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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与清冷世子共梦春闺后 20、过往

20、过往

    第20章 过往


    范玉盈不信,她暗示地这般明显,顾缜会听不懂。


    虽她并非因着喜欢而想与他圆房,而是觉得顾缜这人既如此讲求责任,或与她做了真正的夫妻,便能对她更好一些。


    将来她若对他有所求,也不必太过费劲,今日她那婆母说的话糙,理儿却不糙,讨好男人能有多难,让他快活便是。


    顾缜再清心寡欲也是男人,指不定往后,她还能借此在他耳畔吹吹“枕头风”。


    可虽鼓起勇气说了这话,范玉盈却很忐忑,见顾缜凝视她许久而未动,她咬了咬唇,心下有些失望,猜想大抵是不成了。


    正忖着说上两句,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掠过此事,不料却见顾缜蓦然阔步走向角落的花架,俯身吹熄了上头的一盏琉璃灯。


    整个卧房登时昏暗下来,仅床头燃着的小灯散发着温暖昏黄的烛光,将两人狭长的倒影交叠映照在墙面之上。


    “不早了,歇下吧。”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范玉盈耳畔响起,她眼看着顾缜在说完这话后,默默入了床榻内侧。


    范玉盈在原地怔愣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掐了掐掌心,才跟着上了拔步床。幽幽放落两侧帐幔后,她回首瞥去,顾缜已然在内侧规规矩矩躺下,且将一边衾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这张紫檀木雕花拔步床并不小,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亦然,范玉盈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躺好后才发觉两人间隔了不小的距离,不夸张得说,此时他们中间足以再躺下一人。


    帐幔绝了一部分外头的烛光,床榻内只隐隐约约瞧得清轮廓,然处在这般昏暗之中,感官也被无限放大,范玉盈清楚地听见自己因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及擂鼓般的心跳声。


    分明是她自己提出的圆房,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止不住地手脚发凉。


    毕竟梦只是梦,她终究没亲身经历过那事。


    且……


    范玉盈悄悄用余光瞥向里侧,不明白顾缜是何意思,若愿意圆房就干脆给她个痛快,不声不响的又是个什么事儿。


    她强忍着心里的烦乱静静候着,只觉得分外难熬,片刻后,到底有些忍不住了。


    范玉盈向内翻了个身,想着要不挨他近些,可才挪动身子,忽而一只刚劲有力的长臂圈住她的后腰,一下将她揽了过去。


    撞进男人坚实胸膛的一刻,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范玉盈呼吸滞了滞,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甚至不敢抬首看他。


    但很快,她稳了稳心神,尝试着将手落在男人的衣襟处,顺势缓缓深入领口,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一瞬,她感受到他的身子明显僵了僵。


    粗重的呼吸声在她头顶响起,一只大掌骤然擒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在她迷茫之际,顾缜已然解开了她寝衣上的系带。


    “莫怕,我会轻些。”


    低沉的嗓音里揉着几分哑意。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范玉盈却越发紧张起来。


    她也是听说过的,女子初次行事会有些难受,就算她素来心性坚韧,也不代表她喜欢疼。


    顾缜自也感受到了怀中娇躯的紧绷,纵然没经历过,可男人对于那事,相较于女子,自是懂得更多些,他知晓若不让她放松下来,只怕真正开始时会疼得更厉害。


    范玉盈调整着呼吸,努力抑制着这份害怕,这会儿连从前梦中做过的一分一毫都想不起来了,更遑论原还打算主动些,此时只能任由顾缜摆弄,同时在心下不住告诉自己,一会儿切记忍一忍,别坏了他的兴致。


    她已然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然随着男人的大掌顺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而下,慢慢褪去她的寝衣,那掌心满布的粗粝厚茧亦跟着一寸寸擦过她细嫩敏感的皮肤,带来丝丝说不出的氧意。


    不多时,有一股酥麻感自深处泛起,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股滋味范玉盈曾在梦中感受过无数次,但在梦外却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尝着,可与梦里不同的是,这感觉竟更加清晰强烈。


