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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小掌门之八零年代生存记 20-25

20-25

    第21章


    马奶奶拎着小布袋,里头还是装了两个鸡蛋,自己先走了。


    坨坨不想和马奶奶一起走的最主要一点是,他们要去河里抓鱼卖。


    马奶奶走后,坨坨找明东霞要粮票。


    “又买粮?”明东霞边领他往屋里走,“米缸里还有米。”


    “那些不够吃。”坨坨说,“我们要多买些米。”


    明东霞把家里的粮票都拿出来数了数,“再给你四十斤票?”


    “不够。”坨坨说,“还不够一袋大米。”


    明东霞又给添了二十斤的粮票。


    坨坨把粮票塞进了挂在脖子下的红色钱袋里。


    “这哪来的?”明东霞看着他的红色钱袋问。


    “小丛今早给我做的。”坨坨高兴地说,他喜欢这个大红色的钱袋子。为了搭配钱袋,他今天特意穿着自己那一身红衣服。


    花旗、西觉跟着李大志家的人继续去李爱慧家地里干活,小妖怪们去了后面河边。


    “昨天在村里和镇上都卖过鱼了。”坨坨说,“咱们今天不能去王家村和镇上卖鱼。”


    “那去哪?”兜明问。


    “去别的村呗。”坨坨说。


    兜明今天下河捉鱼,明显感觉这边河里的鱼比昨天少了。昨天他们在这边可捉了不鱼。


    他扔了几条鱼上岸,“这儿鱼少,我们去别的地方捉。”


    “这儿每个村子都有河。”坨坨说,“我们边卖鱼,边捉鱼。”


    小丛没下水,他站在岸边拿着一把稻草扎小稻草人。云善和李爱聪两人站在旁边看。


    小丛扎好小人后,云善伸手去拿。


    小丛把稻草小人给他,叮嘱道,“别扯坏了,我要用。”


    “干什么用呐?”云善问。


    “试衣服。”小丛说,“我先缝一件小裙子,给稻草人试穿。”


    云善哦了一声。


    小丛的小人扎得很粗糙,没有脑袋,只有身体躯干和简单的四肢。


    云善和李爱聪商量着要给小稻草人安个脑袋。他俩弄了会儿稻草,却团不起来,弄不成头。李爱聪又说搓泥蛋子,泥蛋子是圆的。


    没等他俩弄水来活泥,坨坨喊,“走了,走了,卖鱼去了。”


    兜明挑起扁担,李爱聪抱上写着“小丛裁缝铺”的破木板赶紧跟上。


    他们沿着往镇上去的路走。遇到村庄,坨坨先跑进去问别人打听村子的晒谷场在哪。他现在知道那儿的人多。


    兜明把鱼挑去晒谷场叫卖。趁着晒谷场的人多,坨坨叫喊着宣传,“小丛裁缝铺开张了。有要做衣服的吗?有要补衣服的吗?”


    喊了一通下,小丛裁缝铺还是无人问津,倒是有很多人买鱼。


    兜明这次捉的鱼不多,还都是一斤两斤的小鱼,很快就卖完了。


    坨坨收回来一堆毛票装进小钱袋里,小钱袋顿时鼓鼓囊囊。


    在这个村子卖完鱼,他们去下一个村子继续捉鱼卖。


    流过村子的河一般都在村前或村后,他们稍微一找就能找到。


    小丛在他们捉鱼、卖鱼的间隙缝好了一条手掌大小的红裙子。


    “云善,稻草人呢?”小丛问。


    “啊?”云善转身看向小丛,他想了一下,跑去装鱼的筐子边伸手拽里面的鱼。


    “不用找了。我再做一个。”小丛说。


    稻草人要是被云善放在装鱼的筐子里,肯定得染鱼腥味。还不如重做,也不费什么事。


    云善和李爱聪一起把装鱼的筐子翻了一遍,没找到稻草人。两人嘀嘀咕咕地讨论稻草人被放到哪去了。


    小丛已经从别人家的稻草堆拽了一把稻草,重新扎了个小人。


    他把做好的红裙子往小人身上套。这次他扎的小人只有躯干和腿,连胳膊都没有。短袖的红裙子很容易套到了稻草人身上。


    “很好看呀。”坨坨看了后说。


    小丛仔细地查看了一翻,“嗯,可以给人做裙子了。”


    云善也走过来看,还想伸手拿。


    小丛没让他拿,“你洗洗手。”


    云善刚摸过鱼,手上还带着一股鱼腥味。


    “我去洗洗。”云善掉头往河边跑。


    岸边比河水高一截,云善蹲在河边够不着水。兜明走过去,拎起他的红背心,把他往河里送。


    云善吊在半空中伸手够水洗手。


    “刺啦”一声响后,又是好大的“噗通”声。


    “咋了?”坨坨和小丛转头,就见兜明手里拿着一件撕破的红背心。


    “你在哪捡的红衣服?”坨坨好奇地问。


    兜明看了坨坨一眼,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衣服质量不行。”


    云善光着上半身湿漉漉地从河里爬上岸,浑身往下滴着水,疑惑地看着兜明,“嘟嘟。”他怎么掉水里了?


    “你这衣服质量不行。”兜明又说了一句。


    坨坨现在明白了。怪不得兜明说衣服质量不行,原来这背心是云善的!


    “你怎么把云善背心撕了?”坨坨大叫道。


    “不是我撕的。”兜明理开背心给他看,背心两根筋的地方都裂开了。“我拎云善洗手,衣服自己裂开的。”


    “我衣服。”云善也看到他的衣服破了。


    兜明安慰道,“让小丛给你补补。”


    “嗯。”云善接过兜明手里的衣服跑去送给小丛。


    小丛检查了遍衣服断裂的地方。两根筋锁边太窄,撑不住劲。他拧掉衣服上的水,把衣服放在扁担上。


    云善挺着白生生的小肚皮站在旁边问,“不补啊?”


    “晒干了再补。”小丛说。


    兜明挑着鱼,扁担上还晒着红肚兜,云善光着上半身跟在旁边走。


    他嫌裤子湿,自己把裤子和内裤也脱了,挂在装鱼的筐子上,整个人脱得光溜溜。


    李爱聪拿着根车前草的杆跟在后面玩闹着打云善屁股。云善捂着屁股转头,“不给打!”


    坨坨把他脱下来的裤子拧干,甩到扁担上。那条黄色的小内裤挂在了扁担的另一头。


    “爱聪,你不要闹云善。”小丛说。


    李爱聪撇撇嘴,“知道了。”


    河边有棵垂柳,一根根绿条垂在下面,还有些柳条拖到了河里。


    云善跑过去,扯着一根柳条使劲拽。柳树条弹性大,他没拽下来,只捋掉些柳叶。


    李爱聪往树上爬,从树上劈下一根柳条丢给树下的云善。


    云善捡起柳条拿在手里乱甩,仰头看李爱聪,“还要。”


    看到坨坨也爬上树,云善丢下小柳条,跟着往树上爬。


    坨坨摘了好些柳条,下来后就拿柳条编东西。他编完一个圈喊云善,“云善你下来。”


    “干嘛呀?”云善抱着树看向坨坨。


    “给你编个裙子。”坨坨说。


    云善下了树,坨坨把编好的柳条圈从脚下往上套到云善肚子上。“你先自己拿着。”


    云善两只手端着柳条圈看着坨坨又拿了些柳条往圈子上绕,拖了些带着柳叶的条子当裙摆。


    等绕到不用云善用手端着,圈子自己能卡在云善肚子上时,柳条裙子就做成了。


    拖下来的柳条密实,遮住了云善一半屁股。剩下的屁股在柳条下若隐若现。


    云善低头看看了,高兴地说,“是衣服。”


    “凉快吧?”坨坨拍拍他的肚皮问。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点头。


    这柳条裙子四处透着风呢!


    坨坨又给他编了两个手环戴着。李爱聪自己给自己编了个头环,云善看到了也要。


    坨坨又扯了些柳条编了个头环,在草丛里摘了些蓝色的喇叭花插在头环上。这可让云善开心了,高高兴兴地让坨坨给他戴上头环。


    他自己美了一阵,说想照镜子。


    坨坨把云善带去河边,让他蹲在河边照。


    可有个问题,云善一蹲下来,肚子上的肉坠到一起,原本卡在他肚皮上的柳条圈有些勒肚子。


    云善不舒服地拍拍柳条圈告诉坨坨,“勒。”


    “那不能蹲。”坨坨说,“你就站x在岸边,我拽着你。别太往前,不要掉到河里。”


    “嗯。”云善伸出一只手给坨坨拽着,自己半个身子往前倾,看到清凌凌的河水里倒映着头戴花环的他。


    云善笑着看自己的倒影,头上蓝色的喇叭花颜色很亮,柳叶绿绿的颜色也很漂亮。头顶上的小辫子也很精神地直愣愣地站着。


    李爱聪站在旁边看了看他,说了句,“臭美。”


    云善站直了身子,认真地和李爱聪说,“我漂亮。”


    李爱聪又说,“臭美。”


    “不臭。”云善皱着眉头说,“香,美。”


    “这是自我欣赏。”坨坨说,“才不是臭美。”


    “照那么长时间不是臭美是啥?”李爱聪又说。


    “自我欣赏!自我欣赏!”坨坨大声说,“是自我欣赏!”


    云善也跟着叫,“自我欣赏!”


    李爱聪见他们俩都喊,于是问,“啥叫自我欣赏?”


    “自己欣赏自己。”坨坨说。


    “那还不叫臭美?”李爱聪问。


    “臭美听着就不是好词。”坨坨说,“自我欣赏是喜欢自己。”


    云善同意地点点头,截取坨坨的话说,“喜欢自己。”


    李爱聪理解不了这里面的差别。他小声咕哝着说,“和臭美不是一样吗?”


    云善穿得非常原始,到晒谷场总要被大家调侃一番。


    大人们一般都问他,“你衣服呢?”


    云善指着扁担上晾着的衣服回,“在那。”


    大人们一看衣服湿了,就知道这小孩为啥不穿衣服了。


    又有人问,“谁给你编的裙子?”


    云善指指坨坨,“坨坨编的。”


    大人们带着打趣的语气说,“你穿着挺好看的。”


    云善听了就很高兴。他也觉得自己穿得好看。


    “秀枝,你也买鱼啊?”


    “想买一条。”一个穿着蓝布褂子,扎了个两个大麻花辫的女孩挤过来问,“拿鸡蛋换,五个鸡蛋能换一条鱼吗?”


    坨坨抬头问,“没有钱吗?鸡蛋不好拿。”


    这女孩看着年轻,可是黑色的辫子里掺杂着很多白头发,瞧着有点奇怪。有一种老又不老的违和感。


    村民说,“有啥不好拿的?你们这些个小孩卖完鱼,手不是空出来了吗?拿不了五个鸡蛋?”


    “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卖鱼呢。”坨坨说,“没有手拿。”


    坨坨看向那个叫秀枝的姑娘问,“拿钱不行吗?”


    秀枝局促地说,“家里没啥钱,还剩些鸡蛋。”


    齐家村的村民们了解秀枝家的情况,纷纷出主意,“你们正好五个小孩,干脆也别拿鸡蛋了。叫秀枝给你们煮了,直接吃了吧。”


    “对。这样好。”村民们说。


    李爱聪对坨坨说,“行吗?”


    坨坨看到那个叫秀枝的女孩很是局促的样子,他点点头。


    于是他们卖剩下了一条鱼,挑起空扁担,跟在秀枝后面,去她家吃煮鸡蛋。


    “姐。”一个看起来和李爱聪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装满了麦子的平板车边喊。


    “秀才,你在这看麦子。”秀枝高兴地说,“姐中午给你做鱼吃。”


    男孩点点头,笑起来时大眼睛弯弯的。


    “他叫秀才啊?”坨坨问秀枝。


    秀枝点点头,笑着说,“盼他好好学习。”


    秀枝家也是土房子,不过比李爱慧家的屋子好些,也敞亮些。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着的一件和秀枝身上颜色一样的蓝褂子,上面打了一块颜色稍浅一些的补丁。


    她拿钥匙开了屋门,两手各拿两个鸡蛋,洗了后开始给坨坨他们煮鸡蛋吃。


    院子里有个大磨盘,云善和李爱聪爬在磨盘上。云善往磨盘上一坐,立马站起身,摸了摸屁股。


    那磨盘一直晒在太阳下,表面热得很,云善屁股上本来就没啥遮挡的东西,往下一坐感觉烫腚。


    秀枝提着鱼看了看,脸上露出些笑意,这条鱼得一斤多。


    看到云善和李爱聪站在磨盘上,秀枝站起来说,“你俩别捣蛋,下来。那是磨粮食吃的地方。”


    云善听话地从磨盘上跳下来,跑到锅屋这边。李爱聪慢了一点,也跟着跑过来。


    秀枝勤快,趁着煮鸡蛋的时间快快手快脚地把鱼鳞刮了,闲聊着问,“你们是哪个村的?”


    “我们是李家村的。”坨坨回她。


    “怎么就你们五个小孩卖鱼?”秀枝笑,“不怕被人抢?”


    “谁敢抢。”坨坨指着兜明说,“兜明可厉害了。”


    “上一个想抢我们肉的人请我们喝汽水了。”李爱聪得意地把之前的事说给秀枝听。


    “真的假的?”秀枝说,“有那么厉害?”


    “他打不过兜明哥。”李爱聪说。“兜明哥可厉害了。鱼都是他抓的。”


    “谁是兜明?”秀枝问。


    “我。”兜明回一声。


    秀枝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有十五岁吗?”


    “十八。”兜明一口道。


    “真看不出来。”秀枝说,“你真显小。”


    这话,李爱慧也说过。坨坨歪头看看兜明,他的样子确实不像十八。但是,这些人类好像也能相信这件事。


    坨坨看着秀枝麻花辫里的白头发问,“你多大呀?”


