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除了顾曜之外其他人都出场了 毕……
柳星砚却在看见那几幅画的时候, 毫无征兆地落了泪。
画里,他牵着他的狗,一人一狗走在长长的巷子里。
黑色的大狗嘴里叼着一只黄色的玫瑰, 他的主人笑着弯腰,想要接过这朵美丽的花。
柳月阑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了一跳, 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柳星砚哽咽着说:“柳月阑, 你这人,真的很讨人厌,你知不知道?”
他指着那张画,带着哭腔说:“你总觉得我不记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记得,我都记得。你说等你考上大学,就带我出去玩。”
他一边哭,一边将这些画好好卷起, 继续说道:“我都记得,我都记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去吗?”
柳月阑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因为我不想,”柳星砚轻声说, “我不想一直缀在你身后,不想一直拖累着你——我一直在学着不依赖你,自己生活。”
柳月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得胸口胀痛。
他轻轻地说:“……说这些。”
该送的东西送出去了,该托付的东西也托付出去了。柳月阑没再久待, 打算回去了。
……本来打算一起吃个晚饭的, 毕竟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但是,那男的,没做他的饭。
柳月阑:“……你这狗真够小心眼的。”
柳星砚擦了擦眼泪, 也觉得好笑:“你们俩真是……”
他送柳月阑下楼,顺便带他看看这个小区。
柳月阑左右看看,说:“很不错啊柳星砚,可以可以。”
柳星砚嘿嘿一笑。
两个人在小区里慢慢地走着,很难得有这样不吵架的时候。
安静了一会儿后,柳星砚轻声开口,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月阑,你还记得……她吗?”
柳月阑一愣,条件反射地想要问“谁啊”,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他居然懂了,他知道柳星砚在问什么了。
“不记得。”柳月阑说着还觉得有点好笑,“她走时我才多大,怎么可能记得。怎么,你见到她了?”
柳星砚慢慢地摇着头,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啦。她带着她女儿,那个孩子……长得很像你。”
柳星砚浅浅地笑着,抬头看了看弟弟:“我就觉得,那大概是她。”
柳月阑回想着那孩子的模样,说:“那大概就是了——很难再找到那么像的人了吧!那孩子姓蔡,具体叫什么,我真记不得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哎,不对,你觉得她像我?”
“像啊!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柳月阑哑然。
他没再追问这个问题,又说:“怎么会突然见到她们?这照海市这么小吗?”
柳星砚说:“那孩子……小蔡,来报我们医院的研究生。”
实在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
小蔡想报的是外科的方向,柳星砚在眼科工作,怎么看都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子方向。
巧就巧在,那段日子正逢春节,眼科收了好几个放烟花被炸伤眼睛的病人,其中一位病人情况危急,叫了外科会诊。
前来会诊的那位医生,正是小蔡打算报的导师。
那位医生太忙了,只抽出下班后的一点点时间见了她一面,就在会诊的病房外。
听说了这些后,柳月阑终于知道,那段时间顾曜忽然提起小蔡是为了什么。
不过,顾曜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小蔡和柳星砚会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柳月阑又问:“小蔡见到你了吗?”
“应该没有。”柳星砚回想着那时的场景,笑着说,“她太紧张了,走路都同手同脚了,估计是不会注意到旁人的。”
柳月阑也笑:“还是个小孩子啊。”
柳星砚又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柳月阑不怎么在意地说:“挺久以前在马路上见过一次——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想想,大概有10年了吧。”
他笑了笑,说:“那会儿还在上学呢。”
他走得快,比柳星砚靠前大约半个身位。
他没有看到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身后的人短暂地停顿了脚步。
自然也没有看到那人脸上的震惊和若有所思,以及……慢慢红了的眼眶。
走出几步之后,柳星砚小跑着跟了上来。
但柳月阑没让他再继续送:“上楼吧,我回去了。”
柳星砚说“好”。
于是,柳月阑便离开了。
夜色浓重,他的身影迅速淹没在黑暗之中。
他走得潇洒,也没再回头看看身后的人。
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柳星砚在原地站着,看了他很久很久。
经历了临风的事情后,柳月阑想开了很多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竟然有了一种看淡生死的洒脱。
他不再去纠结那些沉重的过往,今天再次提起小蔡,也是真的心如止水,再无半点波澜了。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柳星砚又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
这第一件事,就算是很顺利地了结了,
然而第二件事,却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
柳月阑打给顾曜的电话,和发给他的消息,始终没有回复。
顾曜忙起来顾不得这些,也正常,但……一连三天都顾不上,这就有点……
这三天里,柳月阑还给顾曜的其他号码拨过电话,也没有接通。
他甚至还思考过,难道顾曜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转了性,不再想和他纠缠,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但这个想法刚冒头,他便神奇地收到了顾曜的回复——这人什么都没说,只甩来两个微信名片。
这意思很明显,是让他自己去联系。
柳月阑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名片。
找正在分手中的前男友帮忙,对方甩过来两个名片,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毕竟是“前”男友,毕竟是“分手中”。
于是柳月阑便按下心里的异样情绪,思考着如何和那两人沟通。
还没来得及找那两个人,柳月阑先被别人找上了。
也是个半生不熟的人——温霁川。
温霁川约他在某个咖啡店见面。
柳月阑没拒绝——他也想知道工作室的近况。
咖啡店里没什么人,柳月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人。
温霁川穿着一套灰色的运动装,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看着真不像是美术馆的投资人。
温霁川也看到了他,连忙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笑得眉眼弯弯。
“柳太太,终于网友奔现了。”他说。
柳月阑摆了摆手:“老板,别说这些虚的。”
温霁川说:“那你也别叫我老板啊。”
寒暄了几句后,温霁川主动说起了工作室的现状。
柳月阑先前不知道,一听才知道——他们那个手游,变了天了。
说是先前的主策划因为内斗被踢走了,新上任的策划团队推翻了先前很多设定。
吃书是他们这种剧情类手游的大忌,短短几月,流水骤减。
温霁川说:“我提前听说了这件事,便私下里挨个和你工作室的员工商量,问他们想不想跳槽。”
他细细解释说:“你这个工作室,在业内实在有名。就算你没在,其他人一样能找到好工作,但大家分散开,工作室的招牌就垮了——你们和这个牌子,是相辅相成的。你们一位位原画老师成就了这个招牌,这个招牌也给你们镀了金。”
柳月阑捏了一个非常感动且感激的表情,追问道:“那他们去哪儿了?”
温霁川微笑回答:“在我那里啊。”
柳月阑又问:“老板,那我游内斗这事,你又是怎么提前得知的呢?”
温霁川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道:“我自然有我的途径。”
柳月阑当然知道他有他的途径——温霁川这样的天龙人,柳月阑见得太多了,从这人说第一句话开始,柳月阑就能摸清楚他大概是个什么性格。
……没办法,谁让他和顾曜生活了那么多年呢。如果这点本领都没学会,他这个恋爱也真是白谈了。
柳月阑学着他的样子,也端起咖啡杯浅浅抿了一口,还捏了个差不多弧度的微笑:“我游有你的内奸啊。”
他并不太满意温霁川的做法,但又不得不认可他的做法。两种矛盾的心情扭在一起,让柳月阑产生了一种有点憋屈的烦闷感。
温霁川叹了口气,不知真心多少地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商业竞争,无可奈何。柳太太,虽然手段不光彩,但你的工作室,我有好好帮你照顾啊。”
柳月阑笑笑:“那谢谢你啊,温老板。”
温霁川说:“不管真心还是客气,你的感谢我收下了。”
之后,又随便聊了些别的。
温霁川问起柳月阑之后的安排:“柳太太,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呢?”
柳月阑走得突然,连卖工作室这种大事都没有亲自出面,靠几条微信消息就打发了,想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但温霁川不问,也不催,话语里的重点,只落在他什么时候回来——当然了,这个中原因,想来温霁川也有知道和了解的途径。
柳月阑忽然想起之前和临风说过的那段绕口令一样的话。
普通人,正常人。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温霁川——
既不是普通人,也不太像正常人。
柳月阑没有细说,回答了一句看上去有点哲理的废话:“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来。”
*
喝过咖啡后,温霁川请他吃了晚饭。之后,两人便各自回家了。
柳月阑没开车——他的驾驶证找不到了。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他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跟那两个微信名片沟通。
他远远地看到楼栋门口站着一个身材极高大的男人。
男人背影很熟悉,柳月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走近了,那人听到脚步声谨慎地回过头来,柳月阑才终于认出他。
“……卫枫?!”柳月阑惊道,“你、你……你怎么了?!”
卫枫浅浅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月阑,我还以为你没在。”
许久不见,卫枫消瘦许多,眼窝深深凹陷,脸上也清瘦了不少。
脸色很不好看,惨白着一张脸。
从前像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人,此刻穿着一身黑色长袖站在面前,竟然带着几分浓郁的病气。
柳月阑慌道:“卫枫,你还好吗?上来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
第62章 62 左手无名指上孤零零的,常年佩戴……
坐电梯上楼时, 柳月阑忽然想起来了。
先前还在瑞典的时候,顾曜也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那时顾曜说,是忙IPO的事情, 忙得累病了。
还提过一句,卫枫也病了。
柳月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俩人都是铁打的身体素质, 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他俩生过病。
但他当时太混乱了, 没想那么多。现在空下来了,柳月阑终于发现了最诡异的一件事。
卫枫……不是消失很久了吗?
他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惹到了顾曜,早就被顾曜踢开了。
现在怎么会……
柳月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电梯到了。
柳月阑先一步出了电梯开了门, 卫枫跟在身后,高大的背影将他整个拢住。
卫枫说:“我前阵子去看我爸,待了很久,最近才回来。本来说来看看你, 但是……”
卫枫伸手帮他推开门,继续说道:“到楼下又不想上来了,本来想走, 没想到正好撞上你回家。”
柳月阑动作一顿:“卫伯还好吗?”
卫枫:“挺好的。”
卫枫跟在后面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又问柳月阑:“你呢?最近还好吗?”
柳月阑淡淡地说:“就那样。”
卫枫沉吟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说出的话让人诧异:“月阑, 如果你想远离顾曜, 我可以帮你。”
他琢磨了几秒钟,又补充道:“或许不能帮你躲一辈子,但把你藏一段时间, 是没有问题的。”
柳月阑好笑道:“不需要。我不过这种生活。”
“也是。”卫枫点点头,又说,“别的事情也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不知道怎么形容,今天的卫枫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和往日的卫枫都不太一样。
柳月阑说不上来。
他给卫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说:“说说吧,卫枫,到底是怎么了?”
卫枫无奈地笑了,说:“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到了之后照了一眼楼下的玻璃才反应过来。当时我就想走,结果就听见你回来了。”
病了太久,卫枫自己都习惯了这副略带病气的模样。
柳月阑闭了闭眼睛,声音低而颤抖:“出事了吗?”
卫枫没说话。
柳月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上手去脱他的衣服。
卫枫下意识地躲避开:“哎——”
柳月阑冷淡地说:“不说,那就让我自己看。”
卫枫无奈道:“你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上面还是下面?”柳月阑不依不饶,“是你自己脱下来让我看,还是我来脱?”
