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起来后,宋宝琅就觉得身体不适。
但因福善公主一年只办一次秋猎会,她若不去,福善公主难免觉得扫兴。
而且身上的不适虽然比夜里重了些,但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最终宋宝琅喝了一碗雪莲银耳梨汤后,还是忍着不适去了。
福善公主的秋猎会在城外她修了别院的山上举行。
说是秋猎会,其实不过是与福善公主交好的友人们,一同围猎作乐相聚罢了。
宋宝琅姐弟二人到时,不少世家女娘郎君都已经到了。
一眼望过去,全是熟面孔。
宋宝琅与宋钰刚站定,宋钰的好友就过来找宋钰,却被宋钰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要跟着我阿姐。”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等会儿要去找我的朋友,你跟着我多不方便,去跟你的朋友们玩儿去。”
宋宝琅发话了,宋钰便道:“那行,我先跟他们去。等会儿围猎开始时,我再来找阿姐你,到时咱们姐弟俩联手,今日定能拔得头筹。”
“几日不见,阿钰的口气这么大了呀。”福善公主笑着打趣。
宋钰挺起胸膛,一脸傲气:“那是,我们姐弟俩联手,拔得头筹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再吹下去牛皮都要被你吹破了。”宋宝琅直接打消了宋钰的念头,“我今日不下场,你找别人联手去。”
宋钰和福善公主齐齐看了过来。
宋宝琅最喜欢这种热闹了,以往每年秋猎会时,她都会骑着她的小红马下场。
“我昨晚没睡好,今日没精神懒得动。”
宋钰听宋宝琅这么说,就没再强求,而是道:“那阿姐你就在场下看着,今日我打到的猎物分你一大半。”
“尽兴就行,别逞强。”宋宝琅叮嘱。
虽说秋猎会之前,别院的人已提前圈定了狩猎范围,而且侍卫们也已在山中巡视过了。但宋钰他们这帮少年郎玩心重,宋宝琅担心他们为了取胜而惹出事端来。
宋钰应过后,就和他的朋友们说笑着去了。
福善公主一脸羡慕:“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听话粘人的
弟弟。”
宋宝琅正欲接话时,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宝蓝色的身影。
“公主不必羡慕我,公主的好弟弟也来了。”
宋宝琅话音刚落,那抹宝蓝色身影也看见她了。
“皇姐姐,宋姐姐。”那人生得眉眼清秀干净,看见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后,当即快步走过来。
来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生母出身卑贱,又早早亡故。六皇子从前在宫中过得很是艰难,就连太监都敢欺负他。
一次太监欺负他时,被路过的宋宝琅救了。之后六皇子就成了宋宝琅和福善公主的小尾巴,一直跟在宋宝琅和福善公主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们,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宋宝琅惊讶道:“数月不见,殿下瞧着又长高了不少呢!”
六皇子与宋宝琅同岁,他幼时生得瘦弱矮小,自从十二岁之后,他整个人就像雨后春笋似的,突然就蹿长起来了。如今他与宋宝琅站在一起时,甚至还比宋宝琅高半个头。
六皇子笑容有些羞涩腼腆:“好像是又长高了一点。”
今日来的都是熟人,很快便陆续友人过来同福善公主和宋宝琅说话。
福善公主举办秋猎会图的就是个热闹,往年福善公主也会下场参与围猎的。但今日不凑巧她来了葵水,既然无法下场,她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一切都交给驸马崔焕,她则抱着手炉待在别院里同宋宝琅说话。
而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往年每次下场都跟在她们身后的六皇子今年也没下场。
六皇子说:“我本就不擅骑射,往年都是跟在两位姐姐身后,靠两位姐姐庇佑。今年两位姐姐不下场,我一个人下场心中总有些惶恐,倒不如在这里躲清闲。”
“有何惶恐的!我让驸马带着你便是。”福善公主很看不惯六皇子畏畏缩缩的模样。
六皇子见福善公主有些生气了,下意识用眼神向宋宝琅求助。
宋宝琅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出声打圆场:“殿下既然不愿下场,就让他待在这里吧。不然此处这么好的景色,独我们二人观赏岂不可惜?”
宋宝琅都开口了,福善公主便给了她一个面子,只丢下一句“随你”,便又扭头继续同宋宝琅说话了。
“簌簌,你尝尝我这里的新酒,看能不能尝出来是什么酒。”
宋宝琅浅尝了一口,细细在唇齿间品了品:“有梨的清香,难不成是梨酒?”
“不错,正是梨酒。这梨还是山下树上结的呢!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装几坛。”
宋宝琅还是第一次知道,梨竟然也能酿酒。
“公主,既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宝琅没同福善公主客气。
她们二人正说话时,六皇子突然问:“宋姐姐,你身体不适么?”
宋宝琅握着酒盏的手一顿。
六皇子这么一说,福善公主才察觉。
今日刚见面时,她还夸宋宝琅气色好呢!可如今,宋宝琅面上的绯色愈发深了,而且额头上也隐隐有了薄汗。
“簌簌,你没事吧?”福善公主也忙关切问。
宋宝琅只得道:“我确实有点身体不适,不过没有大碍,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殿下这里可有供人歇息的地方?”
“我这就让人带你去。”福善当即让自己的心腹女官带宋宝琅过去。
六皇子立刻道:“皇姐,宋姐姐看着很难受,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围猎时难免会受伤,福善公主早早就让太医在别院里候着。
所以太医来得很快,但太医却从脉象上瞧不出任何不妥。
福善公主气的怒骂:“你是庸医不成!簌簌都难受成那个样子了,你竟然说她的脉象无恙?”
那太医被骂的连连请罪。
他也觉得奇怪,但他从脉象上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不住的磕头请罪。
福善公主气的让那太医滚了,她刚吩咐完让人快马加鞭下山再去寻太医后,她身边的女官却试探着开口了。
“公主,婢子瞧着,宋娘子不像是身体抱恙,倒像是中了什么脏东西。”
福善公主猛地转头。宋宝琅此刻正躺在床上,明明已是寒意浓浓的秋日了,但她却面色潮红,嘴里还呢喃着热。
福善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簌簌,你别怕啊,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太医很快就来了。”福善公主先安抚宋宝琅。
“太医来了也没用。”宋宝琅喃喃。
之前她中蛊后,也请了许多大夫看诊,但除了苗大夫之外,没有人诊断出她中了蛊。
而且昨晚徐清岚醉酒后曾说过,此蛊有催情的功效。
宋宝琅猛地抓住福善公主的手,喘息央求:“公主,让人护送愉冬下山去找徐清岚,去找徐清岚来。”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护送愉冬去找徐清岚。”
宋宝琅得了这话后,才重新收回手蜷缩回床上。
像是有人在她的身体里放了把火,烧的她四肢百骸都好难受,如今她喘息间,都带着灼灼的热意。
“锦秋在这里照顾簌簌,愉冬跟我走。”福善公主吩咐完,就带着愉冬出去了。
甫一出门,六皇子便迎上来,满脸关心问:“皇姐,宋姐姐怎么样了?”
福善公主这会儿却没空理他,她先是吩咐让人护送愉冬下山,又怒气冲冲骂道:“哪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在本宫的秋猎会上做这种龌龊的事,若让本宫抓住他,本宫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着,福善公主怒容满面的就Y要去调查此事。
“皇姐。”六皇子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福善公主看见他还在这里,顿时眉头一蹙:“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我担心宋姐姐,她没事吧?”
“她身体有些不适,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你也别杵在这里了,让人看见对簌簌名声不好。”
六皇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福善公主却一面疾步往外走,一面厉声吩咐:“再调一队侍卫来这里,让他们都守在院外,除了簌簌身边的愉冬外,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六皇子脚步一顿。
宋宝琅不是身体不适么?为何福善公主突然派重兵将这处院子围了起来?
六皇子想问个清楚:“皇姐,宋姐姐她……”
“你帮不上忙就别再这儿添乱了。”福善公主这会儿没空应付六皇子,她直接道,“你若实在闲得慌,就去看他们狩猎。”
六皇子黯然垂下眼帘。下一瞬,他就听见有人惊喜道:“公主,徐翰林来了。”
六皇子猛地抬首,就见一身绿色官服的徐清岚匆匆而来。
原本正如热锅上蚂蚁的福善公主甫一看见徐清岚,顿时激动的都要潸然涕下了。
“徐清岚,你来得太及时了。快跟我走,簌簌这会儿正需要你。”
说完,福善公主便匆匆带着徐清岚往院中行去。
六皇子欲跟上去,却被守在院外的宫人拦住。
走了两步后,福善公主又想起来了,自己跟着进去不合适。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停下脚步让身侧的宫人带徐清岚过去。
那宫人将徐清岚带到屋外后,就识趣的退下了。
徐清岚疾步上前推开房门,顿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先前宋宝琅为了缓解身上的灼热,让人在屋里摆了冰盆。
锦秋原本正在房中照顾宋宝琅,听见动静倏的转头,见进来的是徐清岚后,锦秋顿时松了一口气。
“郎君。”锦秋向徐清岚见礼。
徐清岚疾步走到床畔,撩开床幔,就见宋宝琅蜷缩在床上。
她粉腻的小脸已成了绯色,此刻白嫩纤细的指尖紧紧揪着衣领,贝齿咬着唇角,唇畔时不时溢出低吟。
听见锦秋行礼的声音时,宋宝琅睁开眼。
平素乌灵带笑的眸子,此刻却空濛泛红。看见徐清岚时,宋宝琅还未开口,眼泪却先下来了。
徐清岚立刻倾身上前,将浑身滚烫的宋宝琅揽在怀里,侧首吩咐:“出去
,将那些冰盆也挪出去。”
锦秋垂首,忙不迭去端冰盆。
宋宝琅这会儿理智都已被身体里的那把火烧的所剩无几了,甫一被徐清岚揽在怀中时,她顿时生出久旱逢甘露之感。
她不安分的在徐清岚怀中扭动。啜泣出声:“徐清岚,我难受。”
“嗯,我知道。”徐清岚的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他知道她难受,他也很难受。
徐清岚的大掌轻抚着宋宝琅颤抖的单薄脊背,唇落在她眉心上,安抚的吻着她。
但对此刻的宋宝琅来说,这些安抚与隔靴搔痒无异。
锦秋脚底生风将冰盆端出去,然后飞快将门关上。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人了。
宋宝琅并非懵懂无知的女娘,此刻身上的种种难受,她知道该怎么纾解。
宋宝琅手抖着去解徐清岚的革带。
如今锦秋不在,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徐清岚便也不再压抑自我。他抬手揽住宋宝琅,与她交吻的同时,制止住宋宝琅的动作:“我来。”
宋宝琅此刻有些心急,他怕伤到她。
宋宝琅难受的窝在徐清岚怀中。
宋宝琅的红罗裙滑过徐清岚清瘦的手腕,似一朵徐徐绽放的红山茶。
过了片刻后,红罗裙与绿官服交叠缀于床畔。
垂下的床幔里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喘息声。
“徐清岚,我难受。”
徐清岚被逼宋宝琅逼的出了一身的汗。
从前每次这个时候,宋宝琅一喊难受,徐清岚便会草草结束。可如今他们共感了,徐清岚时刻能感受到宋宝琅的感受,继而及时调整。
床幔低垂,遮住了其中的万千春色。
待到云消雨散时,宋宝琅已沉沉睡着了。
她今晨出门前精心描绘的妆容,先前早已被眼泪和汗水冲掉了,如今露出了一张不施粉黛但却潮红未散的脸。
徐清岚的指尖抚过宋宝琅的脸颊。
宋宝琅似是昨夜没睡好,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似是察觉到了徐清岚的动作,困顿的宋宝琅强撑起眼皮看了徐清岚一眼,又没抵得过困意睡过去了。
徐清岚这会儿也很累,但他还不能睡,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床畔备有水,徐清岚兑好水温后,拧了帕子过来,细细替宋宝琅擦拭过后,见宋宝琅手腕上的红痕已褪回了绯色后,才抚着她的眉眼,低声道:“好生睡吧。”
回答他的是宋宝琅均匀的呼吸声。
徐清岚草草将自己收拾妥当后,然后推门出去。
锦秋和愉冬远远的在外面守着,看见徐清岚出来,两人立刻迎上来行礼:“郎君。”
“照顾好她。”徐清岚丢下这么一句,便去找福善公主了。
此刻福善公主正在大发雷霆。
她将今日别院中与宋宝琅接触过的人挨个儿都盘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在她的别院,她的好友中了脏东西,这让她如何能忍!
崔焕捧了盏菊花茶,正想递给福善公主,想劝她消消气时,就见徐清岚的身影出现在游廊的那一头。
崔焕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听护送愉冬的侍女说了,他们刚走到半山腰,就遇见了打马上山的徐清岚。
前日他曾亲自邀请过徐清岚,徐清岚明明说,他今日应当不得空的。
福善公主一看见徐清岚,立刻问:“簌簌怎么样了?”