    “我和兜明一样大。”秀枝笑着说,“也十八。就是显老。”


    “你头发怎么了?”坨坨问。


    “少白头。”秀枝笑,“十三四头发就开始白了。”


    锅里的鸡蛋熟了,小丛把鸡蛋捞出来放在碟子里晾凉。


    秀枝的鱼也杀好了。她把鱼放在盆里,上面还盖了块木板。


    “你家养猫了?”坨坨问。


    “养了一只猫抓老鼠。”秀枝说。


    鸡蛋有些烫,秀枝用凉水过了一遍后,鸡蛋拿在手里就不烫了。


    兜明和李爱聪接过鸡蛋扒开就吃了。


    小丛不想吃,把鸡蛋给了兜明。


    云善拿了鸡蛋在手里,也不吃,就拿着玩。坨坨也不太想吃鸡蛋,把鸡蛋给李爱聪。


    “你不吃啊?”李爱聪问。


    “不吃。”坨坨说。


    李爱聪把鸡蛋揣在裤兜里,“那我带给我姐吃。”


    秀枝听了,笑着看向李爱聪,“你还挺疼你姐。”


    “我姐也疼我。”李爱聪说。


    出了齐家村,小妖怪们又走了一个村庄卖鱼。


    兜明瞧着日头,差不多到半上午的时候了。他们没再捉鱼卖,而是直接去了镇上。照例先去医院里看李爱慧。


    只有李爱慧一个人躺在床上,病房里没有马奶奶的身影。


    “奶呢?”李爱聪把裤兜里的鸡蛋掏出来给李爱慧。


    “她回家了。”李爱慧问,“哪里来的鸡蛋?”她奶早上给她带了鸡蛋。别人应该不会煮鸡蛋给李爱聪。


    “我们卖鱼,人家煮鸡蛋和我们换鱼。”李爱聪回。


    “又去捉鱼了?”李爱慧拎着李爱聪耳朵说,“你别天天往河边跑。”


    “兜明哥捉的鱼。我没下河。”李爱聪说,“兜明哥可厉害了。”


    “一会儿我们还要去买米。”


    看到云善穿着柳条裙子站在她床头,李爱慧噗嗤笑出声,“云善,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我衣服湿了。”云善指着放在墙边的扁担上的衣服给李爱慧看。


    李爱慧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云善看见李爱慧笑,他也跟着笑。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鸡蛋放到床上,滚到李爱慧手边,“给你吃。”


    “你不吃?”李爱慧笑着问。


    云善摇摇头。


    小丛说,“云善不吃。”云善拿着玩了好一会儿都没吃,肯定是不想吃。


    “午饭你自己能去买吗?”坨坨问。他记得李爱慧的昨天午饭是马奶奶买的。


    “已经能下床走了。”李爱慧说,“一会儿我自己去买。”


    在病房里玩了一会儿,小妖怪们离开医院去国营粮店买了六十斤大米,分成两份装在两个筐里。这样兜明好挑扁担。


    小丛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份报纸。


    云善拿了报纸走在前面,他要先看报纸。


    坨坨说,“云善你念念上面的大字,报纸上讲什么?”


    “办理身份证。”云善挨个把大标题读一遍。


    “身份证?”坨坨说,“咱们也得办身份证。”


    “现在才刚有身份证。昨天的报纸上也写了身份证的事。”小丛在白城和风城的火车站里就没见人拿过身份证。


    “那也得办。”坨坨小声说,“万一查到我们是黑户咋办?”


    心里有这份担忧,他们跑去镇上派出所,问身份证的事。


    派出所的民警看到坨坨他们几个是小孩,愣了愣说,“身份证还没办到咱们这。现在只是在几个地方试行。”


    “等后面办身份证,会通知大家来办理。”


    坨坨听了很高兴,心想着,到时候再一起跟着办呗。现在大家都没有身份证。


    “户口呢?”小丛问。


    “x你们要办户口?”民警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个头最矮的云善身上时有些锐利,“这个小朋友是超生要上户口的?”


    “你们回去问家里大人。让大人来上户口。”


    “云善不是。”坨坨赶紧摆手。


    出了派出所,坨坨说,“还是问问大志他们吧。”


    路过菜市场,小妖怪们进去买了一只大公鸡。


    看着干净的粮袋,坨坨问猪肉摊的师傅要了些稻草,搓成了草绳拴在大公鸡脚上,让云善牵着大公鸡。


    回到李大志家时,花旗他们都已经回来了。李久勇和李爱波都在。


    “爸,你脸咋了?”李爱聪看到李久勇脸上有两道血痂。


    “不小心刮的。”李久勇说。


    云善一上午不见花旗和西觉,对他俩亲热地很,往花旗腿边蹭蹭,再往西觉跟前蹭蹭。


    花旗好笑地看着云善,“怎么不穿衣服?”


    “湿了。”云善说。


    “怎么湿的?”花旗问。


    云善说,“掉河里了。”


    “怎么掉河里了?”花旗不担心云善下水游泳的事。


    只是云善现在下水前都会自己脱衣服,他说掉河里,肯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衣服不好。”云善这么告诉花旗说。


    “你掉河里关衣服什么事?”花旗问他。


    云善就把他掉河里的事说给花旗听。“嘟嘟抓着我,我洗手,衣服破了,掉河里了。”


    西觉听了笑,“衣服不好。”


    李爱波凑过来摸摸云善的肥肚皮,“是不是你太重了。衣服撑不住你。”


    云善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他瞪大眼睛看向李爱波,小小的脑瓜子开动起来。


    坨坨开口,“云善哪里重了?就是衣服不好。小丛给云善做的衣服就没有坏的。”


    小丛在旁边跟着点头,“衣服质量不好。”


    “就不可能是他重?”李爱波无语地问。


    马奶奶在旁边帮腔,“瞎说什么?云善重什么了?小孩就胖的好。”


    李爱波嫌弃地看了看院子的里人,“你们就不承认他胖?咱们村谁家小孩也撵不上云善胖。”


    坨坨在后面踢了李爱波一脚,小声说,“你不要这样说云善。”云善以前被说过胖,有一阶段就特别不爱听别人说他胖。


    听着大家的讨论,云善的小脑瓜子开动不起来了,短暂地宕机。他看看大家,问西觉,“我胖啊?”


    “不胖。”西觉说,“正好。”


    云善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


    李爱青和李爱蓝两人在旁边直笑。


    小丛说要给她们俩量一量尺寸,做裙子。


    “给我们做裙子?”李爱蓝很惊讶地问。


    “不是给你做。”小丛说,“要先做两条裙子摆出来。这样别人就知道我能做衣服了。”


    李爱蓝听了也没有失望,站起来让小丛量尺寸。“你想好做什么样的裙子了吗?”


    “想好了。”小丛说。


    李爱聪把小丛做的穿红裙子的稻草人拿过来说,“做这样的。”


    “上下全都是红的啊。”李爱青说,“这也太亮眼了。”


    “红的好呀。”坨坨说,“颜色亮堂堂的多好。”


    在厨房做饭的明东霞也走出来瞧热闹,看了小丛给稻草人做的小裙子,惊讶得不行,“小丛你真会做衣服啊?”


    小丛点点头,“我想用缝纫机。”


    “用呗。”明东霞说,“就在屋里。你想用就用。会不会使?一会儿我教你。”


    “好。”小丛把李爱青和李爱蓝的尺寸记在纸上。


    李爱蓝挺惊奇地跟着小丛去屋里,“我见过我们老师穿这样的裙子,特别好看。她那件是带碎花的。”


    小丛说,“要是好卖,我们再买些别的颜色布做裙子。”


    李爱蓝看着小丛熟练又稳当地用划粉在红布料上划出印子。然后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剪布料。


    “这一条裙子要卖多少钱?”


    “买布料花4块钱,做一条裙子得要半天功夫,起码得挣两斤肉。”小丛算给李爱蓝听,“两斤肉二块四,针线什么的用不到5毛,按5毛算。总共加起来得7块钱。”


    “七块钱?”李爱蓝说,“你卖得可真便宜。供销社卖一件夏天褂子差不多就是七块。”


    “但是半天就能挣3块钱也不少了。”


    “我二叔一个月才38块钱,算到每天才一块多。你要是上午和下午都做裙子,一天就得挣5块钱。这就很多了。”


    “这么算,你一个月要挣850块钱!”


    李爱蓝算完,十分吃惊。一个月挣850?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做生意不能这样算。”小丛说,“不一定每天都有活干。”


    “就算一天做一条,也得19块钱。那也很多!”李爱蓝说,“你卖7块钱肯定有很多人买!”


    坨坨在院子里问李大志他们办户口的事。


    “你们要办户口?”李久勇问,“要落在咱们村?”


    花旗点头。


    李久勇主动说,“下午,我带你们找队长,先批个条子。到时候再报给镇上派出所。”


    “你们选好在哪里盖房子了?”


    花旗说,“村子西边,挨着田地。”


    “那块地方大。”李大志道。


    “你们不知道去哪弄房梁吧。”李久勇说,“我带你们去买。我认识人。”


    “河边有两棵树不错。”西觉道。他已经选好了。


    “河边的树不能乱砍。”李爷爷说,“这是别人分的树。”


    “用梁木得去买。”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什么都是公家、别人的。以前都是无主的。”


    妖怪们才知道,原来这儿的树也不能乱砍。


    “东面那片竹子呢?”西觉问,“那有主没主?”


    “那边没主。”李大志说,“你们想用多少砍多少。竹子这东西长得快。”


    西觉原本想用木头搭茅草屋。可现在树木不让砍,竹子让砍,他决定用竹子搭屋子。


    云善站在那拿着今天的报纸看,一个新闻又一个新闻地读下来。


    很多词他都不知道,遇到看不明白地就问花旗和西觉。


    不止云善不知道,很多事西觉和花旗也不知道,倒是李久勇知道些。他说给云善听,云善也不太能听懂,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花旗摸摸他的圆脑袋,“等以后慢慢弄懂再告诉云善。”


    云善点点头,继续读报纸。


    这儿没有故事书,也没有其他书籍。除了借来的课本,云善的读物只有油墨味重的报纸。


    马奶奶看了很羡慕,对李久勇说,“下秋把小聪送去学校,叫他也认字。”


    李爱聪瞅瞅他奶道,“我想在家。”


    “你八岁了,该上学了。”李久勇说,“现在都得识字,你看你二姐,三姐,都读书。”


    “二哥不读书。”李爱聪指着李爱波说。


    李爱波伸手在李爱聪脑袋上拍了一下,“扯我干什么?你向你二姐,三姐学习,不用向我学习。”


    打完李爱聪,李爱波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溜去屋里看小丛做衣服。


    第22章


    李久勇准备好了割麦子的钱,麦客一天差不多是1块3。他准备了4块钱,拿出来给花旗。


    “不用。”花旗说,“不用给钱。”


    李久勇见花旗不要,把钱塞到云善怀里。


    云善看着钱新奇。抓了两张两块钱的纸票拿来手里看,“两块。”


    “云善,把钱给李久勇。”花旗说。


    云善跑过去,把钱放到李久勇手里。


    李久勇又塞给他,“云善拿去买东西吃。”


    云善笑,“有。”


    “我们挣钱,买自行车。”他还记得自行车的事。


    “你咋挣钱?”李久勇问他。


    李爱聪抢答,“我们天天去卖鱼。”


    马奶奶忍不住念叨,“不要下河,不要下河。”


    花旗说,“不碍事。兜明下河没事。”


    兜明对外号称85岁,是大人。马奶奶自从知道兜明的年纪就不太念叨他。


    中午吃饭,花旗就见云善跪在凳子上,想坐又不坐,总是摸肚子上的柳条。


    “怎么了?”花旗问他。


    “勒肚子。”云善说。


    李爱波嘎嘎地笑,“这裙子不能穿了,耽误吃饭。快脱了。”


    云善看着花旗说,“想穿。”


    云善还想穿呢。勒肚子怎么办?只能给他松松。


    坨坨跑过来把几根柳条绕出来丢在地上,云善感觉松快很多,大大地喘了口气。裙子往下掉,挂在他屁股上。


    云善把柳条圈往上提提,西觉把他抱到凳子上坐好。看到柳条圈只有一点空余,西觉还有点担心,云善这还没吃饭呢。他又给拆了几根下去。


    西觉给云善碗里夹了辣椒炒茄子。


    云善拿着筷子拨弄茄子问,“什么呐?”


    “茄子。”西觉说。


    “茄子是紫的。”云善说,“这是绿的。”


    “茄子x皮是紫的,里面肉是绿的。”坨坨告诉他。


    云善哦了一声,拿着筷子夹茄子吃。就着茄子刨了好几口饭后他自己跪到凳子上,伸长手夹茄子吃。


    李久勇从家里带了一瓶酒来,要给花旗和西觉倒酒。


    “我们不喝。”花旗道,“不爱喝酒。”


    李久勇拉了两回,见花旗都说不爱喝,只好作罢,给李大志和李爷爷各倒了一杯酒。


    李爷爷喝酒爱咂嘴,云善一边吃饭一边看李爷爷,好奇地问,“嘴怎么了?”


    李爱波嘿了一声,“老头喝酒就这样。”


    李爷爷拿着筷子笑。


    “吃饭吧,饭都塞不住你嘴。”马奶奶笑着说了李爱波一句。


    李久勇内心苦闷,喝着喝着,说起自己家那摊事。“有时候真不想过。她的孩子是孩子,我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大志,得亏小聪有你们这样的叔婶。让他天天有着落。”


    李大志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马奶奶说,“爱慧出嫁了,不用你操心。再过十年,小聪也要成人了。你和刘云赶紧生个孩子,家里没有孩子不行。”


    李爱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好好吃自己的饭。吃完饭,人就跑出去了。


    云善边听边吃饭。吃完饭,下了地,柳条圈正好卡在他肚皮上。他出院子找李爱聪,“李爱聪。”


    “李爱聪。”


    “我在外面。”李爱聪回。


    云善跑出院门,看到李爱聪蹲在院门右边,拿着个小棍挖地上的土。


    “干什么呐?”云善问。


    李爱聪低着头,闷闷地说,“没干什么。”


    “云善,你穿不穿衣服?”小丛问。


    “不穿。”云善摸摸腰间的柳条圈,“穿这个。”


    “去玩啊?”云善叫李爱聪。


    “去哪里玩?”李爱聪问。


    “后头。”云善说。


    李爱聪站起来,和云善一起往后走。后面就是河边,他们中午睡觉的地方。


    “不高兴啊?”云善看着李爱聪的脸问。


    “不高兴。”李爱聪郁闷地说,“他说的屁话。”


    “谁说的?”云善听不懂。


    “我爸。”李爱聪道,“还不如离婚呢。再找个后妈能比这个差吗?”