卫枫有时也真是拿柳月阑没辙。
他卷起右边的袖子,露出上臂一道狰狞的贯穿伤,只给柳月阑看了一下就把袖子重新放了下来,道:“这里。还有一处在小腹,你就别看了。”
那伤口像是才拆了纱布没多久,还残留着一点受过伤的狰狞痕迹。
柳月阑手指微微发着抖,颤声问道:“……他呢?”
卫枫沉默了几分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背上,伤到肺了。”
柳月阑眼眶泛红,喃喃说道:“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他……我说怎么……”
卫枫微微皱眉:“找他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
柳月阑却根本无心回答他的问题。
他想明白了,他终于把这些事情都串起来了。
顾曜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赶来瑞典的路上受了伤。
他在途中简单处理了伤口,但他伤得厉害,伤口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反反复复地发着烧。
他在瑞典没有多待,匆匆地来,匆匆地离开,还编了个慌,说自己是因为工作太忙,累得生病了。
回来之后着急养伤,又担心柳月阑随时回来会发现,这才终于搬出了36号。
至于前阵子,应该是没有养好伤,又恶化了,在医院里,没有时间处理别的事情,就连手机都交给了别人。
哦,手机,消息。对了,柳月阑又想明白了,那两个微信名片,想来应该是顾曜的秘书,那位姓林的秘书,用顾曜的手机发送的。所以语气才会那么冰冷,所以才会只甩来两个名片。
但这些,这些事都……都不是最重要的。
柳月阑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其他的念头都渐渐隐去,他只在意一件事。
……他连手机都不看,到底是……严重到什么程度。
这时,卫枫淡淡开口:“他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说着,他又有些无语:“……但你还是知道了。”
柳月阑慢慢地扶着沙发坐下,轻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医院吗?”
卫枫说:“应该出院了,我也不太清楚。”
柳月阑闭了闭眼睛,声音也哑了:“……是谁?怎么回事?”
卫枫:“其实不是什么太危险的情况,原本根本不会受伤的——至于最后为什么弄得这么严重,月阑,你还是直接问他吧。”
说完这句话,卫枫本来起身准备离开了。
但柳月阑不让。
他按着大门,微微垂着头,既不看卫枫,也不让他离开。
柳月阑只说:“原因。我要听具体原因。”
卫枫拗不过他,也知道随便编个理由是糊弄不了他的。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柳月阑通红的双眼,才终于开了口。
“其实……这件事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遇到个仇人,五六个人吧,带着枪。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跟顾曜已经离开了,结果……”
卫枫看了一眼柳月阑,低声说:“他戒指掉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不是他的戒指,是……你的。他身上带着你的戒指,撤离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他回去找,没想到有个人清醒过来了,就……我听到枪响,又进去找他。戒指那么小,太难找了,我们两个找了半天,就又受了点伤。”
戒指,戒指……
柳月阑记得,他离开之前,在车里和顾曜大吵一架,把戒指扔在了车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左手无名指上孤零零的,常年佩戴戒指而留下的一小圈痕迹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卫枫不知何时离开了,36号空荡荡的,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柳月阑一人。
手机在这时忽然响了,柳月阑僵硬地起身去拿,还没看到是谁发来的消息,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是顾曜。
他发来两条消息。
【联系到了吗?】
【我来帮你联系吧。】
柳月阑把这两条消息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他的手指就悬在屏幕上,输入框一次又一次地弹出,又被他按掉。
……过了大约半小时,柳月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出门。
等待网约车的期间,柳月阑思考了许久,顾曜现在住在哪里。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终于决定了终点。
他决定去他们最开始同居时,短暂住过的那个住处。
高级小区保卫严格,门口的保安见到他却不怎么惊讶。
这么多年没住过这里,那保安竟然还记得他:“月阑少爷,晚上好!”
柳月阑扯了个笑容冲他点头,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总也记不住顾曜那些住处的楼栋和门牌号,可走进这个小区时,他依然能凭借习惯找到那一间屋子。
顾曜没换门锁密码,柳月阑的拇指贴上去,指纹锁便打开了。
沙沙的一声声响,声音很轻。
柳月阑推开房门,屋里亮着灯。
顾曜的声音从有点遥远的地方传来:“来了啊。”
柳月阑怔愣着进了门。
顾曜其实是有些恋旧的人,家里的摆设,除非是真的坏了,不然他很少主动去更换。
就好像这间住处,闲置了这么些年,房间的布局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就连挂在门口的月亮玩偶都还在。
那是柳月阑在美院读书时随手买的一个小东西,顾曜看到了觉得可爱,就随手挂在了门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玩偶已经洗掉了色,只是形状维持得还不错,弯弯的一个圆弧紧贴着门把手,像是很眷恋地依偎着那里。
顾曜正在厨房里熬汤,闻味道像是在熬花胶。
几分钟后他关了火,洗干净手后从厨房出来。
他倚着厨房门,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体两侧,笑着说:“阿Fin给我打电话,说没藏住,露馅了,我就猜你会过来。”
他穿着一身奶茶色的家居服,身体大约还没好利索,穿的还是长袖长裤。
头发没吹造型,很柔软地搭在额前,掩住了往日常有的那副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脸色看着好一些了,只是瘦了很多,比在瑞典的时候更瘦了。
大概是见柳月阑始终没说话,顾曜又开口解释道:“我那个秘书,姓林,你有印象吗?平时帮我处理工作上的事。人很有能力,做事很麻利,就是情商太低。”
说着,他没绷住,都气笑了:“我醒了之后看见他拿我手机回的消息,差点又气晕了。”
说罢,他站直身体,慢慢朝柳月阑走来:“那两件事,联系了吗?还没联系的话,还是我帮你吧。”
他又用拇指指了指厨房:“花胶鸡,刚熬好,你来得正好,陪我吃个宵夜吧。”——
作者有话说:顾曜满心欢喜以为阑阑来找他和好的[可怜]
第63章 63 但现在,我不想让你再做我的中心……
柳月阑始终没有说话。
他看着顾曜, 从头看到脚,一寸一寸仔细打量着。
顾曜被他看笑了,主动走到他面前, 伸手将他拥入怀里,低声说:“昨天晚上出院的, 已经没事了,真的。”
他按着柳月阑的后脑, 压进自己怀里:“一直在想怎么回你,又怕说点什么反而露馅。”
他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来柳月阑的回答。
顾曜轻声叹气,松开怀里的人, 又去看他的头发和脸颊。
奔波了近一个月,柳月阑明显晒黑了。
顾曜用拇指摩挲着他的两腮,低声说:“让我好好看看。”
顾曜毕业回国后,两人几乎没再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是真的想他了。
心里疯长的思念在这一刻才终于被安抚好,顾曜再顾不得其他的,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柳月阑现在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已经是最好、最完满的了。
至于结婚,至于别的,在这一刻, 都不再重要了。
他有心想要从头解释一遍那些争吵和矛盾, 正欲开口时,柳月阑轻轻推开了他。
他又去看他的手。看……先前,顾曜自己戳伤的手腕。
几个月过去, 深刻的刀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了褐色的疤痕。
柳月阑的拇指反复抚摸着那里,动作轻柔,眼睛里似乎还带着浓浓的不舍。
顾曜从来不是会用这些东西卖惨的人,不然,早在瑞典的时候他就可以告诉柳月阑自己身上有伤,以此来换取柳月阑片刻的心软。
但顾曜不想这么做,也不愿意这么做。
先不说那时柳月阑因为临风的事情多么伤心欲绝,就只说……他那点无处安放的圣母心,不该成为顾曜用以交换什么的软肋。
于是顾曜稍一用力,抽回了手,转而反手握住柳月阑。
“阑阑——”
然而话一开口,柳月阑便轻声打断了他:“先吃饭吧。”
顾曜浅浅笑着,说“好”。
熬花胶耗时间,顾曜平时懒得弄这些,也没那么多时间。今天大概是终于空闲下来,居然有心情做这个。
鸡肉炖得软烂,顾曜盛了一小碗,剔掉了骨头,才递给柳月阑。
柳月阑这人,不怎么挑食,但是吃饭时懒得出奇,向来是懒得剔骨头的。
柳月阑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一碗剔净了骨头的花胶鸡,用筷子往顾曜的碗里夹了几块,说:“你多吃点吧,养身体。”
顾曜对这类食物不怎么感兴趣,这个花胶鸡,就是猜到了柳月阑会来才准备的。
但他听到这话,倒也听话地接受了。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宵夜,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碗筷碰撞产生的叮叮声响。
吃过宵夜后,顾曜主动说起了搬家的事:“我这两天确实有点搬不动了,再养两天,你也住过来,好吗?”
他坐在沙发上,伸手就要揽过柳月阑的腰:“想你了,阑阑,我们太久没见了。”
柳月阑没躲,却也没按着他的力气坐到腿上。他挨着顾曜,在沙发一侧坐下,手掌贴上了那人的后背,低声道:“伤口在哪儿?我看看。”
顾曜无奈地说:“真的没事了。”
柳月阑见他不肯,便自己伸手进去摸。
伤口还裹着纱布,粗糙的纱布磨得柳月阑手指生疼。
顾曜心中无奈,只好开玩笑道:“别摸了,再摸硬了。”
柳月阑连这样的调侃都无心理会。
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一个戒指而已,值得吗?”
从柳月阑进门开始,顾曜脸上一直维系着的浅浅的笑意终于淡去了。
他抓住柳月阑的手,转过脸来看着他。
背上的伤口、手腕的伤口,好像都没有柳月阑刚刚的这句话更痛。
他看着柳月阑,连呼吸的声音都变重了。
再开口时,顾曜的声音有一丝极不明显的颤抖。
“怎么不值得?戒指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呢?”短短的几句话,顾曜说得竟有些吃力,“你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带走,也什么都不要。36号里什么东西都有,偏偏就是没有你。我每天在那儿待着,都找不到你存在过的痕迹。”
顾曜说着,语气里竟然又带上了那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你说走就走,不让我跟着,不让我找你,连个让我关心你的机会都不给。戒指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呢?柳月阑,你倒是告诉我,我怎么能不去捡?我只有它了。”
柳月阑静静地看着他,在听到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了泪。
他一直都不是爱哭的人,他的眼泪很少,从前的争吵里,连红了眼眶的次数都不多。
顾曜印象中为数不多的痛哭失声,几乎都是在柳星砚差点死掉的那段时间里。
在这个时候,顾曜忽然间就……没法再去计较什么了。
到了现在,顾曜终于后知后觉,如果让柳月阑流泪的是自己,那么他也一样会痛恨他自己。
他伸手拥住柳月阑,低头吮去他的眼泪。
咸涩泪水泛着重重的苦味,刺得顾曜喉咙酸涩。
他搂着柳月阑,不住地叫他的名字。
柳月阑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流着泪。
他闭着眼睛,豆大的泪珠浸湿了他的脸。
他攥着顾曜的衣服,柔软掌心反复抚着他背上的伤口。
“顾曜,你老是、老是觉得你比柳星砚重要,总觉得我在乎你没有在乎他多,现在我告诉你——”
柳月阑轻声开口,另一只手握住了顾曜的左手,握住了……他无名指上的那一枚戒指。
“……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不活了。”柳月阑闭着眼睛轻声说,“阿曜,你知道吗,你拦得住我,你救得了我,柳星砚不行。”
顾曜搂紧他,低声道:“胡说八道什么。”
柳月阑轻轻推开他,从那人怀里退出来。他看着顾曜,脸上遍布泪水,神色却依然平静。
他说:“顾曜,我再说一遍,你好好活着,你不能死。”
他握着顾曜的手,缓缓地摘下了那人手上的那枚戒指:“你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带着体温的戒指从指缝里悄悄落下,顾曜下意识地伸手去握,只抓住了一缕空气。
他看着柳月阑将那枚戒指握进手心。
相爱多年的默契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顾曜一把抓住柳月阑的手,沉声道:“还给我。”
柳月阑低头看看,伸手拂开他的手。
他的力气自然没有顾曜大。
顾曜紧紧握着他,大手将他的整个拳头拢在手里。
顾曜握得很紧,手腕内侧青筋凸起。他的拇指按在柳月阑的手腕上,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用力掰开他的掌心。
“还给我,”顾曜厉声道,“阑阑,把戒指还给我!”
