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么?
好像还没有。
神魂将要消散之际, 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拢起来,重新粘黏成一个勉强称得上完整的魂魄,保住了他半条命。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点,望着祝弥消失的地方。
周围的嘈杂声如水一样从他耳际冲刷而过。
模模糊糊的, 他听不清。
但能感觉到里他越来越近了。
紧接着, 师文清和师展呵退了那些人。
……原来是迷境里围观祝弥飞升的其余修士么。
“师父,他死了么?”
“……有护魂珠, 他暂时还没死。”
……
三年后。
南山门, 仙人洞府。
仙人洞府这几个字是师展刻的, 每每又新入门的弟子,师展就会带着他们看一眼这座洞府,得意地介绍那位已经飞升的仙人曾经在此是如何艰苦地修炼,以激励新入门弟子向那位风华绝代的仙人学习。
不过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一眼, 任何想要参观的请求都被师展打了回去。
原因无他。
洞府里没有仙人,但是有个声名远扬的大魔头。
若是让那些弟子见了南山门里竟然有魔族,那南山门刚起步的招生岂不是毁于一旦?
因此, 仙人洞府外设下了强大的结界,除了掌门和大师兄,任何人都无法入内。
这些年来, 闻人语身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转机,长明城和南山门搜集了整个修仙界的天山雪莲制成药来呆着闻人语半口气,也唯有一丝半缕的元神尚有感知。
以至于闻人语此时确认了三四次才敢相信, 真的有人进入了他的识海。
他已经命悬一线, 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想对他下手……
经脉已经被魔气侵蚀损坏, 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灵气能在体内周转,而识海里剩下的灵气不过些微。
此人来得悄无声息,可见元神之强大, 修为之强盛。
他凝聚起全部的灵力,试图把那道元神挤出去。
然而灵力过于微弱,那道元神对他的攻击毫不在意,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澄净透明的、琉璃一般的元神,浑身上下的气息过于干净,散发着晃眼的圣光。
他甚至没有力气辨认那道元神上的气息。
那人摆明了就是朝着他来的。
闻人语试图躲避,自己的元神却被那道元神一把抓了回去。
在一瞬间,他的元神本能地缠了上去,贪婪汲取着那道元神上的气息,神交带来的快感让闻人语一时间理智尽失,恨不得将那道元神吞噬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道元神同样不好受,在他怀里颤栗个不同,气息颤颤巍巍地飘散出来。
……他绝不可能认错。
但祝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祝弥他不是走了么?
他不由得感到了一丝迷茫。
祝弥捕捉到了机会,赶忙从他怀里挣脱里出来,祝弥刚准备把灵液涂抹到元神上的裂缝,眼见着那裂缝却瞬间变得越来越大,元神甚至有了四分五裂的意思。
祝弥赶紧抱住他,把将要分裂的元神强行粘到一起,再把灵力倒在他伤口上。
做完这些,祝弥早已大汗淋漓,神魂迷乱。
好不容易把灵液倒了进去,祝弥被又他手脚并用紧紧搂在怀里不让走。
“松手松手,我明日还来!”
闻人语的元神太过虚弱,无法开口。
但祝弥很轻易就明白了他想问什么,信誓旦旦,“真的,这么大老远我都跑回来了……”
“你快松手,等下要是被师父师兄发现了,非要打死我不可!”
祝弥真有些着急起来。
闻人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元神归位,祝弥长舒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人。
……看不出来是个人。
覆面的魔纹褪去,露出曾经凛冽桀骜的眉眼,然而面颊凹陷,形销骨立,好似一块高大而干瘪的骷髅,潇洒英俊不见半分,唯有狼狈丑态可见。
此刻却有了些活人的气息,眉心不安地紧促着,似乎是想转过头来看着他,但因为没有力气,只能小幅度地颤动着他的睫毛。
祝弥从床沿边挪进去了些,指尖搭在他眉间,轻轻地按了两下,“我明天真的还会来的,你不要再皱眉了,长皱纹,会变丑的。”
说罢,那打结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了,只是仍旧固执地想要看着他在的方向。
祝弥毫不犹豫把他的脑袋给掰了回去。
……闻人语终于老实了。
祝弥满意了,起身悄悄从自己的洞府里溜了出去。
一个多月过去,又到了喂药的时间。
师展来的时候看着床上的人,血肉丰盈,心脉强劲,俨然一副大有好转的样子,吓得他赶紧把师父给摇了过来。
师文清同样惊讶不已,于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整个洞府检查了一遍,又拿各种银针在闻人语身上探来探去。
师展满脸的不安宁,目光紧盯着那进进出出的银针,忽然听到师父冷笑一声,不由得忐忑,“师父,怎么了?”