    “生孩子不是更不要我了?我奶咋想的。”


    小丛问,“你和马奶奶李爷爷一起生活不好吗?他们对你好。”


    “可是这样我没有爸爸了。”李爱聪不高兴地打着路边的草。


    没有父母的妖怪们不懂人类对于父母的执着。


    小丛思考片刻后说,“你的父母强求不来,你就别想这些了。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很好。”


    前面的事云善听得一知半解,小丛说的是执迷。他听得经书多,多少懂一点。不过年小,阅历少,还不得其意。但是后面的话他听懂了,“要开开心心。”


    云善伸手从戴在脑袋上的花环取下一朵蓝色喇叭花,“给你。”


    李爱聪接过花有点莫名奇妙,“给我花干什么?”


    “看着高兴。”云善说。


    李爱聪把花插回云善头上,“我个高,能看到你脑袋。”


    “你脑袋上全是花。”


    云善美滋滋地晃晃脑袋,“好看啊?”


    “好看。”李爱聪说,“我再给你插点花。”


    在路边、树下、园子边,见缝插针地长着许多野草、野花。


    李爱聪掐了些黄色的蒲儿根插在云善脑袋上,把云善脑袋插得满满的,连头发里都插了花。


    云善晃一下脑袋能晃下好几朵花。李爱聪再把花捡起来插回云善脑袋上。


    “云善,你脑袋当花篮了?”坨坨跑过来问。


    云善哈哈笑,很高兴。


    谁过来都要问一下云善插满花的脑袋。云善美得很。即使带着花环睡觉硌脑袋,他也不愿意摘下来。


    别人躺在树下睡觉,云善跟个猴儿似的在花旗身上来回蹭找舒服的姿势。


    最后把胳膊垫在花旗肚子上,下巴放胳膊上趴着睡。两条腿别扭地歪在一边。


    弄得花旗的肚子上也落了一堆花。


    花旗等云善睡着了,把他脑袋上的花环摘下来放到一边,再把云善放到地上,让他正躺着睡。


    午休后,妖怪们被李久勇带去了晒谷场。云善穿了衣服,就是还要带花环。


    晒谷场前头有一排屋子,全都半掩着。


    李久勇冲着晒谷场上忙忙碌碌地人群里喊一声,“队长。”


    一个背着手,外面穿着蓝褂子,里头是一件白色背心,大头大脸的男人走出来。从他的外貌看,这人差不多和李久勇一个年纪。


    “爱慧咋样了?”队长过来的第一句问。


    “好了。下傍晚,我爹去接她。”李久勇回。


    “这是我家远房亲戚,来投奔我们,想在我们李家村落户。”


    李久勇向妖怪们介绍队长,“这是我们和王家村的队长。”


    “啥队长。现在不叫队长了。生产队早解散了。”队长推开门,带头进了屋里。


    妖怪们跟在后面进屋。屋里比外面凉快很多,地面上都是黑泥,黑泥底下隐约能看见红砖。


    “啥远房亲戚?你当我不知道?”张秋成笑道,“你还蒙我?”


    这张秋成不姓王不姓李,原先是插队下来的知青。在王家村找了个媳妇儿,后来就留在了这里。生产队解散组建乡镇府,村委会,上头选拔了有文化的张秋成一起管王家村和李家村。


    李久勇嗨了一声,“咱两个村还有啥事能瞒得过你。”


    “他们想把户口落在这。你看这几个孩子,下秋得上学。”


    坨坨脑袋一歪,看向李久勇,没吱声。


    李爱聪挺高兴,走到坨坨旁边说,“以后咱们一块上学,一块玩。”要是坨坨和他一起上学,他就不逃课了。


    “我不去。”坨坨说,“我学过小学知识,我不去上小学。”


    “你还想上初中?”李爱聪为难地说,“可是我去不了,我没学过。你不能等等我,咱们一块上小学吗?”


    “我也不想上初中。”坨坨说,“我不想上学。”


    “小孩子不上学干什么?”张秋成说,“好好读书才能建设祖国。”


    李久勇说,“他们建屋子的地方选好了,就在咱们村子最西边,建两间房。”


    “这么多人,两间就够?”张秋成看向兜明说,“过几年这小伙子该娶媳妇儿了。”


    “你们得盖六间房。”


    “现在还没钱。”花旗说,“有钱再说。”如果在这呆时间长,妖怪们打算和村里人一样,盖个砖房。


    “李家村人少,盖房的少,地多,我就给你批六间。”张秋成说,“省得以后麻烦。”


    花旗点点头。


    “都叫什么名?老家是哪的?”张秋成说,“我要记下来往上打报告。”


    张秋成看向李久勇道,“这是外来的人,才刚来几天。不好落户。你再去镇上找找人。”


    李久勇点点头,“我晓得。”


    花旗他们报了名字,张秋成看着纸上六个名字六个姓问,“你们不是一家的?”


    “是。”花旗说。


    “是一家怎么不一个姓?”张秋成问。


    “他们山里就这样,没有姓。”李久勇解释道。


    张秋成又看了看纸,“往上数几千年是不用姓。你们山里几千年不和外面通信?”


    “有几百年没人出山。”小丛说。


    张秋成说了一句难怪。


    事情办完,花旗他们就回去了。李爱慧家田里还剩点麦子,王强一个人割,今天下午也能割完。他们便没再去。


    花旗去李大志家和李久福家借了斧头,带着小妖怪们砍竹子。李大志他们今天下午忙着脱粒和晒麦子。


    竹子生命力很顽强,一出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一片很好看。竹林里也很凉快。


    云善抱着一根粗竹子想晃一晃,但是没晃动。他换了根细一点的,抱着竹子使劲摇,摇得竹叶沙沙响。


    兜明在后面挥着斧头“邦邦邦”地砍竹子。几下后,兜明喊,“云善,上我这边来。”


    云善撒开手,奔着兜明跑过去。兜明又一斧头,高大的竹子整个往下倒。有其他竹子做缓冲,竹子倒得不快,刮出一阵响。


    兜明把这棵竹子拖到外头,云善跟着跑出去,“小锯子。”


    以前西觉弄了大竹子回来,云善会拿小锯子帮着西觉一块把枝叉锯掉。


    “现在没有。”兜明说。


    “下午要去镇上,我们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卖锯条的。”坨坨说。有锯条,西觉就能做出来小锯子。


    “嗯。”云善没什么活干,在竹林里跑了一圈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给李爱聪看。


    李爱聪吓了一跳,那是一条黑色的菜花蛇,有两根手指粗,缠在云善的胳膊上。


    “云善被蛇缠着了。”李爱聪惊得大喊。


    “没有。”云善把菜花蛇弄下来,让它缠到竹子上,“我抓来的。”


    “你快点丢开。”李爱聪跑开两步喊,“被蛇咬了就被x毒死了。”


    “没毒。”云善摸摸蛇脑袋。他见过的蛇多,分得清毒蛇还是无毒蛇。


    坨坨走过来看了一眼,“这蛇还挺大。”


    兜明说,“有点小。”这蛇看着也没两斤肉。


    李爱聪害怕,不敢过来,云善不怕,摸了一会儿蛇,就把蛇给放了。蛇吐着信子从地上枯黄的竹叶上游走了。


    “云善你胆子真大。”看到蛇走,李爱聪才敢靠近云善。


    “我和蛇是好朋友。”云善告诉李爱聪。


    小丛自己坐在一边给云善缝小钱袋。今天看到坨坨带了钱袋出去,云善也想要个钱袋。


    为了防止他们俩的钱袋拿错,小丛用银色的线在云善的小钱袋上绣了个祥云纹。


    坨坨蹲在一旁排队。等小丛绣完云善的小钱袋,要给他的钱袋上绣个黄色人参。


    坨坨转身看了花旗一眼,捏着挂在脖子下鼓鼓的钱袋小声问小丛,“你有没有觉得,花旗有点不对劲。”


    小丛抬头看一眼坨坨,又看看在远处砍竹子的花旗,小声说,“什么不对劲?”


    “花旗没问我要钱啊。”坨坨说,“以前他都不让我身上留钱。”


    “今天我的钱袋就挂在脖子下,花旗竟然问也没问。”


    “你每天干什么事,花旗都知道。”小丛说。


    “他怎么知道?”坨坨奇怪地小声问,“现在不是没法力了吗?”


    “云善说的啊。”小丛说,“我们每天干什么了,云善都会告诉花旗。”


    “你每天花多少钱,买了什么,花旗肯定都知道。”


    坨坨想了想,还真是。云善每天和他们呆在一起,但是回家都会和西觉、花旗说今天干什么了,说得还很详细。


    “你有多少钱了?自己交上去。”小丛说,“省得花旗找你事。”


    坨坨打开钱袋,里面赛得满满的毛票。他一点点往外掏,掏出来点了两遍。“现在有85块3毛7分。”


    “我想留点钱。”这么多年,坨坨就这点小心思。


    “那你和花旗说,把大钱交上去,小钱留下来。”小丛说,“他都能让你留十八块钱了,肯定会给你留8块钱。”


    坨坨琢磨了一下,是这个道理。他点了出十块钱,把剩下的八块多又塞回自己的小钱袋里,抓着一把毛票找花旗。


    “花旗。”坨坨的大胖脸上带着笑,“这两天卖鱼挣钱啦。”


    花旗挑眉看向坨坨。他还以为坨坨会一直不提这事。


    “买米买面花了一些,还剩十八块3毛7分。”坨坨把手里的票子递给花旗,“这是十块。”


    “剩下八块多,我想自己留着,行不行?”坨坨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


    “行。”没想到花旗很干脆就答应下来了,接过十块钱装进裤兜里,叮嘱道,“别乱花钱。”


    坨坨赶紧点头,心里寻思,花旗和以前真不一样了。有了云善这个监控在,花旗现在对他放心了呀。本来就是,他又不拿钱做坏事,管那么紧干什么。


    坨坨喜滋滋地跑回去,高兴地和小丛分享好消息,“花旗真让我留下八块钱了。”


    “等我和云善的肚兜做好了,我们去镇上照相吧?”


    小丛笑着点点头。花旗防着坨坨也是对的。坨坨比他们其他妖怪更容易接受人类的新鲜事物。


    “我们上次照的照片应该也要好了吧?”坨坨说,“一会儿我们跟李爷爷一起去镇上拿照片。”


    “单子呢?”小丛问。


    坨坨说,“放在爱诚屋里,一会儿我去拿。”他们有李爱诚屋子的钥匙。


    太阳刚往下偏的时候,马奶奶催着李爷爷从晒谷场回来,让他去镇上接李爱慧。


    坨坨他们在林子里玩了一会儿回去,跑去晒谷场找李爷爷。


    马奶奶说,“走了,去镇上了。”


    “不是说下傍晚才去接人吗?”坨坨问。


    马奶奶,“下傍晚就晚了。”


    “我们快去追。”李爱聪说。


    “先拿单子。”小丛提醒,带头往李爱波家跑。


    拿上照相馆的单子后,几个孩子急匆匆地往村外跑。没想到在村口看到李爷爷了。


    李爷爷坐在牛车上正和人有说有笑地讲闲话。


    “爷。”李爱聪跑到跟前爬上车。“你咋走这么早?”


    云善也跟着往上爬。连兜明都坐牛车上了。


    “我不想早走。你奶急,等不了。”李爷爷咦了一声,显然是之前被催烦了。


    “那你现在走啊。”李爱聪催道。他已经坐上牛车了,现在他着急要走了。


    “走,走。”孙子催和老伴催不一样,李爷爷乐呵呵地往大水牛身上拍了一下,和旁边人打了招呼,牛车慢慢上路了。


    牛车慢悠悠慢悠悠地晃在树荫下,一点都不热。路边树下的草长得很高,里面星星点点地开着一些花。


    坨坨跳下车,采了些野花,跑几步跟上牛车,把花放上去。看到有鲜艳的蛇莓,坨坨也摘了一些,打算点缀在花上。


    云善也想下去摘花,却不敢跳车,胳膊搂着兜明的脖子喊,“嘟嘟。”


    “嗯?”兜明被牛车晃得已经打起了盹。


    “下去。”云善说。


    兜明转身,抓着云善的衣服,刚要提起他。想了想,还是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放下去了。


    云善跟着坨坨在草丛里摘了好些花。野花都小,香味也少,但是颜色鲜亮。


    坨坨采够了一大把花,带着云善追着牛车跑。


    等跑到牛车边上,兜明抓住云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兜明利落地提上了车。


    坨坨跟在后面爬上车。


    “摘这么多花干吗?”李爱聪说,“云善头上还有很多花。”


    “送给李爱慧的呀。”坨坨说,“恭喜她出院。”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接人出院有送花的。


    坨坨坐在牛车上捆花。云善揪了蛇莓往嘴里赛。


    小丛让他别多吃,云善点点头。


    蛇莓这东西不咋好吃,吃多了还有毒。农村孩子都不稀罕这东西。


    李爱聪随手揪了两个蛇莓放在手里玩,捏得一手汁水。


    坨坨把花扎得高高低低地很有层次,抱了一满怀,还插了些蛇莓点缀。他抱着花束问云善,“好不好看?”


    “好看。”只要是花,云善就不会说不好看。


    牛车晃到镇上,坨坨要先去取照片。


    进了照相馆,给了人家单子,拿到了彩色照片。坨坨看着高兴,想想有钱了,当即就说再照一张。


    李爱聪也凑着热闹,跑出去抱了坨坨给李爱慧扎的花。几个小孩一起照了张相。交了三块钱,又换了一张照相馆的单子。


    照相馆工作人员见这几个孩子是真有钱,在他们出门前问了一句。“要不要相框?”