    若说梦里之感为三分,那梦外,却足有十分之多。


    在她身上游走的大掌,所到之处似能燃起火一般,范玉盈呼吸凌乱,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不由泛起了晶莹的汗珠,她死死咬着唇,在大掌落至某处时,终究没忍住自朱唇间泄出一声难耐的嘤咛。


    同样在忍的还有顾缜,他喉咙干涩得厉害,只有他自己清楚,对怀中这副身子觊觎了多少个日夜,他早已忍到了极限,而这声嘤咛如同打开了猛兽之槛,令他再克制不住,一个翻身将柔若无骨的娇人儿压在了底下。


    淡雅怡人的女子馨香在鼻尖萦绕,却似能勾魂摄魄一般,他借着外头烛光打量着身下人,此时的她衣衫凌乱,眼尾泛红,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含泪,半眯着带有几分迷离,桃腮上飞着两片红霞。


    范玉盈已然有些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可通过顾缜的举止,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已不似开始时那般害怕,想着迷迷糊糊地过去也好,她做好准备,眼看着顾缜俯下身来,却是将大掌落在她的额上,片刻后,剑眉紧蹙。


    “你是不是……”


    什么?


    范玉盈神思混沌,不解地看着他。


    见她这般反应,顾缜眉宇间的愁色浓了几分,“身子可有不适?”


    他这一问,终是令范玉盈察觉到些许异样。


    她艰难地自喉间发出一个低低的“嗯”字。


    顾缜忙坐起身,将范玉盈抱在怀里,可她却好似失了全身力气般,瘫软在他胸前。


    因着适才之事,她外头的寝衣已褪,内里的蝴蝶亵衣正堪堪挂在她脖颈上,露了大半春光。


    软玉温香在怀,又面对如此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顾缜喉结微滚,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他到底不是禽。兽,飞快扯过寝衣替范玉盈穿好,又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后,便出去唤了外头的婢子,让请大夫过来。


    今儿守夜的是红芪和白芷,两人只入内瞧了一眼,便知是她家姑娘又像从前那般突然发热病倒了。


    红芪忙去取凉水,欲替范玉盈擦拭退热,白芷则快步走向妆台,打开其下的抽屉。


    然才一打开,她便皱了皱眉,因最上头是一个她没见过的木匣。白芷也管不得太多,将木匣拿出来随意搁在脚边,取了下头一个瓷瓶,就慌慌张张往床榻方向去。


    可因着太过心急,才站起来走了没两步,她就一脚踢翻了那木匣,匣盖一开,里头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好巧不巧滚到了顾缜脚下。


    顾缜弯腰拾起。


    这是一副画卷,卷上系带已然松散,隐约露出一部分惟妙惟肖却令人面红耳赤的画来。


    顾缜眉心微蹙,一下认出何物。


    红芪见状,忙低斥了白芷几句,白芷亦上前告罪。


    “这是哪儿来的?”顾缜草草将东西系好,沉声问道。


    红芪不知这是什么,但也只能如实答:“大少奶奶今晚回来时带回来的。”


    顾缜闻言薄唇微抿,折首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范玉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原是如此。


    他还以为她今晚提出圆房是心甘情愿,是愿意与他做真夫妻,实则,不过是母亲所逼。


    沉吟片刻,他将那画卷递给红芪,旋即转向白芷,看着她手中所攥之物,“拿的什么,可是药?”


    “是。”白芷赶忙上前,“这是宫里的太医院做的药丸,大少奶奶每每发热不适,都会吃上一颗,效果极好。”


    顾缜点了点头,眼下也顾不得旁的,小心翼翼把周身滚烫,已然意识不清的范玉盈半抱起来,本担忧该如何给她吃药,可不曾想才将药丸递到她嘴边,便见她启唇,已是万分熟悉般凭着本能就自个儿吞咽了下去。


    见此情形,他神色凝重了些,又试着给范玉盈喂了些水后,才将她重新在床榻上放好。


    “夫人从前在范家时,也常是如此吗?”


    “是。”红芪不好隐瞒,边在铜盆里绞着帕子边答,“大少奶奶打出生起便身子弱,后来去了庄上,三天两头缠绵病榻,突然发热也是常有的事。”


    顾缜接过她手中的巾帕,细细替范玉盈擦拭了额上颈上密密的汗珠,忽而又道:“你们都是几岁跟着大少奶奶的?”