柳月阑置若罔闻。
他的两颊仍然缀着未干的泪水,眼皮微红。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去看顾曜,轻声吐出一个字。
“疼。”
顾曜几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就在这一刻,柳月阑迅速起身,两步来到卫生间。
……他把那枚属于顾曜的戒指,丢进了马桶里,按下了冲水键。
客厅里,顾曜仍坐在沙发上。
他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无力感混杂着悲凉,一点点涌入喉咙。
他没来得及送出那一对崭新的对戒,也留不住自己曾经拥有的那枚戒指。
他竟然……真的留不住柳月阑。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月阑才从卫生间走出。
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方才曾经痛哭过的痕迹。
他坐到顾曜身边,轻轻开口,说:“前阵子,你应该知道,我带着临风,去了很多地方。临风走之前跟我说,他活够了,没有什么留恋了。那段日子里,我总是想起这句话,就在那段时间里,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扭头看着顾曜,悲伤的神色褪去,他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时候,我以为我想明白了,‘死生之外,都是小事’。但现在,我发现……其实我还是不懂,我做不到。”柳月阑轻声说,“阿曜,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认识我,要早很多很多。”
太早太早以前的往事,早就淹没在一年又一年的记忆里。
可如今回想起来,褪了色的画面又奇迹般地重新上了色,鲜活如初。
“我来学校的第一天就见过你了。那是你被很多人包围着,簇拥着。你像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你那么耀眼。”
柳月阑依然浅浅地笑着,他看着顾曜,说着说着眼眶又有些湿润:“你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也是我的中心。但现在,我不想让你再做我的中心了。”
他抓紧顾曜的手腕,用力攥了一下,又悄然松开。
“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阿曜,我还是、还是接受不了身边再有人离开了。”轻声的话语几不可闻,“阿曜,你知道吗,如果当时,病重的是你,那我也愿意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你能够活下来。我那么爱你。”
他又摸着顾曜的侧脸,温声说:“……但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他看着顾曜微微泛红的双眼,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们……真的不要再在一起了吧,阿曜。”——
作者有话说: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小剧透,等顾曜真的发自内心地知道放手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时,他们两个就会慢慢解开心结和好了[可怜]现在的顾曜仍然不明白阑阑为什么这么爱他但不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可怜]
第64章 64-一更 “你想跟我分手,那不可能……
柳月阑从顾曜那处住处离开的时候, 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一次的离开,要比上一次容易很多。
柳月阑先后说了两次要回家的话,都没有等到顾曜的回应, 他便不再继续等待,起身准备直接离开。
这时, 顾曜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去哪儿?”
柳月阑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就按在把手上, 稍微用一下力气,就能够开门走人。
他站在那里,稍微侧过头去,用余光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他只能看到顾曜的背影。
一向意气风发的人, 连背影都要一丝不苟的人,此刻坐在沙发上,手指微微蜷缩着。
暖色的长袖家居服也变得暗淡了,柔软的面料皱巴巴地贴在顾曜的身上。
大概是见柳月阑久久没有回答, 顾曜又低声开了口。
……却是在解释:“我是说,你之后要去哪里。”
“西班牙,”柳月阑回答他, “要去看比赛,你记得吗,还是你买的票。”
顾曜隔了很久,才慢慢地点了头。
动作很僵硬,像是一台老旧了的机器。
柳月阑又想起一件事:“你的枪还在我那里, 改天给你送回来吧。”
顾曜拒绝了:“你留着防身吧。”
柳月阑便不再推辞:“也好。”
对话到了这里, 就只剩下相对无言了。
柳月阑不愿多待,又一次按下了房门把手——
“阑阑,我知道你……生气, 委屈。”顾曜仍然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说话间,肩膀微微颤抖,“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道歉。你想分开一段时间,也可以。”
他很艰难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扭头看向柳月阑。
他的眼睛仍然红着,却和往日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这一次,柳月阑从顾曜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伤心。
没有冲天的愤怒,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甚至也不是暂时退一步的忍让。
顾曜真的在伤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完:“你不想结婚,我不逼你。柳星砚的事情你生气,我去跟他道歉,我再也不会打扰他。你还要去处理临风的遗愿,那你就去,多久都行。你想自己去,不想让我跟着,那我就躲开。但是——”
他闭了闭眼睛,神色疲惫,脸色竟比之前受伤的时候更差。他说:“你想跟我分手,那不可能。阑阑,你不能离开我。”
柳月阑心想,顾曜还是不懂。
他的伤心是真的,后悔应该也是真的,想要挽回,那更是真的。
只是……
或许直到现在,顾曜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
他正想开口,顾曜又说了一句:“阑阑,等我处理好国内的事情,我去找你。”
说罢,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语气过于生硬,又补充了一句:“好吗?”
柳月阑知道,如果顾曜真的要找他,他肯定是躲不掉的。但事到如今,他也有些看开了,他笑了笑,说:“你随意吧,阿曜。”
顾曜颇有些执拗地说:“你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那我们就换一种活法。你不想去国外,那我们就待在这儿。你担心,你害怕,那我们就隐姓埋名,过些简单的生活。”
他依然执着地看着柳月阑,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动摇。
但柳月阑也只是无可无不可地说:“我说了,阿曜,你随意吧。”
这样慢刀子炖肉的感觉,竟然比柳月阑和他大吵一架更加难捱。
说完那句话后,柳月阑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顾曜说不出话。他想说“我送你”,看到柳月阑淡漠的脸色后又实在问不出口。
最后,他说:“路上小心,到了告诉我。”
柳月阑挥了挥手,当做回答。
*
那一晚之后,柳月阑又在国内待了几天,便马不停蹄地动身赶往西班牙。
他没去过西班牙,人生地不熟,刚落地就被人抢了钱包。
柳月阑:“……”
他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后悔。
也没人告诉他国外乱成这样啊!
早知道,还真不如让顾曜的人继续跟着。
几天之后,顾曜的人还是找到了他,说什么,西班牙治安还不错,但是游客被盗窃的案件还是时有发生。
柳月阑吃了亏,这次也没再拒绝。
这次顾曜派来的人比之前在瑞典的那一波要有眼色的多,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存在感。
临风一直心心念念的这个F1比赛……柳月阑不懂,他理解不了。
他会开车,但是开车技术平平,对赛车更是毫无兴趣。
而且,顾曜给买的这两张票,位置实在太好了,好到……柳月阑几乎觉得那车子快要开到自己脸上了。
小小的跑车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圈圈,看得柳月阑头晕眼花。
第一天的比赛进行到一半,柳月阑就有点想吐。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汽油味让他一阵阵恶心。
他忍着不适看完了两天的比赛,一直到比赛结束也没搞清这几个车手到底谁是谁。
为了这个比赛,他还去买了一个pocket 3,把比赛的精彩过程剪了一个小视频合集。
柳月阑一边剪视频一边骂自己,也顺带骂临风:“这破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临风你好奇怪的爱好!”
骂归骂,还是兢兢业业地剪好了视频,把这些东西也一起拷进了U盘,寄回了国内,让柳星砚帮忙好生收着。
也巧,他这边东西刚寄出去,就收到了另一个国内来的快递。
临风的第三份礼物送到了。
收到这个小小的文件袋时,柳月阑还有些奇怪——这些东西都是临风在世的时候寄出的,他怎么能未卜先知寄到西班牙的地址呢?
仔细一看面单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从国内转运过来的。想来是东西寄到了36号,柳星砚过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便顺便给他寄了过来。
柳月阑幸灾乐祸地想,这可是国际快递啊,柳星砚这个抠门精是转性了吗,居然没找他要快递费,悄无声息地就把东西寄过来了。
他立刻给柳星砚挂了个视频,打算好好奚落一下这人。
谁知视频刚拨出去就自动挂断了!
聊天界面上只有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柳月阑:“……”
想起来了,上次调侃柳星砚和那男的,把人惹毛了,还没消气呢。
柳星砚这脾气也是越来越坏了,惹不起,惹不起。
柳月阑便没再管这事,拆开了快递仔细看着。
不得了了,这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某个小国的一张地契。
柳月阑圆眼瞪大,不敢置信。
他倒是知道临风这些年没少赚钱,但是富裕到这种程度还是有点夸张了吧!
他仔细看着这一沓纸,地契、结算单、保险凭证、别墅的实拍图,甚至连装修方案都做好了!
柳月阑头晕目眩。
他赶紧把这些东西收好,烫手山芋一样塞到行李箱的最里层,再晚一秒都怕被人偷了。
刚把东西放好,手机响了。
柳月阑吓得一哆嗦。
拿过来一看——
……是顾曜。
上一次离开之后,顾曜给了他一种看似自由的……“自由”。
他没有再提过要和好的事,也没有问柳月阑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就连他安插在柳月阑身边的人,都没有每日汇报行踪。
竟然真的只是在暗中保护他。
倒是有点转性了,但没完全转。
柳月阑没管这些,也懒得再去多说废话。他接受了顾曜的这些好意,只是仍然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事情。
顾曜近来一直很忙,主动来找他的次数也不多,每次……也真的是有正经事。
柳月阑接起视频,问道:“什么事?”
顾曜大概是刚开完会,还在外面,戴着耳机跟他说:“我记得你是明晚的票,要离开西班牙?这次去哪儿?”
柳月阑随口编了个地方唬他。
顾曜听到回答后真的疑惑了一会儿:“……啊?去那儿干什么?那么穷的地方,治安也差,也没什么风景,也没什么特色。”
柳月阑:“我乐意,管我呢。”
顾曜一哽:“……行吧,那你小心,让那谁保护你。”
顾曜还想问个事情:“阑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柳月阑刚好同时开口:“捐的楼,怎么样了?”