“她已经睡下了。”
福善公主听到这话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那就好,那就好。”若宋宝琅在她的秋猎会上有个好歹,那她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
“不过你放心,此事既是在我的别院发生的,那即便掘地三尺,我也定会找出害簌簌的凶手。”福善公主向徐清岚保证。
徐清岚却道:“我此番过来也是为了此事。但我希望此事就此作罢。”
“啊?为什么?不找害簌簌的凶手了吗?”福善公主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徐清岚对此事竟然是这个态度。
真实原因徐清岚自然不便告诉福善公主。他只能道:“此事若传扬出去,有损她的清誉。”
这个说辞能骗得过福善公主,但却骗不过精明的崔焕。
顿了顿,徐清岚道:“劳烦公主将今日与她接触过之人的名单交给我,此事我会继续私下探查。”
言下之意,他不希望福善公主再插手此事。
“可是……”
福善公主欲开口,崔焕却抢先一步:“公主,既然徐兄想要亲自调查此事,那你便如他所愿吧。”
徐清岚是宋宝琅的夫婿,而且这事又发生在她的别院里,此刻徐清岚既然这么说了,福善公主自然无法拒绝。
徐清岚从福善公主那里拿到名单后,又道:“今日之事,还要劳烦公主约束别院下人,莫要议论外传。”
“这个你放心,知晓此事的人我都已交代过了,今日之事绝不会流传出去半句。”
“多谢。”徐清岚抬袖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待徐清岚走远后,崔焕才上前替福善公主揉着腰,笑道:“公主这下可放心了?”
“有徐清岚在,本宫如何能不放心。不过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懒得再动弹了,接下来的事你操持吧。”
“有我在,公主安心便是。”
崔焕将福善公主送回去歇息后,又去照看今日来的友人们。
今日围猎有时间限制,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两个时辰,以狩猎最多者获胜。
时辰到了之后,崔焕以福善公主身体抱恙为由,代福善公主为拔得头筹的友人送上彩头后,前来游玩的众人便都识趣告辞了。
宋钰拎着今日打到的兔子和一袋子山果过来,问崔焕:“崔兄,我阿姐呢!”
先前宋钰去山中狩猎了,所以并不知道宋宝琅这边的事。
崔焕知道宋钰和宋宝琅姐弟二人关系极好,宋钰也十分粘宋宝琅。想到今夜大概要歇在山顶别院的宋宝琅和徐清岚时,崔焕面不改色撒谎:“你阿姐被你姐夫接走了。她临走前让我同你说一声,让你自行回府。”
“哦,好吧。”宋钰信以为真了,便和好友们一同走了。
宋宝琅这一觉一直睡到日暮时分才醒,晚霞似一匹匹炫目耀眼的锦缎,在天际铺展开来。有余晖透过窗纱,落在房中的桌椅上。
宋宝琅睁开眼,就看见了陌生的床幔,还有先前凌乱落在地上,此刻却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畔的衣裙。
几乎是宋宝琅刚有动静,床幔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露出了濯濯春月柳的徐清岚。
一看见徐清岚,宋宝琅就想到了先前的事情。
她当时虽然很难受,但没失忆。
“你醒了,要喝水么?”徐清岚问。
宋宝琅不答,径自翻身面朝里,下一瞬,徐清岚就潸然泪下。
徐清岚:“……”
他没想到,醒来后的宋宝琅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此刻的宋宝琅又气又懊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蓦的,她身子一轻,连人带被子跌进了一个冷香萦绕的怀抱里。
“又怎么了?”徐清岚略显无奈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时,瞬间点燃了宋宝琅的怒火。
宋宝琅一把推开徐清岚,一面哭一面将火气全发泄在徐清岚身上:“徐清岚,你早就知道,我们种的蛊有催情的作用,但却偏偏瞒着不告诉我,你就是想看我出糗是不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说话间,宋宝琅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徐清岚立在床畔,默然跟着她一同掉眼泪。
直到感
觉到宋宝琅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徐清岚才开口解释:“我之前确实隐隐察觉到,此蛊或有催情的作用,但当时我尚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你。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今日来的人都与她相识,上京谁家有婚丧嫁娶,她都会碰见这些人。若今日这事传出去了,那她……
“先前你睡着的时候,我去见了福善公主,我让公主将此事压下去了,绝对不会外传半句。”
宋宝琅立刻抬眸看向徐清岚,哽咽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说话间,徐清岚将一盏温水递过来,轻声道,“别哭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宋宝琅先前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又哭了一会儿,这会儿也确实有些渴了。她接过茶盏喝完后,又毫不客气吩咐:“还要。”
徐清岚又倒了盏温水递给她。
趁着宋宝琅喝水时,徐清岚将她去找福善公主的事同宋宝琅说了。
宋宝琅太了解福善公主的性子了,此事若由她处理,那定然不可能瞒得住旁人。徐清岚若将此事接过来,这样既不用担心福善公主什么都查不到起疑,也不用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无法为外人道也,这次她也要对福善公主撒谎了。
徐清岚一眼就看出了宋宝琅在想什么。
“同公主撒谎的人是我不是你。”言下之意,她不必有心理负担。
宋宝琅闻言看了徐清岚一眼,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用。”
徐清岚:“……”
先前的事就算暂且翻篇了,宋宝琅穿戴整齐后,看了一眼外面,随口问:“什么时辰了?秋猎会结束了么?”
“快酉时了,秋猎会已经结束了。先前宁国公府来人说,宁国公要见公主和驸马,公主和驸马已经下山了。公主临走前特意派人传话于我,让我不许打扰你歇息,别院里一应俱全,你若醒来的迟就让我们今夜歇在别院里。”
如今已快酉时了,这会儿下山也来不及了,他们今夜只能宿在别院里了。
往年宋宝琅曾和福善公主在别院里小住过,这里的一切宋宝琅很熟。宋宝琅打算梳洗一下出去走走,但她刚起身却又被徐清岚叫住。
“还有一件事。”徐清岚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昨日从翰林院的藏书阁里找到了一本书,书上记载了些与同心蛊有关的事。”
但具体记载了什么,徐清岚却没说,而是直接将书递给了宋宝琅。
宋宝琅接过,看完了那短短数行字之后,顿觉天旋地转。
徐清岚一把扶住她坐下,宋宝琅却反手攥住他的袖子,眸色惊惶道:“什么叫此蛊每隔十日发作一次?”
徐清岚垂下眼脸不言,宋宝琅又被气哭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蛊!让人共感夜就算了,还每隔十日发作一次!!!
一想到这个恶毒的蛊,还是她心甘情愿给徐清岚和她自己种下的之后,宋宝琅就哭的更凶了。
“长梧已经动身去苗疆了,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寻到解蛊之法的。”泪流满面的徐清岚安慰道。
宋宝琅却不吃他这一套。
“假以时日是多久?光他从上京到苗疆,我们的蛊毒都发作三回了。”更别提长梧去了苗疆后还要找解蛊之法。
这样一想,宋宝琅顿觉希望渺茫,更加泪如雨下。
徐清岚被迫跟着一起掉眼泪。
金乌在他们夫妻二人的眼泪中缓慢西坠,别院里陆续点了灯。
锦秋隔着帘子禀:“郎君,大娘子,别院的管事过来说,夕食已经备好了。”
“我没胃口,让他们撤了吧。”说完,哭累了的宋宝琅双目无神的重新爬回床上躺下了。
徐清岚试图宽慰宋宝琅:“其实……”
“除了解蛊之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徐清岚只得闭嘴了。
这一晚他们二人宿在别院里,躺到床上之后,宋宝琅倒是没再哭了,但情绪肉眼可见的十分失落。
徐清岚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难过,便默然陪她躺着。
躺着躺着,伤心难过的宋宝琅又睡着了。
今日体内作乱的蛊虫已得到了纾解,此刻它们便陷入了沉睡。宋宝琅和徐清岚二人除了仍能共感外,身体里的燥热皆已平复下来。
如今秋意浓烈,山中夜里更是清寒。
睡着后的宋宝琅下意识朝热源贴过去。
徐清岚原本已经睡着了,察觉到宋宝琅的靠近后,他连眼睛都没睁,就抬手将人揽进怀中,又熟稔的将被子裹紧。
外面夜风呼啸而过,屋中两人相拥而眠。
天上星移斗转,东方渐露微白。
辰初时分,宋宝琅被饿醒了。
经过一夜的缓冲之后,如今宋宝琅的情绪已然缓过来了。此蛊十日一发作已成定局,既然改变不了,她就只能接受,并且督促徐清岚写信催促长梧。
她既开口,徐清岚自然没有不应的。
宋宝琅盥洗完出来,就见徐清岚神色凝重站在窗畔。
“怎么了?”宋宝琅问。
徐清岚转过身:“我瞧着天色似是要下雨,用过朝食后,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这是福善公主的别院,虽说福善公主待宋宝琅如亲姐妹,但福善公主不在这里,宋宝琅独自待在这里也怪没趣的,而且徐清岚还得上值。
宋宝琅应了,用过朝食后,他们二人便乘马车下山。
结果走到半山腰时,天上就飘起了雨丝。更倒霉的是,他们马车突然坏了。
一时他们下山也不是重回别院也不是,锦秋来请两位主子拿主意。
“让车夫去别院找人,让他们重新再派辆马车下来。”宋宝琅不急,她可以慢慢等。
但徐清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却摇头道:“这天色不妙,后头应该还有大雨,若不尽早下山,若雨势变大,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很危险。”
“那你的意思是?”
徐清岚言简意赅道:“直接下山。”
“那等别院的人派了新马车下来,咱们就下山。”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我们总不可能走下去吧?”宋宝琅赌气道。
徐清岚抬眸看她,宋宝琅立刻急了:“徐清岚,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啊,我是绝对不会让我脚上这双蜀锦绣鞋沾上泥泞的,还有我这身新衣裙……”
“我背你下山。”徐清岚打断宋宝琅的话。
这位小祖宗有多爱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让她在雨天里步行下山这种事,他做梦都不敢想。
宋宝琅看着徐清岚清瘦的身形,目露怀疑之色。
但一刻钟后,她还是趴在了徐清岚的背上。
徐清岚沿着山道往下走,雨声清脆作响,连绵不绝的敲打着伞面上。
宋宝琅趴在徐清岚背上撑伞遮住他们两人的同时,还不忘警告徐清岚。
“徐清岚,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把我摔下去,就算是有同心蛊,我也要立刻马上跟你和离。”说话间,宋宝琅紧紧搂住徐清岚,她生怕自己摔了。
原本走得稳稳的徐清岚脚下一顿。
宋宝琅顿时如受惊的猫一般,立刻将身子又往徐清岚身上贴紧了几分,她怕摔下去。
徐清岚喉结滚动了一下,提醒:“你不要抱那么紧,勒的我喘不上气了。”
“哦。”宋宝琅将胳膊松开了些许,身子仍贴在徐清岚背上。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竭力逼迫自己忽视背上那抹柔软,继续朝前行走。
一开始宋宝琅很是提心吊胆,但慢慢的,察觉到徐清岚走得小心稳健后,宋宝琅才不再贴徐清岚那么紧了。
徐清岚悄然松了一口气,又提醒:“你的伞太靠前了,影响我看路。”
宋宝琅便将伞往后靠
了靠。移伞的时候,宋宝琅无意瞥见徐清岚的颈侧有两道泛红的抓痕。
是昨日被她抓出来的。
那时她又撑又难受,她想让徐清岚退一点,但徐清岚却不肯。
她气恼之下,就在徐清岚的脖颈上抓了一把,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抓痕。
宋宝琅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雨天的山路更是湿滑难行,但徐清岚却稳稳的将宋宝琅背下了山。
下山后,徐清岚租了辆马车回到桐花巷。
几乎是他们刚回到抱朴堂,雨势便陡然大了起来,不过片刻,抱朴堂院中便已起了积水。
宋宝琅站在窗畔,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不禁涌起一抹后怕。
若不是先前徐清岚坚持即刻下山,只怕此刻他们还在山道上,更别提躲开这场暴雨了。这样大的雨,马车根本顶不住的。
绘春捧了热茶进来,询问宋宝琅:“娘子,厨房备了热水,娘子可要沐浴?”
“让徐清岚先沐浴吧。”
她被徐清岚背着下山,身上衣裙没有淋湿分毫。而徐清岚膝盖以下全湿了,先前他将自己稳稳放下时,宋宝琅才发现,他的后背上也被汗打湿了一大片。
徐清岚虽看着清瘦,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今日山道难行又风雨交加,但他却背着她一路走的很稳。
绘春应了声,正要去时,又被宋宝琅叫住。
“吩咐厨房熬碗姜汤来。待雨势小了之后,你再去替我办件要紧的事情。”
绘春上前,听完宋宝琅吩咐她办的那件事后,眼底滑过一抹诧然。但她什么都没问,匆匆应了声便去了。
徐清岚沐浴过后出来,宋宝琅正在外面坐着。
见他出来,原本在看雨的宋宝琅回头,指了指旁侧桌案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
“厨房送了姜汤来,你喝碗驱驱寒吧。”
徐清岚依言上前,站在宋宝琅身侧喝完那碗姜汤后,他便又要去翰林院上值了。
宋宝琅却突然叫住他:“欸,你等等。”
原本已走至门口的徐清岚回头,就见宋宝琅蹙眉看着他:“你打算就这样去翰林院了?”