师文清心绪复杂,竟是不知道又怎么说才好,思来想去,只悠悠地说,“我们就来一出瓮中捉鳖,好将这贼人逮住……”
闻人语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千方百计想告诉祝弥,却因不能动弹的身体而放弃。
翌日。
祝弥同样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洞府,远远地看到了闻人语的反应异常激烈,如果他醒着,祝弥怀疑闻人语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一掌轰出去。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他每次偷偷摸摸地来就算了,闻人语还想赶他走?
反了天了!
祝弥加快速度走过去,想要伸手揪床上的人一把时,余光瞥见一道人影。
……人影?!
祝弥心口狂跳,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看到师展惊诧又茫然的脸孔。
他扭身想跑,看到师文清一脸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他手里还有躲过法阵的护身符没收起来。
人赃并获。
“……”
“……我可以解释。”祝弥弱弱地开口。
“师弟,你不是飞升了么?!”师展还是无法抑制他的震惊,瞳孔震颤着,冲过了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祝弥的脑浆都要被摇匀。
他是飞升了没错,但他登天梯登到一半时又想起个要紧的事儿,于是又掉头走回来了。
但天道见他如此怠慢飞升一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脚把他踹回来了,正如了他的愿。
他可不能走!
他要是走了,万一闻人语活不下去,整个修真界就崩塌了怎么办?
还要好多地方他没去过,好多美食他也没吃过呢。
他掉在的地方他不认识,寻寻觅觅好久才找到回来的路,又听说闻人语半死不死的,赶忙找药去了。
三年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祝弥隐去自己留下的真正原因,在二人的威压之下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然后神色讪讪地偷瞄二人的脸色,尤其是师兄的。
这三年他不仅听了不少关于自己飞升那日的传闻,也听说了不少求道的弟子踏破南山门门槛的消息,这也是他不敢轻易回来的原因之一。
师父师兄以他的噱头找了弟子,若是发现他放弃了飞升,什么铜皮铁骨、金身玉骨都不管用了,恐怕一露面就要被捶成肉丸子。
眼下,这两人还没有把他打成肉丸的意思。
祝弥越发惴惴不安,郑重道,“师父,师兄,我留在南山门已经不合适了,我、我这就带他走,再也不会在南山门露面,我偷偷地走,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的。”
师文清脑仁直跳,面色凝重,却强压着还没有发作,只说,“……那先等他治好,至于离开,日后再议。”
祝弥有些受宠若惊,忙应了,“……多谢师父。”
师文清挥了挥衣袖,转身而去,离开时的脚步有些虚浮晃荡。
师展还处在震惊里,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师弟!”
“师兄!”
“你这个混蛋!”
“……”
“你知不知道飞升是多么难得!整个修真界,已经几千年没有人飞升了!”
祝弥尴尬地眨了一下眼睛,移开了目光,“……知道,但我不能走。”
沉默几许后,师展叹了一口气,拍他的肩膀,“算了,我相信你这么做有你自己的理由。”
两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些祝弥在外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个时辰,师展才不舍地走了,临走前还安慰他放心在南山门待着,绝不会让别人轻易靠近他的洞府。
几人的话语声一字不落全进了闻人语的耳朵。
祝弥没说他为什么又回来,闻人语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枚只要吞下去就能免遭雷劫折磨的护魂珠,被祝弥塞进他丹田里。
祝弥又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一看,闻人语已经醒了。
闻人语眼眶湿红,漆黑眼眸深不见底,紧紧地攫着他,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圈养在自己的眸光里才罢休。
祝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笑了一下,“……你醒了啊。”
闻人语这样还真是少见。
他坐到床边,闻人语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与此同时,手腕上传来一股微弱的力气。
祝弥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拿下来,很得意地挑眉观赏闻人语无能为力的样子,嫌不过瘾,又拿出留影石记录下来。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被雷劫劈得破破烂烂的,穿着打扮都潦草得很,哪里还看得出往日精致漂亮的装束?