    “不要。”坨坨一口回绝。西觉就会做相框,不用花钱买。


    拿着照片,坨坨高高兴兴地爬上车。李爷爷把照片要过来看看,夸他们照得好,又说西觉和花旗长得高高大大的好。


    这让坨坨和云善很高兴。


    他们去了供销社,买了一把小锯条。坨坨的八块钱花得只剩一块多了。


    到了医院病房,李爱慧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坐在床上等他们。


    “姐。”刚照过相的李爱聪很兴奋地说,“我们刚刚照相去了。”


    “照什么相?”李爱慧问。


    “我,坨坨、云善、小丛还有兜明哥,我们五个一起照了相。”李爱聪平时照相少,偶尔照一回很开心。


    坨坨把带来的花放到李爱慧怀里,“送给你。”


    大束的野花盛开着乡野间旺盛的生命,亮丽的颜色会让看到的人高兴。


    李爱慧很开心,“特意给我摘的?”


    “嗯。”坨坨把他们之前照的照片拿给李爱慧看。


    李爱慧笑着问,“照片里你们抱着的花是自己摘的?”照相馆一般都是大红花。


    坨坨点点头。


    李爱慧没见过花旗和西觉。看着照片上两个大高个男人,花旗又是笑着的,西觉虽然面上没笑,但是看着像是高兴的样子。


    又加上花旗和西觉帮她家割,麦子。李爱慧打从心里觉得这两人肯定好相处,性格好。


    兜明把地上的脸盆和衣服拎起来,一起簇拥着报着花的李爱慧出了医院门。李爷爷在外头看牛车。


    “身子好了?”李爷爷笑着问李爱慧。


    李爱慧笑道,“好了。”


    李爱慧抱着花坐在牛车上,心情十分明媚。“我在电视里看到有给女孩送花。”


    “我第一回收到这么一大束花。”


    “王强没给你送过花?”坨坨问。


    李爱慧就笑,“你咋什么都知道?”


    牛车经过李家村没停,直接去了王家村。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太阳只有半边脸露在地平线外。


    西边飞了满天的霞光,亮眼的是红色,边缘带是橙色,漂亮得像画一样。


    村子里的烟囱们往外冒着烟,带着柴火燃烧的特殊x香味。


    车子停在李爱慧家的土房院子里。屋门锁着,王强和王强妈都不在家。


    李爱慧拿钥匙开了屋门,把花放到窗户下的一张长桌上,招呼坨坨他们进屋坐。


    她在家里看了一番,没什么吃的,说去后面给坨坨他们摘西红柿和黄瓜吃。


    “不用,我们不吃。”坨坨说。


    院子里能生吃的也就是西红柿和黄瓜,这些他们在李大志家常吃。


    他们没在李爱慧家多留,李爷爷赶着牛车带他们回家。


    西觉和花旗往西边运了很多竹子。


    云善拿着照片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告诉他们,“照片拿回来了。”


    西觉和花旗挨个接过来看。对这张照片满意极了。


    西觉说,“云善笑得真好看。”


    云善仰着头看向看照片的西觉,咧着小嘴笑。西西夸他好看呢。“还照照片了。”


    “你们又照照片了?”花旗问。


    云善点点头,“有单子。给单子拿照片。”


    坨坨:云善你一回来就打报告了?


    花旗漫不经心地扫了坨坨一眼。


    坨坨脸上立马挂上笑,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还没做饭吧?我去大志家做饭。”


    第23章


    清晨,村子里有一处公鸡打鸣后,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地传来鸡叫声。


    花旗、西觉和兜明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西觉拿上靠在屋外墙上的扁担和筐。


    夏天的早晨带着些微凉意,还有些薄薄的晨雾。


    花旗他们往李大志家的田地边走。这儿每家田边都有一条小沟方便灌溉,小沟连着村子前面的大河。


    坨坨他们经常捉鱼的河在村子边上。他们没在这条河里捉过鱼。


    花旗三人脱了衣服下河,很快,一条鱼接一条鱼被丢到岸上。


    等云善洗好脸,开始自己打拳,花旗他们已经挑了扁担回来。


    李爱波站在筐子边,又是佩服又是羡慕,“你们在哪抓的这么多鱼?今天得卖二三十块吧?”


    “前面河里。”西觉回。


    坨坨挑了条大鱼给李爱波。大鱼不好卖,留给李爱波家吃吧。


    大鱼不好卖,但是自家吃就很好,肉多。李爱波喜笑颜开,一个劲夸坨坨,“还是坨坨大方。是我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你招呼二哥一声,二哥一定鞍前马后。”


    坨坨赶紧道,“你以后不许摸我和云善的辫子。”


    “啧,打是疼骂是爱。”李爱波抱着大鱼说,“二哥喜欢你俩。”


    “不用你喜欢。”坨坨说,“你别摸我俩辫子。”


    站在一旁的李久福对坨坨说,“他再摸你俩辫子,你俩一起捶他。”


    “我才不打人呢。”坨坨撇撇嘴。


    赵秀英笑着说,“你俩不打,告诉大伯娘,大伯娘替你们打。”


    李爱波哼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杀鱼去了。


    小丛和坨坨先去李大志家。坨坨做饭,小丛在屋里用缝纫机。


    他个小,腿也短,踩起缝纫机不如大人那么轻松。他得把腿伸长点踩。


    坨坨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缝纫机,也觉得新奇。他把饭和馒头弄在锅里蒸上,跑去堂屋看小丛踩缝纫机。


    小丛手压着布,脚踩下抬起,踩下抬起,缝纫机上的针“哒哒哒哒哒”地点个不停。不用十秒,就能缝出来很长的一条线。


    “这个真快。”坨坨感慨。


    小丛按着布继续踩缝纫机道,“比手工快很多,缝得也很结实。”


    “让我踩试试。”坨坨说。


    “等一下。”小丛道。他缝完了一边,找了剩下的碎布头叠在一起,站起身道,“你缝这个。”


    “用红布啊?”坨坨一副舍不得的语气。红色碎布头在他那都是好东西。


    “没别的布了。”小丛说。


    坨坨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我缝李爱聪之前的衣服。”


    “他的衣服上坏的洞多,要打补丁。”


    坨坨跑回李久福家拿李爱聪之前的衣服。


    云善已经买了新衣服。李爱聪的旧衣服都是坨坨在穿。那些旧衣服基本没一件好的,多少都带个洞。


    坨坨把袋子里的衣服倒出来,选了两件看来稍微好点的。


    云善满头汗地走进来问,“干嘛呀?”


    “我去踩缝纫机补衣服。”坨坨说。


    云善抓过来一件衣服,手指头从衣服的破洞里伸出去,顶着衣服给坨坨看,“这个坏了。”


    坨坨看了一眼后说,“不要这件。这件太破了,不用补。”


    “就拿这两件。”坨坨把云善手上勾着的那件也拿上,“这件当补丁。”


    云善跟在坨坨后面去李大志家。


    李爱蓝穿着大红色裙子,拿着镜子在堂屋照。明东霞和马奶奶站在旁边看。


    “好看。”明东霞眼带笑意,“怪不得‘街上流行红裙子’,红裙子是真好看。”


    李大志家都知道小丛为什么要做红裙子卖,自然也知道“街上流行红裙子”的新闻。


    小丛观察过,这儿的女性们穿的褂子都有立领,他做的红裙子也有立领。


    “真精神。”马奶奶夸。她上手拽拽李爱蓝腰间的地方,“做得正正好。”


    “小丛手艺真好。”明东霞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孩子手艺这么好,怪不得能开裁缝店。”


    “一个做裁缝,一个做木匠,以后家里的日子多好呀。”


    李爱蓝原本只扎了个马尾,用的坨坨之前给她买的带红珠子的扎头绳。


    照了会儿镜子后,她央着李爱青把一起买的扎头绳借给她。她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照着镜子甩了两下头。


    “好看。”云善人没进屋,夸奖的话已经传到李爱蓝的耳朵里了。


    李爱蓝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裙子。比起花褂子、黑裤子,这条红裙子衬得她都洋气起来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自己。


    云善的话更让她心情美妙。


    “好看啊?”李爱蓝笑着问云善。


    云善跑过来点点头,“好看。”


    坨坨也夸,“真的很好啊。”


    李爱蓝更高兴了,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转了两圈,看到裙摆转了起来,她高兴得笑出声。


    李爱青羡慕道,“真好看。”


    “小丛,你赶紧做好裙子让我也穿上试试。今天下午我就得去学校了。”


    小丛正在做的裙子就是按照她尺寸来的。


    “中午前肯定能做好。”小丛说。


    坨坨问,“学校下午就开学?”


    “我的学校远,明天去赶不及。得今天下午就去。”李爱蓝回。


    小丛缝好一段后停下手。接过坨坨拿来的衣服,刚拿了剪刀要剪开最破的衣服,马奶奶心疼地叫,“好好的衣服剪他干啥?”


    “娘,这都破成啥样了?”明东霞看了看衣服说,“我记得这是爱波小时候的衣服。爱聪又穿了几年。这都多少年下来了,得有十几年了。”


    “这还有老鼠咬的洞。”明东霞把衣服上的洞撑开给马奶奶看。


    “这咋不能穿了?”马奶奶拿过衣服展开,“这不还能穿吗?”


    “都穿薄了。”坨坨说,“这件剪了,挑好的地方给其他衣服上打补丁。”


    “这样好。”明东霞说。


    马奶奶还有些舍不得,自己嘟嘟囔囔地念叨说好衣服被剪了。


    小丛把衣服剪成一些小片,教坨坨怎么用缝纫机补衣服。


    云善站在桌边睁着大眼睛跟着听。


    坨坨坐到板凳上,刚把布理好,看到针动了一下,吓了一跳。


    坨坨看向下面,看到云善穿着凉鞋的小脚正踩在踏板上。“云善,我叫你踩你再踩。”


    “嗯。”云善答应下来。


    坨坨把布弄好,盖下扣,看着针说,“云善踩。”


    云善往下踩一脚,也就一脚。针动了一下,马上停了。


    “云善,再踩,连着踩。”坨坨说。


    云善两只手扶着缝纫机桌子,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下接一下地踩。缝纫机上的针动一下停一下再动一下。


    “连着踩。”坨坨又道。


    云善这姿势不好连着踩,但他不知道,很努力地踩了又踩。


    明东霞笑着摸云善脑袋,“云善在这下苦功夫呢?”


    “坨坨你自己踩。别让他踩了。”


    云善还不乐意,转头和明东霞说,“我一起干活。”他想干活。


    “你小你不干活。”马奶奶说,“你和小聪玩去。”


    “你去后面看看,咱家鸭子下没下河。”


    “早被爷赶下河了。”李爱聪道。


    云善再转头告诉马奶奶,“鸭子下河了。”


    坨坨让云善先把脚拿开,他伸长腿试着踩脚踏。他的个头比小丛还矮些,踩着脚踏很费力地转着圈缝了两块布。


    坨坨说,“不适合小个子的人。”


    “大人个头没你俩这么小的。”明东霞笑着道。


    云善见坨坨下了板凳,他立马爬上去坐好,抓过一件衣服就往缝纫机的针下塞。他个头更小,坐在板凳上,伸长腿也够不着x踏板。


    云善伸着脚试了又试,又低头看,他的脚离脚踏还有一小截。


    李爱聪站在旁边自告奋勇地说,“云善,我帮你踩。”


    云善点点头。


    小丛整理了两块布放到针下,用扣子压好后,对云善说,“针动了,你就拽一下布。把布缝到衣服上。”


    云善点点头,改成跪在凳子上,趴在缝纫机桌上的姿势。“李爱聪,踩。”


    李爱聪踩一下脚踏,针动一下,云善拽一下布。两人还很有配合,就是缝得太慢。


    云善拉着衣服转了两圈,小丛把扣子弄上去,拿出衣服看。补丁缝的歪歪扭扭。圈也不是圈,好多处上下都没缝在一起,看着就不结实。


    云善很开心,问小丛,“好吧?”


    李爱聪很自信地说,“肯定好啊。你看,比我奶补的衣裳还好。”


    马奶奶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她一直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个子高,年轻的时候得有1米7,是个壮劳力。原先大集体干活,她割麦子比有些男人干得都多。


    就是干粗活行,干细活不行。像是补衣服、缝衣服、做鞋这些活她都干不来,连包包子也不会。


    明东霞、李爱青、李爱蓝还有坐在屋门口的李大志他们几个知道内情的就笑。


    云善认为李爱聪是夸他,把衣服拿了往外跑,拿给花旗和西觉看。


    兜明看了后没吱声,坐在板凳上望着鸡圈的方向。


    云善骄傲地告诉花旗,“李爱聪说,比马奶奶缝的好。”


    屋里人都能听见了这话,纷纷笑出声。连马奶奶也忍不住笑,看着李爱聪笑骂,“小活作。”


    “云善多练练,争取赶上小丛。”花旗摸摸他的圆脑袋。


    西觉拿过来仔细看了,夸道,“云善第一回就缝这样好了。”


    云善笑眯眯地点头,告诉西觉,“我拿的布,李爱聪踩的缝纫机。”


    “我俩一起缝的。”李爱聪说。


    “嗯。”云善点点头。


    云善缝得布花旗都不好意思夸,没想到西觉还照夸不误。花旗心想,在西觉这里云善就没有不好的。转念一想,在他这,云善也是都好的。就是有时候吧,他还是不愿意违心。


    李爱蓝试过裙子后换下来,衣服做得没问题,做工很好。一会儿坨坨他们把裙子要带去集市上卖。


    “妈,卖了麦子给我做条红裙子吧。小丛说7块钱就能买一条。”李爱蓝跑过去拉着明东霞的胳膊说,“你瞧我穿得多好看。”


    小丛听了,扬声说,“你们拿布来,我给你们做,不要钱。”


    李爱青也跟着说,“妈,给我也裁一条呗。”


    “小丛他们裁布,两条花8块钱。我看还有些布没用呢。我俩用不到二十尺布。”


    明东霞有些犹豫,“看看今年能卖多少麦子。要是今年够还账。到时候给你们一人裁一条裙子。”


    李爱蓝和李爱青很高兴,姐妹俩跑进屋和小丛说话。


    “吃饭了。”坨坨冲着外面喊一句。


    李爱聪往外跑,“我去喊爷。”


    李爷爷早上放牛去了。


    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坨坨给自己和云善的朝天辫上绕上大红色的头花。


    云善脖子下也挂了红色的小钱袋,里头有花旗给塞的一块钱。坨坨他们卖鱼收的都是小面额钱,花旗手里基本没有一块两块的纸币,大部分都是一分钱、一毛钱的纸币。


    大家去李久福家叫上他家一家三口,西觉担上两筐鱼,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去赶集。


    路上都是去赶集的人。一群一群地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妈。”


    明东霞转脸往后瞧,就见李爱红和她丈夫郝建设两人在后头。


    “姐。”


    “姐。”李爱青和李爱蓝高兴地跑过去,一人搂着李爱红一条胳膊。


    “大姐。”


    “姐。”李爱聪和李爱波也喊人。


    “姐,给你介绍下。”李爱蓝拉着李爱红到坨坨他们跟前,把花旗他们都介绍了一遍。


    李爱红已经有一个月没回过家了,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就以为只是家里好心帮了人。她笑着和花旗他们打招呼。


    “这两个是小女孩?”李爱红看着云善和坨坨脑袋上的红头花,又看他俩的样子,觉得不像小女孩。


    长得像是小男孩的样子,打扮得也像小男孩,但是戴了红头花。


    李爱波和李爱聪两人在旁边嘎嘎笑。


    李爱波顺手在坨坨脑袋上拨了一下。坨坨捂着脑袋瞪向李爱波,“你今早答应我的,不摸我和云善辫子。”


    李爱波赶在云善刚亮出拳头的时候抓住了他的小手,他一脸讨好地笑着看向坨坨,“我,我没反应过来。”肉麻地说,“我的好弟弟坨坨,原谅二哥。”


    “云善你别捶我,我道歉。我道歉。”


    “不许摸我和坨坨的辫子。”云善板着小脸说。


    “不摸。我不摸。”李爱波已经感觉到两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用说肯定是花旗和西觉两人。这几天他都观察到了,花旗和西觉尤为疼爱云善。


    “是小男孩啊。”李爱红笑,“还闹错了。我就说看着不像小丫头。”


    男孩和女孩的声音还是有些不一样。


    郝建设看到这么多鱼,问,“哪来这么些鱼?”


