耐。”


    “是啊，这么一说都三年无冠了。上一个还是HYG拿的。”宋蒙“唔”了一声，“上上个是五年前了，老CG……如果再这么下去，过两年这游戏会不会暴毙？”


    “蒙哥你别吓唬新人啊。”南知意出声打断了他，“小鱼还等着去青训呢。”


    “他自己倒是不用打了。”游辛说，“跑得够快。”


    宋蒙笑了。


    “对了，你们最近有看联赛吗？”他问。


    南知意：“没有。”


    以前的ROE联赛他几乎一场不落地看，特别是CG的比赛。现在光是聚星杯就够他喝一壶了，每天打天梯、看对手录像、思考对局细节，一天下来累得宛如死狗，看见春季赛的直播间根本没心情点进去。


    “CG他们换上来的那个新人，叫x什么的。”宋蒙思索了片刻，“xww？他最开始表现得是挺不错，我看粉丝们吹的他要脚踢yux、拳打milk了，但是最近状态越打越不好了，连带着整个队表现都差。”


    南知意：“CG现在多少名？”他记得聚星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占据着联赛榜首。


    “第五。”


    “掉了这么多？！”南知意不免震惊，“现在春季赛快结束了吧，他们季后赛的入场位次肯定很难看。”


    “被研究透了。”游辛道，“很多新人都是这个毛病，刚上场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般半个月后就现原形了。”


    宋蒙：“你说的好像你是打了好几年的老人似的。”


    “反正我没被人研究透过。”游辛耸耸肩。


    “真狂啊你。”


    “他好歹有狂的资本嘛。”南知意在一旁小声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想起了23年，春季赛中被下放的Meng和顶替上来的副C beer，初登场时beer确实表现得不错，然而越到后面越离奇，等到了当年的世界邀请赛时，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抽风C，一人拖全队的后腿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有的时候，经理们宁愿买经验老道的选手稳住名次保底，也不愿意在新人里摸奖抽卡，拼所谓的“化学反应”。


    “蒙哥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小鱼开口道，他方才一直在对着墙自闭，大概是第一次打决赛太紧张了。


    “这场比赛赢下来，接下来就是争锋者杯了。”宋蒙说，他眯了眯眼，“……又要和熟悉的那些人见面了。该怎么说呢？以前觉得很抗拒，很抵触，完全不想面对，不想看到一丁点有关的消息……这一个月时间打下来，虽然也不知道对上他们结果会如何，但居然开始有点期待了。”


    这时工作人员提示他们该上场了。


    “未知嘛，总是让人期待的。”南知意笑了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主办方为他们定做的队旗，高高举起，第一个昂首阔步地走向舞台-


    通常而言，系列赛的决赛热度都比之前的淘汰赛热度高出好几倍，因而这次决赛的直播间里，一时间涌入了许多凑热闹、第一次观看这场主播杯的观众。


    【实时播报，当前赔率天使意1.95小铃铛1.90】


    【？yux的队赔率不如对面四个主播，搞笑呢】


    【对面一路零封上来的，真以为别人很差吗，别把庄家当傻子】


    【额真以为一路零封上来的对手很强吗……】


    【别的不说，人家小铃铛队好歹自己请了教练，你指望天使意队自己能做出什么好Pick？决赛第五局藏一手女巫？】


    南知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由于他们是通过胜者组进入决赛的，刚才工作人员告知他们有优先选边权，因而他们选择了红色方。眼下他坐在队伍最右边的位置，刚好能瞥见右手边蓝色方小铃铛队的动静。


    除了坐在位置上的四名选手以外，还有一个穿着西装、头戴耳机的教练在他们背后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写写划划，瞧着非同一般的专业。


    “喂喂喂。”宋蒙在试他的麦，“他们还真把教练带过来了。”


    小鱼：“是不是还有分析师？”


    “分析师不上来，后台坐着呢。台上只能有一个教练。”


    游辛闻言，同样瞥了小铃铛队的教练一眼。


    片刻后，发表重要讲话：“没什么屁用。”


    “别乱说话，小心回头导播给你剪出来。”南知意假模假样地吓唬他。


    确认设备没有问题后，地图选择开始了。很快，这局随机到的地图跳到了所有人的眼前——【天空之城】。


    “一上来就是对面的主场啊。”南知意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CG好像在这张图上的胜率特别低。”宋蒙调侃道，他看了眼游辛，“去年一整年下来，好像只有38？”


    “34，那是因为beer不练长手。”游辛冷漠道，“和我没关系。”


    禁用职业环节开始。蓝色方很有针对性地按了两个最近南知意在天梯里常玩的职业，能看出来他们的赛训团队的确对对手的职业池做了研究。而红色方……


    “哦？要塞守卫、天界守卫，红色方按掉了两个盾系职业？”解说席上发出了疑惑，“他们不ban小铃铛的弓箭手吗？这可是超级大招牌啊。”


    果不其然，下一刻，蓝色方一抢了当前版本很强力、且非常适配空中之城地图的【弓箭手】。


    紧接着，红色方接连拿下了【天使】和【精灵猎手】。


    “两个射手！”解说大叫道，“应该是天使意队里两个C位的选择了。”


    “之前yux用猎手玩过辅助。”另一个解说指出。


    “但是他们Ban了两个盾系，应该就是想玩空对地的守桥队吧？”


    【天使】长着翅膀，能够短时间在空中飞行。【精灵猎手】擅长跳跃，能够在地图里不同的【桥】之间自由移动。两个灵活度高、射程较短的射手作为空中输出，再搭配两个地面的前排职业，能够在占据有利地形后堵死敌方上桥的道路。


    在天空之城地图里，守桥队称得上是一个中规中矩、极其套路的选择。


    应对其的破解之法也很简单——盾系职业并不只有两个。


    果然，下一手选择里，小铃铛队选出了一手持剑一手拿盾的【角斗士】。


    虽然他的盾比两名纯防御的守卫小很多，但用来挡箭也足够了。


    【还以为能有什么新套路看，结果又是老的掉渣的守桥】


    【联赛玩烂了都没人玩的东西】


    【这把蓝色方也是个差不多的阵容吧，魔法对轰】


    蓝色方在第三手补了能造成魔法伤害的长手副C。


    红色方跟着锁下了……【野蛮人】。


    “呃，这是……？”解说显然有点迷惑了，“这是给yux拿的职业吗，野蛮人？倒也不是不行……”


    【野蛮人】的作用相比起冲在前排抗伤，更像是一个撕裂对方阵型、进攻方的选择。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能抗伤，也比较符合守桥队的阵容。


    小铃铛队显然也被对方的这一手选择迷惑住了。他们的教练和队员们正在互相看对方的脸色，凑在一起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最终，他们又补上了一个偏防御性质的职业。


    “总体看下来，虽然小铃铛这边的整体阵容偏笨重，但是可以很好地抵御住天使意队的空中火力。”解说分析道，“只要他们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弓箭手，就能够保持住优势……诶？yux亮了个女巫，现在亮女巫好像是天使意队的标配选择了……什么？！他锁了？！！！！”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蓝色队的四人同样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什么鬼阵容？玩呢？”汤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台上的小铃铛队教练也跟着呆滞了一会，他下意识地回头朝红队的方向望了望。平时这个时候他该和对方战队的教练握手了，但此刻那里正空空如也。


    最后他只好尴尬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手，转身下台。


    【这阵容像我梦游的时候选出来的】


    【太逆天了，疑似绝活哥路人局】


    “好吧，看起来天使意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现在大家可以来无奖竞猜一下这四个职业到底是谁归谁玩。”解说的声音仿佛在苦笑。


    大屏幕上，不同职业的武器标识开始在角色的头像下方互换。


    “猎手是主C？不对，猎手给到了yux……好了，现在交换完成了。”