“这样有何不妥?”
宋宝琅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她一面转身往内室走,一面丢下一句:“跟我进来。”
徐清岚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被宋宝琅摁在了她的妆奁台前。
见宋宝琅用指尖挑起一抹细粉朝他凑过来时,徐清岚当即便要闪躲。
宋宝琅怒嗔怒瞪着他:“要不是不想被你那些同僚们打趣笑话,就尽管躲。”
徐清岚身子一僵,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之后,瞬间不动了。
宋宝琅蘸着细粉的指腹落在徐清岚颈侧的抓痕上。
徐清岚这人平日向来肃冷端正,若被他那些同僚看见这抹抓痕,只怕转瞬他就会成为翰林院内那些人饭后闲谈的对象。
她才不要跟着徐清岚一起被人议论呢!
宋宝琅心中如是想着,指腹轻蘸着细粉,掩耳盗铃似的将那抹抓痕一点一点遮盖住。
徐清岚全程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好了。”过不片刻后,宋宝琅终于收回了手。
徐清岚下意识抬手要去摸脖颈,却被宋宝琅急声制止住:“你若把它蹭掉了,休想让我再给你涂第二回。”
徐清岚只得将手放下。
宋宝琅确认那抹抓痕被遮好后就去更衣了。
等她换好衣裙再出来时,徐清岚已经不在屋内了。
“郎君去翰林院了。”绘春上前扶着宋宝琅坐下,一面拿着干帕子替宋宝琅绞发,一面又同宋宝琅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日午后宋钰遣人送了两只山鸡并一袋野果。
第二件事则是宋宝贞今晨寅时诞下了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原本懒洋洋倚在熏笼上的宋宝琅听到这话后,当即坐直身子,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
“大姐姐刚生产完,身体定然很虚弱,你去库房里选些温和滋补之物给大姐姐送去。还有………”宋宝琅交代了许多。
若非如今宋宝贞刚生产完,需要歇息,只怕宋宝琅当即便要去隋国公府探望她了。
看着宋宝琅真心实意为宋宝贞喜得麟儿高兴的模样,趁着这个机会,绘春想劝说一二。
但她还没开口,宋宝琅已道:“对了,我先前让去抓的避子汤呢?”
“娘子当真要喝么?”
“不喝我让你去抓它做什么?快给我端来。”宋宝琅催促。
此刻距离他们二人行房已过了大半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喝避子汤还管不管用。
但不管管不管用,她都得喝了以防万一。
绘春将避子汤端给宋宝琅时,还在劝说:“娘子与郎君成婚也八月有余了,娘子就不考虑要孩子么?”
“不考虑。”话罢,向来讨厌喝药的宋宝琅,直接一鼓作气喝完了那碗避子汤。
绘春:“……”
不过绘春这话倒是提醒了宋宝琅,同心蛊每隔十日发作一次,在彻底解除同心蛊之前,他们两人少不得还得行房。
而行房就有有孕的可能。
时至今日,宋宝琅仍没打消与徐清岚和离的念头。
既然要和离,那就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避子汤伤身,她才不要一直喝避子汤呢!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宋宝琅决定等徐清岚下值后找他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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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到翰林院后,徐清岚便埋头忙于公务,紧赶慢赶终是赶在快下值前,将因告假而堆积的公务忙完了。
徐清岚正打算吃盏茶歇歇时,却又被上峰派了差事。
“礼部范侍郎向来看重你,你这会儿既得空,正好把这份祭文送去礼部给范侍郎过目。”
上陵礼将至,每年上陵礼虽是由礼部主办,但祭文却由翰林院撰写,之后交由礼部官员过目。
徐清岚拿了祭文去礼部寻范文正。
因着修史一事,之前徐清岚频频来礼部,礼部众人已认识他了。知晓他是来找范文正看祭文的,有位面善的员外郎便好心道:“范侍郎去户部了,徐翰林稍候片刻。”
徐清岚谢过对方,便立在廊下等候。
中午那场暴雨过后,天色便一直阴晦黯淡,空气里还有冷冽寒意。
好在徐清岚在廊下站了没一会儿,一身绯色官服的范文正就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站着?”范文正招呼徐清岚进了他的值房。
老吏很快就奉上了两盏热茶。
徐清岚说明来意后,将祭文稿递过去。
范文正看完后,既失望又愤然:“往年上陵礼的祭文都是由章老学士持笔撰写,他老人家写的祭文哀思痛悼一气呵成,让人读之亦悲亦叹。今春他老人家致仕了,翰林院就拿此等辞藻华丽言辞空洞之物来滥竽充数了!”
徐清岚闻言,当即便要站起来,却被范文正抬手制止。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插手了,这篇祭文先搁在我这里,明日我去找荀院士细说。”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此举是不想将他牵扯进此事里,便起身谢了范文正。
两人又聊了会儿修史之事,便到下值的时辰了。
徐清岚想起前日范文正约他去雀儿巷尝家乡菜一事,便问:“老师下值后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学生请老师去雀儿巷尝尝家乡菜。”
“无事,但今晚这顿饭得老夫请。”
之后他们二人一同出了礼部,徐清岚唤来长松,让他回去同宋宝琅说一声:他今夜有约,不回去用饭了。
范文正望着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
当年他刚入仕时,每每下值归家时,总有人于门前等候。
那时但凡他下值后有应酬,他也第一时间派
人回去传话,以免她久侯自己不归。
“老师。”徐清岚走了过来。
范文正倏的回过神来,率先迈开步伐:“走吧。”
雀儿巷位于城北,从这里过去有一段距离,所以徐清岚与范文正是同乘一辆马车去的。
他们要去的那家小饭馆就在雀儿巷巷中的位置,小饭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男子在后厨忙活,妻子则在柜台前招呼客人。
范文正和徐清岚坐在临窗的桌旁落座后,女店主便过来替他们斟茶,询问他们吃点什么。
范文正用陵州话刚报了一个菜名,女店主就听出了他是陵州人,当即便用乡音同范文正交谈,之后店里来了客人,女店主才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徐清岚倒了盏清茶递给范文正。
没一会儿,他们两人点的菜就上来了。两荤两素都是陵州的特色菜,外加一道虾鲊豆腐汤,并一壶陵州独有的春盎酒。
“掌柜的,这道汤上错了,我们并未点虾鲊豆腐汤。”范文正提醒道。
那女店主开朗一笑:“没错,这道汤是送的。小店刚开张,还请二位同乡日后有空多多光顾啊。”
范文正与徐清岚应好谢过后,那女店主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范文正知晓徐清岚滴酒不沾,便冲他扬了扬酒壶:“那今夜这壶酒就归老夫了。但一个人独酌有些孤寂,老夫喝一盏酒,你吃一盏茶,如何?”
“学生敬老师。”
之后他们二人一面用饭一面闲谈,待一壶春盎酒见底时,范文正也明显有了醉意。
范家的老仆将范文正扶上了马车。徐清岚顿了顿,又折返回去,买了壶春盎酒。
他们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而来,如今范文正又醉了,徐清岚便先送范文正回范家。
邹氏听到消息,早早的就带着人在府门口等着了。
徐清岚与徐家老仆一道将范文正扶下马车,交到范家人手中后,徐清岚才告辞离开。
邹氏瞧着醉意醺然的范文正,忙唤人与自己一道将范文正搀扶回去。
待进了府内,行至二门处的岔路上,邹氏欲将范文正扶去她的院子歇息,但刚走了两步,范文正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开。
“不对,走错了,不是这个方向。”醉的东倒西歪的范文吃力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方向。
“老爷,没走错,就是这个方向。”
说着,邹氏欲再去扶范文正,却被范文正再次毫不留情甩开。
但因力度太大,连带着范文正自己也打了个趔趄,还是身后的老仆眼疾手快扶住范文正,才没让范文正跌倒在地。
待那股强烈的晕眩感过后,范文正似乎清醒了些许。他不再搭理邹氏,而是径自踉跄着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老爷,您如今醉了,身边不能没人服侍啊!”邹氏拽住范文正袖子哽咽着,泪水滑过她已不再年轻的脸庞,仍带着楚楚可怜。
范文正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无情的抽回袖子,冷漠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只管替我在母亲面前好好尽孝便是。”
话落,范文正由老仆扶着,头也不回的径自往书房的方向走了。
邹氏跌坐在地上,涕泣涟涟。
而此时讨厌范家人的宋宝琅并不知道此事,她正歪在榻上翻着话本子。
翻一会儿,宋宝琅就会抬头问绘春什么时候了。
“回娘子,快戌时了。”这已是宋宝琅第三次问时辰了,绘春想了想,问,“可要婢子派人去瞧瞧,郎君回来了没有?”
“谁……”宋宝琅原本要说,谁问徐清岚回来了没有。
但她刚说了个谁,就被坐在小杌子上吃糕点的愉冬听见了,愉冬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去。”
话落,愉冬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宋宝琅正要喊她时,愉冬却猛地停下了,继而高声道:“郎君,您回来啦,娘子惦记了您一晚上呢!”
“我没有!”宋宝琅立刻反驳。
明明就有。但这话愉冬只敢在心里。
绘春向徐清岚行过礼后,便拉着愉冬退下了。
徐清岚走到宋宝琅面前,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话本子,随口问:“这个话本子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要你管!”宋宝琅冷哼一声,将头扭至一旁。
徐清岚知道,傲娇的小孔雀这会儿心气又不顺了,他对她这样时不时耍小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给你带的。”徐清岚将带回来的春盎酒放到宋宝琅面前的桌上后,就去屏风后更衣了。
宋宝琅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我带酒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不过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去拔酒瓶上的木塞了。
在屏风后更衣的徐清岚听到这话时,他解革带的手一顿,旋即半真半假道:“算是吧。”
“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宋宝琅猛地转头,看向徐清岚所在的方向。
屋内灯火通明,虽然有绘了春江潮水连海平的屏风遮挡,但徐清岚的身影还是被放大了许多,他的一举一动宋宝琅都能看得分明。
宋宝琅看过去时,徐清岚刚脱了官服,正准备去拿家常的衣袍。
因他是侧身而站,宋宝琅正好在一片光影朦胧中看见了徐清岚的腰腹。
徐清岚虽然是文人,但他一点都不孱弱,尤其是他的腰腹。
昨日那些意乱情迷的记忆片段,骤然侵袭而来。
宋宝琅似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目光。
屏风后更衣的徐清岚听到宋宝琅骤然没了动静,他抬眸看过去时,就见宋宝琅垂着眼脸,脸色有些泛红。
而她怀中的酒坛却完全没开封。
风吹的屋内烛火轻晃了一下,摇曳的灯影落在屏风上时,徐清岚瞬间就明白过来,宋宝琅突然脸红的原因了。
“别装傻充愣!老实交代,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宋宝琅察觉到了徐清岚的视线,她怕徐清岚看出端倪,便故意又抓着这个不放。
徐清岚将外袍穿上,一面系衣带,一面从屏风后走回来,如实相告:“我今日是去赴老师的约。”
宋宝琅一愣。
全上京能被徐清岚称为老师的,就只有范文正了。
凭心而论,因为她阿娘的缘故,宋宝琅平等的讨厌范家的每一个人。
但她也知道,她是她,徐清岚是徐清岚,她不能因为讨厌范文正,就逼迫徐清岚自毁前程的跟范文正划清界限。
“那这酒……”
“这酒是我自己付银子买给你的。”
宋宝琅听徐清岚这么说,虽然不大高兴,但却将酒收下。
徐清岚明白,这便意味着,此事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
“不过这酒有些烈,而且与你平日喝的不同,你初次尝的时候最好适量。”徐清岚提醒。
“知道了。”宋宝琅嘟囔了一句,将酒坛放下,“徐清岚,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清岚依言坐到宋宝琅对面。
“既然那书上写,同心蛊每隔十日就要发作一次,昨日那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那下个十日该怎么办?”
从上京到苗疆光路程就得快一月,所以宋宝琅压根就不抱下次同心蛊发作时,他们身上蛊能被解的希望。
昨天她已经领教过同心蛊的威力了,她知道她是绝无可能硬生生捱过那种折磨的,既然捱不过那就得早做打算。
徐清岚一怔。她问这话是不想同他……
但徐清岚并未将这话问出口,而是询问宋宝琅:“你怎么想的?”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想!”宋宝琅乌灵的眸子气恼的瞪着徐清岚,“昨日事出紧急,我可以揭过不提,但下次我不要再喝避子汤了。”
“你喝避子汤了?”徐清岚愕然抬眸。
“这是重点吗?”
