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奉如进京

    汴京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照山虽是悄悄地来,但岭南来人的消息早就传进官家耳中了,只是与姜元帅提前奏禀不同,秦家是先斩后奏。


    但也不算犯官家忌讳,因为秦家来的那个,没有官身,只有爵位。


    这样的人进京来,官家是欢喜的,随便寻个由头赏下去,这人就只能在汴京这锦绣堆里安享富贵了。


    所以秦照山入宫请安的时候,官家好好接待了他。


    秦照山形貌昳丽,穿得也张扬,身旁跟的随从灰扑扑地,根本不起眼,官家本没注意到。


    结果这秦照山略一施礼便退至一旁,全由这灰衣仆人代呈秦节度使的奏报。


    “跪禀陛下,我主照渊,替陛下守西南一境,与周边数座重镇,秋毫无犯,但近来岭南多了许多渭宁边镇的人来岭南。”


    贸易往来,订做军械武器。


    陛下从不明就里,到惊疑不定,再到心下大恸,赶忙宣了韩相公一干人面圣。


    这下要议的事就不方便秦照山在场了,于是官家想到了一个人。


    他笑得从容:“秦卿难得进京,自当好好领略汴京风土。”


    三盏茶后,高德宝领着同样穿得明艳照人的英王殿下进来。


    “论起汴京好去处,无人能精过朕这堂弟,秦卿在京的这些时日,朕便派他作陪。”


    英王笑,笑得虚伪友善。


    秦照山心里有数,这是陛下的眼线。


    “多谢陛下。”


    二人离殿时,正与匆匆赶来的韩相公打了个照面。


    英王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韩相公心里揣着一窝兔子,也只略一叉手,算是回礼了。


    脚步匆匆也没耽误韩相公上下打量了秦照山。


    “秦郎君,”云雁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很有亲王的架子,“岭南来的客,哪有一直寄居馆驿的道理,陛下已经派人将您的东西收拾到我府上了,以后郎君与小王同进同出。”


    秦照山一直端着那淡笑,“叨扰。”


    秦照山回望后方一片殿宇,万瓦鳞鳞若火龙,今日恐怕无缘谒见大娘娘了。


    时至小暑,日车不动汗珠融,秦照山无瑕美玉一样的脸,坠汗也如滚珠,英王心底啧一声:这也太好看了。


    “秦郎君,请。”笑面虎萧云雁,毫不掩饰自己别有所图,“有人不想你的愿望实现,所以你从此刻到离京,都不会再见到你想见的人,也根本没有机会再同陛下邀功请愿。”


    若不是那人太过磊落,他今夜就带着这好看的郎君录事巷一行,明朝风流天下闻,保管他想娶谁也娶不成。


    秦照山长睫一翻,低声问道:“王爷究竟是替谁与我同进同出?”


    是陛下,还是阿瑛姐姐家的小郡主。


    萧云雁已经钻进了马车里,掀起车帘似笑非笑,“郎君以为呢?”


    云雁放下窗帘翻了个白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求娶悬黎的娘!


    秦照山也紧跟而上,他早知此行不会顺利,却没想到,他会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前几日投向毅王府的拜帖也都石沉大海了,想必也是小郡主的手笔。


    汴京果然是风水养人,他见过的少年娘子,都不容小觑。


    失策了。


    垂拱殿上的韩相公也这样想,身在枢密多年的两榜进士,脑子活泛,拱手便道:“陛下,若姜元帅是猜测,秦家这头可算是实证了。”


    君臣两个面色凝重,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事了。


    陛下的脸色都要与他头上那顶朝天黑幞头一样黑了,双手一背,显出一副与他的年岁不相符的沉稳来,提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詹卿现下在何处?”


    韩相公头伏得更低,“被大相公从天章阁待制挪去开封府了,端午前上了折子条陈积弊,陛下大加赞赏,正要改制呢。”


    陛下也是一筹莫展,“是啊,一旦用兵,如何改制?”詹卿上书的第一件便是整顿军务。


    若是在大朝会上大张旗鼓地去议,只怕会让渭宁警觉遮掩。


    两难。


    大相公老了,凡事求稳,他那样不喜赖志忠,还是将他塞到了延州知州的位置上制衡。


    反而将一心实干的詹卿贬了官。


    陛下长指点着御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韩相公却在这有节奏的敲击里福至心灵,眼前一亮,“陛下,今日,贤妃娘娘的母家进京送嫁了。”


    陛下皱眉,邓节度使?


    这与他有什关系?


    外城南薰门外的树荫下,姜青野木着一张脸在心里问了数次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邓家来人,自有陛下与贤妃派人来接,他为何要走这一趟?