    “天使意队的阵容是：天使副C，猎手辅助，女巫主C，野蛮人坦克……我的天呐。”


    解说的声音猛一停顿，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天使意该不会是想骗对面玩笨重的阵容，自己做爆炸药水炸他们吧？？？”


    “小铃铛，上当了啊！！！！”


    他猜对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天使意队给所有人演示了一遍什么叫“阵容越怪，赢得越快”。


    只见两名弓箭手纷纷穿上护甲，给自己的弓箭附上减速的冰霜特效；野蛮人在桥上和对面的角色玩摔跤；女巫邪恶地微笑着，掏出满满一兜爆炸药水——


    想躲冰箭？炸一下。


    想躲野蛮人？炸一下。


    想打我？不好意思，也炸一下。


    女巫能够制造的三种伤害药水里，爆炸药水属于AOE的瞬间伤害，但凡敌方在药水的爆炸范围内都会被波及。


    然而他们要想挡住冰箭，就必须把自己聚在一起，用盾牌挡住箭雨——偏偏角斗士的盾牌大小还不够！挡不住药水爆炸效果的伤害！！


    到这里，众人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使意队ban掉的两个都是大盾守卫。


    可问题是，谁想的出来呢？


    谁家好人在天空城里玩女巫啊！！


    二十一分钟出头，小铃铛队的四人在爆炸药水的特效下灰飞烟灭。随着他们的复活点被破坏，第一局游戏以一种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方式结束了。


    “呃……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如果你的对手平时就爱玩非常规阵容，你们千万不能在Pick里被对面牵着鼻子走。”解说在红色方胜利的特效中发出了感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掏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套路你。”


    “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就是这个阵容虽然怪，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玩的……刚才导播给我们带来了一组数据，天使和猎手两名职业本局的弓箭命中率是56％和49％，达不到这个命中率的，答应我，我们再去靶场练练好吗？我真的不想今天下班回去打开游戏一看，被窝里都藏着一排玩冰霜的射手。”


    【该说不说，蓝队的Pick很灵性啊，比现在联赛某些队伍的公式Pick看着舒服多了】


    【猜你想骂：CG】


    【打个主播赛都让你们吹起来了？】


    【有什么不能吹的？不吹这吹你那滂臭的CG常规赛？】


    【zds但凡有人家Pick思路的一半清晰去年第五场都不会输】


    【一人血书天使意去CG把zds踹下来】


    【两人血书】


    【热知识，天使意是yux毒唯，早恨死CG了】


    【哥真去吗？可以帮我去物理踹一脚zds吗？】


    “你们刚才看到他们队的表情没？”休息室里，宋蒙大笑道，“下去的时候都快同手同脚了，人是懵的。”


    “说了没什么屁用。”游辛低头啃一根能量棒，含混道。


    南知意敲了敲桌面。“大家上把表现得都非常棒，我认为没有什么需要复盘的地方。”他说，“但是套路这种东西只能用一次，下一把我们很大概率抽到近战图。对面选迂回阵容我们就强攻，对面强攻我们就和他们绕着来。”


    第二局随机地图，【遗迹】。


    对于这张迷宫似的地图，小铃铛队依旧心有余悸。上回他们早早地破坏掉了对面的复活点，却没想到在时空战场被对面干了个三换四，还被精准地找出了己方复活点所在的位置。


    但显然，他们这回彻底吸取了教训，认定自己势必不会再犯先前的错误。


    蓝色方的小铃铛队1L又拿下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炼金术士】，而南知意方先后锁下【元素法师】和【窃贼】。


    在红色方的3L选出【小猫人】之后，场馆里以及线上的所有观众都能看见，蓝队的四个人正在迷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袋晃成了四个拨浪鼓。


    这，这又是什么鬼阵容啊？


    “你们信不信，一会到时空战场开了之后，他们绝对会把复活点放在自己脚边上？”锁下小猫人后，南知意神秘地开口。


    宋蒙：“我猜他们不会想拖到那个时候的。”


    小铃铛队拿了个快攻的阵容，自然谋求前期多多交战。


    然而。


    “你们……有看到他们人在哪儿吗？”


    蓝队的语音频道里，辅助选手茫然地发问道。


    “东A点没人。”


    “西A也没有。”


    “留意下元素，他好像一直切着风形态，一会估计会上墙。”


    “整个西区都没人，我刚刚上楼看了……我靠，但是他们已经把宝箱开过了？”


    而与此同时，在台下观众和解说们的上帝视角里，南知意队的动向简直一清二楚——


    “炼金上楼了！他上楼了，看起来天使意好像已经发现了他的动向，他现在直接从窗户跳到了外墙，风形态让他没有立刻落地，他缓冲了一下，从一个炼金的视野死角离开了。”


    “Meng操纵着窃贼带着猫在转移，如果他一直照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就会和对面撞个正着……嗯？但是他突然一下就调转方向了！现在对面的人根本没有看到他……这是什么东西，蜘蛛感应吗？”


    “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23分钟了！场上的比分还是0比0！如果我是小铃铛，我现在已经急疯了——等到25分钟一过，炼金的前期优势将不复存在！而且对面并没有因为前期避战而发育不好，因为他们绕路偷了不少资源，让我们看看双方金币总数……31k对29.8k，只相差了一千出头！”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击杀爆发，但这是我今年看过最有意思的比赛了。”解说大笑道，“游戏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现在大家观看的是永恒再临版躲猫猫大赛！！”


    三十分钟一到，时空战场准时开启。


    比赛来到中后时段，现在无疑是红队阵容的强势期。


    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红队就以0换4的战绩团灭掉了蓝队，并摧毁了他们的复活石。


    “啊？啊？？结束了？！”听解说的声音，他像是“哗啦”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一场32分钟的比赛，人头4-0结束了？？”


    “太荒谬了！！！”


    【小铃铛心态炸了】


    【这比赛打的也太憋屈了吧，有力使不出，对面就是不和你打绕着你怎么办？】


    【蓝队指挥谁啊？yux在指挥吗，对面动向简直被他看的清清楚楚，西角那个绕完全就是盲猜出来的吧？】


    【他要是真有这么厉害去年决赛CG能那么臭吗[微笑]】


    【猜你想看：《遗迹地图捉迷藏》——by天使意去年发的第三个视频】


    【坏了，又给他录到素材了】


    【放过小铃铛吧天使意，刚才他下台的时候看起来要被气哭了】


    【打的什么几把无聊死了，就不能正当手段赢一次？】


    【主页破案：我在CG对阵HYG的比赛中支持了CG战队，快来加入我吧～】


    【↑你队怎么不赢一把呢？是不想赢吗？】


    【CG粉别来串了，罚你们看一百遍昨天xww跳墙被秒[大笑][大笑]】


    第三张随机地图，【丛林】。


    “老赵，你说今天比赛还能有图四吗？”进入Ban选界面，解说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发问道。


    另一位解说立刻：“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挖坑啊。我可没说今天没有图四了。”


    又说：“观众朋友们，青木老师是天使意粉，明牌的，我上次看到他找人家要合影了，要是真输了大家要冲就去冲他！”


    “收官战了。”舞台上，屏幕前，游辛用指尖轻轻敲着面前的键盘，“要不我玩一把吟游吧。”


    南知意哭笑不得：“收官战是这么用的吗……”


    “你还会玩这个？”宋蒙则好奇道。吟游者的技能在辅助里称得上是非常复杂的，而且并没有摇摆作为C位的选项。至少联赛里是这样。


    “会一点吧。”游辛说，“有人教过我。”


    宋蒙：“…………”


    有人是谁，真难猜啊。


    “哦？天使意队一选了吟游者。其实我猜这是辅助位的选择。”台上的解说很配合地大声道，“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天使意的招牌——不过第一局比赛里，天使意也玩了yux的招牌女巫。互玩招牌嘛，这很合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Pick环节，双方各自选用了自己想要的职业。