    “下河捉的呗。”李爱波吹嘘道,“我花哥,我西哥,我兜明弟弟可厉害了。”


    说着李爱波的手又要摆弄云善头顶的辫子,在快碰到时,他紧急变换了个姿势,改成摸云善的脑袋,“这小东西天天还打拳呢。”


    坨坨歪着头看向李爱波。花旗和西觉什么时候变成李爱波的花哥和西哥了,他怎么不知道。


    头一回见李爱红,坨坨很大方,在筐子里挑挑拣拣,捡了条大鱼抱出来给李爱红。


    头一回见,李爱红不好意思收东西,“你们卖钱呗。”


    “你拿回去吃。”坨坨说,“我们有这么多鱼呢。”


    “姐,收着吧。”李爱波说,“坨坨今早也给了我一条大鱼。”


    推脱不过,郝建设脸上挂着笑,一边道谢从路边拔了些草搓在一起用来提着鱼。夫妻两心想着,花旗一家是大方人。


    坨坨在路边的沟里洗干净手,在衣服上蹭干。


    云善和李爱波两人拔路边的车前草。两人各拔了一大把了,还扎着弓步使了力气咿呀咿呀地拔草。


    手里拿不下,云善把车前草放到西觉挑着的筐里。


    “姐,你看到小丛怀里抱着的裙子了吗?”李爱蓝说,“那红裙子可漂亮了,穿上和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


    李爱青说,“是很漂亮。”


    “哪来的红裙子?”李爱红好奇地问。这几个都是男的,也没听说他家有女的。


    “小丛自己做的。”李爱蓝说,“那条裙子只要7块钱,裁布就要将近4块,手工费3块。”


    “价格倒是公道。”李爱红说,“比县里卖的衣裳便宜。”


    “咱们镇上都没有卖这样裙子的。”李爱蓝说,“我猜,裙子今天很快就能卖出去。”


    集市上的人还是很多,挤得很。


    花旗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摆摊,李家人先去赶集。李爱聪想带云善一起走,花旗没让。


    李爱聪想了想,说,“云善,等赶集回去我再找你玩。”


    “嗯。”云善冲他摆摆手。


    “卖鱼喽——”兜明扯开嗓门喊,整个集市里的人都听到声音了,纷纷转头看去。“四毛钱一斤——”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坨坨也跟着喊。


    有阴凉的地方早让人占了,他们摆摊的地方没有阴凉,就靠在路边。


    李爱红也听到声音了,转过头对李爱青说,“这嗓门可真不小,赶上村里的喇叭了。”


    李爱青是第二回听兜明喊,道,“上回兜明夜里找来,喊得比这还响。声音都能传到王家村去。”


    “怎么夜里找来?”李爱红好奇地问。


    李爱青和李爱蓝两人一人一句地把事情说了,又说了李爱慧住院的事。


    李爱红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惋惜道,“姐现在还好?”


    “还行。”李爱蓝说,“昨天去看,精神头不错。”


    李爱红道,“等割完麦子,我去看看她。”


    李爱红和李爱慧两人年岁一样,都是20岁。不过李爱慧要大一个月。


    兜明提着红裙子又喊,“卖裙子——,一条红裙子7块钱。”


    他用两只手拎着裙子肩膀处,提在身前给大家展示。


    来买鱼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要来看看这红裙子。还有好些不买鱼的姑娘也凑过来看。


    “咋这样红?”有个背着手的老头说,“跟嫁衣似的。”


    “不是嫁衣,是红裙子。”坨坨问,“你看报纸了吗?报纸上说流行红裙子。”


    “什么?报纸上说的?”这老头是个没上过学的老庄稼x汉,哪里会看报纸。听坨坨这么一说,他又把红裙子端详了一遍,“别说,还是红的鲜亮好看。”


    “大姑娘穿这裙子肯定好看。”


    旁边有个穿得板正的小姑娘说,“7块钱倒是不贵。”


    大家都说好,可来来去去了那么多人,都是只问不买。看那样子,像是想买,不然也不会问东问西,可就是没人愿意掏钱买这条裙子。


    云善坐在兜明脚边,转着脑袋四处瞅人。街上人多热闹,他就也忙,听听这人说一句,再看看那人买了点什么东西。


    “怎么没人买呢?”坨坨纳闷地说。


    小丛也不知道。


    鱼倒是好卖,很快就卖出去半筐。


    “卖冰棍喽——卖冰棍喽——”


    后面走来了个推着大三轮车的青年。车上放了木头箱子,箱子前头写着两个字:冰棍。


    再一看那人,棕色的衣服,深蓝色的裤子,是那个要抢他们的肉,后来请他们喝汽水的青年。


    本来带着笑容吆喝的青年显然也看到了提着红裙子的兜明。毕竟那条红裙子在一堆朴素的颜色里是如此的显眼!


    青年停下脚,看向兜明他们。除了那几个小孩之外,还有两个大人。


    “嗨。”坨坨冲青年挥挥手,“你卖冰棍啊?”


    青年嗯了一声,在思索着要不要把这几个小孩勒索他,让他请喝汽水的事告诉他们家大人。转头一想,要是这几个小孩说了他要抢肉的事,估摸自己还讨不了好。


    所以,他不打算在这摆摊,准备从镇子里绕一圈,去集市另一头摆摊。不过,那边的人少,生意肯定没有这边的好。


    云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掉屁股上的土。他知道冰棍是啥,他看过故事书里的人吃过冰棍。


    不等青年调转车头,云善已经跑过去,手摸到三轮车边,抬头看向青年,“买。”


    青年不太想理云善,只想赶紧走。这么点小孩能买什么?兜里装得可能都是土吧。


    坨坨和小丛也往这边走。


    青年的眼角余光瞟向兜明,见兜明还拿着红裙子站在原地,他稍微放下心来。


    云善打开脖子下挂着的钱袋,从里面掏出几张一分钱纸币,“买冰棍。”


    青年没想到云善真有钱。不过他没动。他不能卖冰棍给这么小的小孩。


    云善奇怪地看着不接钱的青年,“几分钱?”


    “橘子味的小冰棍五分钱三根。红豆和绿豆的冰棍六分钱一根。”青年的话对着后面过来的坨坨和小丛说的。他刚刚扫过云善手里的钱,大概有个五六分的样子。


    “你掀开给我们看看嘛。”坨坨说,“看看冰棍长啥样。”


    “你真买?”青年没动。


    “买呀。”坨坨点头,“我买好几根。”


    “我可没钱请你们吃冰棍。”青年耷拉着眼皮,显然对做坨坨他们的生意并不热情。


    “谁让你请了?”坨坨拍拍自己胸口的小钱袋,又拍拍云善胸口的小钱袋,语气骄傲道,“我们自己有钱。”


    “成。”青年这才笑一下,打开木头箱子,里头包着一床大棉被。掀开大棉被,里面就是冰棍了。


    一些小的橘色冰棍放在碗里,这些小冰棍差不多有云善最长的中指那么长,小小的一个。


    云善看不到木箱里的东西,他攀着三轮车边上,自己往上爬。爬上去站在木头箱子边往里面瞧,一下子就看上了橘色的小冰棍。


    这颜色可比那包着一层纸,瞧不见啥色的红绿、绿豆冰棍更吸引小孩子。


    “这个,要这个。”云善指着橘色的小冰棍说。


    “这个五分钱三根。”坨坨算道,“不到两分钱一根。”


    云善已经认识钱了,数了数手里的票子,数出五张一分钱转身交给请青年。


    青年收了钱,从车斗里拿了碗说,“我给你拿。”他捡出三根小冰棍放在碗里,递给坨坨。“碗别摔了,摔了赔我钱。”


    “哦。”坨坨拿了个冰棍递给云善。


    “等等。”云善不接,一边翻着小钱袋,一边说,“还买。”


    家里一共六口人,云善早记得滚瓜烂熟。买三根冰棍不够分,得要六个。


    他钱袋里没有小钱了,拿了一毛钱给青年,“找我钱哦。”


    青年嗤笑,“你还不傻。”这么小,还知道让他找钱。


    “我不傻。”云善回。


    青年又笑,心想,小傻子才回这句话。他找了五分钱给云善,“你点点对不对?”


    云善拿着钱数了一遍,点点头,“对。”


    青年又在坨坨的碗里放了三根小冰棍。


    小丛把云善从车上抱下来,坨坨抱着碗,三人跑回卖鱼摊子那。


    夏天的半上午已经很热了。尤其是他们这个摊位没有阴凉,人和鱼都是直接晒在太阳下。


    兜明先捏走一根冰棍,“太小了。”


    “云善只能吃小的。”坨坨含着冰棍,含糊道,“吃多他得拉肚子。”


    云善舔了口冰棍,告诉西觉,“凉。”


    “冰棍就是凉的。”西觉说,“冰就是凉的。”


    “云善慢慢舔。”


    云善哦了一声,小口小口地舔冰棍。


    兜明几口咬完小冰棍,把冰咽下肚子,感觉整个人都凉快起来。他不过瘾,问坨坨要钱,还想吃点。


    坨坨掏出两毛钱给他,“你给西觉和花旗都买大的。”兜明把裙子交给坨坨,拿了碗过去还。


    青年对兜明印象深刻,看他走过来,立马绷紧了背部。等兜明走到跟前,把两毛钱递给他,青年心底才松了气。


    “买三根,要大的。”兜明把碗递给青年。


    “红豆的还是绿豆的?”青年问。


    “绿豆的。”兜明道。


    兜明拿了三根大冰棍回来。


    云善盯着兜明看,手里的小冰棍化了水往下滴,滴在他胸口上。被冰水一激,云善这才回神,把小冰棍下面化了的甜水舔掉。


    西觉拆开绿豆冰棍。云善拿着自己的小冰棍跑过去,“我尝尝。”


    西觉给他舔一口。刚拆开的冰棍寒气大,冻舌头,舔一口根本就舔不出什么味道。云善却像模像样地说了句,“好吃。”


    不远处的青年看着这边笑出声。这小孩挺有意思。


    第24章


    舔完西觉的冰棍,云善又跑去花旗和兜明那,把他俩的冰棍也都舔了一遍。


    “都一个味。”兜明告诉他。


    云善吧嗒吧嗒嘴,认真地说,“不一样。”


    “都是绿豆味的。”兜明道。


    云善舔了舔自己的小冰棍,看看花旗的冰棍,看看西觉的冰棍,再看看兜明的冰棍,长得确实是一样。可他刚刚尝的味道怎么不一样?


    “集里头猪肉涨价了。”


    “涨到多少钱了?”


    “涨到1块5了。”


    “咋涨那么多?上一集不是才涨1毛钱?这一集又涨2毛?往后吃不起肉了。”


    说话的两个人停在西觉他们的摊子前看鱼。猪肉涨价就来买鱼吃呗,鱼便宜。


    坨坨今天也要买肉,他很关心肉价,站在旁边听着这些人讨论猪肉。


    “说是自由买卖,说县城里集上的猪肉都涨到1块8了。”


    “按理说是该比菜市场卖得贵点。人家毕竟不要票。”


    “那差得也太多了。”有人说,“3毛钱能割一小块猪肉了。”


    “我不在集上买猪肉,我去菜市场买。”


    “菜市场现在还有猪肉?早卖光了吧?好些人听说集上猪肉一块五,早就去菜市场买了。”


    “买鱼好,鱼才4毛。”


    卖冰棍青年的三轮车边围着很多小孩。这些小孩有的盯着车上装冰棍的木箱看,有的在旁边央求大人给买一根冰棍。


    若是青年打开木箱拿冰棍,小孩们就都挤到箱子边伸长脖子看里头的冰棍。


    买到冰棍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舔上一口,发出一声感慨,“真凉快。”


    那边热闹,人也多。云善刚刚吃的冰棍太小,他也没过瘾,自己掏了钱,拿着往青年的三轮车边跑。


    “云善。”坨坨追过来拉住他,“不能吃了。冰的吃多了要拉肚子。”


    “再吃一个。”云善说,“吃个大的。”


    “明天再吃。”坨坨说,“每天少吃一点就不拉肚子。”


    坨坨把云善往后拽,云善像小牛犊似的脑袋往前伸着使劲。但他力气没有坨坨大,被坨坨扯着拽了回去。


    云善哼哼着往花旗身边跑,“花花。”


    “想吃冰棍。坨坨不给吃。”


    “冰的吃多了要拉肚子。”花旗说,“云善下回再吃冰棍。”


    “不拉。”云善拍拍自己的肚皮说,“肚子好呢。”


    “吃多了就不好了。”花旗道。


    云善在花旗旁边又站了会儿,不死心地问,“不能吃啊?”