顾曜想了一会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回答起柳月阑的问题:“在走审批程序,因为是捐给义务教育阶段的,过程复杂一些。”
柳月阑不清楚这些,也不怎么着急,问到了进展也就够了。
提起临风,就又多说了一句:“就刚才,收到临风的礼物了,居然是一栋别墅,这人。”
他略去了临风的第二份礼物,说:“早知道他这么能赚钱,我不如早点跟他去炒股,费这劲在我游累死累活。”
顾曜一边接视频,一边还在处理一些工作,时不时跟周围的人说几句话。听到这话之后,他垂眼看了一眼屏幕,停顿了几秒钟后说:“哪儿的别墅啊。”
柳月阑说:“具体地址记不住,索兰瑞,就这个国家。”
顾曜笑了笑,说:“是吗。”
柳月阑说这个话,倒也不是完全闲聊。
临风这意思很明确,这房子装修的事也要交给他。
这几个月满世界乱跑,柳月阑有点累了,也是真的再也不想跟外国佬打交道。
他想把装修别墅这事丢给顾曜——柳月阑已经不是17岁的柳月阑了,眼前有这么大个资源,不用白不用,他又不是傻子。
提了这么一句之后,也就没再说别的了。
挂断顾曜的视频后,柳星砚又蹦出来了。
这人悄悄地把柳月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跟他分享一件好事。
【咱那个老破小,终于卖掉啦!!!】
柳星砚太高兴了:【哇我都等绝望了,没想到忽然之间就卖出去了!!!手续办得飞快,中介说连看都没看,直接就买了!!!讲价也没有讲!!!】
柳月阑回复:【哟,你这是遇上冤大头了啊。】——
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后面还有
第65章 65-二更-一丢丢温霁川 “传说中,……
柳星砚那个老破小, 想脱手实属不易,现在有人愿意买,确实是个天大的好事。
柳月阑说:【好事啊抠门精, 赶紧把你那贷款还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柳星砚又问起柳月阑什么时候回国。
柳月阑说:【最近是要回去一趟, 明晚的飞机。我空了去找你。】
他得把那些视频和照片放到临风的墓里。
柳星砚认认真真地保管起这个半路来的陌生弟弟的遗物和骨灰,兢兢业业地挑选了墓园里风水好的一个位置, 还挑了个良辰吉日,把临风的骨灰下葬了。
说起这些,柳月阑是真心感激:【谢谢你,哥。】
他一叫“哥”, 柳星砚全身都难受:【走开走开。】
柳月阑也没再说别的,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
顾曜派来保护他的人送他上了回国的飞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跟他一起回国,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在西班牙的这些日子,除了暗中保护,倒是真的没做些别的事。
途中, 这人还跟他说,顾曜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存。
那人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说多了反而容易惹人不快,话只停留在这儿,给足了柳月阑想象的余地。
但现在, 柳月阑也不怎么在意这些“言外之意”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 没有回答。
回国之后他休息了两天,然后就被人找上门了。
温霁川给他发消息:【柳太太,有没有空哇?请你吃饭。】
柳月阑本来也想去找他, 便说:【地址,时间。】
温霁川回复后,柳月阑没有再回答。
见面时,温霁川先笑了:“柳太太,我感觉你这语气,像是在跟我生气。”
柳月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上次时间急,柳月阑没顾上跟他算账。
又过了一段时间,柳月阑之前就职的那个手游流水慢慢回暖,又有点起死回生的意思了。
管理层内斗导致游戏打动进而影响流水,是大事,也不是大事,只要后面的活动能够力挽狂澜,总是能救活的。更何况,他们这个手游,已经熬过了整整十年。
而美术,是他们这款手游招牌里的招牌,门面里的门面——说句自大的话,只要游戏不作死,单靠柳月阑这个工作室的皮肤和新卡面设计,这游戏再续五年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倒好,温霁川还真把他们整个工作室挖走了。
当然,柳月阑也承认,这件事情里有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原因——他走得太急了,情急之下确实也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温霁川,说:“你不厚道。”
温霁川说:“柳太太,你随时可以带他们走,我绝不拦着。”
说是这么说,但是人性经不起考验。柳月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回来,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从前那些员工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呢?
柳月阑没心情吃饭,冷冷地说:“老板,我当时可是相信你才把工作室交给你。”
温霁川直呼冤枉:“柳太太,你的工作室,不管是名字,还是核心员工,我都好好照顾着啊。”
柳月阑:“我可没让你照顾到你那里去。”
温霁川笑意减淡:“我也要吃饭啊,柳太太。不从这些地方搞点钱,我怎么养活那么大一个美术馆。”
说起这个,柳月阑的脸色当真缓和了一点:“‘隅’?”
温霁川含笑点点头:“烧钱。我每个月看着报表都觉得心凉。但是……”
他见柳月阑没怎么动筷子,招呼服务员拿了个新碗,又给他盛了一碗汤,说:“我小时候也学过画画,但实在没天赋。如果现在能给这些小艺术家们创造点机会,那也挺好。”
柳月阑没说话。
这次递过来的汤,没拒绝。
饭后,温霁川没急着走。
他又问起了柳月阑之后的安排。
柳月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老板,你老问这个干什么?”
温霁川说:“柳太太,我跟你说实话,你又不信——我真没有‘贪污’你这工作室的意思,等你回来,你的工作室肯定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放心。但是在这之前——”
柳月阑:“嗯?”
他们吃饭的这个包间,地方不算太大,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的这张桌子很窄,温霁川动动身体就能碰到柳月阑。
下一秒,温霁川左手横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向前——
柳月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右手直接招呼上去了。
温霁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往后躲了一下,不知是有心还是真没躲开,他的侧脸被柳月阑的指尖轻轻带过,留下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力道很轻,柳月阑根本没用力,温霁川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揉了揉侧脸,笑着说:“柳太太,你……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啊。”
柳月阑反问:“哦?传说中我是什么样的。”
温霁川却不肯回答:“传说中,你把顾先生管得很严。”
柳月阑和顾曜的关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个公开的秘密。
谁都知道,但是畏于顾曜的作风,没人敢拿来调侃。
温霁川又说:“柳太太,你这个工作室我帮你管着,我总得收点利息吧。”
他的眼神很坦然,完全没有掩饰欲望的意思:“柳太太,顾先生看你看得这么严,我好不容易有个能接近的机会,我当然得抓住了啊。”
“利息?”柳月阑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笑着看他,“老板,你想要什么利息?我猜猜,想跟我上床?”
温霁川摇着头笑了:“柳太太,你这也太直接了。”
“我直接?”柳月阑夸张地打量他,“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
温霁川不赞同地说:“你说得好像我要玩弄你的感情一样。”
柳月阑敛起脸上所有表情,凉凉地说:“有区别吗?温霁川,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勾勾食指,示意温霁川靠近他,又伸出右手抚着他的脸庞,温声说:“我对你不感兴趣,离我远点。”
温霁川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浅浅碰了碰,也低声说:“柳太太,有些事,你不感兴趣,也可以做。”
柳月阑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只是手被温霁川握着,用不上力气。极轻微的一声响,倒像是情人间在调情了。
温霁川放开他的手,问道:“我送你回去?”
说着,像是怕柳月阑拒绝,又补充了一句:“顺便给你看看最近的几个设计稿——都是未解禁的,除了我这儿,哪儿都没有。”
上车之后,温霁川当真丢过来自己的手机,让柳月阑细细看着这段时间以来,工作室那几位原画师的新作品。
还问了柳月阑的修改建议。
他说:“你不在,少了个主心骨,他们心里都没底。”
柳月阑瞥了他一眼,简单提了一点小意见,发到了温霁川的微信上。
到了36号后,柳月阑没让他开进小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温霁川说:“柳太太,你可真是……”
他伸手帮柳月阑解开安全带,说:“柳太太啊,有些话我不想说得那么清楚——你就当时利用我摆脱顾先生,也完全没有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着,右手扣住了柳月阑的肩膀,终于凑上前去,吻住了肖想了一整晚的唇。
车里空间不大,柳月阑动了动,没躲开,便索性没再躲避。
他垂着眼睛看温霁川含住了自己的唇,又很快退开。
之后,他说:“温霁川,你挺不怕死的。”
温霁川用拇指蹭着他的唇角,浅浅的亲吻没有覆上的红,被他用指腹晕开。
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柳太太,就算是不怕死,也总得有个理由。我就不能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吗?”
“那倒是新奇了,”柳月阑惊道,“咱俩才认识几天?老板,你也说说看,我怎么让你感兴趣?”
温霁川竟然不像是在说假话;“你像个活人。”
他终于撕下了那副虚伪的笑脸,言语间竟又有了一丝沉重:“柳月阑,我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你也接触过很多了,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前一分钟撕破了脸,只要是为了利益,下一秒钟也能亲如兄弟。跟这种人厮混久了,连呼出来的气都变成假的了。”
柳月阑定定看了他几秒,扯出一个笑容,下车了。
他关上车门,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温霁川也不恼,只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柳月阑,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如果想避开顾曜,或许,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还是刚刚那句话,就算你利用我,那也可以。”
柳月阑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家。
柳月阑不想承认,其实……温霁川的提议,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温霁川又不是普通人,就算……顾曜想拿他撒气,想必他也有解决的办法。
更何况,这是温霁川自己提议的,真把他拖下水,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赖不上柳月阑。
柳月阑带着一肚子心事,慢吞吞地回了家。
走到楼下时,正好遇上楼栋管家,那人对他说:“嗳,月阑少爷,刚好,今天有你的快递呢。”
柳月阑:“又有快递啊?我去看看。”
管家说:“好像是几本书,就放在物业办公室,我去帮您拿,一会儿给您送上楼。”
大约十分钟后,管家将他的快递送上门。
柳月阑到了谢,接过快递仔细看了看。
寄件人是……临风。
柳月阑疑惑地把快递盒子搬进家里。
他没记错的话,临风之前说,只给他寄了三样礼物,怎么会……有第四件呢?
柳月阑拆开盒子,先掉出来的又是一个U盘。
他把U盘连上手机,安静听着里面的录音。
录音里,临风缓缓地说:“哎,月阑,有个东西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当时毕业时,其实是写过一个类似毕业纪念册的东西的。但这个东西,一直没送出去。当时……当时你哥哥不是生病了吗,你太忙了,估计已经忘了这回事,但当时班里很多同学都在问,这个纪念册哪里去了。”
说着说着,临风笑了:“咱们学校……你也知道,那些人未必是真的关心纪念册,大约只是想留着这么个东西,以后好套近乎。我挺烦这些的,而且……唉,我死都死了,我也不怕说了!反正,我就是不希望你跟顾曜在一起!所以这东西一直藏在我这儿,谁都不知道,嘿嘿!”
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这第四份礼物是他们高中的毕业纪念册。
临风这么一说,柳月阑也想起来了,是写过这个东西。当时,他写的是什么来着?
柳月阑继续拆着快递,在里面找到了两本毕业纪念册。
是自己的,和……顾曜的。
他犹豫了一瞬,没去看顾曜的,先打开了自己写的那一本。
在毕业寄语的那一页里,柳月阑看到了熟悉的字体。
他写的是……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1)”
柳月阑怔怔地看着这句话,指尖在卡纸边缘留下了一个微湿的指印。
他合上手里的东西,站在原地呆愣许久。
手机里,临风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反正,我就是不希望你跟顾曜在一起!”