    红芪与白芷对视一眼,分别道。


    “奴婢是七岁时就跟着了。”


    “奴婢是九岁。”


    顾缜抬首,视线在两人面上扫过,最后停在了红芪身上,“看来是你陪大少奶奶的年月更长些,想必知道的也更多,你家老夫人生前,对大少奶奶如何?”


    红芪迟疑片刻,面露难色,许久,惶恐道:“世子爷,奴婢只是个下人,纵然老夫人已经过世,奴婢也不好随意说道。”


    是个聪明的丫头。


    顾缜双眸微眯,眸中墨色浓了几分,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若范老夫人对范玉盈真是蔼然可亲,关怀备至,她又何必遮遮掩掩,恐怕真相皆是难以言说之事。


    “你家老夫人临去前,大少奶奶可曾前去探望?”


    听得此言,红芪心下一震,明白世子爷真正想知晓的是什么。


    到底是大理寺少卿,她稍稍抬首,对上顾缜锐利的眸光,只觉如芒在背,好似身处诏狱被拷问一般。


    红芪手心一阵阵冒汗,生怕答错一句就给自家主子招来麻烦,毕竟三年前那日正是她陪着她家姑娘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亦清楚听到了里头传出的争吵声。


    她思忖半晌,故作镇定道:“去了,老夫人虽……虽一向对我家大少奶奶没有小公子那般喜欢,但老夫人毕竟是大少奶奶的祖母,听闻老夫人病危,大少奶奶怎会不去呢。”


    顾缜深深看了红芪一眼,“那你觉得,你家大少奶奶是怎样的主子?”


    “顶顶好的主子。”他话音才落,一旁的白芷骤然提声。


    见顾缜和红芪齐齐朝她看来,她刷一下红了脸,但仍大着胆子继续,“世子爷不知道,我家大少奶奶待我们最是好了,平日但凡有好吃的点心,总是想着我们这些下人,奴婢伺候大少奶奶五年,曾因冒失打碎过两只价值不菲的瓷瓶,大少奶奶听说后,并未光火责罚于我,甚至还问奴婢可有伤着。”


    这丫头年岁小些,说话时,一双眼睛清澈干净,顾缜看得出,她说的是实话,并非因害怕主子苏醒后追究而违心说谎。


    他复又将视线落在床榻之上,或是那药效起了作用,范玉盈原紧蹙的秀眉稍稍舒展了些,呼吸平稳,已然沉入了梦乡。


    他承认,他确实因回门那日发生之事而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只能看到她所谓不好的举动,却没察觉,外人说她心肠歹毒,苛待下人,但她身边伺候的婢子皆对她心悦诚服,关怀备至。


    说她不尊长辈,气死祖母,可当年之事谁也不知真相,仅凭范府一个下人口述便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且那时范老夫人已然病入膏肓,随时会撒手人寰,并不一定是教范氏给气的。


    更何况,真要论起来,那么多年,范老夫人恐怕对范氏这个孙女也没有尽到一点祖母该尽的责任吧。


    顾缜看着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范玉盈,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心下滋味难辨。


    若非因祖母那席话,他也许根本意识不到,其实他和旁人一样,从一开始就因传言对她的看法生出偏颇。


    他只不过是在验证她是否和传闻一般,故而但凡抓到她的一点“错处”,便着急地否认了她的一切。


    往后他会试着重新了解她。


    虽然这并不代表他已彻底相信并接受了她。


    所谓日久见人心,他总会看清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床榻之上,范玉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了顾缜。


    准确的说是前世的顾缜。


    那应是她被带出教坊司,成为顾缜妾室的第一日。


    这是间陌生的屋子,四下装饰算不得华丽,只称得上质朴干净。


    她躺在床榻上,不住地咳嗽着,忽而传来房门开阖的声响,有人提步入了屋内,立在了她的床榻前,一只大掌缓缓掀起帐幔。


    借着床头幽暗的烛光,范玉盈看清了来人,清冷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冰冷得好似天山上万年不化的雪,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周身威仪令人不寒而栗。


    她强撑着坐起来,开口时嗓音沙哑,“侯爷?”