“避子汤大多寒凉,你又……”徐清岚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宝琅打断了。
“我不知道避子汤寒凉吗?可是不喝避子汤难不成要弄个孩子出来吗?”说话间,宋宝琅的眼泪克制不住的往下掉,“都怪你!虽然我知道你没那么厉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可不想同心蛊还没解,他们之间又多了个孩子。
从前徐清岚就怕宋宝琅掉眼泪,现在更是如此。
“此事是我之过,你别哭,我来想解决之法。”徐清岚坐过来,放低声音哄着宋宝琅。
从前他们在房事上稀疏,再加上宋宝琅性子纯真,徐清岚从没想过孩子这个问题。
而如今迫于同心蛊的缘故,这个问题就被摆在了明面上。
孩子不是阿猫阿狗,若将它生下来就得对它负责。如今宋宝琅既然不愿意,徐清岚自然尊重她的意愿。
宋宝琅泪眼婆娑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会找到办法的。”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知道徐清岚毫无头绪。
她推开徐清岚为她拭泪的手,直接表明态度。
下次同心蛊发作前,若徐清岚仍没找到避子汤之外的办法,他休想挨她半分——
作者有话说:明晚凌晨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3章
自那场秋雨过后,天气便日渐寒凉。
宋宝琅向来畏寒,无事时她就窝在抱朴堂里看话本子,亦或者和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如今章氏不在,既无人给她立规矩,也无人敢对她说三道四,宋宝琅过得清闲而自在。
这日难得是个大晴天,福善公主得了空,便约宋宝琅一道出门逛逛。
宋宝琅欣然而至。
如今已是秋末孟冬,花木凋敝无甚景观可赏,福善公主与宋宝琅便辗转各家店铺挑选衣裙首饰。
宋宝琅陪嫁的铺子里衣铺和首饰铺都有,但她每次出门,除了逛自己的铺子之外,也会其他铺子里转转。
一来是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二来是瞧瞧同行们新出的东西。
“公主,这支赤羽鎏金凤簪很适合你哎,你要不要试试看?”甫一进首饰铺子,宋宝琅就被一支鎏金溢彩的金簪吸引住了的目光。
福善公主追着宋宝琅的目光看过去,对那支簪子也十分满意。
女掌柜见状,忙热情将那簪子取出来,递给福善公主:“簪子得试试才知道好不好看呢!公主不如戴上瞧瞧,不喜欢也无妨的。”
“那本宫就试试。”
女掌柜忙将簪子递给福善公主,又让人捧了镜子来。
福善公主对镜瞧了瞧,便倨傲的点了点头:“这簪子本宫要了。”
“除了这支簪子,这些都是小店刚上的新品,公主您和宋娘子瞧瞧,可有喜欢的?”女掌柜知道这两位是大主顾,便忙不迭又亲自捧了许多钗环首饰出来供她们二人挑选。
宋宝琅看中一对红宝石耳坠,正对镜试戴时,瞧见镜中一闪而过的人影时,她倏的回头。
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宝琅立刻提裙雀跃过去,欢喜对那人道:“阿娘,你今日怎么有空……”
那人转过身来,宋宝琅后半句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这人竟然是邹氏。
宋宝琅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邹氏见是她,也面露诧然。
宋宝琅当即冷着脸扭头就走。
福善公主见状,顿时也顾不上再挑首饰了,忙去安慰宋宝琅。
宋宝琅觉得晦气极了。
她竟然将邹氏看成了她阿娘,而且还喊了她阿娘。
“今日邹氏穿那身衣裙,从背影看确实像伯母,别说是你,要不是她转过身来,我也当是伯母呢!”福善公主安慰宋宝琅。
不过邹氏转过头来,看见是宋宝琅时惊讶的神色不似作伪,她应当并非是在刻意模仿宋母的穿戴。
福善公主在宋宝琅的香腮上拧了一把:“好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准再想了。走,今日带你去我的柳浪居快活去。”
福善公主的柳浪居不仅菜色好,里面还有貌美云集的伶人献艺助兴。是以虽然柳浪居餐银不低,但却一直座无虚席。
“可是公主,你不怕崔家阿兄吃醋吗?”宋宝琅提醒。
崔焕年长宋宝琅两岁,他们自幼相识。宋宝琅眼中的崔焕,幼时调皮少时和煦,但自从他尚公主之后,宋宝琅才看见了崔焕让人叹为观止的另外一面。
一听到崔焕的名字,福善公主下意识朝周遭看。
她这个驸马什么都好,长得好看也会讨她欢心,但就有一点不好,他太爱吃醋了。
自己但凡多看哪个俊美儿郎几眼,他都要吃醋。
若他吃醋要和她闹,福善公主自有法子应付他。但偏生崔焕吃醋并不闹,而是神色哀伤望着她,泫然欲泣问:“公主,我不是你最爱的崔郎了吗?”
这还不是让福善公主最头疼的地方。
福善公主最头疼的是,每次崔焕吃醋过后,在夜里就格外卖力的伺候她。
成婚前,福善公主忧心驸马不知情趣伺候不好她。
成婚后,福善公主的忧心又成了驸马太过知情趣她有些招架不住。
“你别吓我。”福善公主飞快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崔焕的身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没看见崔焕的身影,但福善公主就是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福善公主挽住宋宝琅的手,催促道:“他不知道就不会吃醋,走走走,我们快走。”
而在她们对面的二楼上,临窗而站的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徐兄,你看见你家娘子啦?看的这么入神?”崔焕边打趣边笑着走过来。
然后崔焕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下面不但有徐清岚的娘子,还有他娘子。
崔焕太了解福善了,一看福善那模样,崔焕就知道,她又要带着宋宝琅干坏事了。
崔焕立刻看向徐清岚,撺掇他:“徐兄,要不跟去看看?”
徐清岚向来不屑做这种事,但今日不知想到什么,他却点头应了。
之后他们两人结过茶钱一同下楼,因怕福善公主和宋宝琅发现,他们二人便远远的跟着。
崔焕一面远远盯着福善公主的马车,一面与徐清岚闲谈:“徐兄,之前我还听闻,宋三在同你闹脾气,你这么快就将她哄好了?”
崔焕嘴上是在说徐清岚哄宋宝琅一事,但徐清岚清楚,他指的是秋猎那日的事情。
那日的事可以糊弄过福善公主,但却瞒不住精明的崔焕。
徐清岚直接挑明了说:“上次之事,我欠公主和驸马一个人情。”
但对于其中内情,他却绝口不提。
崔焕半真半假抱怨:“怪道宋三同公主抱怨,说你是锯嘴的葫芦,今日我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这嘴那里是锯嘴的葫芦,这明明比蚌壳还难撬。
那日事后,公主还曾愧疚了许久,但徐清岚却连一丝内情都不肯漏给他。
不过到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崔焕虽心疼她那个傻娘子,但倒也没过多再打听此事。
徐清岚转了话题:“宁国公如何了?”
秋猎那日,崔焕和福善公主突然匆匆下山,就是因为崔焕的祖父,老国公爷突然病重,说要见崔焕和公主孙媳。
“放心,不看到我孩儿出生,我祖父老人家是不会闭眼的。”
崔家大房到崔焕他们这一辈原本有三位郎君,但偏偏崔焕的大兄和二兄就跟中邪了似的,抛弃了父母兄弟,竟然先后出家修道去了,以至于如今大房就剩下崔焕这个小郎君独撑门楣了。
因此宁国公府上下都将崔焕当眼珠子似的疼,从没有让崔焕有不顺心的时候。
崔焕及冠后,宁国公府更是迫不及待要给他定亲事。结果崔焕却十分有主见的说,他要尚公主。
原本宁国公不肯。
尚公主虽说是好事,但驸马在公主面前,一辈子都得矮一头。而且福善公主骄纵蛮横上京无人不知,宁国公府的人担心若婚后他们夫妻不睦,崔焕再像他大兄和二兄那样去出家修道可如何是好。
但偏偏崔焕心如磐石,最终宁国公只得遂了崔焕的意。
婚后崔焕与福善公主一道住在公主府,但凡每次他回宁国公府时,他的父母祖父等人,都会旁敲侧击的催促子嗣之事。
见徐清岚似乎想岔了,崔焕立刻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公主暂时没有要子嗣的打算。”
“哦,为何?”
“我们成婚后才得以脱离了父母的管教,如今好日子才过了一载,我们得多想不开啊,再弄个孩子出来。反正我和公主商量好了,三年内我们不要子嗣。”
徐清岚点头:“确实如此。”
然后,徐清岚又抬眸,一副似是有事要同崔焕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崔焕这人向来心思通透,且他了解徐清岚这人除了公事外,其他时候都十分冷淡。
可今日徐清岚却上赶着关心他和公主子嗣一事,再联想到他先前那句颇为赞同的“确实如此”后,崔焕顿时就明白,徐清岚兜圈子的目的。
崔焕顿时被气笑了。
“徐兄,马蜂窝都没你的心眼子多。”就这么一件小事,他竟然能兜这么大的圈子。
徐清岚不置可否,只望着崔焕。
崔焕一脸无语的表情:“你要的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徐清岚顿时如释重负。
他们二人说话间,远远的就见福善公主她们的马车停下了,崔焕顿时忙让车夫勒停马。
很快,福善公主就与宋宝琅一起从马车里下来了。
下了马车后,福善公主还飞快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崔焕的身影后,便欢喜雀跃的拉着宋宝琅进去了。
“这是哪里?”徐清岚问崔焕。
崔焕咬牙切齿:“柳浪居后门。”
徐清岚对柳浪居略有耳闻,听闻这柳浪居从厨子到跑堂的小二,皆无一例外都是美少年。进去过的女子都称赞里面是人间仙境。
半刻钟后,崔焕和徐清岚二人来到了人间仙境的入口。
但他们二人刚进去,就被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拦住。
“二位郎君请止步,本店恕不招待男客。”
崔焕见一个守门小厮都长得这般好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怒骂道:“让楼浮玉滚出来见我。”
楼浮玉是柳浪居明面上的掌柜。
这少年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又直呼他们掌柜的大名,不敢贸然得罪,只得让人去请楼浮玉。
楼浮玉远远看见崔焕就暗道不好,当即就想去给福善公主通风报信。结果他刚转过身,崔焕阴恻恻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楼浮玉,你要是敢向公主通风报信,我卸了你的腿。”
楼浮玉身子一僵。
这位驸马爷平日总是未语三分笑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可但凡涉及到公主,他就立马跟变了个人似的。
楼浮玉在自己的腿和给公主通风报喜之间犹豫须臾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依照这位驸马爷的脾气,自己若是敢给福善公主通风报信,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卸了他的腿。可若让他就这么上去,他顶多是拈酸吃醋闹闹脾气,对公主并无影响。
楼浮玉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立刻转身,躬身赔笑道:“驸马爷您误会了,在下……”
崔焕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自顺着楼梯往上走。
这柳浪居既是福善公主的产业,不消说公主与宋宝琅定然在最顶层。
果不其然,徐清岚与崔焕刚走完楼梯,就听到了一阵靡靡之音。
而偌大的顶层只有一个雅间。
徐清岚本以为,这次崔焕又要像上次那样撒娇卖痴了,没想到这次崔焕却径自推开雅间的门,打断里面的奏乐声。
“这里好生热闹啊!”
雅间内正随着歌舞旋律打拍的两人闻声下意识转头。
福善公主看见站在门口的崔焕时,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来了?”福善公主既震惊又心虚。
宋宝琅也替福善公主捏了一把汗。毕竟她可是十分清楚,崔焕拈酸吃醋起来有多可怕。
但下个瞬间,宋宝琅也僵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徐清岚。
“你怎么也来了?!”宋宝琅眼睛撑的溜圆,她有一瞬的心虚。
但转瞬宋宝琅就想起来了,他们之间连和离书都签好了,她为什么要心虚?宋宝琅瞬间挺直腰板儿。
徐清岚不答,目光却极快在室内扫了一圈。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身侧各跪坐着两个貌美的少年倒酒服侍,角落里坐着一队个个容貌不俗的乐师,而正中间站着一个赤着上身,腰悬铃铛的眉目明秀美少年。
平日崔焕看见福善公主召伶人来取乐时,总是会拈酸吃醋。可今日他却没露出往日撒娇卖痴的做派,而是径自走到福善公主面前,轻声问她:“公主今日可尽兴了?”
崔焕人都杵在这里,福善公主哪敢再说不尽兴。
而且今日的崔焕与往日不同,福善公主既奇怪又心惊,她立刻拉住崔焕的手:“尽兴了尽兴了。那什么,簌簌,我们先走一步了哈。”
话落,福善公主便与崔焕率先走了。
徐清岚看向身侧的人,神色不辨喜怒问:“还要再看么?”