他侧过头去看了看快递箱里躺着的另一本纪念册,再三犹豫后还是没有捡起。
他把那本没有拆封的纪念册,连同那个快递箱,一起收进了杂物间——
作者有话说:顾曜,你后悔吗
(1)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范成大《车遥遥篇》
第66章 66——温霁川 “既然想哄我上床,那……
这时, 顾曜偏偏给他发来了消息。
顾曜没有搬回36号,没有主动开口提过,也没有付诸行动。
他大概终于意识到, 这一次的争吵不同于以往每一次。
他或许仍然不愿意放手,但至少知道柳月阑不愿意见他, 知道再继续逼迫柳月阑也只会适得其反。
他难得地安静了很久很久。
这一次来找柳月阑,是为了说临风那栋别墅装修的事情。
其实柳月阑至今仍然没有想明白, 临风买那一栋别墅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东西放到了自己手上,那总归要妥善安排。
况且,临风已经做好了装修方案, 只需要找人来实施就行了。
但……
前阵子满世界乱跑的那段日子里,柳月阑是真的受够这些外国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去的地方不对,遇见的外国佬都是些自来熟,说上几句话好像就要掏心窝子两肋插刀。柳月阑真受不了。
他把装修这件事丢给顾曜。
顾曜这晚找他, 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那个装修方案,大概是几年前做的了,有很多地方可以再细化一下。”
顾曜发了语音过来, 短短的几句话,听上去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柳月阑慢慢地打字:【着急,只有四个月时间,抓紧装。细化的事,可以一边装一边磨。】
顾曜依然很执着地发了语音:“好的, 我跟他们来沟通。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国内吗?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柳月阑按下了几个字, 又删掉了,改为:【不知道,再说吧。】
这一次, 顾曜隔了一会儿才发来回复:“那,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什么都行,阑阑。”
柳月阑没有回复。
自那个混乱的雨夜后,柳月阑几乎没有闲下来过。
这一次回国,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先前在美院带的那一届学生已经毕业了,毕业前挺多人给他发过消息,但他当时忙着临风的事情,没有仔细回复。他花了一天时间,仔仔细细看完了那时所有的消息,挨个回复了。
祝他们前程似锦,祝他们一生幸福。
之后,他又挑了个良辰吉日,去了一趟墓园。
他给临风挑的遗照,还是大学时的照片。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大三的时候。
那时临风刚被谢国琛赶出来,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但心情很好。脱离了那个谢家,他不知道多开心。
那张照片,是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拍的。
本来是一张全身照,柳月阑裁掉了一部分,简单做成了大头照。
他拎着一大堆东西,都是之前整理的照片集,费力地放进了临风的墓中。
照片里,临风笑得灿烂。
吾友临风,吾兄临风。
自在如风,自由如风。
柳月阑细细擦去墓碑上浅浅的灰尘,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墓碑上这几个字。
许久之后,他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便起身离开了。
*
闲散过了几日后,柳月阑忽然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电人是……
时薇。
他没有存过时薇的号码,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时脑袋还是懵的。
他和时薇并不熟悉,在学校里时,时薇比他大了两届,没有什么接触,毕业之后,时家不是能和顾曜说得上话的阶级,他也从未见过时薇。
直到听到时薇那畏畏缩缩的语气,柳月阑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人是谁。
当时,时家快要破产了,万般无奈之下想要最后博一把,放了个消息说顾曜决定和时薇结婚,想以此制造一些舆论,让供应商和客户们对时家再有点信心,能让他们度过这一次危机。
时薇主动打电话过来,吭哧半天却没说出半句重要的话。
柳月阑听烦了,温声问:“到底什么事?”
时薇还是那副磕磕巴巴的样子,说:“柳月阑,我来跟你道歉。对不起,顾先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柳月阑当时的确因为这件事情生气过,也伤心过,但……
时过境迁,现在再提起这件事,柳月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时薇的事,最多最多算是一个导火索,没有时薇,他们也……也会分开。
他打断时薇,说:“不用跟我道歉,时薇。”
时薇飞快地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柳月阑,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为了……就在今天上午,就在刚才,我才刚刚办完所有破产清算的手续。我做完了这些,才敢来找你。”
时家这些年欠了不少债,有上下游的货款,有银行的借款,据说还有一些数额不小的高利贷。
柳月阑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圣母心,却又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们家的债怎么办?还得了吗?”
“本来,能抵押的都抵押了,实在是还不上了,才……但后来。”时薇轻声说,“后来,顾先生帮了我一把。他帮我把我们工厂里还能卖钱的设备都卖了,先还上了上下游的货款。高利贷那边……也是他帮忙摆平了。”
意外,也不意外。
柳月阑思考了几秒钟,又问道:“条件呢?”
他本以为,这通电话,就是顾曜的“条件”。
却没想到……
时薇轻叹一口气,说:“……他让我去考北大的MBA,说给我三年时间,让我把时家重新盘活。不然、不然……”
时薇说着,声音小得快要钻进地底下了:“他说这些钱算他借我的,如果我做不到,那三年之后,让我连本带息地堵上这个窟窿。”
柳月阑哑然:“……那他人还怪好的。”
时薇真心是个听不懂好赖话的:“是啊。”
柳月阑跟她说话也是来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时薇说:“有的,有的。柳月阑,我今天打电话来,其实是想跟你解释。我无意介入你们,也不是真的想和顾先生结婚,是我太懦弱了,从前只想着靠别人来救活我们家。给你带来的麻烦,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柳月阑。”
她左一个“抱歉”右一个“对不起”,听得柳月阑心烦意乱。
他想说,你回去告诉顾曜,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懒得听,也不想知道。
但话还没说出口,时薇抢先一步道:“这些话,我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说了,但是顾先生不让。我每次提起,他都用恨不得剁了我的表情看我,我……我太害怕了,一直不敢来找你。”
她碎碎念着:“一提起这个事,他那个表情,好像要把我大卸八块抹上调料烤熟了喂猪。”
“……有必要描述这么详细吗?”柳月阑真服了,又好笑又无语,“好了,好了,时薇,不要再说了。”
时薇这才闭了嘴。
挂断电话后,柳月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起身出了门。
……温霁川又来约饭了。
柳月阑原本并不想去,但……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刚刚时薇那通电话,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这段时间里,他忽略了很多人,忽略了很多事。
当那个人、那些事再次被翻出来提起的时候,柳月阑仍然觉得心烦意乱。
*
温霁川不愧是搞艺术的,每次挑选的地方都很有情调。
这次挑选了一家私房菜。包间在二楼,推开门还带着一个小露台。
柳月阑到的时候,温霁川正在煮茶。
“来了啊。”他抬头看了一眼,洗茶的动作没停,“马上好,再等一会儿。”
柳月阑不懂这些,对茶的好坏也完全不感兴趣。
他靠着窗台往外看去,露台上做了个简单的水景。哗哗水声混着鹿威清脆的敲击声,倒像是这喧嚣都市里的一片净土了。
温霁川洗好了茶,轻声走到他身后,道:“这是开在我名下的一家私人会所,以后想安静安静,可以来这里,给你开个vip专用通道啊。”
柳月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温霁川时不时朝柳月阑的方向望上一眼,有那么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柳月阑:“有话直说。”
温霁川浅浅笑了一下,说:“不是不想直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柳太太,我就直问了——”
他压低声音,凑近柳月阑:“你和顾先生,这算是分开了吗?”
他还挺有自己的打算:“你要是说你们分开了,那我可就正儿八经追求您了。你要是说只是寻常吵架……我知道,顾先生是个有脾气的人,而且情侣嘛,难免有争吵,如果只是寻常吵架,那我就不告诉你了。别我一说完,你们倒和好了。”
说着,他看看柳月阑左手手腕上那条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链,又笑了。
这条手链,柳月阑一直没摘。
之前去瑞典的时候,柳月阑当真什么都没带,唯独留下了这条手链。
柳月阑顺着那人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拉了拉袖口,遮住了手腕。
他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看着温霁川,似笑非笑道:“温霁川,我怎么觉得,话不该是这么说的呢?如果我和顾曜只是寻常吵架,你就退出,不来骚扰我,这不才是正常的吗?”
温霁川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说起了方才要说的话。
“我昨天,和顾先生远远地见了一面。”温霁川徐徐说道,“有个慈善晚宴,顾先生赏脸参加了。晚宴上拍卖了一条翡翠项链,很配你手腕上这条。顾先生看中了,点了天灯。”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跑来跟他汇报顾曜的行程。
温霁川还在不急不缓地描述着那条翡翠项链的美貌,扭头看到柳月阑的表情,才慢慢闭上了嘴。
还做了个掌嘴的动作:“不说了,柳太太。”
分开的这几个月里,柳月阑从未主动过问过顾曜的事。他在做什么,在哪里,见了谁,最近怎样,都不在柳月阑的关心范围内。
今天被迫听到了这些,柳月阑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想来想去,唯有一句。
瞎折腾。
他撑着下巴,看着温霁川——吃过几次饭后,温霁川胆子更大了,现在竟然挪到了他的身边,而不是对面。
柳月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未见得真有多少笑意,眼尾一抹风情倒是先露了出来。
他依然撑着下巴歪歪坐着,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温霁川的下巴。
微凉指尖轻轻划过皮肤。
柳月阑应该是不喜欢喷香水的,见过这么多次面,温霁川始终没在那人身上嗅到过什么明显的香味。
可现下柳月阑带着浅淡笑意靠近他,身上干净的味道不知比那些精心调配出的香水好闻多少。
柳月阑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掀起眼皮看着他。
下一秒,温霁川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他用掌心软绵绵地拍了两下。
“温霁川,既然想哄我上床,那就别在这个时候反复提我的前男友。”那人用气音说着几不可闻的话,“知道吗。”
温霁川喉结一滚,伸手按住了柳月阑的后脑,微微低下头去,含住那双开开合合的唇——
作者有话说:点天灯,指拍卖时不管其他人出价多少都会出更高的价格,但据说在实际拍卖行里并没有这个说法[问号]就当作有吧!反正是那么个意思
宝贝们,我再预警一下
各位各位,接下来的一部分内容,可能至少有个几章吧,只想看甜甜纯爱的宝子们一定慎重,我怕你们看了难受……
第67章 67-温霁川 “别发疯,顾曜。”……
温霁川……和柳月阑最熟悉的那位天龙人, 有很明显的区别。
那位虽然有钱有势,但平日吃穿用度都很低调,不追求名牌, 也几乎不开奢华的豪车,全身上下唯一谈得上贵重的东西, 大约只有袖扣和手表了。和柳月阑相爱的这些年,他们挤在不到200平的平层里, 朴素得不像顾家人。
温霁川不太一样。这人穿衣也很随意,几次见面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运动套装,但住的地方实在是……
柳月阑站在这栋四层高的别墅前,有点不想进了。
温霁川见他这样, 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摸鼻子,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觉得吃什么住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他也抬头看了看自己住了许多年的这栋别墅,自嘲地笑笑:“现在看来, 确实很老气,也很土了。”
柳月阑说:“亏了你还是搞艺术的,这房子装成这样, 真不知道怎么笑你。”
温霁川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话语中带着点点深意:“那我以后改一改。”
*
会所里的那个吻,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深吻。
柳月阑的唇缝被撬开,温热舌头挤进口中,缠住了他的舌尖。
温霁川没那么急迫, 并不着急继续深入, 他换了个姿势拥着柳月阑,右手轻柔地抚着柳月阑的背。
背是一个不太暧昧却也不太清白的地方。
柳月阑被他摸得很痒,敏感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带着目的的抚弄, 很快便软了腰。
温霁川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他松开柳月阑,右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揉弄着他的唇角,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说:“今晚去我家,好吗?”