    来人没有应答。


    或是想起自己而今的身份,她咬了咬干涩的唇,跪在床榻上,默默伸手往男人腰间而去。


    可还未落在他的玉带上,男人一下擒住她异常纤细的手腕,因力道太大,痛得她倒吸一口气。


    顾缜皱了皱眉,放开她,在床沿坐下,凉声道:“同三姑娘说实话也无妨,我向陛下求你为妾,不过是受友人之托,并无旁的意思。往后你便住在这个院子里,我会寻大夫为你诊治,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告诉管事,他定会尽力满足于你。”


    说至此处,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用平静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道:“至于一些往事,若还想活命,奉劝你还是莫再沾染得好,也莫要惹事生非。”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范玉盈听见自己低笑了一声,那双骨瘦如柴,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慢慢垂落了下去。


    四下突然黯了,画面一闪,她复又看到了顾缜。


    他又坐在床沿,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为何不吃药?”


    她听见自己气若游丝,自暴自弃道:“左右快死的人,吃与不吃,也没甚区别了。”


    然话才说罢,她便被一只长臂强行托抱起来,舀了汤药的羹匙被递到她嘴边,她却是死死咬着唇不肯吞咽。


    顾缜似乎没了耐心,他剑眉紧蹙,一字一句道:“你若再倔,我便杀了今日带来的那丫头。”


    她尚且迷茫之际,就听得一声带着哭腔的“姑娘”,转头就见紫苏泪流满面,小跑着扑倒在床榻前。


    顾缜将药碗丢在一旁的小几上,冷眼看着她。


    “威胁这招于我无用,你真想死我也拦不住,最后也不过稍破些钱财,命人置办一副棺椁,选一处墓地罢了,奉劝三姑娘好自为之……”


    随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四下再次暗下来,范玉盈缓缓睁开眼睛,脑中盘旋的依然是顾缜那冷得吓人的眼神。


    这便是前世两年后的顾缜吗?


    虽说而今的顾缜周身也透着几分清冷,但至少举手投足间不掩骨子里的谦逊温和,但前世的顾缜,却冰冷得好似换了一个人。


    难不成是因后来,定北侯府发生的变故?


    范玉盈记得,前世一年后,昱延国进犯,定北侯顾松筠率军抵抗却因兵力差距悬殊而战死沙场,随后昱延势如破竹,连下大昭三座城池,形势危急,顾缜尚来不及感伤,就在群臣推举下,替父上阵,带领数万大军赶赴西北。


    然其后不足半年,顾老夫人离世,她那婆母苏氏也因一些缘故疯了,莫不是这些接连的变故,才让后来的顾缜性情大变。


    不过,范玉盈想起他说的话。


    他是替友人向陛下求了她做妾。


    友人?哪个友人?


    太子一案后,京中人人避范家不及,唯恐沾染一点,怎还有人愿意帮她呢。


    范玉盈思索之际,床幔忽而被掀开了,紫苏见她醒来,喜不自胜,忙朝外头喊了一声,又问她饿不饿。


    范玉盈摇了摇头,问道:“几时了?”


    “快午时了,姑娘这回睡得着实有些久。”紫苏打起一边帐幔,扶范玉盈坐起来,“姑娘纵然不饿,也得吃些垫垫肚子,一会儿才好吃药的。”


    听得“吃药”二字,范玉盈倏然想起什么,“昨日,可请了大夫?”


    “自是请了。”紫苏道,“姑娘病了,世子爷怎会不请大夫呢。”


    “是……府上的刘大夫?”范玉盈暗暗攥了攥手心。


    “不是。”紫苏摇头,“听红芪说,刘大夫昨夜有事出府去了,故而是请府外的大夫来给姑娘看的诊。”


    “哦。”范玉盈松懈下来。


    她嫁入定北侯府的第二日,就见过那位刘长延刘大夫,总觉得他那日替她诊脉后,看她的眼神好似发觉了什么。


    可那事,是绝不能让旁人知晓的,尤其是顾缜。


    先头她并未太过在意此事,往后,她得找机会试试那位刘大夫,彻底堵了他的嘴才行。


    说话间,红芪端着碗清淡的山药粥进来,看着范玉盈吃下小半碗后,才惴惴不安道:“姑娘,昨夜……世子爷问了奴婢和白芷一些话。”


    范玉盈握着羹匙的手一滞,眼睫微抬,平静道:“问了什么?”


