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凌霄说,“清羽说了不能中断。”
琥珀只好僵着不动。
床幔轻轻扫过她的肩膀,痒痒的。
法阵的银光越来越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琥珀眯起眼睛,看到凌霄睫毛投下的小片阴影,还有鼻梁上的一颗小痣。
“看什么呢?”凌霄突然转头。
琥珀立刻移开视线,“没什么。”
凌霄的指尖微微蜷缩,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琥珀的手比她稍微大一点,此刻却任由她攥着,甚至反过来扣住她的指缝。
掌心相贴的地方渗出一层薄汗,黏腻又燥热,但谁都不肯先松开。
“疼吗?”凌霄小声问,却没放松力道。
琥珀的呼吸声沉了沉,手指反而缠得更紧,“不疼。”
琥珀能感觉到凌霄的脉搏,一下一下,跳得又重又急,和自己的心跳声渐渐重叠。
两人的手交缠得几乎发痛,却像在较劲一般,谁也不肯先退开半分。指节抵着指节,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不断攀升,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琥珀的尾巴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尾尖缠上凌霄的手腕,绒毛擦过突起的腕骨。
凌霄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攥得琥珀指节发白。
“松一点……”
“你先松。”
琥珀没松。她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低垂着,没有看凌霄,也不松开手,两人僵持着,气氛有些古怪。
床不算大,她们以前挤过更小的。今晚却不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变,可空气里像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轻轻一碰就会震颤。
琥珀又松开一颗扣子,“这阵法真奇怪。”
凌霄没说话。她的耳朵能清晰捕捉到对方的心跳,又重又急,像擂鼓。
烛火晃了一下,影子在墙上交叠。
凌霄能感觉到身旁那人的体温,隔着衣料若有似无地传来。
“你还热吗?”凌霄突然问。
“还行。”
“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凌霄的发丝蹭到琥珀的肩膀。琥珀闭上眼睛,闻到凌霄衣领间淡淡的药香。
琥珀的尾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次直接缠上了凌霄的小腿。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烦死了。”琥珀小声说,却没把尾巴收回去。
空气更燥了,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琥珀盯着墙壁,数上面的纹路。她往凌霄那边靠了靠。
整个房间的温度在急剧攀升,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吸也变得滚烫。
凌霄扯开领口,汗水已经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琥珀也好不到哪去,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
“这阵法怎么越来越热了?”
“应该是洗涤经脉的缘故。”
凌霄皱眉,体内的灵力被强行冲刷,经脉里像是灌进了滚烫的岩浆。她试着运转心法,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灵力的流向,只能任由那股灼热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
琥珀的情况更糟。妖族的经脉本就与人族不同,此刻她的妖力被阵法彻底激发,一遍又一遍涤净她的身体和脉络,血液滚烫得像是要沸腾,迫使她的耳朵和尾巴完全显露了出来。
琥珀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呜咽,耳朵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你怎么样?”凌霄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看她。
琥珀没回答,只是呼吸越来越重,金棕色眸子在银色阵法下显得格外妖异。
凌霄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琥珀的状态,不像是单纯的热,更像是……
“发情期?”她脱口而出。
琥珀猛地抬头,眼神既凶狠又狼狈,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她似乎想反驳,可下一秒,阵法的力量再次翻涌,热浪席卷全身。
尾巴缠得更紧了。
“阵法还没结束。”琥珀说,像是在解释什么。
凌霄嗯了一声。
琥珀强忍着,强压下这股令人烦躁羞耻的妖族天性。
驭妖咒正在被阵法一点一点剥离。
琥珀还有些难以自持,但这次发情期没了驭妖咒的干扰,她觉得自己绝不会像上次一样失态。
最难受的是耳朵,它们完全不听使唤地转动,捕捉凌霄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琥珀干脆用双手按住头顶,像是要把那对不争气的耳朵按回脑袋里。
“阵法还要多久?”