    “让我们看看天使意队最终的选择，弓箭手、剑士、吟游、要塞守卫……哇，好一个强攻阵容，这看起来是要‘亮剑’了啊？”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决赛一口气放出来的，但是最近两天笔试有点多所以实在没有空了，土下座，最近太忙了人一直晕晕的QAQ


    第47章


    “这把大家都小心点，防着对面开局报团。”


    比赛开始，小铃铛队的三个人紧张地分别躲在两棵树后。汤圆操纵着元素法师跳上了树，自上而下俯看着周围的视野。


    五秒，十秒，二十秒……


    “汤圆哥？”队里的辅助出声道，“对面好像没来人。”


    “呃，蓝队这是在……干什么呢？”解说不由得发出了困惑的声音，“红队这边已经拿到自己的第一个宝箱了，但是他们的对手，似乎……还在树上罚站？”


    “可能是之前被打怕了，这把比较谨慎。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这场比赛红队是正常开局的。”另一名解说接话道。


    两分钟后，吟游者走出了自己的资源区。


    “有谁想跟我去打架吗？”游辛提问道，“我好像看到对面元素了。”


    “我跟我跟。”南知意连忙道，“小鱼你来接下宝箱。”


    “好的意哥。”小鱼立刻回答。


    “你从树上过去吧。”灰黑色长发的角色在一棵树下站定，手中抱着金色的竖琴，“我从下面过。跟在我后面。”


    “知道了。”


    两个角色悄无声息地在丛林中潜行。


    另一旁，正小心翼翼走在树丛中的汤圆忽然眼睛一花，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白色的东西在不远处闪了过去。


    然而拉高视角，头顶又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还是天空的颜色？


    他停住脚步，四下打量了一圈，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游戏中跳跃移动都是有脚步声的，想要动静小只能压低行走的速度。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跑起来，于是纵身一跃——


    下一刻，元素法师的动作凝滞了。


    竖琴音符瞬发，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落点，牢牢地将他捆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时，一支利箭穿云而来！


    “有人在蹲我！”汤圆立刻大叫起来，他的血量下到了三分之二，“救一下救一下！！”


    离他最近的坦克立刻动身，然而为时已晚。等他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元素法师被对面C辅围殴过后的尸体。


    汤圆不由得大骂：“真特么阴！”


    然而这只是他噩梦的开始。


    三十秒后元素法师成功复活，刚一穿过重生之门，一支箭便直愣愣地插在了他的脑门上。


    汤圆刚一转视角，就看见吟游者抱着他的琴，杀神一般朝他冲了过来。


    他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居然想往重生之门里面钻——然而此门只出不进，几秒钟后，元素法师被击杀的信息又高高挂在了所有人头顶。


    “蓝队的重生点位置暴露了！”解说高声道，但紧接着又一顿，“嗯？但是弓箭手好像没有破坏对面重生点意思。他们撤退了。现在蓝队的其余人赶来转移他们的石头……”


    汤圆被杀了两次之后，身上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ROE里被击杀一次之后会随机掉落身上的一件装备，且装备价格不低于总价格的1/6 。


    好巧不巧，刚才死的那一下掉落的刚好就是他刚合成好的一级法杖。最贵的那件。


    死亡视角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吟游者捡起他的小法杖，然后扔到了弓箭手怀里。然而弓箭手似乎觉得自己用不上法术加持的装备，又塞回到吟游手中。


    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一根小法杖礼物似的在两个人手中推来推去。


    汤圆：“…………”不要能不能还给我？


    最后弓箭手拗不过对方，收下了法杖。但是他的确用不上这件装备，于是将它在商店中卖掉，变成温暖的金币收入囊中。


    第三次则是第一波中立资源团的争夺。吟游者宁愿跳到元素脸上被切死，都不愿意放他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他控制住元素后，另外三人一拥而上，直接把元素再度送回了老家。


    “呃……小游神的杀心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解说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忍住笑意，“这也要硬杀的吗？感觉有点私人恩怨在里头啊。”


    “咳咳。”另一个解说咳嗽了两声，前几个月网上的争端大家都有所耳闻，聚星杯虽然想吃到这口流量，不代表他们愿意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


    他打了个哈哈，试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我发现yux其实玩正常辅助其实挺流畅的，至少比他前几天，包括小组赛里的表现好多了……难道说，他之前只是在装菜？降低对手的警惕？今天他和天使意的配合堪称优秀……”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解说一不依不饶，致力于把两个人都带进坑里去。


    解说二：“……”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赵：堵柜门 青木：开！！】


    【汤圆后悔死了吧，被“高人”指点开团天使意，万万没想到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主播圈里名声早就臭了，除了自己公会的还有谁和他玩？背刺哥】


    【那我看小铃铛也不怎么爱惜自己羽毛啊】


    二十分钟，红队蓝队人头比来到了惊人的12比1，那个1还是游辛冲得太狠送给对面的。悬殊比分下，这场比赛的胜负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天使意队四人全副武装，团团围在敌方的复活点前。


    “把复活点拆了吧。”南知意右手离开键盘，按了按眉心。刚才游辛执意不让他们动作，堵着复活点又杀了两次汤圆。


    堵复活点算得上是有点败人品的行为，和鞭尸没什么区别。平时打打天梯还能投降，比赛服里又没有投降的选项，对手不拆复活点自己只能被迫忍受着折磨。


    这么做，就差把“我和你有仇，我要恶心死你”做成牌匾挂在自己脸上了。


    “不要。”游辛固执道。


    “要不还是推了吧。”宋蒙道，“然后你一会可以线下过去揍他一顿。”


    游辛没应声。


    南知意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蒙哥你别撺掇他！一会他真去了！”


    宋蒙大笑起来。南知意忧心忡忡地侧头瞥了一眼游辛，发现他面上也挂着笑意。


    “再杀一次吧。”最后游辛道。


    复活时间一到，元素法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重生之门里。


    看起来他非常不想离开门，但门到了时间是会自动消失的。十秒钟一过，他便再次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下。


    红队四人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南知意嘴里说着把复活点拆了，杀人的时候却还是跟着冲。他发现冲在最前面的游辛放了一个束缚后就没有再用技能，转而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竖琴——


    “当”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汤圆的头上。


    ROE里所有的职业都有一个朴实无华的攻击方式：用自己的武器敲人。


    大祭司能用权杖敲，弓箭手能用长弓敲，敲完之后能给对面造成微量的物理伤害。


    伤害不高，侮辱意味极强。


    天使意队另外三人见了，纷纷恍然大悟。


    只见弓箭手举起了手里的长弓，剑士举起了剑，守卫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当！”


    “当！”


    “当！”


    武器敲人的音效回响在丛林里，不绝于耳。


    汤圆就这么被四人活生生地敲死了。他的另外三个队友龟缩在重生点附近，一动也不敢动。


    南知意按着攻击键，开心地笑了。但高兴之余也不忘提醒队友：“这回真的要拆了。”


    蓝队的复活石被毁，“胜利”的字样在大屏幕上跳了出来。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解说激情澎湃地大喊道，“让我们恭喜——天使意队，以3比0的绝对碾压式的比分，获得了我们聚星杯的总冠军！！！”


    【这把直接给对面冲烂了，原来前面玩套路是怕比赛太快结束我们觉得无聊：）天使意他温我哭】


    【感觉meng状态还可以诶，不该那么早退的】


    【这坦克不来考虑打联赛吗？16岁不是刚刚好】


    【小游神你回来吧！再带我们冲一次吧小游神！！我们roeCN不能没有你啊[大哭][大哭]】


    或许是娱乐性质多过于比赛性质，南知意这会心情顶多算的上是高兴，并没有太过于激动。他坐在座位上揉了揉眼睛，接着头顶的耳机就被人摘下来了。


    转头一看，游辛站在他的座位旁，双臂朝他张开。


    像是在讨一个拥抱。


    这时现场的摄像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立刻端着摄像机朝两人奔来，恨不得直接把镜头怼进他俩中间。南知意只好站起身来，向后推了推椅子，接着便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摘掉了耳机，这会解说台的声音也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天使意队C辅现在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yux看起来非常高兴啊，我记得去年他拿fmvp的时候好像都没什么表情……”