    红芪将昨日之事悉数道出,却是满脸不安,“姑娘,奴婢可有说错什么?”


    “你做的很好。”范玉盈冲她投以安慰的一笑,“没有多话,又让世子知晓了想知晓之事。”


    她说着,将汤碗递还给红芪,却在两个丫头未察觉之际,暗暗垂睫,掩下了眸底愁绪。


    果然,顾缜表面上虽不说,但实则对她那些传闻万分在意。


    之后,她还是得想法子彻底抹去他心底对她的芥蒂才行。


    *


    因着那晚葳蕤苑请大夫的动静太大,很快,范玉盈病下的消息便在整个定北侯府传得人尽皆知。


    对于此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仔细算来,她与顾缜成亲不过一月,她却已然病倒了三回,实在有些荒唐。


    她那婆母苏氏整日盼着她替侯府添丁,自是因此而愈发烦躁不安,而二房那头则不同了,她身子这般弱,恐难以替顾缜生儿育女,而这便是方沁蕊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任外头如此吵闹,范玉盈自是不在乎的,她只管好生养病,养好了,才有力气继续与顾缜虚以委蛇,努力调查改变前世之事。


    不过第二日,葳蕤苑倒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顾敏来时,范玉盈正盖着薄衾靠坐在西间小榻上,由青黛领着进来时,她颇有些拘谨,见着她,乖巧地福身唤了声“大嫂”。


    “听说大嫂病了,敏儿想着过来瞧瞧,只望没叨扰到大嫂休息才好。”


    “二妹妹说的哪里话。”范玉盈放下手中的书,示意顾敏在另一侧坐下,“这几日闷在屋里无所事事的,二妹妹刚好陪我说说话。”


    顾敏余光瞥向身侧的环儿,略有些忐忑道:“想着大嫂这一阵身子不适,恐也没什么胃口,我做了些酸枣糕和荷叶饼带来,大嫂莫要嫌弃。”


    说着,环儿打开手上的食盒,将糕食取出来搁在榻桌之上。


    酸枣糕酸甜的香气和荷叶饼的清香扑面而来。


    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却是实打实的心意。


    范玉盈当即捏起一块酸枣糕送进嘴里,酸甜可口的滋味在舌尖漾开,她盈盈一笑,“二妹妹有心了,我正觉这几日吃东西都没甚滋味呢。”


    顾敏看着范玉盈笑靥如花,清丽动人的面容,怔了一瞬,不由赧赧挪开视线,一下红了耳根。


    初见着这位大嫂,她便觉得她生得格外好看,这样好看的女子,说话也温柔,且先头还帮过她的,哪里有半点传闻中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攥紧了手底的衣裙,迟疑片刻后,垂着脑袋声若蚊呐,“大嫂,那日之事,还望你莫与敏儿计较,敏儿也是没有办法……”


    范玉盈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荷叶饼,听得此言,一下就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


    “怎会怪你呢。”范玉盈笑了笑,“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三房虽和二房一样住在定北侯府,但境况全然不同,三房老爷不是顾老夫人的亲子,如今又身患残疾,不良于行,听说一些日常支出还有吃药看诊的钱还是从大房这头走的账,此事还是她那公爹在三老爷腿残回京后特意吩咐下的。


    三房一家靠着定北侯府生活,自个儿又立不起来,像极了寄人篱下。


    顾敏自也不敢与顾婷顾瑶她们相争,毕竟再怎么样,顾老夫人还是顾家、是定北侯府的掌事人,她也不是顾老夫人的亲孙女,总归隔着一层,闹得太难看对他们三房能有什么好处,自然凡事只能忍气吞声。


    听得此言,顾敏倏然抬首看来,眼圈一下就红了,那日花园之事,她一直对范玉盈心中有愧,谁料她不但不怨怪自己,甚至还说理解她。


    “大嫂不怪敏儿就好,那日,也多谢大嫂替敏儿出头。”