没一会儿,闻人语别过头去,不看他。
祝弥乐得直笑,“你别生气嘛!”
“你不是喜欢什么都给我安排得好好的,永远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么?”
“这样子多罕见,我留念一下,我不会给别人看的,你放心好啦!”
闻人语不堪其辱的样子,还是侧过身去,不愿意看他。
祝弥偏要看,弯下身越过他的肩膀,笑意盈盈地对着他。
然后猝不及防被闻人语拽下来,倒在他身上。
祝弥:“……!”
不是虚弱无力连话都说不了么?
祝弥手掌撑在他肩膀一侧,想要支起身来看他,结果被一把摁回闻人语胸前,用力地搂住了。
祝弥没有再挣扎,只是躺到他身侧,安静地抱住了他。
“……为什么不走?”嘶哑的声音贴在他耳侧。
祝弥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眨了两下眼睛,“……我就不走。”
“……报复我?”
祝弥怒极反笑,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你为我所做的那些也是在报复我么?”
闻人语脸色陡然一变,牙关紧咬,呼吸错乱起来。
祝弥却不以为意。
他就是要让闻人语尝尝这种大着为你好,然后被迫接受一切安排的滋味。
祝弥快活得意极了。
—
闻人语恢复得很快,元神裂缝已经被修补完整,甚至污脏漆黑被魔气污染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原本的金色,外在看着和正常人无异,然而经脉受损过于眼中,修补起来并不容易。
闻人语现在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凡人。
祝弥想走,明里暗里地跟师文清提过这事儿,师文清却说还不着急,等办完事儿才能让他走。
日久生变,祝弥还是放心不下。
“师父,究竟是什么事儿啊?”祝弥疑惑又着急。
就连师兄这几日也为此神神秘秘,神龙摆手不见尾的,好几次去找师兄都没碰上人。
祝弥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师文清烦不胜烦,忍无可忍地问他,“我问你,你现在和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祝弥迷茫了一瞬,陷入了沉默。
……什么关系?
正处在柔情蜜意当中的前夫?
“傻子!”师文清动了怒,“他要是有心,这时候就该自己开口来提亲!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个事儿?”
“他天赋异禀,经此一劫于心智磨炼反而是件好事,日后必定会东山再起,况且他对你确实……”师文清虚咳了一声,“他非常有钱,你跟他结契,不会过苦日子!”
三婚啊……祝弥惊呆了。
“你意下如何?”师文清又问,“你若是点头,我让你师兄即刻把他绑来,日月可鉴,天地为证,给你和他办了合籍礼。”
祝弥怔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曾为闻人语和别人要合籍伤神的过往。
他晕晕乎乎的,一路潜回了自己的洞府。
一进去,就看到闻人语在床上打坐修炼。
这些日子,闻人语试图修炼的念头很明显,已经被他逮到好几次了。
看到他来,闻人语睁开眼睛,将他抱进了怀里。
他怎么恢复地这么快?祝弥暗想,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他的手臂肩膀。
闻人语挑起一边眉,并不说话,让他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很好!是个英俊健壮、没有灵力的凡人!
祝弥把自己写好的道侣契拍到他脸上,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你快签。”
闻人语狐疑地睨了他两眼,将那张纸看了又看。
即使他知道闻人语爱他爱得命都能给,祝弥不免还是有点紧张,一错不错地盯着闻人语。
闻人语脸上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似乎要几分动容。
祝弥得意地笑了一下,又催他,“你看完了没啊?看完快点签,师父说给我们办合籍礼……”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祝弥倏地住了嘴,笑容僵滞在脸上,睫毛颤了两下,“……你说什么?”
闻人语又说了一次。
祝弥唰地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闻人语眸色暗了暗,拉住他的手,正欲解释,“你听我说——”
祝弥气得头晕,从床上下去,口不择言,“追我的人能从南山门排到长明城再绕一圈回来都不够站的,你以为我稀罕你!”
祝弥怒不可遏地逃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闻人语不禁皱眉,又一次试图将丹田里的灵力运转起来,不多时,他额角汗如雨下,周身穴关灼烧透骨一般,使得他眼前一阵眩晕,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就是这样!”祝弥心里还是不痛快,“师父,你说他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罢?毕竟躺了三年,变成傻子也是正常的。”
“你躺过四百年,你变傻了么?”