    游辛抱他的力道很重，勒得南知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下巴硌的他肩头发痛，长发蹭在脸侧，有点发痒。


    直到宋蒙和小鱼都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游辛才堪堪松开了手。


    南知意被他抱得有些尴尬。掩饰一般，他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这么开心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总冠军了。”


    “嗯。”游辛却说，他盯着南知意的眼睛，这时天空有彩带了飘了下来，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因为是和你一起赢下的。”


    因为是和你一起赢下的。所以和其他所有都不一样。


    南知意心头猛地一跳。他实在不想被拍到自己当众面红耳赤，有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那个……我们去握手？”


    四人重新排成一列。小鱼走在最前面，依次和对面位置上的队员碰拳。


    他赢了比赛，但人还是很谦虚，对面坦克选手算得上是他的前辈，他碰拳时腰快要弯成九十度。


    然而走到汤圆面前时，小鱼的动作停住了。


    他咬紧了嘴唇，内心仿佛在天人交战，片刻后，很突兀地把手一收。


    汤圆的手就这么碰了个空，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现场的观众没怎么看清，然而直播平台里却是拍得一清二楚。


    【不碰拳？这么嚣张？】


    【太不尊重对手了吧】


    【不尊重对手？？？？你要不看看上个月对面那个byd在网上发的什么造谣视频再说话呢？】


    【小鱼干得漂亮！！就不能给这种人好脸色！！】


    【他选择不握手才是真正对得起他的队长，天使意对他有多好所有人有目共睹】


    接下来，轮到了宋蒙。


    宋蒙显然心里没有小鱼那么多道德感，经过汤圆面前时，他目不斜视地直接背着手过去了。


    下一个人是南知意。


    他在汤圆面前停住脚步，凝视着面前这个染着一头精神的黄发、今年刚满十九岁的少年。


    片刻后，轻飘飘地开口：“你真不该发那个视频的。”


    南知意走了，队伍最后的是游辛。汤圆已经不指望对方能给他好颜色了，果不其然，游辛颇为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他是一块粘在了舞台上的口香糖……身侧的手动也没动一下，直接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四个人里，没有一个伸手和他碰拳。


    汤圆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仿佛正度过了此生最艰难的时刻。


    而另一边，天使意队的四个人已经在舞台中间的领奖台前站定，各自伸出了一只手。


    “三，二，一，捧杯吧！我们的冠军！！”


    解说的声音在场馆里响彻，又一阵礼花落了下来，观众席里随之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南知意看到前排的观众有的正在抹眼泪，心想她们看起来比他激动多了。


    这时导播将镜头切换到了观众席的某个位置。“哦？看来我们今天的比赛还有特别嘉宾来袭——来自WD战队的辅助选手Pigeon！”


    南知意一愣，他回头望向了大屏幕，发现宋白羽出现在了上面，这会正兴奋地在座位前上蹿下跳。见导播给了他一个特写，他立刻举起了放在座位上的应援牌，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祝小意生日快乐！！！！”


    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除了宋白羽以外，硕硕、月球、陶星，甚至他高中时期的几个好朋友也都来了现场。他们这会都在冲着屏幕大喊大叫，手里挥舞着米白色的应援物，尽管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但眼角还是不可控制地湿润了。


    “是的，今天还是我们天使意选手22岁的生日！我想，这个冠军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解说欣慰地说道。


    这时导播又把镜头切给了坐在宋白羽身边的南葵女士，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她这会正背对着大屏幕，高举着手机，对着背后的舞台……自拍。


    “现在镜头给到的是天使意选手的妈妈！她今天也来到了我们聚星杯决赛的现场！呃，她好像正忙着拍抖音……”


    全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南知意也跟着无可奈何地笑了。这时不知是谁匆匆跑上台，往游辛手里塞了一个王冠形状的生日帽，游辛转身珍而重之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礼花纷扬落下，南知意面带微笑，迎着无数镜头和聚光灯，和队友们一起高高举起奖杯，心想今天真是他多灾多难的一年里，最美好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冠军到手啦～


    第48章


    把奖杯抱回休息室的任务最后落到了小鱼头上，他兴奋到满脸通红，一路上对奖杯简直爱不释手：“回头我们把它放在训练室里吧！！”


    “怎么说，今晚要不要聚个餐？”宋蒙提议，“我请客。”


    南知意低头看了眼手机，南葵女士给他发来了一张观众席上的大合照，外加一串小视频，视频里每个和她合拍的人都被套上了一个花开富贵的滤镜，面粉脸尖下巴外加两坨大腮红。


    他哭笑不得地抬头：“我妈妈今晚要给我过生日，不过我的有一些朋友也会来，有一部分是主播，还有一部分是同学。你们要一块来吗？”


    “可以啊。”宋蒙道，“人多越热闹嘛。”


    小鱼也跟着点点头。


    南知意满怀期望地看向游辛。


    游辛正在把脱下来的外套塞进包里，闻言，沉吟片刻：“我一会可能要和我哥吃个饭。”


    “赛后聚餐都不来？”宋蒙扬了扬眉毛，“不然把你哥也叫上一起？”


    “没事，不用了。下次吧。”游辛说，“下次我请客。反正大家随时都有空。”


    南知意怔了一两秒钟，心里略微有点失落。


    他觉得自己肯定把表情写在脸上了，因为他们在地下停车场分别的时候，他看见游辛突然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南知意不解地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显示他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yux：晚上回家单独给你过生日，可以吗？】-


    晚上的聚餐人数加起来居然有十来个，南葵女士出手阔绰，大手一挥带所有人去了千元价位的日料自助。


    一顿饭从八点吃到了晚上十一点，期间不知道是谁点了个大蛋糕进来，于是今日新晋冠军队长惨遭围攻。一直到离开餐厅，南知意的头发上还沾着奶油。


    南葵女士吃完饭后要回酒店休息，顺便把小鱼这个未成年和陶星给捎带走了。剩下的几人撺掇着要去唱k，南知意实在拗不过他们也跟着去了，中途抽空给游辛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今晚自己可能回得晚。


    “兄弟，你真的，太他妈的牛逼了。”宋白羽夸张地一只手搂住南知意的脖子，他其实没喝酒，但他故意歪七扭八地走，差点把南知意挤进绿化带里，“给哥们传授点指挥的秘诀呗？我这两天让人给干麻了，现在一开直播，弹幕全是让我来找你拜师的……”


    南知意伸手把他的头推到一边去：“少来捧杀我。”


    “不说就不说，别诋毁我的真心！”宋白羽又凑回到他跟前，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说。”


    “什么？”


    “因为你怕我学会了之后，回头拿去对付你家yux……诶诶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真错了！！”


    宋白羽吓得跑到他哥背后去躲着。这时他们同路的硕硕好奇道：“yux今晚怎么没来一起呢？”


    “他哥出差到这边来了，他们要见个面。”南知意替他解释道。


    “哦哦。”硕硕点点头，他感慨道，“说实话，我和他不太熟，之前见过一次，但当时没敢上去和他搭话。”


    “那个时候他好像刚上联赛不久吧？还被爆出来耍大牌什么的。”


    “耍大牌？”宋白羽好奇道，“有这事吗？”


    “你们都不记得了？难道我记忆错乱了？”硕硕掏出手机来搜，“没记错啊……就这个。有个记者说约了yux的赛后采访，结果到了时间人没来，工作人员过来说他身体不舒服，然后这记者在小号上吐槽这件事，结果被扒出来了。”