福善公主都走了,她一个人看也怪没意思的。
但徐清岚既然这么问了,宋宝琅当即又坐了回去:“自然要再看了。来,继续奏乐继续舞。”
柳浪居的人知道宋宝琅和福善公主的关系,如今福善公主走了,他们自然就听宋宝琅之命行事了。
被打断隐乐声重新响起,眉目明秀的美少年又款摆腰肢,赤脚在地毯上翩然起舞。
见宋宝琅看的目不转睛的模样,徐清岚深吸了一口气。
宋宝琅以为,徐清岚会直接拂袖离去,却不想徐清岚竟然直接水灵灵的在她身侧坐下了。
“不是,你坐这儿干什么?”宋宝琅不理解。
“陪你一起看。”徐清岚面无表情。
宋宝琅差点被酒呛到,她用他陪?!
但徐清岚坐着不动,宋宝琅也懒得搭理他,她心想徐清岚看一会儿觉得没趣自然就走了。便也不再将时间浪费在徐清岚身上,继续去看那美少年跳舞。
不得不说,那美少年跳舞是真好看啊。
他手脚修长纤细,身材瘦而不柴,舞姿灵动飘逸,细软腰肢旋转间,腰上铃铛铃铃响个不停。
“你喜欢这样的?”徐清岚冷不丁开口。
“是呀。”宋宝琅沉迷少年的舞姿不能自拔,下意识答。
宋宝琅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一点很早之前徐清岚就知道。
但直到她决绝要和离时,徐清岚才明白,光靠美色留不住她。
他记得,之前宋宝琅一直抱怨他迂腐古板毫无情趣可言。
徐清岚偏头,看着宋宝琅目不转睛盯着跳舞少年的宋宝琅,眼底滑过一抹深色。
而此时的宋宝琅怎么都没想到,向来肃冷寡淡毫无情趣可言的徐清岚,会因她今日这话,而在床榻间腰悬金铃取悦她——
作者有话说:周五要上夹子,所以周五那天我们晚上23:00见,到时候整个大肥章,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第24章
看美男子跳舞是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但前提是身边没有存在感极强的徐清岚。
徐清岚坐在这里,再好看的舞也让人索然无味。
从柳浪居出来时,天上又阴云密布,瞧着似是又要下雨。宋宝琅顿时也没了再逛的心思,就与徐清岚一道回了徐家。
两人一道用过夕食后,宋宝琅看她的话本子,徐清岚则默然去了书房。
绘春捧了茶来递给宋宝琅的同时,悄声提醒宋宝琅:“大娘子,婢子瞧着,郎君似乎不大高兴?”
“不高兴,有吗?”宋宝琅没察觉到。
绘春正要开口时,就听宋宝琅又不甚在意道:“不高兴就不
高兴吧,反正他也不会不高兴太久,别担心。”
徐清岚这人性子肃冷寡淡,就连不高兴和生气也都是悄无声息的。
从前宋宝琅察觉之后还会哄他,如今宋宝琅就当不知道。反正依照她对徐清岚的了解,徐清岚也不会气的太久。
绘春:“……”
而此时的徐清岚并不知道这事。
平日待在书房里都是在处理公务的人,今夜却坐圈椅里,望着桌案上的一个木匣子出神。
若是崔焕此刻在这里,崔焕定然能一眼认出来,这个匣子出自他之手。
如今距离崔焕将这匣子送给徐清岚已一旬有余,可这匣子除了上面落了些许灰尘外,毫无打开的痕迹。
上上次徐清岚约崔焕见面时,原本打算要将这匣子物归原主的。
但那日崔焕不小心提到了霍骁,当时他恍神间,崔焕就溜走了。之后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匣子还给崔焕,这匣子就一直搁置在他的书房里。
今日从柳浪居回来后,徐清岚犹豫许久,终是将这匣子找了出来。
匣子打开,最上面的还是没有名字,只有一张美人图占据整个书封的那本书。
同心蛊不日将会发作第二次,想到先前宋宝琅不止一次抱怨他冷淡不知情趣的话,徐清岚终是鼓起勇气,抬手缓缓翻开了这本书。
自从徐清岚的兄长过世后,章氏就将徐清岚管的很严。
徐清岚没进京赴考前,除了每日必须读满八个时辰才能歇息外,章氏还会时不时突然进他的书房查看,若被她看见有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书籍,章氏就会直接当着徐清岚的面将那书烧掉。
可徐清岚到书院进学时,章氏就鞭长莫及了。
徐清岚在陵州最好的书院读书,到血气方刚的年纪时,书院私下里就会出现些不合时宜的书册子。
徐清岚私下曾无意瞧见过一回。
那册子画的粗鄙下流,只看一眼,徐清岚就面无表情将那册子扔了。
当时同窗里有人讥讽徐清岚故作清高,连看春图都这般不屑,有本事他这辈子别娶妻了。
还有人嘲笑,说徐清岚是想做他们书院的徐下惠呢!
而当年徐春图不屑一顾的徐清岚,今夜独自坐在书房里时,却绷着脸慢吞吞的翻着崔焕送来的图册。
屋内灯盏摇曳,时间在窸窣翻动的书页间悄然滑过。
宋宝琅将看完的话本子阖上时,已是戌时末了,她正掩着唇角打着哈欠,就见徐清岚回来了。
之后两人便一同就寝了。
许是又快到同心蛊发作的日子了,这天夜里,宋宝琅又觉得有些热,她索性换了身夏日的寝衣入睡。
徐清岚亦有此感,而且他还比宋宝琅更煎熬些。
夜半时分,徐清岚骤然被惊醒时,就见宋宝琅面色潮红的趴在他的胸膛上,衣襟被她无意识拉开,露出里面白腻莹润的肌肤。
徐清岚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克制的扶着宋宝琅的双肩,欲将宋宝琅轻轻推至旁侧时,宋宝琅突然难受似的蹙了蹙眉,继而搭在他腰腹上的那条腿突然蹭了蹭。
徐清岚身子骤然一僵,扶着宋宝琅双肩的手骤然收紧。
睡梦中的宋宝琅吃痛懵然睁开眼,然后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就撞到了一起。
他们此刻都有些难受,又都是骤醒神思混沌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床幔被夜风吹的轻晃过后,两人已吻在一起了。
徐清岚的大掌从宋宝琅的寝衣下探入,抚摸着宋宝琅那截柔软的腰肢。宋宝琅身上那些喷薄而出的热意,在徐清岚的抚慰下,短暂的得到了纾解后,新一轮的难受又席卷而来。
宋宝琅仰面躺在锦被上,眸色空濛若下了一场春雨。
徐清岚的唇在她面颊脖颈上吮吻流转,带着酥酥麻麻的力道,令宋宝琅面颊发烫手脚发软。
从前两人在床帏间,徐清岚向来直奔主题,从来没有向今夜这般。
宋宝琅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避子汤三个字已深深烙进了宋宝琅的骨髓里。
在被抵住时,原本意乱情迷的宋宝琅当即挣扎着扑棱起来,摇头喘息拒绝:“不,不成。”
她的力道对徐清岚来说宛如猫挠,可徐清岚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徐清岚一面含着她的耳垂压制着翻涌的情欲,一面沙哑问。
“我不要再喝避子汤了。”宋宝琅艰难的将话说完。
徐清岚挨着她,哑着声道:“我不弄进去,好不好?”
“不好。”宋宝琅被烫的声音发颤,但还是毫不动摇的拒绝。
上次那避子汤的味道,如今她还记忆犹新。
她不要再喝了。
平素素来寡淡的徐清岚,此刻面色薄红,黑眸里却是化不开的情欲,他垂首盯着身下青丝铺散满脸潮红的人。
额角的青筋迸了迸,俯身又深深吻了她一番后,才难耐的将怀里的人翻了面。
宋宝琅被徐清岚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当即就要挣扎抗议:“徐清岚,你若敢……”
后面的话,因着徐清岚的动作骤然又顿住了。
羞的满脸通红的宋宝琅将头埋进枕头里,只盼着徐清岚快些结束。
但徐清岚快不了。
到最后,宋宝琅只得咬住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咽下那些低吟。
“咬我的。”蓦的,徐清岚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他清瘦的手腕便伸了过来,宋宝琅毫不犹豫咬住。
过了不知多久,徐清岚急促喘息了几声,便翻了个身,将宋宝琅搂在怀里,吻着她被细汗濡湿的侧脸。
宋宝琅手脚发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起来,她没什么力道的去推徐清岚:“我渴。”
“嗯。”徐清岚沙哑的应了声,平复下来后拨开床幔,从旁侧的温壶里倒出水,用掌心试了试水温后,才扶着宋宝琅起来。
宋宝琅就着徐清岚的手喝完了那盏温水后,从善如流往下一滑,就翻身又睡过去了。
徐清岚放下杯盏,又起来将凌乱的床铺收拾好之后,这才重新上床将宋宝琅揽进怀中。
宋宝琅这一觉睡的很沉,直睡到第二日辰时才醒。
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时,宋宝琅又想到了昨晚那个旖旎的梦。
难不成这同心蛊还有催人做这种梦的功效?!宋宝琅心不在焉想着此事的同时,正要唤人进来服侍。
但目光无意瞥见自己的寝衣的袖子时,宋宝琅倏忽顿住了。
昨晚她躺下之后觉得身上有些热,她就又起来换了身夏日的寝衣。
可现在她身上怎么穿的又是秋日的寝衣?而且这寝衣上还有股熟悉的冷香香气。
宋宝琅抬手拉下自己的衣襟,就发现自己雪白的肌肤上有点点红痕。
昨晚那些不是梦,是真的。
下一瞬,宋宝琅就去拉自己的衣袖。
然后宋宝琅就被气了个仰倒。
上次她和徐清岚行房后,手腕上这道红痕就又淡回了绯色。为什么这次,她手腕红痕的颜色仍是赭色?
若仍是赭色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等到同心蛊发作时,他们还得再来一回?
一念至此,宋宝琅瞬间又栽回了床上。
绘春听见动静进来时,就见宋宝琅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
“怎么了这是?”绘春一面拢着床幔挂在金钩上,一面关心问,“大娘子是哪里不舒服么?婢子去请大夫来?”
“我的心不舒服,大夫治不好的。”宋宝琅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绘春:“……”
之后一整日宋宝琅的心情都不好,尤其她在发现,自己昨晚穿的夏日寝衣不见了之后,宋宝琅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
宋宝琅一直忍耐至日暮时分,看见罪魁祸首后才发难。
“我昨晚临睡前穿的寝衣呢!”那是她今夏最喜欢的一套寝衣。
刚回来连公服都还尚未换下的徐清岚俊白的脸上顿时滑过一抹不自在和尴尬。
“我赔你一件新的,与那件一模一样的。”
“不行,我就要那件!”宋宝琅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徐清岚先是迅速反思了一下昨晚自己的表现。
昨晚宋宝琅没喊疼,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她的愉悦,最后她不许他也没有,那她为何突然不高兴?
徐清岚试探着
问:“我上值这段时间,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母亲去佛寺了,家里就是宋宝琅一个人的地盘了,自己不在,按说不会出什么事。
“你觉得家里能出什么事?”宋宝琅反问。
徐清岚:“……”
从宋宝琅这反应上来看,应该不是家里的事,那就只能与同心蛊有关了,可他今日并未察觉到身体有异样。
不知想到什么,徐清岚突然拉起衣袖,就发现自己手腕上那条红痕赫然还是赭色。
徐清岚陡然一惊。明明昨晚他们都已经……
为何这红痕还是没有淡回去?
宋宝琅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徐清岚又很快的恢复了冷静。
他迅速在脑中思索,昨晚和秋猎会那日在别院的不同。在别院那日,他们二人同心蛊已发作,而昨夜并没有这是其一。其二就剩昨夜他们之间并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手腕上的红痕才没有淡回去?