柳月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温霁川,就这么喜欢我吗?”
温霁川低声地笑了,闷闷的笑声从胸腔传来。他没有回答柳月阑的问题,而是说:“柳太太,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我呢?”
宽阔的浴室里水汽萦绕。温暖的水流打湿了柳月阑的衣服,身前的体温暖融融地拥住他,又中和了那点水意带来的冰凉。
温霁川的一个个吻自额头缓缓落下。他的双手松松箍着柳月阑的腰,手掌自衣服下摆悄悄探入,蛇一样游移至背上突出的蝴蝶骨。
柳月阑身体一抖,软软地倒进温霁川怀里。
趁着这个空当,温霁川微微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单薄的衣物渐次落地,黑色长裤乱糟糟地堆在脚边,脚腕处的皮肤被衬得更加白皙温润。
哗啦水声里猛地混进了一声带着气音的低声惊呼,紧接着,白玉一样的双脚离了地,交叉着环在另一人的腰上。
柳月阑惊魂未定,双手紧紧环住了温霁川的脖子。他忍耐着腿心传来的阵阵酥麻,在温霁川耳侧轻声抱怨:“你们这个做i爱不脱衣服的习惯,也是天龙人专属的吗?”
温霁川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偏偏不肯脱,宁愿就这样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听到这话后,没有半点不快,反倒歪了歪头,问:“柳太太,我只对扒i光你感兴趣。”
柳月阑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话时柔软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那人耳下的皮肤:“废话真多。”
说着,还用脚尖勾住了温霁川的腰。
丰盈腿肉的热度穿透了被水浸湿的衣服,重重地传到温霁川的后腰。
他感受着手掌心里那一团软嫩的触感,喉结微微颤抖。
他含住柳月阑莹白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问:“柳太太,你以前和顾先生,最喜欢哪种姿势?我们也可以……”
柳月阑微微扭过头,用唇堵住他的嘴。
浅浅的一个吻后,柳月阑歪着头,眼中雾气明显,乌黑瞳孔像宝石一样明亮。
他用食指抵住温霁川的嘴唇,唇角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不如自己来试试,看我最喜欢哪一种姿势。”
头顶的花洒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换了模式,雾一样细腻的水珠落在脸上,让脸上的红晕散得更开。
柳月阑的背贴在冰冷的瓷砖上,身后是冰凉又坚硬的砖面,胸口是滚烫的、另一人的身体。
湿滑的水意从耳廓蔓延至锁骨,再往下的时候,温霁川动作一顿。
“这么漂亮?很衬你。”几分钟后,温霁川缓缓说道,“是长上了吗?如果没长上,要不要我来帮你设计个新的钉子?”
说话间,他时而用手,时而用舌,来回拨弄着那个地方。
猝不及防被含住的时候,柳月阑高高仰起头——
温霁川在性i事上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假斯文模样。他极富技巧地揉着柳月阑的臀,在那人快要攀上顶端的时候又收回手,转而抚向其他地方。
反复几次后,柳月阑眼眶泛红,指尖都在颤抖。
他咬住温霁川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你好恶劣。”
温霁川“嗯”了一声,笑着说:“柳太太,你求我一下。”
柳月阑的喉咙里冒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声。他把双腿夹得很紧,腿肉颤颤地挤在一起。
几秒钟之后,柳月阑松下了全身的力气,懒懒地靠在温霁川怀里。
温霁川调整了花洒的档位,借着水流冲干净手。
他低头一看——
柳月阑的脚还踩在他的脚上。
晶莹水珠落在雪白的皮肤上,乍一看像是名贵宝石折射出的光。
柳月阑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开口时声音带着某种特定时候才会出现的低哑:“闷,喘不了气了。”
温霁川的视线追随着被他擦掉的那两颗水珠渐渐落下。他用一只手揽着柳月阑的后腰,低下头去,用舌头舔去那人鼻尖的一滴水珠。
柳月阑闭着眼睛微微避开,又被捉住下巴带了回来。
比浴室潮热的水汽更让人憋闷的亲吻重重落下。
唇舌翻搅着带来阵阵酥麻,腰后的敏感点被反复搓揉着。柳月阑的腰又一次绷紧,湿滑手臂环住了面前男人的肩膀。
回到卧室后,柳月阑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的衣服被温霁川拿去烘干了,现在全身上下只盖着一床薄薄的丝被。
温霁川坐在他旁边,手掌隔着被子,来回抚着他的背。那手掌沿着清瘦的脊背逐渐下滑,最后停在微微隆起的柔软区域。
浴室里浅尝辄止的亲密接触并不能灭掉心里的□□,但温霁川在这一刻竟诡异地感受到了满足。
……他并不否认他对柳月阑的兴趣大部分来源于那副惊艳的皮相,但那张好脸蛋之外,柳月阑也真的有让人着迷的地方。
他开始理解,顾曜为什么会把他看了十年,还看得这么严了。
温霁川感受着手掌下的温暖和柔软,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温声说:“月阑,你……”
柳月阑在这时忽然起了身。
深色丝被从他的肩膀缓缓滑落,露出一片雪肤。
白皙柔嫩的肌肤上遍布指印,腰上几处甚至见了青。
温霁川看得心下一软,伸手覆了上去:“疼吗?”
柳月阑回过头来,低头看了看,随后拂开他的手,淡淡地说:“给我找身衣服。”
温霁川起身,去衣帽间拿了几身衣服过来,让他自己挑。
柳月阑随便拿了一套衣服往身上套着,说:“温霁川,还是算了吧。”
他穿好了上衣,理了理衣服的下摆,继续说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不管是你这个人,还是……”
柳月阑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温霁川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急了,他抓着柳月阑右边的脚腕,沉声道:“月阑,你——”
“工作室的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了,”柳月阑打断他,“记着你说的,等我回来,工作室要完完整整地还给我。至于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手指间的温度依然那样明显,温霁川甚至还记得那双腿环在自己腰上时是怎样的柔软,可现在,柳月阑竟然说算了。
温霁川将这突然的转变当作是柳月阑对某个人的余情未了,理智还没有完全回笼时,嘴上已经先说出了未经思考的话:“如果你是因为忘不了顾曜,那我可以——”
柳月阑抽回了被握住的脚。
温霁川没有太用力,这个动作并不困难。
“闭嘴,温霁川。”他的脚踩在温霁川的脸上,湿滑脚心掩住温霁川的口鼻,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不许再说话了,温霁川。我耐心有限,别总说这些烦我。”
温霁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握住柳月阑细瘦的脚踝,又想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这栋别墅远在郊区,周围没有别的邻居。况且天色已晚,谁会在这个时候在楼下吵吵闹闹?
温霁川按下心中的不耐,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竟听见楼下传来了一声枪响!
温霁川再顾不上别的。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低声说:“我下去看看,你不要紧张。”
柳月阑的神色却很平静:“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还是紧张紧张你自己吧。”
他话是这么说,还是迅速地穿好了衣服,起身下了楼。
温霁川在他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温霁川的保镖胆子没那么大,谁也不敢上手拦着来者,只能看他悠哉悠哉闯进这栋别墅的大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夏末雨水多,来得又急又密,一身黑衣的保镖们乌压压地围成了一个圈,缓慢地包裹着圆圈中的人前进。
直到……来人一脚踢开大门。
温霁川步子更快,短短几步已经来到了柳月阑身前。
他微笑着对来人说:“这么大的雨,什么事值得您亲自过来啊。”
那人没说话,眼神只落在更后面的柳月阑身上。
他甚至没有看向温霁川,只定定看着不远处的人,声音平淡,语气却很重:“阑阑,过来。”
柳月阑穿着不太合身的一身运动装,和温霁川的打扮有那么几分微妙的相似。
他看着面前的人,说话的语气是如出一辙的平淡:“别发疯,顾曜。”
顾曜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薄风衣,外套已经被大雨浇透,粗硬的短发向下坠着雨水。
他看着柳月阑,一滴雨水沿着他的眉毛滴落,从山根处缓缓滑落,消失不见。
他的右手扛着一把卡i宾枪放在肩膀上,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柳月阑。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我再说一次,阑阑,过来。”
温霁川见状,在心里思索几秒,淡定地开口说道:“顾先生,既然月阑——”
顾曜连眼神都没分过去半分。
他放下肩膀上扛着的□□,冲着天花板,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爆响顷刻间炸开!
顾曜的短发仍然滴着水。
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人,现在连风衣的扣子都没有扣上。
风度不要了,优雅不要了,刻进骨子里的虚伪的好意和温柔也通通消失不见。
顾曜终于肯分一个眼神给温霁川。
他嘴唇微启,阴冷道:“温霁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跟我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这姓温的也是想得挺美的哈
顾曜正常了几章又要发疯了,但是这次应该是本文里顾曜最后一次发疯了[可怜]
第68章 68 “顾曜,你到底打算疯到什么时候……
温霁川的这些保镖到底不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听到这声枪响,第一反应竟都愣了,过了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却又碍于顾曜的身份,不敢直接动手。
顾曜嗤笑一声, 终于赏脸看了一眼温霁川:“就你,还想跟我抢?”
顾曜的手段谁都清楚, 温霁川从没打算过要硬碰硬。
他冲自己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三人不知不觉站成了一个扁扁的三角形,温霁川站在一边,那两人站在另一边。
这样的站位让温霁川心生不满, 他向中间挪了几步,隔开那两人的视线。
“顾先生,”温霁川缓声道,“您来拜访, 我提前不知道,也没准备准备。招待不周,顾先生见谅。但现在天色已晚, 不管有什么事,都请您先回去,明天再说吧。”
顾曜收了枪,那么危险的东西被他随手扔在脚边。
他一边听着温霁川的话,一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点燃了。
闻到烟味的那一瞬间, 柳月阑真的恍惚了。
顾曜……顾曜一直是烟酒不沾的。
然而下一秒,柳月阑看到顾曜从口袋里又摸出个小瓶子。
柳月阑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顾曜不疾不徐地拧开那小瓶子的瓶盖,随手泼在别墅一角。
燃着的香烟夹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间。他看向温霁川, 笑着说:“本来呢,你做的好事,我打算之后再跟你算账的。但既然你上赶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接着,他把那只点燃了的香烟随手一扔!
别墅一楼的角落里顿时燃起火苗!
柳月阑骇然:“……阿曜,你疯了?”