    “哦！”宋白羽一下子想起来了，“是不是还有好几次，比赛完了之后的群访他也没去参加？”


    “对对对，就这个。尤其是有几次CG不是输了吗，就有挺多人说他脾气大、耍大牌。”硕硕道，“然后那会我也不了解他，不敢去找他搭话，怕他给我凶一顿。”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宋白羽跳了起来，一副“这事我有发言权”的表情，“其实不是他耍大牌，是他有镜头恐惧症！！”


    “镜头恐惧症？”硕硕有点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真假？yux？”


    “真的，我哥给我说的。那时候他们还在一个队里呢。”宋白羽看了宋蒙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小游神有镜头恐惧症，不喜欢别人拍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时候控制不好好像还会，那个叫什么来着，焦虑发作？反正我看着还挺难受的。不过这两年他应该好多了，估计也被拍习惯了。”


    他耸了耸肩：“说实话，我要是他的话，长那么帅，游戏打那么牛逼，家里还有钱，别说什么恐惧症了，我走路上巴不得有一百万个人来拍我。”


    “所以他真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硕硕道，“我看网上好多人说他家里挺有钱的，什么不夺冠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南知意想了想：“算是吧。”


    “什么？你们居然都不知道吗？”


    原本在一旁和月球侃天说地的杨威突然插进了对话里。


    前不久他和周向文都在S市找了工作，一听说南知意居然要打线下比赛，两个人立刻买票过来看了决赛，顺便熟悉熟悉工作环境。


    “他哥，亲哥，是个大明星来着。”杨威用手比了个圆，“特别大的那种，叫什么来着……尤青？”


    “尤、青？之前去过解说台的那个尤青？”硕硕瞪圆了眼睛，“好像他俩长得还真的有一丁点像……难怪人家今晚不来和我们一起，要是大明星跟着来了，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不对啊。”这时月球冒出来一句，“那个尤青，当初请他上解说台，不是因为他加盟了CG的合伙人吗？他现在可是CG的小老板啊。”


    “也对啊，照这么说，当老板还能让自己亲弟受那种气？被一个经理卡合同？”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南知意，仿佛默认他知道真相似的。


    “嗯……”南知意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是他二哥。他们关系不好。今晚来看比赛的是他另一个哥哥。”


    月球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世子之争是吧？”


    大家也都笑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又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个能打车的地方。这期间月球追问他怎么认识的yux，于是他的两位好同学争当大漏勺三号，把他从前去打青训的事抖了出来，南知意不得已把讲过好几次的故事——被老徐找上参加青训，最后却不得已伤退——又讲了一遍。


    几人都听得有些出神。


    “太可惜了。”最后硕硕说，“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说……我估计每说一次，就有人追着问你一次为什么要退出吧？这要换成是我，我也不想说。”


    “能容我再八卦一句吗？”月球道，“你和yux关系那么好，又是同学又是青训队友的，后来怎么不见你们一起玩？我认识你这么好几年，看你天天追他比赛追CG比赛，真当你是追星呢。”


    南知意想了一会。


    “嗯……我猜，可能，他就是有点生我的气吧？”他说了个不算实话、又不算谎话的理由，“毕竟说好要一起走，最后还是……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包间里，游辛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对面坐着一个深蓝色polo衫的男人，这会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吃点菜呀。”游砚开口道，不穿他那身丑出天际、扣上外衣扣子都困难的商务着装时，他看起来总算有了点三十岁男人正常该有的气质。


    游辛：“不爱吃甜的。”


    “我这不是以为你要带你那小男朋友来嘛。以前你天天惦记着人家爱吃甜，恨不得家里做饭每道菜都撒一把糖。”游砚耸了耸肩，“没想到人家今天过生日，有亲妈现场坐镇，失策失策。”


    “……”游辛手中的勺子一顿，片刻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男朋友。”


    “怎么，还没追到啊？”游砚打趣道，“小青还说你们好事将近了，我还琢磨着爸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一把老骨头了，真怕又给他折腾进医院。”


    他对尤青的称呼让游辛一阵恶寒。


    “现在住在一起。”又过了一会，游辛状似无意道。


    “都同居上了？”游砚大惊失色，“还说没什么！！”


    “……只是朋友。”


    “你信这个还是信小青能当影帝？”


    “…………”


    游辛又开始用勺子扒拉自己面前的那个小碗。


    良久，蹦豆子似的冒出来一句：“我觉得他喜欢我。”


    “那不然呢？他不喜欢你能让你住进他家里去？”游砚简直要被他给逗笑了。


    游辛安静了一会。


    片刻后，开始列举：“至少他肯定喜欢我的脸。”


    游砚控制了好一会的面部表情，才没有让自己大笑出声：“……嗯，所以，然后呢？”


    “然后，”游辛停顿了一下，他放下了筷子，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桌面，“我不能逼他逼得太紧。”


    “他是一个非常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哪怕我觉得他还喜欢我，他不愿意开口，不愿意面对，我也不能逼他说些什么。”


    “刚见面的时候，倒是可以随便一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现在，现实中的距离拉近了，心理上的距离就必须先拉远。”


    “所以我正在控制我自己，和他保持距离。”游辛有条不紊地推论道，“我表现得略微弱势一点，他心理上会更放松，更愿意主动接近我。至少选择权要在他的手里。不然我猜，他没几天就会被我吓跑的。”


    他最后得出答案：“所以，还要再等等。”


    游砚现在不笑了。他面上的神情有点迷茫。


    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谈个恋爱，心里想这么多啊你？”


    游辛不置可否。


    游砚没忍住，扶了下自己的额头。


    “我倒是有个问题。”他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人家，干嘛不早点去找他呢？非要一直等到现在？”


    “…………”


    游辛沉默地注视着面前餐勺上惨白的反光。


    片刻后，轻声开口道：“因为最近我想通了一些事，也大概明白了他以前的一些想法。”


    “现在我觉得，和他做朋友也挺好的。”


    “只要还能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游辛回到家是晚上的十一点钟。


    他左手提着一个小蛋糕，右手开了灯，随手把蛋糕放在一旁，弯腰换鞋。


    鞋柜里摆着两双同样款式的拖鞋，一双是米白色的，一双是灰色的。游辛盯着它们看了一会，伸手把灰色的那双抽了出来。


    洗了个手，坐回到沙发上，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小意小意：我要晚点回来！】


    【小意小意：[图片]】


    图片里是一张大合照，奶油灰发色的人站在最前方举着手机，额发上粘了一缕真正的奶油。


    游辛又把这两条消息看了一遍，然后一翻身躺在了沙发上，合上双眼。


    一秒，两秒。


    黑暗蔓延开来。


    “你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职业这条路呢？”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结束，舞台上，聚光灯下，主持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除了喜欢这款游戏以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比如说，为了某一个人，我的意思是，受到了某个前辈的鼓励？”


    他握着话筒，很端正地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目光轻轻从台下扫过。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人，失落的、正在离席的；欢笑的、挥舞着手中彩色LED灯板的；冲着他大喊大叫的、盼望着他能看自己一眼的。他只看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他听不清他们说话。他看不见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唯一的那一个。


    “没有。”最后他说。


    游辛睁开了眼。


    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23：57。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发了会呆，然后动手开始拆茶几上的那个蛋糕礼盒。


    拆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密码锁开门的响动。


    游辛蓦地起身。他大步走过去，拉开门一看。


    “天，你吓我一大跳。”门口的人倒退一步，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看起来气喘吁吁的，头发被汗浸湿了，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我今天真是昏了头了，差点就忘了你说还要给我过生日！把那帮人丢下跑了，宋白羽差点揍我一顿……怎么样？我赶上了吗？”