徐清岚将自己的揣测说给宋宝琅听,宋宝琅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破同心蛊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宋宝琅气的直掉眼泪。
宋宝琅抬手将人揽进怀中,温声软语的哄着。
绘春掀开帘子进来,想询问夕食已备好了,可要现在摆饭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绘春立刻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不说,还吩咐底下人不许进去打扰。
大娘子今天一整天都不高兴,她们用尽了法子都没让她展颜,如今绘春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之后没过两日,宋宝琅就发现,她手腕上的红痕变成了殷色。这便意味着同心蛊要发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天夜里他们二人亲近过一次,这次同心蛊发作起来,没有像第一次那么难受了。
而这一次徐清岚也不再慌乱。
在发现手腕上的红痕变成殷色后,徐清岚打开了崔焕让人送过来的那瓶药。
那药是崔焕寻太医专门调配的,男子服之可令女子避孕,服一颗可管一月。除了那瓶药之外,崔焕还将药方也一并送来了。
徐清岚收下后,又让长松给崔焕回送了一副秋白先生的《早春图》作为回礼。
这天夜里,徐清岚当着宋宝琅的面服下那褐色的丸药后,才抱着宋宝琅进了雕花拔步床。
拔步床的床幔放下后,里面就成了一方小天地,而这天地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
宋宝琅的双臂勾着徐清岚的脖颈,绯红的小脸上蒙着一层细汗,她只觉床幔上的鱼戏莲叶图案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她眼前晃动流淌,令宋宝琅头晕目眩。
夜风飒飒,吹的树叶作响,沙沙的声音仿若春蚕在慢条斯理的进食。
过了不知多久,出了一身汗的宋宝琅掌心软绵绵的抵住徐清岚的胸膛。一个没用多大力道的动作,却止住了再度贴过来的徐清岚。
“我好了。”宋宝琅的声音里还带着欢愉过后的倦怠。
徐清岚沙哑的嗯了声,俯身亲了亲她的侧脸,便下床端了温水喂宋宝琅喝过后,又替她擦洗穿上寝衣后,自己才去了净室。
宋宝琅毫无困意,她独自躺在拔步床内,思绪飘荡间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徐清岚身上。
徐清岚这人平日看着十分稳重,但在床帏里就成了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而她又怕疼,从前他们之间并不频繁,而且每次都是匆匆了事。
在福善公主别院那次,宋宝琅没觉得疼,她只当是同心蛊发作的缘故。
但上次和这次,她也非但没觉得疼和难受,反倒感受到了欢愉。
欢愉这个词刚冒出来时,宋宝琅自己都惊了一跳。
下一瞬,宋宝琅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宋宝琅顿时不敢再细想,立刻闭眼装睡。
很快床幔被拨开,徐清岚在外侧躺下。
拔步床里顿时陷入了沉默,宋宝琅小心翼翼听着身后的动作,确定徐清岚睡着后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宋宝琅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床,她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为什么要怕徐清岚知道她装睡呢?
宋宝琅遂底气十足的翻了身,盯着床幔上的纹路看了片刻后,眼皮就慢慢坠了下来。
而她身侧原本熟睡的徐清岚却睁开了眼睛。
等了片刻后,睡着的宋宝琅便又滚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就又沉沉睡着了。
徐清岚垂眸,在宋宝琅眉心落下一吻后,这才拥着宋宝琅睡去。
第二日,宋宝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腕上的红痕。
幸好幸好,这次红痕又淡回了绯色。
宋宝琅的一颗心这才坠了地。恰好这日闲来无事,宋宝琅便去了隋国公府探望宋宝贞和她的小外甥。
虽然宋宝琅害怕生孩子,但她却很喜欢小孩子。
去看宋宝贞时,她还给宋宝贞和小外甥带了好些东西。
宋宝贞如今还在坐蓐期,宋宝琅给她带的多是滋补之类的补品,给小外甥带的则是些小玩意儿。
宋宝倚靠在床上脸色蜡黄,强撑着笑道:“簌簌有心了。”
宋宝琅看了会儿小外甥,又坐到宋宝贞面前,拉住宋宝贞的手,满脸心疼道:“大姐姐,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可是底下人服侍的不上心?”
她记得,她娘家几位嫂嫂们坐蓐时气色没有像宋宝贞这么差的。
“没有,底下人都服侍的很好,是我自个儿的身子不争气。”宋宝贞垂下眼脸,身上再无临盆前那种即将为母的喜气。
宋宝琅却握紧她的手,开解她:“大姐姐,你别说丧气的话呀。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好好调理便是了。”
宋宝贞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但面上却点了点头。
如今她还在坐蓐,宋宝琅也没在此久留。
宋宝贞如今不能出门,便让画墨好生送宋宝琅出去。
离开栖云院后,宋宝琅便悄声问画墨:“大姐姐的气色怎么这般差?而且我瞧着情绪也很低沉?”
宋宝琅娘家几位嫂嫂坐蓐时,宋宝琅曾去瞧过,她们无一人像宋宝贞如今这样。
宋宝琅有些担心宋宝贞。
“自从生下小郎君后,大娘子的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再加上姑爷公务繁忙,就算回府了也只是来大娘子这边匆匆看一眼就走,大娘子心中自然不好受。”画墨小声告诉了宋宝琅其中缘由。
宋宝琅脸上顿时露出不满:“平日我瞧着大姐夫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如今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大姐姐如今刚为他喜添麟儿,他就算再忙也不该忽略大姐姐。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那人向来心思细腻,且如今她又刚生产完不久。”
“谁说不是呢!”画墨也为此事伤神。但这到底是主子们的事,她一个侍女也无能为力。
日暮徐清岚下值归来后,就见宋宝琅面有愤然之色。
确定这愤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之后,徐清岚换了身家常的衣袍,来询问缘由。
宋宝琅说了今日她去隋国公府一事。末了,又愤愤道:“从前我还觉得大姐夫是个温柔体贴的,如今瞧着倒是个糊涂的。他为了公务连刚给他添了孩子的妻子都不顾,他怎么不跟他的公务过一辈子!”
最后这句话,宋宝琅从前都是说徐清岚的。
徐清岚缓缓拢着茶盏。
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妻儿么?可他昨日明明看见,那位大姐夫与人一道吃酒去了。
原本徐清岚想将此事告诉宋宝琅,但转念一想,照宋宝琅那个性子,若是得知此事,只怕现在就能杀去隋国公府为宋宝贞出气。
思虑片刻后,徐清岚并未将此事告诉宋宝琅。而是宽慰道:“好了,别气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让我给你画一副挂屏么?我已经画好,我带你去书房瞧瞧?”
“走走走。”宋宝
琅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了。
绘春瞧着宋宝琅欢喜的拉着徐清岚往书房方向而去的模样,也打心底里高兴。
章氏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显而易见的好了很多,宋宝琅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但这样松快愉悦的日子宋宝琅没过了几日,因为章氏又回来了。
宋宝琅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分惊愕。
徐清岚不是说,章氏会在佛寺小住月余么?这连一月都没到,她怎么就回来了?
别说宋宝琅了,下值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徐清岚也很惊讶。
章氏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无论是出门还是归家,都会提前通知他,让他接送的。这次她怎么突然就自己回来了?
不等徐清岚去万寿堂问安,章氏身边的李妈妈就已经过来了。
李妈妈向两位主子行过礼后,才说明来意:“老夫人说,她与郎君和大娘子分别两旬有余,今日她归家了,请郎君和大娘子一道过去用顿团圆饭。”
李妈妈说得和善,但徐清岚太了解他母亲了。他母亲可不是那种会真的安生叫他们去吃团圆饭的。
待李妈妈下去后,徐清岚看向宋宝琅:“你要去么?你若是不去……”
“母亲都说了让我们一起去用团圆饭,我怎么能不去呢!”
说完,宋宝琅抬脚便要走,却被徐清岚握住胳膊。
宋宝琅偏头:“你不想让我去?”
徐清岚沉默片刻,并未表态,而是松开了宋宝琅。
宋宝琅便径自往外走。她和章氏做婆媳这么久了,她了解章氏,今晚这顿团圆饭她若不去,明日章氏定然还会寻其他的由头来作践自己。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去。
宋宝琅与徐清岚过去时,章氏已在厅堂上等着了。
出乎宋宝琅意料之外的是,今夜章氏并没有找她的茬,也没有阴阳怪气说她。
“既然来了就落座吧。”章氏发话后,宋宝琅与徐清岚一道随章氏在饭桌旁落座。
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后,宋宝琅眼底滑过一抹惊诧。
章氏这人素来节俭,从前她和徐清岚一道在她这里用饭时,最多时也只有三荤三素外加两道汤,可今夜她的膳桌上却有十二道菜。
难不成在佛寺小住两旬后,章氏被佛音熏陶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宋宝琅正胡思乱想时,就见章氏将一块剔干净了刺的鱼肉放到徐清岚碗中,面色慈祥带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清蒸鲥鱼,你尝尝看。”
宋宝琅眸光一顿。
她记得徐清岚并不喜欢吃鱼。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吃鱼,但膳桌上的鱼徐清岚却从不碰。
他说他不爱吃鱼。
可今日,徐清岚垂着眼脸,谢过章氏后,夹起那片鱼吃了。
宋宝琅先是一愣,旋即就在心中冷笑:原来不是不爱吃鱼,而是他只爱吃被人剔干净了刺的鱼。
宋宝琅用筷子狠狠戳了戳碗里的豆子,张氏又让人端上来一碗面。
“这是母亲亲自下厨为你做的长寿面,吃了这面,我们二郎定能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徐清岚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宋宝琅霍然抬眸,这次脸是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今日是你的生辰?”
话中满满都是震惊。
章氏知道徐清岚不爱听她数落宋宝琅,原本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想忍住的,可她没想到宋宝琅竟然连自己夫婿的生辰都记不住。
“不是今日是哪日?!”章氏拉长脸训斥宋宝琅,“你平日不孝敬我这个婆母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夫婿的生辰都记不住。若不是我今日巴巴的赶回府里,只怕二郎今年这个生辰就这样……”
“徐清岚的生辰不是在腊月么?”宋宝琅打断章氏的话。
当初她很满意徐清岚这个未婚夫,所以他们二人议婚时,她还曾特意看过徐清岚的庚帖。
她记得很清楚,徐清岚的生辰在腊月。
“什么腊月!我看你是……”
“啪——”一声轻响打断章氏的话。
徐清岚搁下筷子的同时,打断了章氏的话,面色冷漠道:“母亲,今日是我兄长的生辰。”
而且爱吃鱼肉的人也不是他。
章氏面皮猛地一抖。自己真记错了?她唇角发颤着似是要说什么,但徐清岚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母亲,我吃饱了,我们先回去了。”
话落,徐清岚一把拉住怔愣的宋宝琅,径自往外走。
又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也一晚比一晚圆,乳白的月色仿若寒霜铺了一地。
徐清岚握住宋宝琅的手一路疾行,待出了寿春堂后,徐清岚才停下来,背对着宋宝琅。
这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徐清岚以逃避的姿态面对她。
宋宝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徐清岚的父兄都已过世了,章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哪怕章氏记错了徐清岚的生辰,她也是徐清岚的母亲。
宋宝琅没说话,只是默然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过了好一会儿,徐清岚才道:“起风了,回去吧。”
宋宝琅点点头,也不再提先前的事情,两人一道回了抱朴堂。
先前在寿春堂时,宋宝琅几乎没怎么动筷,徐清岚知道她吃不惯陵州菜,所以又命绘春给她准备夕食。
待绘春离开后,徐清岚又转过身,同宋宝琅道:“前段时间你说你想岳母了,不如明日我送你回去小住几日?”
宋宝琅闻言抬眸去看徐清岚。
徐清岚神色平静,脸上瞧不出半分难过或者不高兴。
宋宝琅点头:“好。”
很快,绘春就命人将饭食准备好了。宋宝琅提壶倒了两盏酒,一盏推到徐清岚面前。
“我一个人吃酒怪没意思的,你陪我吃一盏?”宋宝琅只是邀请,并未半分强迫之意。
徐清岚沉默两息,颔首:“好。”
待那一盏酒见底后,宋宝琅就得到了一条尾巴。
一杯就醉的徐清岚很安静,宋宝琅去沐浴,他就乖乖坐在门口等。宋宝琅沐浴完出来擦花露,他就乖巧的坐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宋宝琅,像一只忠实又黏人的犬类,与他清醒时的肃冷模样判若两人。
宋宝琅看的既稀奇又好笑。
待她一通忙完后,便掀开拔步床躺了上去,徐清岚便也乖乖跟着躺下。
“欸,徐清岚,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鱼?”宋宝琅睡不着,她转头看向徐清岚,用手指头戳了戳徐清岚的脸。
醉酒后的徐清岚身上有种乖巧懵懂,莫名让人想欺负他。
之前宋宝琅也问过徐清岚,徐清岚只囫囵说就是不喜欢,但并未说具体原因。
而且宋宝琅观察过了,徐清岚这人醉酒后不会撒谎,而且他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她才放心大胆问的。
徐清岚转头,对上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答:“幼时被鱼刺卡过。”
那不爱吃鱼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宋宝琅不明白,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徐清岚为何这般讳莫如深。
然后,她就听徐清岚又道:“但母亲说,我不如兄长那般天生聪慧,需要多吃鱼进补,她要求我每日都吃一条鱼。”
说这话时,徐清岚面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
这样的神情,在徐清岚清醒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
宋宝琅迟疑片刻,想着清醒后的徐清岚便也不记得了,遂抬手在徐清岚的后背上安慰的拍了拍。
徐清岚却得寸进尺的往她这边挪了挪,欲靠过来时,却被宋宝琅制止:“徐清岚,打住,你再靠近我可就生气了啊。”
徐清岚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宋宝琅却丝毫没有心软,而是道:“我困了,睡觉。”
徐清岚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徐清岚的睡姿就跟他这个人清醒一样,规规矩矩的。
宋宝琅见他睡了,正欲翻个身也睡时,就见徐清岚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
“又怎么了?”