    “二郎,高兴些,姜家与邓家素来交好,邓伯父回京,咱们小辈自然要来迎一迎。”


    夫君要上值,今日只有她和二郎来,二郎这些日子都闷闷不乐,那张笑脸好像租赁到期,被还回去了一般。


    姜青野张了张嘴,权当笑过。


    大嫂与邓家大娘闺中交好,多年未见也不曾改,如今邓家大娘出不了门,大嫂责无旁贷,替人来接。


    只是他没想到,他也要来。


    在陛下之前,赶着见人家的老泰山,说出去实在是怪异得很。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悬黎了,他怕自己忍不住问起上一世的事。


    文弱坚毅的小郡主,一定孤独但坚定地抱着忍向西风独自青的念头偷偷为他做了很多事。


    姜青野抬手挡着日头,眯了眯眼,四处打量着周围有什么内城不常见的吃食,预备一样称上一包,寻个由头给悬黎送去。


    他今日这身衣服颜色深,被晒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热得不行,只得与大嫂重新站回亭中。


    才站定,便见远处烟尘滚滚,烟尘之中,一队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是两个人,一着月白,一着桃夭,应当是邓家那一双兄妹。


    看到那一抹粉色,姜青野却想到,他在兴国寺前捡到悬黎的手札时,她也穿了这样的颜色。


    很好看,像颗甜香的桃,好似能看得见她幼时,也是头上缀着两个绒毛桃子,被爹娘捧在手心里,晃晃悠悠得地慢慢长大。


    姜青野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微笑。


    他将来也可以有一个女儿。


    棕黄的马在姜青野面前被主人扯住缰绳,在马蹄踩到姜青野脸上之前堪堪停住。


    粉衫女子飞身下马,说不出的潇洒。


    “怎样?我的骑术又进步了吧,姜青野!”邓家二娘执着马鞭,笑盈盈地不依不饶。


    姜青野被尘呛得咳了两声,替大嫂挥开浮起来的土,不以为意道:“一般。”


    若是他,根本不会向人前骑,他不能赌自己的骑术能控得住所有的意外。


    这样的人,入军中没个数年磨炼绝不能升官领兵,太妄为了。


    一旁的邓家郎君也飞身下来,彬彬有礼地替小妹致歉,“小妹顽劣,冲撞阿嫂了,抱歉。”


    大嫂含笑,拉着邓奉如看了许久,“不妨事,二娘骑术甚佳,没被冲撞。”


    邓奉如投了个不识货的眼神给没出声的姜青野。


    大嫂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不过一年未见,二娘出落地更加标志了。”


    邓奉如其实和姐姐长得很像,但会武功善骑射,更多了几分姐姐没有的英气活泼。


    十分鲜活。


    姜青野跟在大嫂身后,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心底却想,不知悬黎会不会骑马,不会的话,他可以自告奋勇,教她骑马,叫她知道,北境的郎君,不仅能熬鹰,还能降马。


    是个很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邓伯父与伯母怎么没在?”颜娘子仔细瞧了一遍,确认没见到,这才问一嘴。


    “阿爹他还有事务没理完,会晚几日来,阿娘给姐姐备的东西多,要同阿爹一起来,总归不会误了阿姐的吉时。”


    阿姐能再次得个好归宿,全家都欢喜得很,奉如小娘子脸上一直挂着笑。


    “韵如在家中等候呢,有宫中来的礼仪女官,她不得空出来,这才托我前来迎一迎,咱们快入城吧。”


    天家规矩多,韵如以后怕是都不能亲迎了。


    颜娘子上了自家马车后笑容便淡了,此刻有些庆幸二郎心悦小郡主,不然依着两家长辈的交情和奉如的心思,只怕会定下二郎和奉如的亲事。


    与官家有同一个岳家,就现下来说,对姜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青野,你敢不敢同我一起赛马进城,看看谁先到?”昂着头的小娘子,嫣然一笑可抵骄阳。


    “不敢。”姜青野坐到马车上驾车,“我是驾马车来的,无法与你赛马,而且车内车行道虽宽,但行人如织,摊贩接踵,飞马疾驰,很容易撞到人的。”


    小娘子红了脸,撅着嘴低着头回了自己马上。


    邓家郎君拍了拍小妹的肩,小声宽慰,“他说得对,汴京不比兖州,还是要规矩些,莫给大姐招祸。”


    姜青野叹气,他今日没法子在外城给悬黎带新鲜吃食了。


    “阿嚏!”悬黎打个喷嚏,手一歪,又费了一张澄心堂的纸。


    “嘶,”与她一同练字的照楹倒不是心疼这两张纸,只是不常见到悬黎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些担心。


    悬黎索性搁笔,解了襻膊,揉了揉悬空许久的胳膊,她是真的心疼这上好的纸,“还是不练了。”


    照楹水蓝色的袖子遮住悬黎的眼睛,“是为邓奉如进京心绪不宁吗?”


    悬黎偏了下头,没有说话。


    又仰头想问什么,却被照楹塞了个雕花梅在嘴里,堵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照楹目光柔和如慈母,“去年邓家兄妹去过北境,似有议亲之意,这又不是秘密,我自然能知道。”


    悬黎却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该叫许叔进京给陛下贺寿了。”


    既然四方神鬼齐聚,不差西南驻军这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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