    南知意摁亮手机屏幕，看清上面的数字后笑道：“赶上了！不枉我从一路跑回来，我还说可能会差那么一两分钟……”


    一抬头，发现面前的人有点发愣地看着自己，目光落在似乎是自己脸上某处地方，像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南知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干嘛啊？打比赛打傻了吗？”


    游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将视线从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唇上移开。


    “没什么。”他后退一步，给对方让出进来的空间，“我给你买了个蛋糕。小的。”


    “什么味道的？我看看。”南知意走到茶几前，端详了一下拆到一半的蛋糕，随即欢呼了一声，“巧克力！这个好！你不知道，今天晚上不知道是谁点了个榴莲冰淇淋蛋糕，上面有真榴莲，说实话有点缺德，我感觉走的时候房间里全是那个味……”


    他话音忽然一顿。因为游辛忽然凑到了他面前，朝他伸手。


    一时间，南知意感觉自己连眨眼的动作都僵硬了。但对方只是伸手在他头顶轻轻一捋，很快又退开，拿纸擦了擦手：“你头发上有奶油。”


    “哦？哦……”


    南知意有点磕巴地应了一句。


    游辛转身，继续拆那个蛋糕礼盒。


    “刚好赶上。”他把一根蜡烛插在了蛋糕正中央，“许个愿吧。”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蜡烛被点亮。


    “呃……”南知意盯着那一团小小的、跃动的火苗，其实他十八岁之后就没有这么正式地过过生日了，通常都只是简单地和朋友们庆祝一下。


    他闭上眼睛，郑重其事地许下心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另一旁，游辛重新打开了灯。


    “让我猜猜，”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南知意，“你不会许的是，今年我能拿世界冠军吧？”


    “什么？！”南知意大惊失色，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捂住他的嘴的表情，“你真猜到了也别说啊？愿望真说出来被老天爷听见就不灵了！！！”


    游辛站在原地笑了，笑意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玄关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阴影，他看着南知意，语气笃定得仿佛在陈述一道真理。


    “不会。”他说，“因为你的这个心愿不归上天管，归我。”


    “南知意，生日快乐。”


    第49章


    “你有想过，长大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


    南知意坐在书桌前，没穿鞋，两只脚光着踩在座椅上，一只手环抱住腿玩面前的电脑。


    游辛坐在他背后的床上，吃一碟南葵给他削的水果。


    现在南葵已经习惯了每个周末自己家里就会从一个儿子变成两个儿子的状况。南知意在“日记本事变”的第二天便迅速地向她坦白了，他的母亲没那么保守也没那么开放，花了足足一周时间才接受儿子的暗恋对象其实是个同性的事实。


    最后多亏了游辛亲自出马，从家里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叠尤青的签名周边（据他所说，这些东西本来是要当做垃圾处理的），一股脑地送给了南葵。


    尤青此人讨女性欢心很有一套手段，对于四十岁出头的女性群体同样不例外。


    南葵将签名分发给小姐妹们，在众人一声声的惊叹赞美中逐渐迷失了自我，回头就在家中宣布游辛是她素未谋面的第二个亲儿子，又是夸人长得周正又是夸家教好有礼貌的。


    “我没有想过。”


    “比如，继承家业什么的？”


    “不要。”游辛断然拒绝。


    “总得有一个想法吧！”南知意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回头看他，“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吗？”


    游辛想了想：“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


    南知意决定治治他的“恋爱脑”，他率先讲起了自己：“其实我一直想做游戏主播。不是那种很厉害的技术流派，就……想做点恶搞视频。”


    “为什么？”


    “因为大家看了会很开心嘛。”南知意笑道，“就比如，有个人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但是他看了我做的视频，一下子就变得很高兴了。如果能给别人带去快乐的话，我自己也就变得很开心了。”


    游辛张了张口，没说话。


    他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年，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你要记住，只有你得到了你爸爸的认可，你妈妈才能在家里有一席之地。你难道不想让爸爸妈妈在一起、重新团聚吗？”


    “你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有价值的人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事。”


    “你再这样下去，你永远都比不过你那两个哥哥！你看他们有多优秀，再看看你自己！你这样真的像话吗？”


    “妈妈真的好失望。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难道不明白吗？……”


    “……游辛？”


    游辛回过神来，发现南知意已经从书桌前离开了，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好难看。”南知意担忧地看着他，“不太舒服吗？我刚刚是不是不该问你这个……”


    距离那个秋夜，他在大街上偶遇对方的近一年时间后，南知意才从对方口中得知，那天他一个人蹲在大街上不是叛逆，也不是什么少爷脾气，而是生病了。


    游辛的焦虑症处在一种微妙的，严重与不严重的边缘。这类心理疾病很难治愈，医生曾表明可以通过吃药控制，但是他坚持要自己对抗。


    对方无可奈何，只能要求他尽量少处在容易触发的模式之下，其中特别要求他尽量远离原先的环境，即他那个过分压抑、扭曲的家庭。


    自从得知这件事之后，南知意就在这个问题上变得有点疑神疑鬼。游辛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快把自己当成玻璃人了。


    “我没事。”他说，“刚才有点走神，想别的事去了。”


    南知意在他身边坐下，先是抱了抱他，然后退开一点，抬头认真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眨了眨眼睛。南知意的眼睛是那种很圆润的形状，亮晶晶的，不管他以什么表情看着你，总能给人一种他正无比关心着你的感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运转的空调在发出“哒哒”的响动。良久，南知意鼓起勇气一般，慢慢地凑上去，吻了面前人的嘴唇。


    事后回想起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对方，本意是浅尝辄止，权当作亲昵的安抚。然而刚流露出一点后退的意图，游辛便不依不饶地贴了过来，一只手捧上他的脸侧，又移到后颈，用力将他压向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索取氧气那般回吻着他。


    分开的时候南知意的脸已经红透了。他捂着脸倒在床上，好半天才把手挪开：“你……你感觉好点了吗？”


    游辛跟着他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两个人离得很近，面对面的时候鼻尖快要贴在一起。


    “为什么不试试呢？”他问。


    南知意愣了愣：“试……什么？”


    “游戏主播。”游辛轻声道，“你做的话，肯定有很多人会喜欢你的。”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啊。”南知意笑道，“我还没想好呢，只是随口一说……要学的东西还能多呢。”


    他仰躺着，伸出一只手，开始掰自己的手指：“你要学会剪视频，和观众互动，设计直播，让你的内容独一无二……”


    “我们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游辛说。


    “从……哪里开始？”南知意冥思苦想，“起名字吗？”


    片刻后，南知意坐在电脑前，看游辛一锤定音地把他其中一个不在天梯榜上的账号ID改成了“AngelYi”。


    起好了直播用的“花名”，游辛又撺掇他注册了一个Stars账号。完成了一系列手续之后，南知意莫名其妙地开启了人生第一场直播。


    两个人自娱自乐地播了快四个小时，玩ROE里一个娱乐模式【恐怖屋】，中途游辛一直假装自己的角色是鬼跳出来吓唬他。


    待到直播结束，回头一看平均观众数量，3人/小时。


    游辛装模作样地夸奖他：“第一次直播，很不错了。”


    南知意很无奈：“你别嘲笑我了。”


    “我没有笑你。”游辛说，“我……”


    他话音突然一停，盯着自己的屏幕。


    南知意瞥见那上面是ROE里好友聊天的界面。他凑过去看：“怎么……”


    话音也跟着一停。


    【CG.Xu：你好，我是CG俱乐部青训经理老徐，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排位表现。想问问你有兴趣加入我们CG青训营吗？我的联系方式：xxxxxx】


    南知意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他之前也私聊过我。”他说，“我觉得他是骗子，就把他拉黑删除了。”-