    听到这声谢,范玉盈抿了抿唇,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活了两世,更多时候,旁人都是避她不及,听了太多贬损嘲讽的话,少见的有人谢她,还真有些新奇。


    她想起那日之事,她也不知自己怎就出去了,青黛她们说得对,她向来不是管闲事的性子,反而孤僻冷漠,巴不得离所有事儿都远远的,她不理别人,别人也别来烦她。


    可顾敏,也许那时她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幼时自己的影子吧。


    “那衣裳脏了,你后来是如何处理的?”她问道。


    三房这样的情况,三夫人周氏整日心力交瘁,根本无暇应付旁的事,顾敏是个懂事的,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定然自个儿默默咽下了此事,并未说出实情。


    顾敏漾起苦笑,“去相看那日,我并未穿那件衣裳,寻了件还算新的,便去了,母亲问起,我只说那孙四公子早已知晓我家境况,若是他不属意这桩婚事,便是一身绮罗,穿金戴银地去,也无用。”


    虽说是应付的法子,不过理儿的确也是这个理儿。


    “那看来……他是属意你了?”范玉盈问道。


    “我也不知,不过孙家那头确实没拒绝。”顾敏虽这般说着,面上却并无喜色,“若能成,那我也算是高攀了。”


    范玉盈隐约看出她的心思,“三妹妹……不喜那孙四公子?”


    顾敏咬了咬唇,按理她与范玉盈也不大熟悉,拢共见过没有几面,不该说这些,可或是对她心有好感,还是如实道:“说不上喜不喜欢,但孙四公子容貌俊秀,才学过人,上回见着对我亦温文尔雅,有礼有节,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且我嫁过去,对兄长也有好处……”


    不错的人选?


    不错却并不代表喜欢,顾敏也不过是为了家里人,而在勉强自己罢了。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能顺遂心意之事,又有多少女子是因着喜欢才出嫁的。


    虽说了这话,顾敏还是担忧地看向范玉盈,“大嫂可会觉得敏儿贪心不足,分明配不上那孙四公子,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说什么喜不喜欢……”


    “缘何不能,因家室门第比自己高便一定要喜欢,那京城的女儿家们一人该长多少颗心啊。”范玉盈理所当然道。


    顾敏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掩唇笑起来,房中站着的青黛紫苏她们亦忍俊不禁。


    或是觉得两人亲近了些,顾敏大着胆子问道:“大嫂对大哥哥……也是如何吗?”


    范玉盈诧异于她问出这样的话,她沉默片刻,稍一挑眉,“若我说是,你可会觉得我不识抬举?”


    顾敏登时摇头,“钱银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更何况大哥哥又不是钱银。”


    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出这话,范玉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丫头,有点意思。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顾敏便起身告辞,离开前,范玉盈说让她常来坐坐,她眼眸一亮,连连颔首。


    这倒不是范玉盈说的客气话,侯府日子无趣,顾敏来陪她解解闷的同时,还能给她带来些她不知道的府内府外的消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因是常有的发热,不过两日,范玉盈便觉身子舒坦了许多。


    只那夜之后,顾缜又重新睡在了外头小榻上。


    毕竟上回发生了那样的事,实在尴尬。范玉盈就算想再提圆房的事,也找不到机会开口。何况,顾缜不主动,她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此事,实在有些不妥当。


    不过,除非真的忙得抽不开身,那之后,顾缜都会回到葳蕤苑陪她用饭,饭后时不时陪她静静下上一盘棋。


    他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同,范玉盈也说不上来,分明两人相处时常是没有几句话,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缜对她似乎温和了许多。