    “不能。”花旗说。


    这下死x心了。云善把目光转移到筐子里的鱼上,筐里只剩两条鱼了。“要卖完啦?”


    “卖完去赶集。”西觉说。


    “嗯。”云善很高兴,站在筐子边,等着有人来把鱼买走。


    又有姑娘来看裙子。姑娘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白底带着兰花的褂子,对着红裙子又摸又看的,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7块钱,买吗?”坨坨问。


    姑娘笑笑,“好看是好看。我不好意思穿出去。”


    “有啥不好意思的?”坨坨奇怪地问。


    “露胳膊露腿,还这么红。”姑娘说,“我不好意思穿呀。”


    “夏天不就露胳膊露腿才凉快。”坨坨看到这女孩身上的褂子还是长袖,下身也是长裤,捂得结结实实。怪不得不好意思。


    姑娘笑笑,“等街上真流行起来了。我再穿。”


    妖怪们总算明白,为啥这些人喜欢裙子却不买。没人开头,这些姑娘都不好意思呢。


    “街上没人穿怎么流行起来?”坨坨郁闷地问。


    “就让有人穿。”小丛说,“裙子给爱青和爱蓝穿吧。看到有人穿,大家就会穿了。”


    等花旗他们卖完鱼,集市上的人也少了些。赶完集的人们得回家忙事情。最要紧的就是把小麦脱粒,好好地晒一晒。


    不远处的青年还在卖冰棍,车边还是围着小孩子。有的小孩央求大人,大人却不给买冰棍,小孩扯着嗓子站在三轮车边嚎。很快被大人拖走了。


    云善看那小孩边哭边跟着大人离开,他转头又看看装冰棍的木箱。


    “云善,赶集了。”坨坨喊。


    云善跑到前面,高高兴兴地带头去赶集。


    集市上人是比早上少了些,不过还是人多,挤来挤去。


    西觉把云善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这下云善看得高,看得远,更高兴了。他指着前面炸麻花的摊子低头告诉坨坨,“炸麻花。”


    上回赶集,坨坨领他买过麻花,云善记得。


    “你要吃麻花?”坨坨仰头问。


    “不吃。”云善说。


    集市上卖吃的少,大都是卖日用品的。有两家卖布的,坨坨过去一问,卖得都比供销社里的贵。


    到了猪肉摊前,坨坨一问价格,还真是一块五一斤。


    猪肉摊这儿基本没人,摊主闲闲地站在摊子后面往旁边卖日用品的摊子上望,看人家买卖东西。


    李爱波家的肉票不剩多少了,估计不够他们用。没有票不能去菜市场买便宜的猪肉,妖怪们只能买集市上贵的猪肉。


    “买五斤肉。”坨坨站在摊子前道。


    “五斤肉七块五。”摊主说。


    “买得多,便宜点呗。饶五毛。”坨坨开始讲价。


    摊主笑道,“哪能饶那么多。五毛钱能买一小块肉了。你一共买五斤肉,哪能一斤饶一毛?”


    “三毛呗。”坨坨说,“你一下子涨价太厉害了。大家要不买了。”


    摊主嘿了一声,“两毛钱,你可别再还了。”


    “现在这是什么市场经济,买卖双方愿意就行。也别说我涨价多。”


    摊主拿刀一边切肉一边说,“你知道南方猪肉现在什么价格了吗?集上的猪肉要2块钱一斤了。”


    “咱这才一块五。”


    “南方怎么那么贵?”坨坨问。


    “现在东西少,人多。不管要价多少,有人买就行。讲得就是自由交易嘛。”


    摊贩把猪肉分成两块,用稻草扎着递给坨坨。


    坨坨扯着肉拉下来,把两块肉交给兜明拿着。


    花旗给了了七块三毛钱。


    “前头有卖小人书的。咱们看看去。”路过的少年拉着同伴挤开人群往猪肉摊后面去。


    坨坨踮脚,瞧见后面还围着一大圈人。大都是年轻人,要么就是小孩。


    云善也看过去了,一眼就瞧见了熟人,他冲着书摊边喊,“爱波。”


    李爱波手里拿着书,一回头,瞧见云善骑在西觉肩膀上冲他笑。他沉下脸,装作生气的样子,“爱波是你叫的?叫二哥。”


    云善咧着嘴哈哈笑,就是不叫二哥。他才不怕李爱波。


    坨坨跑过去问,“什么小人书?”


    李爱波把手里的书给他看。巴掌大小的书上有图片,最底下还有一两句话。


    “这不是故事书么。”坨坨道。


    “差不多。”李爱波说。


    “哎哎哎,赶紧还回来。都看完了,我还卖什么书?”膀大腰圆的摊主粗声粗气地吆喝。


    自打坨坨来到这儿,除了卖猪肉的师傅,他还没见过这么胖的人。


    李爱波把书还给摊主,“这本多少钱?”


    摊主把书翻个个儿,瞧了一眼道,“定价写一毛三,我卖得加一毛。二毛三。”


    说完他又冲着另一边呦呵,“行了啊,都看一半了,赶紧把书还回来。都让你们看完我还卖什么?”


    “怎么电影也出小人书了?”看书的少年笑嘻嘻地把书还回去。


    “小人书什么内容都有。”摊主说。“一人掏几分买回去看呗。”


    “掏几分也凑不够。”少年笑笑,又在摊子上挑挑拣拣,重新找了一本小人书。


    “你都不买了,还看?”摊主笑道。


    少年笑着央求,“再给看看呗。”


    云善看到书,自己要下来看。他喜欢颜色亮的,挑的书也是封面颜色鲜亮的。


    坨坨不爱看书,草草地翻了几页看了看图片说,“这不是孙猴子吗?”


    图画里正是孙行者师徒四人,还牵着白龙马。


    “孙悟空。”云善探过脑袋看。他听过很多遍孙猴子的故事。


    云善每张图都看得很认真,还会自己念下面的字。


    等他看了几页后,摊主照例问,“买不买?不买不让看了呀。”


    坨坨问,“你为啥要比定价还贵?”


    “镇上没书店。要买书还得跑县城。”摊主说,“一毛钱省跑一趟县城。”


    花旗确实没在镇上看过书店,直接说,“买。”


    来了一笔生意,原本懒散坐在小凳子上的摊主站起身,跟座肉山似的往前面一杵,“西游记有一整套,一共是二本。全买啊?”


    “买。”花旗说。


    摊主高兴地笑,“还挑点别的不?”


    花旗弯腰问云善,“云善,还看其他的吗?”


    云善看得入迷,没听见花旗叫他。


    小丛拍拍云善。云善从书里抬起头,迷茫地扭头看向小丛,“啊?”


    “你还要买哪些故事书?”小丛说,“买了拿回去看。”


    云善举着手里的小人书说,“这个。”


    “除了这个还买哪个?”小丛问。


    李爱波撺掇云善买他刚看的那本,“买《哑禅师报仇》。”


    封面上的哑禅师跳起来怒目而视仇人,云善看了一眼把书推到一边。


    他不喜欢看凶的。他挑的都是小孩子爱看的故事书。封面都是画的人物,不是真人的模样,还大都是带着笑脸的样子。


    《西游记》就有一小摞,他自己又挑了些。好些都是一系列的,杂七杂八地选了一大堆。


    坨坨见李爱波实在想要,书也就二毛三一本。他拿着书问李爱波,“这又不贵,你咋不自己买?”


    “我钱得攒着买皮鞋。”李爱波一直就想有双皮鞋。


    “你攒了多少钱?”坨坨问他。


    “我不告诉你。”李爱波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听。”


    坨坨切了一声,“你算大人?”


    李爱波说,“我成年了,就是大人了。”


    坨坨把那本《哑禅师报仇》的小人书放到云善选出来的一堆书上。


    云善挑完一本书,放过来时看到这本哑禅师,他把这本书拿出来放到一边去了。他不要这样的。


    李爱波“哎呀”一声,厚着脸皮说,“好云善,买回去二哥和你一块看。二哥念给你听。”


    “我会自己看。”云善说。


    趁着云善挑书,李爱波拿开几本书,把《哑禅师报仇》塞到那摞书中间。


    云善已经选了两摞,花旗说,“看完下回再买?”


    “嗯。”云善站起身。


    摊主一本本地看后面书的定价,在纸上写着加法算式。算完一遍道,“十三块五。”


    小丛接回书,一本本地翻看。按照摊主之前说的,要在每本书定价上加一毛钱。总共应该是,十四块五。


    “是十四块五。”小丛说。


    “是吗?”摊主低头看自己的本子,又加了一遍后笑呵呵道,“真是十四块五,我算错了。”


    “你这小孩算术真好。”


    坨坨也数过书了,一共三十四本,也就是说,摊主在书本定价外加了三块四。“便宜些呗。我们买的多。”


    摊主是个大方人,爽快道,“就十四块。”要不是小丛说,他直接就得损失一块钱。现x在人家只讲价五毛,摊主觉得五毛就不是个事儿。


    坨坨问他,“你这是在书店买了拉到集市上卖的吗?”


    摊主含糊道,“差不多。”显然不想多说。


    花旗给了钱,提了一网兜书。云善很高兴,手指头从网兜里穿过去点在书上,“看故事书。”


    最近他都看黑黑的报纸,也看不懂。他不喜欢看报纸,更喜欢看故事书。


    李爱波跟在云善身后,心里痒痒。刚刚那本书,他才看了开头,他想知道后面讲了什么。


    再往前走,遇到了往回走的李久福和赵秀英。


    李爱波本来想跟着坨坨他们继续再逛逛集市,李久福让他回家晒麦子。


    “中午我找你们。”李爱波留下一句,匆匆跟着李久福回家。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后,花旗又给云善买了些零嘴。妖怪们便回去了。


    坨坨打算中午包饺子。现在天都要晌了,他们得赶紧回去做饭,不然午饭就得吃晚了。


    他们回到李大志家,刚巧遇到马奶奶走回来。


    “买这些东西。”马奶奶心疼地说,“花不少钱吧。”


    “马奶奶,你快开门,中午包饺子吃。”坨坨不理睬她前头的话。马奶奶的唠叨的话他根本就不听。


    马奶奶打开院门,坨坨提着肉去锅屋。兜明拿了镰刀去后面菜园里割韭菜。马奶奶提着个篮子跟在兜明身后一起往园子里走。


    云善从小网兜里掏出书来,自己坐在锅屋门口阴凉地看故事书。


    他看得懂,时不时还会哈哈笑两声。


    屋里传来缝纫机的“哒哒哒”的声音,那是小丛在缝裙子。


    锅屋里小,西觉弄了张小桌子出来,在云善旁边揉面。


    花旗在屋里砰砰砰地剁肉。


    云善看了一会儿书后抬起头,跑到桌边,“给点。”


    西觉揪下一块手指肚大小的面给他。云善攥着面坐回去继续看书。


    兜明掐着一大把韭菜回来,洗干净了,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云善旁边摘菜。


    听到云善“嘿嘿嘿”地笑,兜明问他,“笑什么?”


    云善拿起书走到兜明身边,指着书上的字念给兜明听。他看的西游记刚开始,孙大圣发现瀑布后有地方住,成为美猴王的事。


    走过来了,云善靠在兜明身上,自己看着书念给兜明听。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云善还要和兜明聊两句。说一说他们云灵山里的猴子精。


    马奶奶在屋里切辣椒,和坨坨闲聊,“认字是好,还能看书。”


    “当然了。”坨坨问她,“你切这么多辣椒干什么?”


    “腌咸菜。给爱青、爱蓝带去学校吃。”马奶奶道。


    马奶奶腌的咸菜里有不少东西,辣椒、韭菜、拍碎的大蒜、小葱,还有煮熟的豆角。


    装咸菜的容器是水果罐头玻璃瓶,很大的一个。


    “一个星期能吃这么多咸菜?”坨坨惊讶地问。


    “一天三顿吃,一个星期就得要吃这么多。”马奶奶说,“这回我多放些盐。天气热,腌得咸点不容易坏。”


    “一天三顿吃咸菜?”坨坨依旧惊讶,“不吃别的了?”


    “没别的吃。”马奶奶说。“爱蓝学校近,中间还能给送一回。爱青学校远。”


    包饺子时,云善总算看够了书。他揉揉眼,洗了手跑过来跟着一起包饺子。


    李爱聪不知道干了什么,灰头土脸地跑回来了。


    “干吗去了?”马奶奶问,“咋弄这么脏?”


    “爱和平他们俩一起打我。”李爱聪道。爱和平是兄弟两个,叫李爱和,李爱平,村里人一起叫他们兄弟俩都是连着叫,就叫爱和平。


    “为什么打你?”马奶奶看李爱聪往包饺子的桌边站,赶紧撵他,“快去洗洗。”


    “把脸擦擦。”


    李爱聪跑去一边晾衣绳下,跳起来拽了条毛巾。他跑去屋里,把毛巾放到盆里打湿,自己擦了脸。然后也不拧毛巾,跳起来把还在滴水的毛巾甩到晾衣绳上。


    毛巾滴滴哒哒地往下落着水。马奶奶看着李爱聪说,“不能把毛巾拧一下吗?”