    南知意和游辛站在高铁站的大厅里，一人身边一个大行李箱。


    “真的是疯了……”南知意盯着周围汹涌的人潮，喃喃地说。


    在弄清楚老徐不是骗子、而是真正的职业俱乐部青训经理之后，两个人几乎是头脑发热下做出的决定：去线下的CG青训基地看看，不行就再回来。


    按照老徐的说法，用不着两个月，两天时间，他就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天赋。


    如果他们觉得不适应，两个月后开学的时间到了，他们照样可以回去上学。


    游辛在这件事上的热情比南知意要高，却始终犹豫不决。令他犹豫的原因显然不是学业。南知意很少见他如此对一件事抱有热情，他想起心理医生的话，“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做”，于是主动提出可以陪他一起去线下。


    双方家长对此事的态度截然不同。南母很是放养地表示“你现在大了，想做什么事就自己去做吧，只要别突然死外面了就行”，而据游辛所说，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对方直接断了他所有的生活来源，狠到连网络支付都直接给他冻结了。


    “他以为我离开他就会死。”游辛漠然道，手里捏着一张南知意帮他买的车票。


    南知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


    “哦，没什么。”南知意收起笑意，他刚才又想起了那个打职业跨越阶级的笑话，“该检票了。”


    老徐对他们还挺重视，大热天亲自来高铁站接人。南知意遥遥地认出了人群中那个锃亮的地中海，兴高采烈地和对方打招呼：“徐哥你好，我是South0412！”


    South是他用来爬天梯榜的秘密小号。


    “小意是吧？”老徐对他报以微笑，目光接着落到他身边的游辛身上。


    南知意连忙介绍：“这是游……North啦，另一个。他有点怕生。”


    自从确定关系以后，游辛便执意要将两个人的ID改成对称的情侣名，也不管North这个ID和自己的名字到底有没有关系。


    “哦？怕生啊，怕生没事。是玩主C的吧？”他问游辛，后者点了点头，“那更没关系了，能及时和队友沟通、平时听指挥话就行。”


    老徐一脚油把两人拉到了位于郊区的CG青训基地。


    一路上他都频频抬头，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人，面上露出某种很是满意的表情。


    下车后他告诉南知意：“要是你们稍微打得好点，以后打上联赛了，肯定很多队伍争着要你们。”


    南知意心说这还没进基地大门就画上大饼了：“为什么？”


    老徐拍拍自己的脸：“长得好看啊！先天的优势！联盟可最爱捧脸蛋好看的新人了，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但凡成绩稍微好点，代言能拿到你们手软！”


    “哇。”南知意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这时候始终没吭声的游辛忽然冒出一句：“很多队伍？”


    老徐一时间没听明白他在问什么，紧接着游辛又问道：“不能在同一个队伍里吗？”


    “呃……这个嘛。一般来说，很难。”老徐斟酌着措辞，努力不打击面前这个十六岁少年美好的幻想，“很少有队伍会把C辅同时换成新人的，一般只换其中一个。打包买呢也不是没有，但那是明星选手的特权了。‘你想买我，可以，但你得把我兄弟也给捎上，否则没得谈。’”


    游辛听懂了：“所以只要打出名气就行。”


    “你小子！”老徐失笑，他指着游辛对南知意道，“看到没，刚来这的小朋友全都一个样，感觉自己能拳打milk、脚踢nova，尾巴能翘到天上去，然后没两天就开始哭爹喊娘了——你在我见过的里面算稳重的了。”


    几人到基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老徐给了他俩一个别开生面的见面礼：训练赛。


    游辛和南知意被分别塞到了两个队伍的空缺里，赶鸭子上架地打了两把训练赛。游辛的那两场先打，等他打完的时候，站在后面的老徐眼神已经明显不对劲了。


    “喂？杨哥啊，是我是我，我老徐。”南知意听到他悄摸出了门，在走廊里和别人打电话，“是这样，我今天招到个特别好的苗子，对，今天刚来……回头录像发你，不骗你，真和别人不一样……”


    主C和辅助是差异性很大的两个位置，直到第二周，老徐才发现了另一个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但凡South0412在某支训练赛队伍里，那支队伍当天的训练赛成绩必然十分华丽。


    而若是South和North在同一支队伍里，当天的基地厕所里会随机刷新一个或几个道心破碎抱头痛哭的小队员。


    “他的游戏思路特别清晰。”青训教练告诉老徐说，“算是天赋的一种吧，你让他讲到底怎么想的，分一二三点，他其实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一种天生的直觉。”


    这话听得老徐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心道自己可真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到时候把这对选手打包往联赛里一送，那已经不止是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了，那是两座冠军奖杯、两棵巨大的摇钱树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现实很快给了老徐当头一棒。


    120风风火火地冲进CG基地，再一路鸣笛开进最近的人民医院。


    “急性发作……”老徐站在科室里，身边坐着疼得满头是汗的南知意，他看着面前拿着片子的主治医师，木然地听着，“可以手术。我当然更建议手术。当然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但是不排除反复发作，有肌肉萎缩的可能性……”


    把人送回病房，老徐转身进了吸烟室。两根烟见底，他摸着头顶告诉自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该面对的就要勇敢去面对。


    转身回了病房，却在门口听见另一个熟悉、几乎称得上是漠然的嗓音。


    “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现在是十分之十了。


    老徐摸着心口，简直两眼一黑。


    天底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居然还觉得自己吃到了两顿。


    ——这哪是两座冠军奖杯、两棵摇钱树，这分明就是两个小祖宗！活阎王！！看他日子过的太顺心结伴折磨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老徐先别急着哭，后面还有更想哭的时候[鸽子]


    回忆杀一般都比较短，一两章就结束了这样～


    第50章


    南知意半躺在病床上，缠着护腕的右手垂在身侧。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不希望自己眼下躺在这里，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特别是他面前还站着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游辛站在他的病房里，脸上惯常的没有表情。但南知意目光下移，注意到他裤子的膝盖部分有灰。他用眼神向对方抛出疑问。


    结果游辛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他说。


    那就是有什么了。


    “你该不会摔到了吧？”南知意试探性地发问。


    游辛抿了抿嘴唇：“我结束训练赛出来，过来找你。他们说你不在，有人说你被送到救护车上去了，我就跑到基地外面去打车。路上跑得有点急。”


    太着急，就摔了一跤。


    “那是徐哥太小题大做了。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南知意蹙着眉头，“我给你发消息了让你不用过来，你看到了吗？”


    “没来得及看。”


    “……你把裤子挽起来我看看。”


    游辛不轻不重地把裤脚挽起来，露出膝盖处一大片密密麻麻、满是血点子的擦伤，堪称触目惊心。


    南知意看得心头一跳：“你等等，别乱动，我去找护士问有没有碘酒……”


    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然而游辛靠了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没有受伤的手的那一侧——把他又按回了病床上，力道轻柔而不容拒绝。


    “我没事。”游辛说，“我想单独陪你一会。”


    他在南知意腿边的床沿上坐下了。


    沉默。许久，南知意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游辛抬眼，他以一种近乎真挚的口吻发问，就好像他真的毫不知晓问题的答案一般。


    南知意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哪怕再难开口。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他把头靠在游辛肩上，举起自己缠着护腕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详：“我可能……嗯，没有办法陪你去打比赛了。”


    “我以为是小问题，我真是笨死了。”他每说一个字，都如同有尖刀在心上剜下一块，“医生建议手术，说术后也不能太高强度用手，否则还有复发的可能性。我……”


    南知意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游辛过了一会才开口，他的声音奇异的平静，平静到有那么一瞬间，南知意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了几秒钟。


    也许是长大了。南知意对自己说。这两个月的经历让他更加成熟、不再那么的无理取闹了。


    一时间他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愧疚。毕竟先食言的人是自己。是自己说会陪他一直走下去的。


    “你打算手术吗？”


    “我听医生的好了。”