顾曜高声道:“是啊,我一直都是疯子!我早他妈疯了!”
柳月阑无心继续与他争辩。他重重地闭了闭眼睛,伸手推开朝他走来的人,径直朝门口的方向奔去!
那人却并非想要阻拦他——顾曜拽着他的手臂,竟然也是将他朝大门的方向拖去。
顾曜拽着他向外走,短短几步便来到了大门口。
“阑阑,你放心。”顾曜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温声安慰他,“你在这,我不会乱来的——温霁川不配死在你眼前。”
“神经病,滚开!”柳月阑骂道,“你要发疯去别的地方发!离我远点!”
“行,行。”顾曜不知是认真还是敷衍,他推开别墅的大门,一把将柳月阑推了出去。
之后,大门重重关上。
事已至此,柳月阑已经没有疲惫或酸涩的情绪——比起这些,当然还是人命更重要。
温霁川这间别墅实在很大,可他也不敢放任那一点点火苗就这么继续烧着。
他走了两步,找到了温霁川的管家,快速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然而,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变故发生了。
几十米外的别墅内,赫然响起又一声枪响!
柳月阑愣了两秒钟,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别墅门前。
他的手就按在那扇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手指却微微颤抖。
雨势越来越大了。
方才那场情i事带来的热潮早就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柳月阑的发丝湿润着,被风吹过,湿漉漉地贴到了脸上。
他站在别墅外面,忽然间就失去了再次进门的勇气。
他用右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温热的体温竟然温暖不了他湿透的掌心。
柳月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
门内,火势渐涨,顾曜的脸色在微红的火苗中晦暗不明。
……他没有受伤。
在他面前,温霁川捂着右臂跪倒在地,汩汩鲜血自指缝中流出。
他看到去而复返的柳月阑,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月阑——”
话才刚出口,他又低低地痛吟一声,捂住伤口的手掌更加用力。
柳月阑看了他一眼,又转而对顾曜说:“顾曜,你到底打算疯到什么时候?疯够了没有?”
角落的火苗已经渐渐变成了大火,滚烫的温度卷着令人窒息的空气,顷刻间便烘干了柳月阑被雨水淋湿的心。
他不想关心这火会烧到什么程度,不想关心温霁川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也不想关心……顾曜今晚闹这一通,打算怎么收场。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顾曜的嘴唇绷得很紧,好像伤人的是他,伤心的也是他。
他握住柳月阑的手臂,掌心滚烫,低声道:“阑阑,跟我走。”
柳月阑原本已经打算就此离开,听到这句话后却不打算走了。
他怒极反笑,平静说道:“我当然要离开,但不是跟你一起。顾先生,我们各走各的,你少管我。”
顾曜沉声道:“不跟我走,那你是要跟谁走?”
他伸手指着温霁川:“难道是跟这个姓温的废物?”
短短的头发不再滴着水迹,却依然潮湿,映在橙红色的火光里,诡异地发着暗色的光。
他抓着柳月阑的那只手微微地发着抖,几秒钟后,他再次开口:“阑阑,跟我走,你听我说——”
柳月阑用手拂开他的手掌,轻声说:“我不走,我也不想听你说。闭嘴,顾曜。”
顾曜望着他,眼里不知不觉又流露出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扭头看了看温霁川,又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后,他冷哼一声:“温霁川装个可怜卖个惨,你就会心软,是吗?”
柳月阑依然平静地说:“不关你的事。”
“好,好,好!”顾曜陡然松开手,连连重复道,“好一个不关我的事。”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柳月阑,神情称得上凶狠。
……随后,他转过身,大步离开。
他踢开脚下的卡宾i枪,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好像连风衣下摆飘起的小小弧度都在嘲笑着他的落魄和失败。
柳月阑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他宁愿待在这里,待在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身边,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
见顾曜终于离开,温霁川的人终于七手八脚地冲了进来。
有人灭火,有人打扫一片狼藉的地面,有人帮他包扎着伤口。
柳月阑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倚着一扇窗子,安静地看着外面。
雨停了一小会儿,又很快重新下了起来。
他推开窗子,用掌心接着雨水,看那些透明的水滴在掌心里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
等到别墅内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他才慢慢转身,走到温霁川身边。
温霁川坐在沙发上,见他过来,又伸手抚上了手臂的伤口。
他温声说:“月阑,顾曜太危险了,你——”
柳月阑却开口打断他:“你别跟我装,温霁川。”
温霁川一愣:“月阑——”
柳月阑声音清浅:“你的枪藏在哪儿?我居然没注意到。”
温霁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说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柳月阑确实想歪了,那么现在,当他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稍微想想就能理清这其中的破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霁川,说:“顾曜根本不打算动你,不然,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
温霁川应该是十分了解顾曜这个人的性格,他知道如果柳月阑误解了他,他也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解释。
个中缘由柳月阑无从得知,也不想了解,他只知道,那一枪,一定是温霁川自己打的。
温霁川有些恼羞成怒,说话的语气也狠戾了起来:“他半夜跑到我家,还想烧了我的房子,难道他做得对吗?”
柳月阑好笑道:“你这是什么思维?他做得不对,难道你就正常?”
他摇摇头,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我想遇见个正常人,怎么这么难。”
温霁川却不知哪里被这句话刺到,猛然高声道:“对啊,是啊,我不正常,我也不正常!柳月阑,你倒是问问你自己,正常人,你喜欢吗?”
柳月阑一愣。
温霁川继续说道:“你转到耀福前的那些同学,你还记得几个?他们都是正常人,你喜欢吗?”
他看着柳月阑陷入短暂的怔愣中,继续又说:“承认吧,月阑,我们这些不正常的人,就是对你有天然的吸引力!你在耀福的其他同学,你有喜欢吗?你不喜欢,因为他们谁都没有顾曜疯!远的不说,就说谢临风,谢临风你喜欢吗?他倒是正常。”
柳月阑的表情登时阴冷下来。
他垂眼看着温霁川,语气是少见的冰冷:“道歉,温霁川,给临风道歉。”
温霁川大概也已经气昏了头,奇道:“我给他道歉?他配吗?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柳月阑从腰后掏出了一把枪,重重抵在温霁川的额前。
“道歉,温霁川,”柳月阑冷淡道,“我耐心有限,别让我说第三遍。”
*
走出温霁川的那间别墅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柳月阑检查了一下那把左轮手枪。
枪管还残留着一点热烫的温度,弹匣里还剩两发子弹。
他苦笑着想,真没想到,这枪在他手里,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没打雨伞,冒着大雨走进了黑夜。
才走出那个巨大的院子,他便看到了熟悉的车。
顾曜没有走。他坐在车里,安静地堵在离开别墅的这条必经之路上。
柳月阑停顿了脚步,莫名想起了温霁川方才的话语。
“那些正常人,对他根本没有吸引力”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我宝真的是没遇上过几个正常人
第69章 69 顾曜见到柳月阑的身影,下了车。……
顾曜见到柳月阑的身影, 下了车。
漆黑的夜里,他站在雨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柳月阑。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 这场大雨把他们浇得湿透。
柳月阑定定看了他几分钟,移开视线, 从他身边缓慢经过。
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他问:“去哪儿?”
柳月阑奇道:“这么晚, 你说我去哪儿?”
顾曜似是有了片刻的放松,连说话的语气都不那么紧绷了:“我送你。雨太大了。”
柳月阑拒绝了:“不需要。”
顾曜冷笑一声,道:“温霁川没死吧?亲眼看过了,这下放心了?”
柳月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也不关我的事,问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让开。”
“是啊,不关你的事,那你关心他干什么?!”顾曜高声道, “他卖个惨你就心疼了?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啊!”
说罢,两步迈到柳月阑面前,从他腰后抽出了那把属于自己的手枪。
“温霁川舍得伤自己伤得严重吗?呵, 也就骗骗你罢了。”顾曜咔哒一声给枪上了膛,“他要是真那么有种,我还高看他一眼!”
柳月阑瞪大双眼!
顾曜这个疯子,又在不分场合的发疯!
柳月阑无心与他争辩,连忙上手去夺那把枪。
但他根本快不过顾曜, 不过眨眼之间, 顾曜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
柳月阑被这骤然传来的枪响震得后退两步。
硝烟味道不过半秒便被混着血水的雨珠冲刷干净,顾曜盯着他,声音甚至没有一丝颤抖:“真想让你心疼, 真想跟你卖惨,怎么也得做到我这种程度吧?”
柳月阑盯着那处不断流血的伤口,嘴唇颤抖着。
他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不是射箭的手吗?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
顾曜仍然死死盯着他,半晌后才说:“还射箭,我他妈命都快没了。”
不远处忽然落下了一道闪电。惨白的光亮照在顾曜脸上,现出一种阴森鬼意。
顾曜完全不在乎手臂的伤口,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说:“阑阑,我说了,你想冷静冷静,你想分开一段时间,都可以。但你别想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柳月阑终于将视线从他的手臂上移开。他看着顾曜的脸,心头涌起的震惊和关切悄然淡去。
“我也说了,”他淡淡地说,“顾曜,我走得了,你拦不住我。”
顾曜的脸上这时才分明显出了痛苦。他的眉毛紧紧皱起,被淋透的风衣紧贴着身体,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不断起伏。
伤口不住地流着血,往日的意气风发好像也随之全然流尽。
顾曜的声音嘶哑而痛苦:“阑阑,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柳月阑依然只是平静:“我原谅你,顾曜。可以了吗?”
他在顾曜哑然的神色中继续说着:“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分开了吗?”
顾曜没有立刻回答。他握住柳月阑的胳膊,本想说些什么,可手掌刚一握上去,他便立刻变了脸色。
……先前天色太黑,他都没有注意,柳月阑身上,穿的竟然还是温霁川的衣服。
顾曜火从心起。他粗鲁地拉开后排的车门,将柳月阑一把推了进去。
随后,他自己也钻进车里,又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车内的顶灯倏然亮起,柳月阑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警告般地叫他:“顾曜!”
顾曜动作顿了一顿,他看着柳月阑,神色阴沉,双眼赤红。
(从这里开始,每一句都被锁,每一段都被锁。改了这句那句,改了这段锁那段)(一句话概括就是顾曜持续发疯两人那个然后争吵)(我可以把这些都删了,柳月阑之前能忍这么久,而不是直接把临风寄来的毕业纪念册第一时间给顾曜看,就只有当作是柳月阑这个人很奇怪了。我无法解释他的转变因为我写的每一句话都被锁)
柳月阑知道,顾曜这是铁了心要覆盖掉他身上所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里,柳月阑反而不想再挣扎了。
他放松身体,闭着眼睛,任由自己趴在座椅上。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说:“顾曜,你做这些有用吗?”
说着,他又重新撑起身体,半扭过头去看他:“……”(不让写,删。柳月阑问顾曜原来你喜欢这个?以前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依旧每次都打算来这么一出?这次是温霁川下次是别人,管得过来吗你?)