    “现在天热,不用拧,一会儿就干了。”李爱聪不在意道。他站在云善旁边,和他说自己挨打的事。


    原因是一群孩子在晒谷场上弹弹珠。李爱聪说李爱平赖皮,李爱平不承认。后来说恼了,两边一共七八个孩子就打起来了。爱和平两兄弟追着李爱聪打,因为是他说的赖皮。


    “他真的赖皮了吗?”坨坨问。


    李爱聪点头,“他真赖皮了。打我可疼了。”


    马奶奶咦了一声,“爱和今年7岁,爱平今年五岁。两人加一起也打不过你。”


    李爱聪虽然以前在家里被刘云苛待,可他本身骨架就比其他小孩大点,力气也大。后来在李大志家吃饱饭,没再挨过饿,身子长得比村里小孩都壮。就是个头矮点。


    马奶奶不担心李爱聪被爱和平兄弟两打,那兄弟两长得都小,两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弄得过李爱聪。她就是担心李爱聪以后长不高。


    一会儿后,明东霞她们回来了。李爱波赤着上身,衣服勾在手上,跟着一块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饺子,他惊喜道,“哟,吃饺子呐?”


    李爱青和李爱蓝也很激动,“吃饺子哎。”


    上回吃饺子还是过年的时候。这是今年第二回吃饺子。


    今天中午家里吃鱼,李爱波没打算来李大志家吃饭。一看有饺子,他想了想,中午还是留在小叔家吃饭吧。那么大一条鱼,他爸妈中午吃不完,他晚上回去还能吃。


    他们打了水洗漱后,李爱波翻装书的网兜。李爱青和李爱蓝两人一块跟过来看,十分惊喜,“哪来这么多小人书?”


    “谁买的?”李爱蓝问。


    云善握着饺子转过头说,“我的。”


    李爱波已经找到了那本《哑禅师报仇》的小人书,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李爱青和李爱蓝两姐妹也各自找了本书,蹲在墙根看。


    明东霞喊,“过来包饺子。先把饭吃了。书什么时候不能看?”


    “马上,马上。”李爱青应付地回了两声。


    明东霞上手包饺子。看云善干这活也很熟练,她夸道,“云善也会包饺子呀?包得饺子真好看。”


    云善放好一只饺子,抬头告诉明东霞,“我会擀皮。”


    他不只会包饺子,还会擀饺皮呢。


    “真能干。”明东霞夸他。


    云善很高兴,摇头晃脑地笑。


    明东霞又叫了李爱青和李爱蓝两回,才叫把这姐妹俩叫过来。李爱波不好意思单独看书,也洗了手跟着一块包饺子。


    等饺子包好了,李爷爷慢悠悠地走回来了。


    “大志呢?大志咋没回来?”坨坨问。


    “大志是你叫的?”马奶奶说,“你人不大,辈分高。”


    “他咋不回来嘛?”坨坨不搭理马奶奶的话。


    “看麦子了。”李爷爷说。


    “吃完饭我给他送饺子。”明东霞道。


    明东霞在厨房下饺子,小孩们在墙根下蹲了一排,捧着书看。


    云善本来坐在前面的小凳子上,看李爱波他们都蹲在墙根,他也拿了书跟着一块蹲墙根。


    李爱聪不识字,能看得懂图,也看得津津有味。


    马奶奶坐在旁边笑,“小聪你也能看得懂书?”


    李爱聪目不离书回,“我看得懂画。”


    小丛拿着做好的裙子出来告诉李爱青,“裙子好了。”


    “对了。”坨坨把上午没卖出去的红裙子抱出来给李爱蓝,“这条裙子给你。”


    “没卖出去?”李爱蓝惊讶地问。这么好看的裙子竟然没卖出去?


    “她们说露胳膊露腿,不好意思穿。”坨坨说,“你先穿。”


    “嗯。”得了一条裙子,李爱蓝十分高兴,“有啥不好意思穿的?我先穿,她们瞧着好看,肯定就会来买了。”


    李爱青摸着裙子很高兴。


    小丛问她怎么不去试。


    李爱青笑着说,“忙了一上午身上脏。等洗了澡再穿。”


    “你穿着试试。”小丛说,“要是不合适,我现在帮你改。你下午不是就得去学校了吗?”


    “那我先洗澡。”李爱青高兴地把裙子放回屋里,进屋烧水去。


    饺子下好,另一口锅里水烧得也差不多。


    云善他们就在小桌上吃饺子。


    云善不用筷子,就用手捏着吃。他面前单独放一小碗醋,让他自己蘸的。


    别人吃饭,李爱青在屋里擦澡。擦完澡又出来洗头。她下午不去干活,睡完午觉她爸送她去乡里上学。


    “真好吃。”李爱波大口往嘴里塞饺子。咽下去说,“肉多的饺子吃着就是不一样。”过年家里虽x然包饺子,但是也舍不得放肉,还是放的白菜多。


    除了韭菜肉饺子,花旗还单独调了韭菜鸡蛋馅儿的。用的马奶奶收在橱柜里的鸡蛋。


    马奶奶看到花旗拿鸡蛋,一声也没吭,不像往常那样唠叨。要是坨坨拿鸡蛋,马奶奶肯定要念叨两句。但是花旗是大人脸面看着又冷,马奶奶下意识地就不敢念叨他。


    云善自己吃了半碗肉饺子,又吃了半碗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他最喜欢的饺子馅儿就是韭菜鸡蛋的。


    坨坨给云善盛了碗饺子汤,云善吹吹也喝下去了,吃得小肚子滚圆,走去水井边看李爱青洗头。


    看到李爱青拿了瓢往头上浇水,云善殷勤地说,“我来。我拿瓢。”


    李爱青把瓢递出去,蹲在地上,头发从脸前拖下来,“你好好浇,别浇我脖子里了。”


    “嗯。”云善舀了一大瓢水站在李爱青旁边,一点一点地往下倒。


    “倒快点。”李爱青说。


    “哦。”云善应下,翻手把一瓢水浇下去了。浇得李爱青大叫,他自己站在地上看着肚皮上的水印,动动小脚。他的小袜子也被溅湿了。“衣服湿了。”


    “你浇得太快了。不能一下子都浇出来。”李爱青衣领湿了一半,“我自己来吧。”


    云善还不愿意,拿了瓢舀了一大瓢水端着,“我来,我来。”


    “要慢点。”他记住了,要慢点。


    说慢他又太慢,像是滴水。李爱青斟酌了下说,“云善,稍微倒快点。”


    云善小心地稍微倒快了点。这回他终于能正常浇水了。


    李爱青洗完头,整个衣领一直到胸口都是湿的。


    云善肚皮上也是湿的。他自己把衣服脱了,拿给西觉。“湿了。”


    西觉走过去把他衣服挂在晾衣绳上。


    李爱青擦着头发回屋,很快披着湿发,穿着红裙子走出来,眼神亮晶晶地问,“咋样?”


    “好看。”云善光着肉乎乎的上半身,挺着小肚子仰着脸夸道。


    “好看。”李爱波说,“真好看。”


    “这衣服怎么会没人买?这些小姑娘思想太老旧。穿裙子有啥?电视上的大姑娘不都穿裙子吗?还有穿比基尼。”


    “啥比基尼?”李爱蓝好奇地问。


    “穿文胸和三角裤头就是比基尼。”李爱波说。


    李爱蓝骂了一句,“臭流氓。”


    李爱波辩解道,“真是那样。可不是我耍流氓。”


    第25章


    吃完午饭,妖怪们去小树林里睡觉。


    李爱青和李爱蓝两人躺在床上看小人书。马上就要上学了,她们得抓紧时间看书。


    明东霞装了一饭盒饺子准备给李大志送去,想了想又把饺子拨回盘子里。


    晒谷场上,李大志带着草帽坐在麦秆堆的阴凉地和村里人说闲话。


    “大志,回家吃饭。”明东霞喊一声。


    “咋不送来?”李大志站起身,拍拍屁股。


    “我看着麦子。”明东霞说,“家里没饭盒,不好装。你自个儿回去吃。”


    李大志道,“咋没饭盒了?我前两天还看见娘刷了个饭盒。”


    “我没瞅见。”明东霞说,“就几步地,你回家吃饭去。”


    李大志回去了,明东霞坐在他原先坐的位置和大家聊天。


    旁边有人问,“听说外地人要落户在咱们村了?”


    “是要落在咱们村。”明东霞说,“人家要在西边盖房了。”


    “我看他们家经常卖鱼。一卖就几十条,得挣不少钱吧?”有人好奇打听。


    “我不知道。”明东霞说,“挣多少钱也不和我们说。”


    “我听人说他们经常买肉吃。今天得买四五斤肉吧,好大的两块。”又有人说。


    “人家原先住在山里,从来不缺肉吃。孩子刚到我家,说要吃肉,咱们这哪有那条件经常吃肉啊。人家孩子带着钱,叫爱聪领着自己跑去镇上买肉吃。”明东霞笑道。


    “能天天吃肉好啊。”爱和平的妈又问,“他们咋不回山里?”


    “说是出了点事,他们出来打工。结果刚出来就把孩子丢了。”明东霞说,“两个大人再外面找了好几个城市,听说还登报了。好不容易才找来。”


    “外地人好不好相处?我看他们整天都在你家吃饭。”李家声问。当初就是他把坨坨和云善领到李大志家的。


    “好相处。”明东霞笑着把小丛他们想做裙子卖,却没卖出去的事当新鲜事讲给大家听。又说,“裙子没卖出去,人家把两条裙子给我家爱青和爱蓝了。”


    “他们大方的很呢。”


    “那感情好。还落了一门好亲戚了。”周围的人都羡慕地说。


    两条裙子,光是去供销社买布,就得花不少钱呢。


    明面上能看到的事,说也就说了。像是今天吃饺子,她家现在每顿都能吃得上肉的事,明东霞一个字都不往外讲。


    李爱波下午又跑去找云善。


    云善正拿着小锯子“吭哧吭哧”地锯竹子。昨天下午,西觉就在李大志家找了些木头,做了三把小锯子。一把云善的,另外两把是坨坨和小丛的。


    李爱聪看到云善干活,他也想干这个活,求着西觉给他也做了一把锯子。


    “哟。干活呢?”李爱波蹲在云善旁边瞧他手里的小锯子,“谁给做的锯子?”


    “西西。”云善手下不停地说。


    锯掉一根枝丫,他把枝丫丢到专门堆放的地方。


    “咋都是竹子?”李爱波看西觉他们在那边摆动竹子,似乎要弄成墙的样子,一根接一根地往上垒。“你们要用竹子搭房子?”


    “嗯。”云善点点头,又蹲下来继续“吭哧吭哧”地锯东西。


    “二哥和你说个事。”李爱波笑眯眯地凑近云善,“那本《哑禅师报仇》的小人书借给我呗。”


    云善抬头看他,“没有啊。”他没拿这本书。这名他记得,李爱波拿给他看过,他没要。


    “咋没有呢。”李爱波说,“我中午看的不就是这本吗?”


    云善想了好一会儿,又转身问坨坨,“有报仇的书啊?”


    坨坨正帮忙扶着竹子,转回头莫名其妙地问,“谁要报仇?”


    “哑禅师报仇。”李爱波说,“我想把书借出去看。”


    “哦。”坨坨对云善说,“有。”


    坨坨说有,云善就相信了,告诉李爱波,“看吧。”


    李爱波一高兴,又想伸手摸云善脑袋顶上的辫子,手伸到半途堪堪刹住了。


    他懊恼地用左手打了下右手,不长记性!


    云善奇怪地看着李爱波,“干吗呐?”


    “没啥。二哥走了。”李爱波风一样地来又风一样地走了。


    云善没理他,继续干活。


    旁边的李爱聪说要和云善比赛,看谁锯得快。云善欣然答应,两人重新挑了两根竹子,喊了“一二三”后一起开始锯。


    兜明拿了斧头,把云善刚刚锯得半拉的竹子上的枝丫轻松砍掉,扛起竹子搬到西觉那边去。


    竹子往上堆得高,以坨坨的个头没法再帮忙扶竹子,他的活被花旗接去了。


    坨坨跑去一边,把砍下来的竹枝上的竹叶拽掉。用竹枝编了个小篮子。


    “云善,看。”坨坨提着小篮子给云善看。


    云善放下手里的小锯子,拿着小篮子转着圈看了一遍后说,“好看。”


    “用竹子编的?”李爱聪问。


    “就用你们砍下来的这些编的。”坨坨说。


    云善和李爱聪稀罕了一会儿小篮子,两人暂停比赛,让坨坨教他们编篮子。


    这儿热,也没个阴凉地躲着。坨坨带着他们抱了一堆竹子跑去别人家墙后躲太阳。


    三人围成一圈,云善和李爱聪两人看坨坨一步一步编篮子。


    前头路上传来叫喊声,“李爱聪。”


    大家一起抬头,就见带着草帽的李爱香站在不远处。


    “干吗叫我?”李爱聪问。


    “你咋不回家干活呢?还在这玩。”李爱香劈头盖脸把李爱聪一顿说,“你都这么大了,咋还天天想着玩?不能给家里干点活吗?”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没干活?”李爱聪不高兴地说。


    “你哪里干活了?”李爱香道,“你家都没回,上哪干活了?”


    “我刚刚还和云善一起锯竹子呢。”李爱聪大声说。


    云善点头,“爱聪干活了。”


    “干得你家活。他干自己家活了?”李爱香说,“李爱聪你是不是傻?咋天天帮别人家干活?”


    “帮别人家干活能给你肉吃啊?”


    “那咋不能?”李爱聪说,“我天天吃肉。”


    “吹牛吧你。小叔家能给你天天吃肉?”李爱香摆明了不相信。


    李大志家条件不如她家的好。她爸还上班,每个月拿工资呢。她家都舍不得吃肉,小叔家还天天吃肉?


    “我们就天天吃肉。”李爱聪说,“今天中午还吃饺子呢,x里头都是肉。”


    “你吹牛皮。”李爱香才不相信。


    “吃饺子就吹牛了?”坨坨说,“我们中午就吃饺子了。”


    云善也说,“中午吃饺子啊。”


    “你们三个都吹牛。”李爱香还是不信。


    坨坨无语道,“吃饺子怎么就吹牛了?你没吃过饺子?”


    “我当然吃过饺子了。”李爱香昂首挺胸地说,“不过年不过节,你们吃啥饺子?”


    “想吃就吃了呗。”坨坨道。


    李爱聪说,“她妈是细狗精,才不舍得给她包饺子吃。”


    “你妈才细狗精。”李爱香笑了一声,“李爱聪你没妈。”


    李爱聪拾起地上的大土块就往李爱香脸上砸,被李爱香躲过去了。


    “好你个李爱聪,你敢砸我。”李爱香往这边冲过来。


    李爱聪扑上前,一头顶在李爱香胸口上。“谁让你骂我妈。”


    “你没骂我?”李爱香揪住李爱聪的衣服,一巴掌扇在李爱聪脸上。


    坨坨跑过去扯李爱香,“你打李爱聪干什么?”