祝弥:“……”
“为师给你出个法子。”师文清给他使了个眼色。
“什么什么?”祝弥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听。
师文清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说了。
—
接下来的日子,祝弥还是照常回自己的洞府。
闻人语现在身上的伤只剩下经脉,但重塑经脉也急不得,必须用丹药好好调理,把破损的经脉补好后,再让伤者循序渐进地运转周天,经年累月,自然就好了。
除了祝弥在的时候,闻人语几乎都泡在灵泉里,长明城和南山门的丹药跟不要钱一样地灌进闻人语体内。
祝弥真怕他受不了爆体而亡。
但仔细看了,闻人语身体无恙,只是经脉的伤依旧没有什么太大起色。
修士不怎么需要睡觉,但祝弥需要,每次他要回来睡觉,闻人语都在床上,被窝总是干净温暖。
祝弥像个在外头鬼混一天累了回家寻求安慰的小公子一样,被子一掀,身板一躺,就要对内人开始发号施令。
“师父说,他已经看好了赵家的二公子,人长得那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祝弥嫌热,把被子往下一拉,腿架了上来,没一会儿又嫌冷,把腿塞进闻人语两腿中间,“九冥宗宗主,你知道不,也是狱澜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有钱……”
他说得起劲,没注意到闻人语脸上的几分微妙。
“然后呢?”
祝弥被打断,抬头瞪他,“成亲啊!”
“……你和他?”
“不然呢?”祝弥不满地踢他的腿。
自打他发现闻人语□□十分健康之后,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又跟以前一样动手动脚的胡闹起来。
“那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说行,很行!就他了!”
闻人语都要气笑了,祝弥手放在他胸前,腿搭在他身上,每天晚上都要窝在他怀里睡觉,现在胆大包天地说要和别人成亲,简直是要上房揭瓦了。
更好笑的是,祝弥这谎话编得也太错漏百出了。
“在他眼中,你不是飞升了么?”
祝弥傻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开口打补丁,“……他又不认得我的长相,我编个新身份不就是了。”
祝弥得意忘形,忘了这茬儿,心虚起来,正想低下脸掩饰过去时,忽地把闻人语掐住了下巴。
他被迫仰起脸来,和闻人语额头相抵。
“……骗我?”
祝弥:“……”
这他妈的。
闻人语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闻得越发深入,舌头简直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肆意侵|虐着他的口腔,搂着他的力道越发用力,吻得祝弥将要窒息,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地闪过去,把他脑子里的那些念头一扫而空。
他的身体和四肢一点一点地失去力气,任由闻人语摆弄。
祝弥飘忽忽的,被准许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猛地清醒过来,牙关一合,咬到了那张扬过分的舌头,闻人语却没有停止,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舌间弥漫开来。
闻人语这个神经病!
祝弥受不了了,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然而闻人语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按住了他的手,压到了他身上,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之后。
祝弥困得眼皮直打架,心里还是惦念着这件事,越想越气,愣是给自己气清醒了些,一口咬在闻人语肩膀上,“你什么意思?!”
闻人语根本不理他,又一副独|裁专|制为所欲为的模样。
祝弥气急败坏,“不准乱摸我!”
闻人语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哑着声说,“……不准你和别人成亲,不准你再离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祝弥的脸颊连绵地吻向祝弥的脖颈,密密麻麻,滚烫炙热,要溶进祝弥的血肉之中一样。
“再等等我,不要很久。”
“……”
祝弥眼眶一阵发烫,鼻尖涌起酸涩来,“你以前也这样说的,但是我等了很久。”
闻人语一怔,显然也想起了什么,将祝弥更压力地裹紧了,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祝弥话里已经带上点恨恨的哭腔,“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密谋什么?!”
闻人语呼吸紊乱而凝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祝弥气得要命,挣开他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用手在心口比划了两下。
闻人语跟着起来,拉住他的手,语气变得严厉,“……你要做什么?!”
“把我的心脏还给你!”祝弥拔高了声音,侧过头看他,“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我受不了你这样!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总是要我被迫接受一切!”
闻人语箍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可怕,“祝弥,别说气话!”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这样想!”