徐清岚望着宋宝琅,奇怪问:“你今晚怎么不抱着我睡了?”
“什么?!”宋宝琅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清岚却以为她没听懂,他便长臂一伸,将宋
宝琅从里面滚到他怀里,然后十分熟稔的将宋宝琅的手环在他腰上,又将宋宝琅的腿搭在他腿上,最后他抱住宋宝琅,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徐清岚怀中的宋宝琅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醉酒后的徐清岚不会撒谎,所以平日自己白日对徐清岚爱答不理,晚上入睡后又抱着徐清岚不撒手?!
宋宝琅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第二日用过朝食后,宋宝琅麻溜的收拾东西回宋家去了。
而章氏在听到徐清岚派人来说,他送宋宝琅回娘家小住数日的消息时,顿时被气脸色铁青。
“我昨日刚归家,今晨一早他就将他媳妇儿送回娘家小住,他这是要全上京的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慈吗?”
李妈妈忙劝慰道:“老夫人,您多想了,郎君派来的人不是说了么,是亲家夫人身体不适,大娘子回去探病去了。”
“探病?!这个借口骗骗你们这些没眼力劲儿也就罢了,能糊弄得我?他明明就是怨我昨日将大郎的生辰记成他的了,在故意打我的脸呢!”
说到这里时,章氏掩面哭泣:“是,记错了他的生辰是我的不是,可我这个做母亲的纵有千般不是,看在我昨日颠簸归家后连口热茶都没吃,就亲自下厨替他做了长寿面,他就不能原谅我吗?他为何还要这般剜我的心?!”
这种话李妈妈没法接,只能宽慰她想开些。
而回到宋家的宋宝琅并不知道她走后寿春堂发生的这一切,反倒王氏在听到她要回家小住数日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她又和徐清岚闹脾气了。
“阿娘,你就不能盼着点我们好啊。”宋宝琅一脸无奈。
却不想,王氏又问:“没和女婿闹矛盾,那是和你婆母闹矛盾了?”
不然好端端的,宋宝琅怎么突然要回家小住数日?
“都没有。”宋宝琅知道王氏是担心自己,遂挽住她的胳膊,如实道,“是我听说您染了风寒,所以想回去看看您。”
“我的风寒早就好了。”王氏还是不信。
宋宝琅没办法,只得道:“若阿娘您不信,那您让人徐清岚过府用饭,一问不就知道了。”
王氏听宋宝琅这么说,这才确定宋宝琅真的只是想他们了才回来小住的。
“不过我听说你婆母昨日从佛寺回来了,她同意你过来小住?”
“她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儿子同意了。”
得了宋宝琅这话后,王氏一颗心才重新放了回去。她们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之后,王氏就去忙府上的中馈了。
宋宝琅带着绘春鸣夏锦秋愉冬等人又回到了她出嫁前的院子。
她嫁人都九月有余了,但她的院子仍维持着原貌,看得出每日都有人前来扫洒的。
宋宝琅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如今回到了宋家后,她便舒舒服服又补了一觉。
待她醒来时,宋钰也下学归来了。
得知她回来了,宋钰当即就跑过来找她玩儿。
姐弟俩见面后,宋钰最先问的两句话与他们阿娘的如出一辙。在得到了宋宝琅否定的答案后,宋钰才放心。
当天午后宋昀下值归来,发现小女儿回来了也很是高兴,非要拉着他们姐弟二人喝个痛快。
王氏知道他们三人的酒量,估摸他们有五分醉时,就让人收了酒壶。
宋宝琅姐弟二人都未喝尽兴,便齐齐看向宋昀给他使眼色。
宋昀便鼓起勇气,同王氏求情:“夫人,簌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王氏一个眼神过来,宋昀立刻改口:“那什么,今晚这汤不错,你们姐弟俩多用些,多用些。”
王氏又看向宋宝琅他们姐弟二人,他们姐弟二人也立刻齐齐提筷用饭。
饭毕,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方才散去。
宋宝琅回到了她的院子,再度睡到了熟悉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午后睡多了的缘故,宋宝琅今夜却毫无困意。
不知怎么的,宋宝琅脑海中突然蹿出了徐清岚昨夜那张委屈的脸。
若是徐清岚酒醒后知晓自己醉酒后的模样,也不知他会是何表情?
想着想着,宋宝琅就又朦胧睡去了。
又过了两日,便是宋宝贞儿子满月的日子。因宋宝贞生的是隋国公府的重嫡长孙,所以他的满月宴办的很热闹。
徐清岚那日抽不开身,宋宝琅便与王氏等人一道去的。
那日宋宝贞的身形仍旧削瘦,不知是妆容的缘故,还是将养好了,她如今面上已没有先前的憔悴了。
宋宝贞抱着孩子,她的丈夫隋承瑛站在妻儿身侧,招呼着往来的宾客。
宋宝琅见宋宝贞很忙,那日只匆匆同宋宝贞打了个招呼,席散后就离开了。
原本宋宝琅是跟着王氏又回到了宋家,但她回去时正逢那日当值的鸣夏来了月事不舒服,绘春给鸣夏送了红糖姜水后,回来在宋宝琅面前便多问了一句:“大娘子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
“没呢!应该还没到呢吧!”
绘春面露迟疑之色,顿了顿,隐晦提醒:“大娘子,您上个月的月事在月中,如今已是月末了。”
原本歪在榻上吃茶的宋宝琅陡然坐直身子。
一刻钟后,宋宝琅突然带着侍女们要回徐家。
“今日从隋国公府出来时,你不是说还要在家中再住几日么?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王氏觉得奇怪。
宋昀也留她:“这会儿天色晚了,不如明日用过朝食后再回?”
“就是就是,阿姐,你明日用过朝食后再回嘛。”
“不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办,日后得空了再回来。”说完,宋宝琅提裙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氏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赶回去?”
待宋宝琅回去时,徐清岚正在抱朴堂里独自用饭。
骤然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时,他还当是寿春堂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自从他将宋宝琅送回娘家后,章氏就日日给他甩脸子,他去抱朴堂问安时,章氏直接不肯见他。
待到徐清岚走到门口时,就见一群人提着灯笼急促而来。
看见打头的是宋宝琅时,有一瞬间徐清岚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不然此刻本该好生生在宋家的宋宝琅,此刻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清晰的脚步声入耳,瞬间让徐清岚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幻觉,宋宝琅是真的回来了。
徐清岚快步迎至廊下,正要开口说话时,宋宝琅已猛地攥住他的胳膊,声色焦急而又无助道:“徐清岚,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
徐清岚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宋宝琅话中的意思。
自从他们中了同心蛊之后,这月余他们每隔十日都会行房,但只有在福善公主别院那次没有任何防备。
可那天只有一次,徐清岚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厉害。
但见宋宝琅面色惊惶,脊背都在微微发颤时,他扶住她的同时,侧首吩咐:“去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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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
宋宝琅整个人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明明他们已经都要和离了,现在突然弄出个孩子算什么事!
宋宝琅又气又怕,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都怪你!”
徐清岚觉得应是宋宝琅太过杞人忧天了。可见宋宝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只好将人揽在怀中轻哄:“是我的不是。若你真的有了身孕,我绝对会负责的。”
“什么叫你绝对会负责的?你不是孩子的爹吗?!”宋宝琅这会儿正难过想要发泄,她抓住字眼就挤兑徐清岚。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
清岚正欲解释时,绘春在门外禀:“郎君,大娘子,大夫来了。”
徐清岚看向宋宝琅。
气咻咻的宋宝琅侧过身,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徐清岚这才道:“请大夫进来吧。”
挡风毡帘被掀开,绘春带着大夫进来。
那大夫放下药箱后,来替宋宝琅诊脉的同时,又问了宋宝琅上次月事的时间。
宋宝琅如实说了。
那大夫便不再言语,只专注的替宋宝琅诊脉。
宋宝琅提心吊胆盯着那大夫。
过了良久,大夫终于收回了手,宋宝琅迫不及待问:“大夫,如何?”
“夫人的脉象并非喜脉。”
宋宝琅听到这话正要松一口气时,就听那大夫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时间尚短,脉象暂时还不显。”
宋宝琅那口气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她下意识攥住徐清岚的袖子。
徐清岚攥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的同时,又问那大夫:“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可能?”
“有,女子月事虽以月为周期,但提前几日,推后几日都是极为正常的。”
“可我之前每个月都很准的,最多也只相差两三天。”而这次足足推迟了七日都未至。
那大夫捋了捋发白的胡子,问:“夫人这月可有食寒凉之物?”
“我这个月食了蟹,还喝了菊花酒。除此之外,还服过一次避子汤。”
那大夫便点点头:“寒凉之物食多了也会影响月事。如今时间尚短,暂时还瞧不出什么。夫人若不放心,过个三五日老朽再上门为夫人诊脉,亦或者夫人请别的大夫来瞧,应当就能瞧出来了。”
“好,有劳大夫了。”徐清岚让人好生将大夫送出去。
待大夫离开后,徐清岚又揽住失神的宋宝琅,宽厚的大掌抚着宋宝琅的脊背,温声安慰:“大夫不是说了么,寒凉之物食多了也会影响月事。况且我有自知之明,只一次而已我没有厉害。”
宋宝琅霍然抬眸,嗔怒瞪着徐清岚。
不过再一细想,徐清岚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虽然之前他们之间行房的次数不多,但总是有的。若徐清岚真那么厉害,那她早就有孕了。
“难不成真是寒凉之物食多了所致?”宋宝琅也开始慢慢动摇了。
“极有可能。”
宋宝琅便也逐渐相信是这个缘故了。而且先前大夫也说了,再过三五日就能诊出来了,如今她杞人忧天也没用,还得再等三日才能知晓结果。
宋宝琅本以为,她还得担惊受怕这三五日。没想到,这天夜里半夜她睡的迷迷糊糊时,突然觉得小腹有些难受。
待到第二日醒来时,宋宝琅就发现她来了月事。
宋宝琅从来没觉得,哪次来月事能让她像次这般开心。
但很快,宋宝琅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这次她太难受了。
几乎是宋宝琅这边刚有症状,远在翰林院的徐清岚就共感到了。
那种小腹里像坠了个秤砣般的难受感又来了。
上次他有这种感觉时,正是宋宝琅来月事的时候,显然如今宋宝琅久侯不至的月事来了。
这一瞬间,徐清岚本该松一口气的,但他偏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时,有一瞬间却在想:若不是月事推迟,而是宋宝琅当真有了身孕,眼下会如何?
但这个念头只在徐清岚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就散了。
徐清岚又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公务上,但小腹处的难受却总是让他无法忽略。
好不容易捱到下值的时辰,辞别同僚和上峰后,徐清岚便让长松快马加鞭赶回家中。
他回去时,宋宝琅正趴在拔步床里,绘春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坐在旁边,正在喂宋宝琅喝。平日鲜艳活泼的宋宝琅,此刻面色苍白虚弱,整个人仿若一朵正在逐渐凋零的春花。
徐清岚心下猛的一紧。他快步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姜味。
“这是红糖姜水?”徐清岚问。
宋宝琅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徐清岚一眼,复又将眼皮耷拉下来。
绘春回:“是的,往日娘子来月事时,喝这个便能缓解难受。”
能缓解难受,他可不觉得,徐清岚直接让人去请大夫。
来的又是昨晚的那个大夫。
宋宝琅一看见那个大夫,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那大夫还是如昨晚那般话多,他絮絮叨叨同徐清岚唠叨了许多,才将药方开好。
徐清岚甫一拿到药方,便命人去煎药,他自去换过衣袍后,接过绘春手中的粥碗喂宋宝琅。
宋宝琅恹恹的喝了半碗后,又趴回床上了。
徐清岚坐在床畔,神色愧疚:“对不起。”
宋宝琅歪头看他,只一眼她就明白徐清岚因何向她道歉。
“也并不一定全是那碗避子汤的缘故,这个月也吃了不少其他寒凉之物,你不必为此事而自责。”说着,宋宝琅见鸣夏在外面,便问她何事。
鸣夏进来禀:“回夫人,郎君的夕食备好了。”
“你出去用饭吧,我睡一会儿。”
徐清岚抬手将宋宝琅鬓边的碎发抚至而后,同她道:“那我出去用饭,等会儿再回来陪你。”徐
宋宝琅有气无力的嗯了声,徐清岚才出去。
结果他刚用完饭,寿春堂那边又来人说,章氏请他过去。
章氏的气至今都没消,先前每次徐清岚过去问安都吃了闭门羹,今夜她既遣人请他,徐清岚少不得得过去了一趟。
章氏虽然同儿子赌气,但到底关注着抱朴堂的一举一动。
听说抱朴堂昨晚和今夜都漏夜请了大夫后,章氏终是坐不住了。她让李妈妈遣人去打听,但如今抱朴堂上下围的如铁桶一般,李妈妈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到,章氏只得将徐清岚叫过来询问。
得知是宋宝琅身体抱恙时,章氏没忍住又刺了徐清岚一通。
“你那媳妇儿向来是个张扬性子,这次从娘家回来这般安分,我原还纳闷呢!原来……”
徐清岚脸上的神色顿时冷淡下来,他打断章氏的话:“孩儿还有公务在身,母亲若无事,孩儿便先回去了。”
章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
什么有公务在身,他明明是着急回去陪宋宝琅。
但想到李妈妈最近这段时间劝她的话,章氏心心中虽怒不可遏,但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生气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章氏觉得,她的生气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但徐清岚却就跟没看见一样,他向她行过礼后,竟然真的就转身走了。
李妈妈进来伺候时,章氏又开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同她抱怨,说徐清岚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对她不孝顺。
“没娶那宋家女之前,二郎一直对我孝顺有加,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的同时,也对我极恭顺。如今那宋家女日日给他吹枕头风,他竟然也对我这个母亲愈发的不耐烦起来了。他忘了,这些年是谁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了……”
别说是徐清岚了,就连李妈妈这个外人听到这话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章氏独自一人将徐清岚抚养长大是辛苦,可徐清岚如今已娶妻了,但章氏却仍要紧紧抓着徐清岚不放的同时,还各种寻宋宝琅这个儿媳的不是。时日久了,谁都会厌烦的。
但章氏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李妈妈只能劝她想开些。
但章氏想不开,她只是一味的啼哭抱怨,又觉得罪魁祸首是宋宝琅。
“说早知道二郎会娶那宋家女,那当初他来上京赶考前,我就该在陵州给他娶个乖巧懂事的媳妇儿,这样二郎也不至于同我这个母亲愈发生分。”章氏此刻万般后悔。
这回李妈妈是直接劝都不劝了,只装作没听见这话。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后,在院外站了片刻才进去。
宋宝琅已经喝过药了,脸色看着也没先前那般苍白了,她正抱着汤婆子倚靠在床上,同绘春和鸣夏等人说话。
见徐清岚回来了,几个侍女行过礼便退下了。
“你夕食用得少,可要再吃些东西?”徐清岚问。
“不吃了,我不饿。”
每次来月事时,宋宝琅的胃口都不大好。
徐清岚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沉默着去木架前的水盆里净手了。
宋宝琅望着徐清岚沉默而清瘦的背影,顿了顿,佯装不经意问:“你去寿春堂了?”