    “嗯，时间大概是多久？”


    平静到几近不安。


    “我不知道……”南知意停顿了一下，“我妈妈让我回去做，她方便照顾我。”


    “嗯。”游辛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口吻，“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后天？我先订票吧。”


    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来了。


    南知意身形僵住，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游辛……”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不想听。”游辛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在乎。”


    “什么叫……？”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通过了就留下，没通过就回家。暑假还没过呢。”游辛果真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好了。”


    南知意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你明明知道当初说好了的不是这样！”


    “那说好了的是什么样？”


    “你……”南知意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放软了声音，想要说服对方，“当初徐哥不是告诉过你吗，就算我没有错过明天的最终赛，我们最后也很难在一个队伍里。难道不用当对手了比当对手还要难让你接受吗？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别把自己的人生当成儿戏。”


    “那不一样。总会有在一起的时候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游辛甚至点了点头：“我说过了，我已经想好了。”


    没有回旋的余地。


    又是沉默。


    忽然间，南知意从病床上翻身下来，站在原地。


    “你难道就甘心这么退出？放弃两个月所有的成绩？你忘了是你告诉我，你说你想有所作为，你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不想以后别人提到你的时候，都叫你‘某某人的弟弟’？”


    他的胸口起伏着：“现在你说，你因为我不去了，所以你也不去了？你真的……太幼稚了。你这样，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游辛垂着眼睛，没有开口。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一滴眼泪。


    游辛猛然抬头。他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泛红的眼睛。


    “你不能这么对我。”南知意哽咽地对他说，“你可以放弃，真的，只要是你自己真的不想再继续了。我没有权力要求你非要继续下去。但不能是因为我。不可以。”


    “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游辛。你不是我人生里的附属品。我也不是你的。”


    游辛的表情很明显地动摇了，他看着南知意的眼泪，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擦，却被偏头躲开。于是恐慌在他眼中加剧。


    静默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几近窒息。最后游辛开口了。


    他问：“那，你会来看我的比赛吗？”


    南知意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只要你在，我都会看。”


    良久，游辛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南知意，把头侧靠在他肩上。这一次南知意没有躲开他。


    南知意把手放在他后背，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你会觉得遗憾吗？”他听见游辛闷闷出声，这般问他。


    这个问题几乎将南知意问住了。


    他呆滞了一两秒钟，最后说：“我不知道。”-


    南知意的手术赶在八月底进行，术后住院一周，又在家休养了一周，最终赶上了开学。


    同年的十一月份，游辛被从青训提拔到了二队，以ID“Yux”登上次级联赛，成为了roeCN里备受关注的新星。


    传言说，CG的冠军主C、元老级别的选手Nova将在次年年底退役，而yux是CG钦定的他的接班人。


    CG.Y.Yux的首秀定在11月14日这一天。


    “今晚不是有课吗？你怎么要出门？”室友见南知意没背书包，反而背了他平时出行的包，不由得好奇道。


    南知意笑笑：“我找了代课的。”


    “平时没见你代课，怎么快期末了代起来了还？”


    “我要去见个朋友。”南知意神秘道，没有多说。


    等南知意出了寝室门，室友指着他离开的背影，笃定地对另一个室友说：“你信不信，这小子绝对是去见女朋友的。亏得他还不承认！！”


    南知意宿舍里的人都认定了他偷偷在外面搞了个对象，且瞒着他们所有人——只不过他这个对象实在神秘，几乎从不露面，而南知意也完全不像其他男生一样，谈个恋爱天天外放语音、恨不得闹得世人皆知。


    只有偶然的一次，有一个人瞥见了那个人的照片，虽然只是一张背影。


    “一个头发又长又短的女生。前面短，后面长，短头发那块是卷的。看着还挺有个性。”他绘声绘色地对其他人描述道，“说实话，看不出来他喜欢这个类型。”


    南知意从学校搭地铁到比赛场馆。


    这天的比赛下午五点开始，他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场。次级联赛的现场很冷清，场馆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十个人，更没有发放应援物的地方。于是他决定下次来的时候自己带上一块应援板。


    那天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完了一整场BO3，CG.Y二比零战胜对手，yux拿下两个mvp。


    然而到采访环节时却出了意外，原定上台采访的yux迟迟没有露面。最后换上了他的另一个队友。


    南知意心里一紧。他几乎想也没想地离席，绕路去了场馆后台。


    进门的时候他被人拦下了，于是他很急切地说“我是yux的朋友”，这时旁边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发现是老徐。


    老徐把他带到了场馆的紧急医疗间里：“他说自己想一个人在里面待会。”


    南知意推开了门。


    游辛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头上扣着一个棒球帽，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队服。他抱着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听见开门的动静也一动不动。


    南知意叫了他一声：“游辛？”


    游辛动作一僵，片刻后他缓缓抬头。


    “你怎么过来了？”


    “你没事吧？”南知意快步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游辛的手心里汗涔涔的，全是冷汗。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游辛轻轻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太舒服。”


    南知意想了起来，比赛结束的时候，导播一直在给发挥最出色的mvp选手特写，导致那个巨大的摄像机一直在对着游辛拍。


    游辛的心理医生明确说过“镜头”很大概率是触发焦虑的源头之一，可一旦成为职业选手，面对镜头是必须经历的一个环节。


    他抱了抱对方：“慢慢适应，会好的。别太苛求自己。”


    游辛在他的怀抱里“嗯”了一声。


    靠得近了，南知意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点浅淡的烟草味：“……你抽烟了吗？”


    “本来想试试有没有用。”停顿了一会，游辛开口道，“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两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很快游辛的呼吸便不那么局促了。


    他微微退开一点，接着抓起南知意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详。


    两个多月过去，伤口已经很好的愈合了，灯光的映照下，只能看见一条淡淡的疤痕。


    游辛抓着他的手半天不说话，片刻后，忽然低下头去，在那道白色的伤疤上很轻地印下一个吻。


    至此还不罢休，又小心地避开伤疤，将亲吻蔓延到了手腕的别处。


    这时门口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仿佛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推开门进来。南知意顿时变得无比紧张，又难以将手抽回，一时间膝弯发软得快要站不住，只能发出气声的抗议：“别……”


    良久，游辛总算放开了他。他抬头看向南知意，眉眼里带了点捉弄似的笑意。


    “我在台上的时候看到你了。”他说，“你坐在第一排。”


    南知意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嘴唇抿了起来：“我……说了我会来的。”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学校里没有很忙。就是快考试了，好烦人。”南知意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最近做了点视频，发到Stars上了，反响居然还不错，有十万播放。你看评论区，这些人居然说他们要暗杀我……”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给游辛看自己的Stars后台。


    “你新注册了一个号？”游辛看着“天使意”这个ID。他们之前直播用的那个小号ID是一团乱码。


    “对，之前那个账号我记不得密码了，怎么都找不回来。”南知意说。


    他坐了下来，陪着对方看了一会他的评论区，游辛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多了。于是南知意那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要出去吗？”


    “好。”


    游辛执意要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松开。


    “小意。”游辛忽然叫住了他。


    他没头没脑地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今天来看了比赛……你会觉得，有点遗憾吗？”


    南知意一愣。


    他认真回想了自己这几个月来的一切，离开了曾经梦想过的职业舞台，离开了冠军的梦想，离开了想要并肩作战的那个人。


    但同时他又得到了许多，他去了学校，同学们对他很好，学校里开心多过烦恼，他甚至可以抽空做自己想做的视频。


    最后他笑了笑：“其实还好啦，没什么好遗憾的。”


    顿了顿，又说：“我只是……”


    只是遗憾，最后没能和你站在一起。


    南知意垂下眼睫。


    片刻后，重新绽开一个笑容，伸出手抱住了他：“别太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小段回忆杀结束了，继续甜甜甜吧[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