祝弥被拽到他怀里,胡乱间被闻人语摁在床上,祝弥不服气,反口咬住他的手腕,血流出来也没停下,恨不得将他的骨头也咬断。
“我恨死你了!”
祝弥激动得脸都热了起来,洇出一点汗,闻人语把他沾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而后,露出他极为漂亮生动的脸,珍重地吻了吻。
“我以后都跟你说,好么?”
祝弥和他四目相对,“真的?”
“真的,”闻人语重新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低声细语地对他说,“道侣契一点签立,两人不仅仅是心脉相通神魂相连,连寿命都要共享,倘若有一方逝去,另一方也活不下去的。”
“……所以你怕你活不久,连累我?”
闻人语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祝弥肩膀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要是我死了,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闻人语呼吸一窒,神思不由得发散起来,祝弥要是死了,他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把祝弥好好安葬,自己再跟着他去,天上地下,他总要和祝弥一块儿才安心。
“所以你觉得你要死了,我难道能活得很好很久?”祝弥眼睛又开始起雾,“君心似我心,你到底懂不懂?”
闻人语眸色有一瞬变得极为可怖,仿佛瞬间就要将祝弥吞噬,让祝弥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你说的,祝弥,”闻人语的手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自己说的……”
有那么一瞬,祝弥以为闻人语的眼眸又要变成诡异的金色,脸上又要长出奇怪的魔纹,身上冒出阴森的魔气。
可是预料中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闻人语又开始疯了一样,细细啄吻他的脸,从眉眼开始,再到鼻尖嘴唇,一路往下……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脱了下来。
意识朦胧中,沐浴的热水浇在他身上,身体被弄干净,发丝也被仔细清洗弄干,穿上了柔软的里衣。
“睡吧。”
意识彻底模糊之前,闻人语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
只是这一场清理未免太久。
闻人语怎么一整夜都在给他穿衣服梳头发?
祝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闻人语怀里,闻人语正在帮他戴发冠。
眼前一片喜庆的红光,祝弥懵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新郎喜服,扭头一看,闻人语也是。
祝弥嘴唇一抖,“……”
“不是,这么快么?”
闻人语把他束好了头发,又把他胸前的衣服给弄齐整,“君心似我心,我着急。”
见祝弥露出不解的表情,闻人语跟他解释,“我本想等到经脉治好能重新修炼的那一日,但是……”
“但是什么?”祝弥眼睛瞪得圆圆的,水眸潋滟。
闻人语不禁挑眉,“我醒来时就发现经脉好了大半,已经能运转周天了。”
“是你的功劳。”
祝弥:“……”
老本行又回来是吧?呵呵。
“走罢,我算过了,吉时要到了。”
祝弥还有点迷糊,就已经到了梨花树下。
师父和师兄都已经等候多时,还有长明城的人,众人见他们来了,脸上都迸射出热切的目光,洋溢着笑意。
梨花又开了。
只是上面悬了不少新婚用的装饰,看着热闹喜庆得很。
“你自己挂上去的,是么。”闻人语牵着他的手,一边小声地跟他说话。
“……随便挂的。”
“师兄跟我说了。”
祝弥:“……”
那道侣契不是凭空悬着,而是被变得小而圆润的黑羽衔着,殷勤地展在他面前。
闻人语眼底笑意未散,看得祝弥心烦意乱,然后被他抓着手,同时在契约书上按下手印,写上了各自的名字。
众人的祝福语忽远忽近,祝弥有些听不清了,下意识地回头看闻人语。
闻人语也看着他。
祝弥有些恍惚,想起那年闻人语扮成师弟莫名其妙拜入南山门时的情形,那一片落在了自己头发上的梨花,此刻落在了闻人语头上。
他抬手轻轻拂去。
闻人语误会了什么,微微屈下身来。
祝弥怔然,缩回了手,乖乖让闻人语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此后无论天高地远,山长水阔,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结局在我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总是又想哭又想笑,但真正写到这里,更多的确实不舍,舍不得角色,舍不得一路陪伴的读者饱饱[爆哭][爆哭]
真的很感谢大家,大家的支持始终是我坚持写下去的动力,每天都想说好爱好爱我的读者饱饱,谢谢大家来看我笔下的小情侣[爆哭][爆哭]
故事有终章,鱼咪的幸福没有终点,谢谢饱饱的一路陪伴[亲亲][亲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