    虽然他们依旧不像一对夫妻。


    夜里,她也仍会梦到顾缜,可这人多数时候跟梦外一样,冷冷淡淡,跟古刹大殿内金身佛像似的阖眼在那儿打坐,对她这个神女“爱搭不理”。


    见他如此,范玉盈只旁敲侧击问了些瑄岚之事后,便也不再管他。


    毕竟她也怕顾缜突然问她一些大理寺棘手的案子,那些事她哪里会知道,到时可就露了马脚。


    九月初,二房少奶奶江氏在疼了一天一夜后,替二房添了个儿子,不过,听顾敏说,江氏怀胎时便时常出血,有小产症状,故而孩子虽算是足月,可生下来却格外孱弱。


    范玉盈以怕过了病气为由,没有亲自前去道贺,只让红芪代替她送了贺礼过去。


    九月中,范玉盈收到了二姐范玉融送来的信笺,她等待此信已久。


    三日后,她早早晨起用过午膳,去了趟松茗居,言今日是祖母祭日,欲回去祭拜。


    苏氏听得此言,神色颇有些怪异,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到底不好问,末了,只让她早些回来。


    这次回范家,范玉盈只带了紫苏一人,将红芪她们都留了下来。


    到了府门口,紫苏迟疑着问道:“姑娘,您回去祭拜老夫人这事可有告诉世子爷?”


    范玉盈抿唇而笑,轻轻摇了摇头。


    见紫苏面露担忧,她不以为意道:“无妨,待世子爷下值,我定也回来了,届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她由紫苏扶着上了马车,一路往范家的方向驶去,可行至半路,她忽而掀开车帘,吩咐车夫绕上两圈再回去。


    她的确是要回范家,可却丝毫没有想祭拜的意思。


    如此兜兜转转,待她抵达范府大门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她慢悠悠往祠堂方向而去,站在祠堂外头的范玉融见了她,不由蹙了眉,“来得怎这般迟,法事都做完了。”


    “来的路上马车坏了,这才耽搁了。”范玉盈眼也不眨道。


    “罢了,来都来了,同祖母上炷香吧。”范玉融拉着她入了祠堂内。


    穿过庭院,范玉盈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林立牌位前的范承宥。


    听得动静,他折身看来,却在与范玉盈四目相对的一刻沉下一张脸,不悦地扭过头去。


    范玉盈权当没看见他,径自伸手接过二姐递过来的三支香。


    可还未上前,就听范承宥凉声道:“还是别上香了,恐怕祖母都不想见着她。”


    “范承宥!”范玉融狠狠瞪他一眼。


    范承宥却并不住嘴,反提声道:“我说的难道有错,若祖母真不是被她气死的,她为何不解释清楚。”


    他说着,快走几步,立在范玉盈跟前,“你平素不是很能说会道,伶牙俐齿吗,倒是告诉我,当年你究竟跟祖母说了什么,若你真是冤枉的,今日便说说清楚,好打了我的脸!”


    今儿这样的日子,范玉融不欲事情闹大,试图扯过范承宥,却听耳畔响起一声冷笑。


    范玉盈幽幽转过身来,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范承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是,祖母是我气死的,外头都认定如此,你又有什么好不信的,祖母那些年如何待你,又如何待我,你长了眼睛,难道看不见吗?范承宥,我纵然恨她又有何错!”


    “你……”范承宥被气得青筋迸起,他猛然抬手,似要打向范玉盈,但到底还是攥拳放下,气冲冲疾步走了出去。


    “你这丫头……”


    范玉融看着这两个祖宗,委实头疼不已,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去追范承宥。


    诺大的范家祠堂,只余范玉盈一人。


    原还晴空万里的天儿,不知何时聚集了乌云,黑压压的,似乎快要落下雨来。


    整个祠堂,亦昏暗下来,外头起了风,吹得角落里成排的烛火明灭不定,若是旁人遇着这个情形,定觉惊悚害怕,可范玉盈却在当着祖宗牌位说出那样一番话后,仍坦坦荡荡看向上头刻有她祖母名字的灵牌。


    她适才说的并非气话,而是实话。


    她记得,三年前,她那祖母走的那天,亦是这样的天气,她平静地质问她,诅咒她,她面目狰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好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但她不就是恶鬼吗!


    那些年的苛待确实不足以让她至此。


    但要是她的亲祖母害死她的母亲,反给她安上克母的罪名,更在她长大后,几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呢?


    范玉盈阴沉着脸,随手将那三支香丢进香炉里,轻嗤一声。


    这样的祖母,还配得她一分尊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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