顾曜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他,只是齿间更加用力,将那块皮肉咬得更紧,激得柳月阑一声闷哼。
他的手挤进柳月阑面前的座椅——
柳月阑抖得很厉害。
那人掌心揉搓着柳月阑的手指,不停地拉扯又放松。
顾曜冷冷地说:“温霁川果然是个废物——也不对,应该说,阑阑,别人本来也满足不了你,不是吗。”
柳月阑面上发烫,用手肘向后怼他!
顾曜轻笑一声,捉住他的手,又转而咬上他的胳膊。
露在外面的手臂添上了凉凉的水意,皮肤上接连冒出成片的鸡皮疙瘩。
顾曜太懂得怎么让他苏服,太懂得怎么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柳月阑毫无力气地跌回座椅,额头蹭着柔软的皮料,手臂上的汗毛几乎根根立起。
顾曜单靠那双手和唇舌,就能让他攀上鼎峰。
(删)(柳月阑抓顾曜背)
柳月阑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几秒钟之后,意识终于重新回到身体时,柳月阑看着这车里的内饰,忽然有些恍惚。
他趴在座椅上,全身都泛着氵意。
前排的车窗没有关严,落了不少雨滴进来,偶尔也吹进来几阵凉风。
柳月阑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从座椅上坐起,赤着身体趴到前排,低声叫着顾曜的名字。
“阿曜,”他犹豫地说,“你这车,难道还是之前那辆吗?”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好似是在自嘲:“我真是有点糊涂了,怎么会是之前那辆呢?都过了这么久了……”
顾曜听到这话,短暂地迟疑了两三秒后,脸色突然大变!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这车子,脸色竟比方才在温霁川的别墅里时更加难看。
顾曜在这一刻忽然痛恨起自己敏锐的直觉。
又或者,那些爱了这么多年的默契,也能让他清楚地知道柳月阑心里在想什么。
他知道……柳月阑在说什么了。
他今天开的这辆车,是、是……
他和柳月阑第一次接吻,就在、就在这里。
车子当然不是同一辆,这些年来来去去,他早就换掉了那辆车。但这款车型足够低调,这些年里,顾曜换了好几次同款。
……今天不巧,开的仍然是这一辆。
柳月阑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说完那几句话后,他伸手从后备箱里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看着窗外,又去看顾曜的脸,冷淡地说:“也在下雨啊。”
方才所有的情绪仿佛顷刻间抽净了,柳月阑脸上仍泛着红,神情却已经平静。
顾曜动了动嘴,柳月阑却不想听他的话,打断道:“回36号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柳月阑披着一件外套,半躺在后排,双腿和大半个身体都裸着露在外面也毫不在意。
顾曜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手臂上的伤口仍没有愈合,不停地向下淌着血珠,他却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车子开得飞快。
到达地下车库时,顾曜犹豫了一下,解开了自己的风衣,盖到柳月阑身上。
他来得急,没来得及、也完全没想过再多带一件外套。
柳月阑看了一眼,肩膀一抖,把这一件外套抖了下去,只披着那件薄薄的衣服下了车。
顾曜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他的肩膀——
炙热的体温传进手心。
久违的温暖一点一点爬进顾曜的心里。
在这个略显寒冷的雨夜,在这个……窘迫又愤怒的夜晚,退却了心中那冲破天际的嫉妒后,此刻,顾曜的指节轻轻地碰着面前爱人的皮肤,他竟觉得鼻腔酸涩,几欲落泪。
柳月阑却回头看看,轻声说:“别碰我。”
他还是心软,还是顾及着那条手臂上的恐怖伤口。他没有直接动作,只是垂眼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礼貌而生疏地让顾曜离他远一点。
顾曜心口刺痛。
他按开了门锁,在听到沙沙声响时才后知后觉——
在等待门锁打开的那半秒钟里,他竟然心如擂鼓。
他在害怕,他在恐慌,他在担心。
担心……柳月阑连门锁密码都换了。
柳月阑看出了他进门那一刻的犹豫,却也没多说什么。他赤脚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轻声对顾曜说:“等我两分钟,穿个衣服。”
说罢,他把披在身上的外套丢到地上,从衣帽间里随意拿了一身衣服套在身上。
穿好后他走出来,还是先去拿了医药箱。
这一次他没在问顾曜的意见,坐到沙发上直接开始帮那人处理伤口。
枪伤很痛,但顾曜始终一声不吭。柳月阑低着头,能够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沉甸甸的视线。
几分钟后,顾曜低声开口:“我自己来吧。”
柳月阑动作一顿,笑着说:“少爷啊,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发火之后才肯老实一点?”
顾曜看着他垂下的睫毛,手臂上枪伤带来的疼痛终于传进了心底。
他克制住想要碰碰柳月阑的心情,低声地道了歉:“……对不起。”
柳月阑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的歉意与往日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不是为了安抚柳月阑,不是为了暂时地平复矛盾,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一切。
这一次,顾曜像是终于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地后悔了,认错了。
柳月阑在心里无声叹气。
他的嘴唇动了几动,挣扎了很久,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这一次的对不起,是为了哪一件事?”
顾曜也定定看着他,眼眶微红,低声说:“为……所有这些让你不快乐的事。”
柳月阑不知是不是自嘲:“那可太多了。”
顾曜的手臂猛地攥紧,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有了崩裂的迹象。
柳月阑好笑道:“老实点。”
他抚平顾曜攥紧的拳头,说:“最后一次给你包扎伤口,别惹我生气,顾曜。”
大约十分钟之后,柳月阑终于把他的伤口包扎完毕。
他又看了看顾曜湿透的衣服,说:“去找件干净衣服换吧,别感冒。”
说完,他又问起上次的伤口:“一直没来得及问,卫枫说你伤到肺了,没事吧?最近又去复查了吗?”
顾曜缓慢地摇了摇头,说:“没事的,阑阑,不用担心。”
如今的柳月阑已经无心再去分辨这是宽慰自己的话,还是事实当真如此,便也只笑了笑,说:“那就行。”
做完这些之后,柳月阑说起今晚的事:“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顾曜说帮他,被他拒绝了:“一会儿伤口再崩开,我不会帮你包扎了。”
说罢,柳月阑去杂物间,搬出一个不大的快递箱。
他把东西放到顾曜面前,说:“咱们高中毕业时,写过一个毕业纪念册,你还有印象吗?”
他弯腰拿起快递箱里的东西,没有看到顾曜脸上的表情。
那两本纪念册被他原样不动地放在快递盒子里。他拿起上面的一本,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放了回去,拿起了另一本。
“那会儿柳星砚生病,我忙忘了,连写过这个东西都不记得了。”
柳月阑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着纪念册前面几页的内容。
这个纪念册做得很用心。毕业十年了,现在再看,无论是内容还是排版都完全没有过时。
柳月阑翻过某页,视线在顾曜的毕业照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翻过去。
“临风跟我说,刚毕业的时候很多同学天天问纪念册的进度,过了大概半年,就无人问津了。”他说着,还觉得有些好笑,“顾先生,别人不问也就算了,你不问,真的很奇怪——你不是什么都要管吗?”
顾曜始终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挪过来。
从柳月阑搬出那个快递盒子后,他便一直盯着地面,既不说话,也不看过来。
柳月阑也不管他,继续慢慢看着纪念册。
很快,他便翻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页。
他的指尖反复抚摸着那一页纸,短短的两句话,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还记得你写的是什么吗?”他轻声问顾曜。
顾曜仍然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我可以把这一段都删掉,但这段我觉得很重要,反反复复改了一天,改到现在还是支离破碎,我很无语,也很无奈
改了整整两天了,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气再继续耗了,我想尽量还原,想保留一点人设,但是完全不行
不改了,放弃了
我只认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了,但是今天改到现在我真的有点心态崩了,明天的更新稍晚一点,大概中午或者下午
第70章 70 【愿你一生幸福快乐。致 我最爱……
柳月阑了然:“你记得, 对吗?”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也是,哪里有你不记得的事情。”
他并不执着于顾曜的回答, 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一个夏天,我从来不敢回想。就算到了现在, 我仍然觉得那个夏天像做梦一样。那时我觉得,好像一夜之间天都塌了, 又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好了。”
他摸着手里的那页纸,割舍不下似地摸了又摸。
许久之后,柳月阑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继续说:“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好的东西更多。”
他把手里的纪念册放下,摊开铺到顾曜身侧。他并不着急让顾曜去看那上面的东西, 自己也坐到那人身边,两手撑在沙发上。
顾曜的身体紧绷着,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放松的。
柳月阑用余光看了看他, 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阿曜,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很快乐。”
抹掉那些争吵和猜疑,那些有爱人相伴的日夜,总归还是快乐幸福更多。
顾曜爱他, 呵护他, 这些,也都是真的。
诚然,爱情的厚重让他喘不过气, 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时光,这样厚重的爱情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你是……我最爱的人,阿曜。”柳月阑轻声说,“你永远都是。”
他又忍不住去看看身旁的人。
“我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别人了,再也不会了。”
柳月阑终于下定决心,去拿那本摊开来的毕业纪念册。
他把东西放到顾曜手上,几若无声地说:“但我现在觉得很累,我厌烦了这种争吵。我不希望……”
他在这里停顿了很久,下定决心一样继续说:“就停在这里吧。别让这些争吵,毁了那么好的回忆。”
顾曜终于肯动一动视线,去看看那本毕业纪念册。
怎么会不记得呢?写下这句话时,他犹豫了那么久。
他真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柳月阑,可真要让他把这种心情浓缩成一句话,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犹豫了那么那么久,终于决定好了自己要写什么。
现在,28岁的顾曜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纪念册,看着十年前的他写下的对爱人最深的祝愿。
【愿你一生幸福快乐。致我最爱的柳月阑】
顾曜没有伸手去接这个纪念册,只垂着眼睛直直看着。
几秒钟之后,一颗透明的眼泪悄然落下。
他想给柳月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那些美好的东西,那些美好的祝愿,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这么一句话。
希望他这一生再无痛苦,只有快乐。
那么现在,柳月阑幸福吗,他……快乐吗?
放在膝头的纪念册被顾曜轻轻合上。他叹了一口气,犹豫着伸出左手,揽住了柳月阑的后脑。
羽毛一样的轻吻一触即分。这个吻结束时,柳月阑的脸颊也沾上了点点湿意。
顾曜用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眼前的视线遮得密不透风。
昏暗里,他能感受到顾曜近在咫尺的呼吸。
冰凉的眼泪一颗颗落到手背上。
许久之后,顾曜哑着嗓子说:“……好,阑阑,我们分开吧。我……不再纠缠你了。”
掌心里,柳月阑的睫毛眨了一眨,戳得他掌心泛痒。
那只手离开眼前时,也带走了柳月阑脸颊上那一点极不明显的水意。
临走时,顾曜要走了他的那一份毕业纪念册。
他在那个快递盒子面前停留了许久,像是想要看一看柳月阑写了什么。
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他的脸上已经恢复平静,除了眼角还有一点红之外,已经看不出其他异样了。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终于恢复了顾先生往日最常有的体面。
他站在柳月阑面前,微微垂下眼睛看他,思考良久后终于开口:“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此后都幸福。”——
作者有话说:前面一章少复制了大概700个字,已经补充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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