这已经是琥珀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每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昭示出她内心的急迫。
得到同样的回答后,琥珀盯着床帐上晃动的光影,眼神放空。她让自己变成一截木头,一块石头,或者随便什么没有知觉的东西。
她不去想身边传来的温度,不去想手腕上微微发烫的触感,不去想空气里越来越浓的凌霄身上的药香。她只是盯着那团光影,看它随着烛火轻轻摇晃,像水波一样散开又聚拢。
呼吸放得很轻,很慢,仿佛只要动静再大一点,就会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打破房间里微妙的平衡。
——不能想。
——什么都不要想。
琥珀开始在心里默念清心诀,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的思绪彻底麻木。
快了。
再忍忍。
就快结束了。
凌霄此时觉得口干,下床倒了杯水。
琥珀听着水声,舔了舔干燥的唇。
阵法还在运转。
打开窗,凌霄坐回床榻上。
窗开了,夜风灌进来,但燥热感并未减轻。
凌霄宽慰她,“再忍忍,快结束了。”
琥珀艰难地点头。
琥珀数着凌霄的呼吸,想让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慢下来。她试着调整,结果反而乱了节奏,不得不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她往旁边挪了挪,却又立刻后悔了。这个距离太刻意,反而显得奇怪。
她们的手又握在一起,这次谁都没有提要不要松开。
法阵的光渐渐暗下来,床幔停止了晃动,房间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时间变得模糊。琥珀不确定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盏茶时间,也可能有几个时辰。她的手指开始发麻,但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凌霄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平稳而令人安心。
法阵的银光映在琥珀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凌霄数着琥珀的睫毛,发现右眼下面有一颗很小的痣。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她突然很想伸手去碰,但又觉得这个念头很奇怪。
她以前也这样看过琥珀,在北陵仙宗的夜里,琥珀变成狼形蜷在她床边睡觉的时候。那时候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琥珀的皮毛上,她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的心境。
她看着琥珀,熟悉又陌生,像重新认识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但注意力就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这种专注很自然,又带着一点克制。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不愿深究,只是放任目光停留。
琥珀的睫毛其实并不卷翘,而是直直地垂着,像细密的帘,半掩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她的眉骨比常人略高,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
她的发丝散在锦枕上,铺开小半张床。有几缕缠在了自己袖口上。
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里面曾经映着星星、松林,现在映着她的倒影。
凌霄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窗外的雪光、花影、流云,忽然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远处传来雪水融化滴落的声音,很轻,像谁的心跳。
琥珀突然翻身压住凌霄。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兽瞳,呼吸粗重。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琥珀的尾巴缠上凌霄的腰,越收越紧。犬齿变长,轻轻磨蹭着凌霄的锁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不咬下去。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几分。
两人都没动。
床幔微微晃动,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模糊地交叠在一起。
但琥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这么僵持着。她尚存一些理智。
凌霄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挣扎,没有躲闪,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紊乱。
“解咒之后,”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会走吗?”
你会离开我吗?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琥珀的眼底,不闪不避,仿佛这个问题比此刻的纠缠更重要。
“不会。”
不会离开你。
凌霄看着她,固执地等待一个更确定的答案。
“永远不会吗?”
“永远不会。”
法阵的银光渐渐褪去,房间里只剩下烛火微微跳动。
琥珀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兽瞳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她松开缠在凌霄腰间的尾巴,翻身躺了回去。
随着阵法力量的减弱,琥珀的发情期也逐渐褪去了。
过了很久,凌霄翻了个身背对琥珀。她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知道。”琥珀说。
又安静下来。窗外的雪化了,水滴从屋檐落下来,一声一声。
琥珀的尾巴尖轻轻拍了下床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突然转回来,抓住凌霄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她说,“是这么想的。”
凌霄的手掌下传来急促的心跳。她没抽回手,只是看着琥珀的眼睛。
“我也是。”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