    “我打死你。”李爱聪使劲推了李爱香一把。


    李爱香死抓住李爱聪衣服不松手,尖厉地叫,“你们一伙欺负人。”


    云善捡了竹枝跑过来往李爱香脸上打。


    竹枝细,又带着竹叶,打在脸上不疼,就是恼人。到处戳脸,挡着视线。


    李爱聪趁机在李爱香胸口上使劲捶了两下。


    坨坨想把他们俩扯开,但是李爱香死拽着李爱聪衣服。他根本扯不开,还被李爱香推了一把。


    云善举着竹枝一下又一下往李爱香脸上打。李爱香实在是恼了,只好松开手。


    李爱聪两手使劲,把李爱香往后推。


    李爱香踉跄两步,刚要站稳,又被李爱聪撞了一下。这下没站稳,她倒在地上。


    李爱聪骑在李爱香肚子上,拳头往李爱香脸上打。李爱香抱着头扭动身子,“李爱聪你想死啊。”


    “李爱聪,你别打呀。”坨坨又去扯李爱聪,“好好说话,别打架。”


    云善举着竹枝站在那,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李爱聪和李爱香靠得太近,要是打李爱香,会连着李爱聪一块打。


    兜明拎着斧头悄没声地站在云善身后。李爱香喊的第一声,忙着搭建房子的妖怪们就听见了。


    后来又听坨坨喊,兜明就过来了。西觉和花旗站在远处看着这边。


    李爱香被打了几下后反应过来了,推开身上的李爱聪爬起来。她正要骑到李爱聪身上,没料到旁边挥过来带着竹叶的竹枝。


    云善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了。


    李爱香转头看过去,就见挥竹枝的云善身后站着拎着斧头冷冷看着她的兜明。


    李爱香也不傻,转身就跑了。跑开几十步远后,站在路上叫骂,“李爱聪,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你和你妈都不得好死。”李爱聪嘴上一点不亏,大声叫骂回去。


    “你才不得好死。”李爱香又骂。


    “你不得好死。”李爱聪说。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跟在后头骂,“你不好得好死。”


    这两人骂架被云善学去了。


    “云善!”坨坨大叫一声,转头捂住他的嘴巴,“你别学骂人。”


    “这不好。”


    兜明也说,“不好。”


    李爱香和李爱聪还在对骂,依旧互相在咒对方不得好死。云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巴被坨坨捂着。


    坨坨想了想,改成捂着云善耳朵不让他听。“李爱聪,你别骂了。云善学了。”


    “李爱香先骂我的。”李爱聪说。


    “李爱香你也别骂了。”坨坨大声喊过去。


    “凭啥听你的?”李爱香喊回来。


    “别骂了。”花旗冷着脸走过来,声音也是冷得要掉冰渣子。


    花旗冷着脸怪吓人的,李爱香转身跑走了。


    坨坨松开捂着云善耳朵的手。


    “骂人的话不能学。”花旗牵着云善回去墙根阴凉地。


    “李爱香打爱聪。”云善告诉他,“我帮爱聪。”


    “你不是帮李爱聪打架了吗?”花旗说,“帮他也不能学骂脏话。”


    云善睁着大眼睛说,“他们都说。”


    “他们说是他们说,你不说。”花旗摸摸他的圆脑袋。


    云善想了想后,嗯了一声。花旗轻轻捏着他的耳朵说,“你答应了的。这事不能回头就忘。”


    云善的耳朵向来是塞驴毛的。答应得比谁都快,态度从来都很好,看着听话,后面经常想干还干。


    “知道了。”云善答应着。


    “知道什么了?”花旗问他。


    云善咧着小嘴,露出一口小牙笑,“不学骂人。”


    “你知道哪句是骂人的吗?”坨坨问他。


    云善迷茫地摇摇头。


    “下次我告诉你。”坨坨捧着云善的脸左摇右晃,念经似的说,“刚刚听到的快忘记,快忘记,快忘记”


    云善哼唧着要挣脱,“坨坨,坨坨,干吗呐?”


    “我在施法。”坨坨说,“让你忘掉刚刚的事。”


    云善听到这个后就不动了,乖乖地站在那任由坨坨晃他脑袋,身子也跟着打摆。


    小丛看不下去,“云善一会儿让你晃晕了。”


    坨坨这才哈哈笑着放开云善。


    “施完法了?”云善认真地问。


    “你想想,是不是忘记了。”坨坨笑着说。


    云善还真想了想后说,“忘了。”


    坨坨笑得更大声。妖怪们都忍不住笑出来。坨坨现在没法力,说施法就是晃云善脑袋。哪能真让他忘记事。


    李爱聪说,“少骗小孩了。”


    坨坨搂着云善说,“云善说忘了就忘了。”


    “嗯。我忘了。”云善一本正经地说。


    小丛说,“李爱聪,你也别讲脏话了。”


    李爱聪道,“谁让她先骂我。”


    “是你先骂她的。”坨坨提醒。


    “可是她过来就说我。”李爱聪说,“她不说我,我肯定不会骂她。”


    “这个李爱香真的很烦人呀。”坨坨坐在地上道。


    “她肯定是故意的。”李爱聪说。


    “我也觉得她是故意的。”坨坨说,“咱们以后不和她一起玩。”


    李爱聪说,“我才没想和她玩。”


    坨坨继续教李爱聪和云善编篮子。花旗他们在墙根下歇了一会儿,继续盖房子。


    明东霞翻完了一遍麦子,刚坐下和别人聊着天,看到刘云快步走过来,“东霞,中午吃肉饺子了?”


    明东霞抬头看她,心想她怎么知道的。就听见刘云说,“爱聪说的,说你家包饺子里面放的全是肉。”


    “真的假的,东霞?”爱和平妈在旁边问,“饺子里真的全是肉?”


    “外地人今天买那么多肉,是不是让你家包饺子的?”


    明东霞笑笑,“哪是给我们包饺子的。人家自己包饺子,我们跟着沾沾光。”


    “听说还天天吃肉呢?”刘云语气酸溜溜地说,“这下好了,爱聪还真多了好兄弟了。”


    “他们买肉吃,舍得给你们吃?”爱平妈问明东霞。


    “舍得。”明东霞说,“他们不是小气人。”


    “那是不错。”爱平妈看向刘云,“你知不知道,人家外地人送了爱青、爱蓝一人一条裙子。”


    “东霞,一会儿上你家看看去。让爱青、爱蓝穿给我们看看。”


    爱平妈这话故意说给刘云听的。人家还给爱青、爱蓝送裙子,刘云不得更羡慕了?就冲刘云对李爱聪那么不好,村里人心里都不大能瞧得上刘云。


    后妈是难当,但是也不能做得太过火。起码得让孩子吃饱穿暖。


    明东霞笑笑。刘云惊讶道,“送裙子?”


    “哪那么多钱又吃肉又送裙子?”


    爱和平妈说,“人家就有钱呗。”


    大家话说到这了,有人闹哄着说去明东霞家里看裙子。


    李爱波就在不远处的草垛边靠着,明东霞喊了一嗓子,让他帮忙看麦子。


    李爱波应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的人正聚精会神地捧着小人书看,另一边坐着的人伸着脑袋也跟着看。


    李爱蓝被一大群人看来看去,好不容易等人离开,她赶紧换了衣服,锁了门跑出来。


    她没去村子里,寻着往西边去,去瞧瞧花旗他们盖的房子。


    云善、李爱聪两人又在比赛锯竹子,干得十分起劲。


    李爱蓝到李爱聪跟前站定,喊了一嗓子,“李爱聪。”


    “干吗?”李爱聪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锯竹子。他和云善在比赛呢。


    “谁让你说我们中午吃饺子的事?”李爱蓝说,“你知不知道有的事不要往外说。”


    “我就和李爱香说了。”李爱聪停下手里的活,抬头说,“李爱香跑过来说我给云善家干活没肉吃,我就说有。”


    “我们说吃饺子,她还不信呢。”


    “李爱香跑过来的?”李爱蓝蹙着眉头问。


    “我们在那边玩,她自己找过来的。我们还打了一架。”李爱x聪说。


    云善在旁边说,“打架了。”


    “这个李爱香有毛病啊。晒谷场和这边一东一西,她跑来找你们干吗?”李爱蓝不高兴地说,“她真是闲得慌。”


    四面竹墙已经垒了半人高,李爱蓝新奇地四下转转,四处摸一摸。“我们这还没人用竹子盖房子。”


    “这盖出来的房子结实吗?”


    西觉回她,“结实。”


    坨坨拿着尺子给竹子量好长度后画下记号。小丛在旁边沿着记号锯竹子。


    “还有锯子没?”李爱蓝说,“我也来干活。”


    “没了。”坨坨道。


    “爱青上学去了?”


    “嗯。”李爱蓝说,“午觉睡醒就走了。爸把她送去乡里。”


    李爱蓝的学校近,她明天早上起早点就能按时到学校。她站在一边抱怨道,“你们不知道,我妈出去就把你们送我们裙子的事说了。”


    “刚刚好些人来我家里看我穿裙子。”


    虽然觉得烦,但是李爱蓝心里也挺高兴,因为所有人都夸她穿红裙子好看。


    坨坨笑道,“东霞给我们做宣传呢。”


    李爱蓝说,“明天我穿上学校去。我们同学肯定都能看上。”


    “要是有人找我买,我就告诉你们。”


    “好呀。”坨坨应着。


    李爱蓝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自己能干的活了。她把坨坨和小丛锯下来的竹子抱到竹墙那。


    云善和李爱聪两人的比赛在太阳西落后终于见了分晓。云善锯得更快。


    李爱聪颇受打击,“他四岁。我八岁。他干得比我快?”


    “嗯。”云善走在他旁边很高兴地说,“我干得快。”


    李爱蓝嘲笑李爱聪,“你八岁都干不过四岁的。”


    “云善经常干活。”小丛说,“他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云善从三岁就开始拿锯子,到现在也有一年了。他帮西觉锯过无数竹子和木头。李爱聪虽然八岁,但是在之前没怎么碰过锯子,还没熟悉技巧,肯定干不过云善。


    到家后,坨坨让兜明把中午剩下的肉剁碎,炸了肉酱。搓好面条,等明东霞他们收了粮食回来,煮了面条就能开饭。


    李爱蓝、云善、小丛和李爱聪四个人在院子里跳皮筋。


    小丛和李爱聪在两边撑着皮筋,李爱蓝带着云善跳。


    皮筋最开始撑在脚踝那。李爱蓝带着云善跳过了这一级,皮筋就该撑到腿弯上。


    云善自己跳不上去。得李爱蓝先踩到皮筋,压低了,云善才能蹦上去,一步步地跟着李爱蓝跳。


    过了腿弯那一级,再跳过大腿那一级,皮筋被小丛和李爱聪撑到腰上,李爱蓝跳第二下的时候踩着皮筋失败了。云善自己也跳不上去。两人被换了下去。


    云善个头小,撑到大腿上也矮。小丛和李爱聪都捡着靠他那边的跳。


    “这是赖皮。”李爱蓝说。


    “不算。”小丛说,“云善矮,我们也矮,我们跳得不高。你个子高,跳得也高。”


    李爱聪很是赞同地点头。


    “可是,你看云善都放到腰上了还很矮。”李爱蓝说,“皮筋斜得太厉害了。”


    “谁让你和云善一头的。”李爱聪道,“你可别耍赖皮。”


    “就这样跳。”


    云善听李爱蓝说他矮还不高兴,“我小。长大就高了。”他脑子还很清楚,他矮是因为他小。长大了个子就高了。


    虽然占着些便宜,但是小丛和李爱聪都不会跳皮筋,两人也在跳腰上时失败了。


    双方对调,再换云善和李爱蓝上场。


    李爱蓝带着云善跳过了腰处的皮筋,然后又指挥着小丛和李爱聪两人把皮筋夹在胳肢窝那。


    “这也能跳上去?”坨坨十分惊讶。


    “勾着皮筋跳。”李爱蓝给他演示一番。


    云善已经学会了,李爱蓝怎么跳他就跟着怎么跳。


    李爱波家先收完麦子过来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一分钱给云善,“喏,给你。”


    “装好了。”


    “为什么给云善钱?”坨坨纳闷地问,“你不是要攒钱买皮鞋吗?”


    云善接过钱,打开小钱袋,把钱塞进去。


    “这是下午我把书借给别人看收来的钱。”李爱波笑道,“一人只收一分钱。好些人愿意看。”


    他得意地笑笑,“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你们要是想把其他书也借出去,二哥帮你们。说不定能把买书钱都赚回来。”


    “借书给人看你咋好意思收钱?”李爱蓝说,“要让人知道了得说你。”


    李爱波说,“我说书是云善的。他们又不认识云善,不好意思来借。我就说给1分钱给云善买块糖吃,他们说行,就给我钱了。”


    “谁能说到我?看了云善的书还能不给云善买糖吃吗?对不对,云善?”


    云善摇摇头,“不要糖,给看书。”云善的书向来都是大家一起分享,一起看。从来没因为看书收过人家东西。


    “你傻啊,有钱不好?”李爱波手贱地弹了云善脑袋上的辫子,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把辫子扶正,嘴里快速道歉,“对不起,云善。二哥忘记了。下次不弄你辫子。”


    他看到云善和坨坨脑袋顶上直愣愣的辫子就忍不住。


    李爱波道歉了,云善立马原谅了他,“下次不要弄了。”


    李爱波赶紧点头。又说,“给熟人看不要钱。给不熟的人看可以收钱。”


    “就比如,李爱香要来借你书,你就可以收钱。”


    轮到李爱香,云善直接说,“不给她看。她坏。”


    “咋了?李爱香欺负你了?”李爱波竖起眉毛。“她要欺负你,你来找二哥,二哥帮你。”


    “她打爱聪。”云善说。


    云善话音刚落,李爱香脸上有些不自然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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