“嗯,母亲找我过去说了会儿话。”
平日徐清岚去寿春堂分两种。一种是他主动去寿春堂向章氏问安,还有一种是章氏派人请他过去。
但凡章氏派人请他过去,基本都是向徐清岚告状说她不敬婆母。之前宋宝琅敢作敢当,可今日……
“我今日连抱朴堂的院门都没出,又哪里惹她不快了?”
宋宝琅知道章氏对她有意见,可她再对她有意见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徐清岚垂下眼睫:“与你无关。”
宋宝琅闻言,不禁又看了徐清岚一眼。
徐清岚神色平静解释:“不关你的事,是我惹母亲生气了,要歇息么?”
“你这个大孝子还会惹她生气?!”宋宝琅惊讶的话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宋宝琅瞬间意识到,这话挺像是在讽刺徐清岚的。
但她真没那个意思,她纯粹是震惊。
毕竟她嫁过来这么久了,徐清岚在他母亲面前向来恭恭敬敬的,唯一一次称得上不敬的,就是上次章氏给他“过生辰”,他直接带着她走了那事。
徐清岚并未答话,而是径自将灯熄了。
宋宝琅撇撇嘴,心中暗骂一句:锯嘴的闷葫芦后,就径自往里面挪了挪,徐清岚睡在外侧。
每次来月事的头两天宋宝琅都很难受,夜里也睡不好。这天夜里宋宝琅半夜突然被饿醒了,她下意识去抬手推徐清岚时,手却摸了个空。
宋宝琅睡眼惺忪偏头望去,就见身侧空荡荡的。
咦,徐清岚人呢?
宋宝琅正迟疑时,突然觉得脚心很暖和,她下意识踩踩了,一只手就握住了她那只作乱的脚。
“渴了还是饿了??”徐清岚睡意朦胧的嗓音从床的那头响起。
“你怎么睡那边去了?我饿了也渴了。”
徐清岚没答话,而是起身下床了。
随着徐清岚坐起来的动作,有布料滑过宋宝琅的脚背,宋宝琅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刚才踩在徐清岚的胸口上。
难怪触感怪怪的。
徐清岚远远点了一盏灯,又撩开床幔,将睡前温在一旁的桂圆红枣粥递给宋宝琅。
宋宝琅吃饱漱过口之后,再躺回床上时顿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打算再睡一觉。
可伺候她用完饭的徐清岚却没这么好命,徐清岚得开始准备出门点卯上值了。
看在徐清岚为她暖脚以及起来给她端粥的份儿上,宋宝琅强撑着困意,等徐清岚穿戴整齐要出门时,难得叮嘱关心了他一回:“如今天冷了,早上寒气重,你穿厚些。”
徐清岚回头看了一眼倚在床上的宋宝琅,屋内的灯晕在她粉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衬的她眉眼也温柔起来。
:“嗯,我去上值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宋宝琅点点头,从善如流又躺了回去。
徐清岚替她将床幔放下,又熄灭了灯盏后,这才精神抖擞推门出去。
宋宝琅再睡醒时,顿觉神清气爽身上也不难受了。
“看来还是这汤药效果很好。”鸣夏说话间,笑吟吟的将汤药递过来。
宋宝琅一闻那药味胃里就直抽搐,但想到昨日的难受,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愉冬立马捧了果脯蜜饯来。待宋宝琅用蜜饯将药味压下去之后,愉冬望着外面潇潇雨幕,明晃晃的暗示:“这样的阴雨天,好适合吃锅子呀。”
“不是这样的天气适合吃锅子,我看是你又嘴馋了。”在旁拨弄炭盆的锦秋毫不留情戳穿愉冬的小心思。
“嘿嘿,两个原因都有。”愉冬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宋宝琅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吃锅子,她扭头问,““那你们谁去厨房说一声,今天夕食吃锅子。”
“我去我去。”愉冬当即跳起来,朝外跑去。
她跑得太快,差点撞到掀帘进来的绘春。
绘春当即便叱骂道:“愉冬,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屋里伺候不许毛毛躁躁的。”
“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改。”愉冬说话间已蹿出了二里地。
绘春还想再说,但正主已经走远了,她只得将话咽下,快步行至宋宝琅面前:“大娘子,李妈妈又来了。”
先前宋宝琅还睡着时,李妈妈曾来过一回。
李妈妈虽是章氏身边的人,但她为人和善,从未刁难过宋宝琅,每次见了宋宝琅也总是毕恭毕敬的,比先前那个仗势欺人的张妈妈好多了。
“请她进来。”
李妈妈进来后,先向宋宝琅行过礼之后,才笑吟吟道:“老夫人听说大娘子病了,特地派老奴过来瞧瞧大娘子。”
宋宝琅:“……”
章氏派人来关心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但转瞬,宋宝琅就反应过来了,章氏哪里是派李妈妈来探病,她明明是派李妈妈来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不对!章氏怎么知道她“病”了?
宋宝琅下意识想到昨晚,徐清岚说他惹徐母生气一事。竟然真是因为她?!
宋宝琅觉得既可笑又不可思议。
李妈妈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而李妈妈走后不久,鸣夏便进来回禀。
“大娘子,婢子去打听过了,昨晚郎君离开后,老夫人就拉着李妈妈哭了半宿。”
“这么严重?!”宋宝琅十分震惊。
章氏那人哭也好病也好,都是她拿腔作势的手段。但能让章氏私底下哭半宿,那看来是真伤心。
“可打听到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了?”
鸣夏摇摇头:“当时老夫人身边只有李妈妈伺候,而李妈妈那人的嘴一向又很严。”
就算没打听到,宋宝琅猜,八成也是因为她。
宋宝琅觉得无事生非就是形容章氏这种人的。从她回来之后,她连她面都没见过,她竟然也能因自己和徐清岚闹脾气,宋宝琅觉得自己真是服气了。
“还有一件事。”鸣夏吞吞吐吐道,“我听寿春堂扫洒的婆子说,老夫人原本是要您今日过去向她请安的,但是郎君昨夜告诉她您病了,所以……”
所以李妈妈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鸣夏担心的看向宋宝琅。
宋宝琅却气定神闲的坐着:“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李妈妈是个聪明人,我猜她应该告诉母亲,我是真的‘病’了。”
事实也如宋宝琅所料,李妈妈是个聪明人,且她也见过张妈妈的下场了,所以她回去同章氏说,徐清岚没有撒谎,宋宝琅是当真病的很厉害。
如今李妈妈已算是章氏的心腹了,章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歇了想要找茬的心思。
李妈妈离开后,鸣夏如惊弓之鸟侯了大半日,见寿春堂再无人过来后,一颗心这落回肚子里。
傍晚徐清岚下值归来后,宋宝琅便将这事同徐清岚说了。
末了,宋宝琅又提醒徐清岚:“之前我们两人已经约定好了,我不主动去找你母亲的麻烦,但若你母亲来寻我的晦气,我可是会反击的。这话你没忘吧?”
徐清岚垂下眼睫,轻轻嗯了声。
没忘就好,宋宝琅就继续大快朵颐了。
原本吃锅子是要配酒的,但如今宋宝琅如今尚在月事期间,她便老老实实的喝了汤。
待吃饱喝足躺到床上之后一天就又过完了。这天夜里,宋宝琅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宋宝琅伸了个懒腰,撩开床幔正要唤人时,就见一身青色衣袍的徐清岚,正手持书卷坐在床畔看书。
“欸,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值?”宋宝琅目露惊愕。
徐清岚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昨晚不是同你说了么,我今日休沐。”
宋宝琅这才想起来,徐清岚确实说过,她一时没想起来。
“你既然休沐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宋宝琅是真的理解不了徐
清岚这人。
平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也就算了,到休沐日时,他仍早早的就起了。关键他早起也就算了,还一整日都精气神十足。
这让宋宝琅既嫉妒又艳羡。
“习惯了。”说话间,徐清岚起身道,“你既然醒了就起吧,母亲让我们过去用朝食,你去么?”
“去,干嘛不去。”宋宝琅答的毫不犹豫。
如今她已经毫无顾忌了,章氏敢欺负她,她就反击,反正她和徐清岚已经说好了。
徐清岚听她这么说,便头先出去了,鸣夏带人进来替宋宝琅梳洗。
待宋宝琅收拾妥当后,她就与徐清岚一道往寿春堂去了。
从前每次一说要去寿春堂,宋宝琅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如今她整个人却是步履轻快,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宋宝琅察觉到了徐清岚的视线,她偏头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徐清岚收回视线。
章氏本以为,今日又是徐清岚一个人过来的,没想到宋宝琅竟然也来了。
甫一见到宋宝琅,章氏便不阴不阳道:“你这谱大,我若不派人去请你,只怕你这贵脚就不来我这寿春堂的贱地了。”
“母亲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宋宝琅一脸无辜,“儿媳前两日是病了呀,不信郎君可以作证。”
宋宝琅将球踢到徐清岚身上。
徐清岚嗯了声,替宋宝琅说话:“母亲不是还派李妈妈过来探望了么?”
这个时候章氏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说她派李妈妈过去不是探望,而是看宋宝琅是不是在装病。
恰好李妈妈带人将朝食摆好了,章氏便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先用饭。”
说完,她率先在桌旁落座,徐清岚与宋宝琅便也跟着坐下。
章氏这边的朝食向来节俭清淡,而宋宝琅因昨日夕食吃的是锅子,今晨正想用些清淡的,她便捧着一碗小米粥慢吞吞的喝着。
依照她对章氏的了解,章氏让他们二人一同过来用饭,绝对不是只用饭这么简单。
但出乎宋宝琅意料之外的是,在饭桌上章氏什么都没说,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章氏被徐清岚气的转性了?!
但很快,宋宝琅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待用过朝食后,章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闲话家常似的问:“听说你长姐的孩子前几日满月了?”
“是。”宋宝琅谨慎答。
却没想到,章氏眼皮一撩,目光在她肚子上扫了一眼,旋即定在她脸上。
“说起来,你们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章氏说这话时,眉心微蹙,脸上明显带着不满。
宋宝琅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母亲,孩子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呀。”说到这里时,宋宝琅偏头看向徐清岚,声音轻柔,“郎君,你说是不是?”
宋宝琅看着徐清岚,眼里的意思很好懂:要么你上,要么我就自己上了。
“章氏仍在发难:生儿育女是为人妻的本分,你问二郎一个大老爷们……”
“是我的问题。”
徐清岚这话一出,寿春堂的正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宋宝琅被惊到了。她没想到徐清岚为了堵住章氏的嘴,竟然扯这么大的谎。
章氏则是被吓的脸瞬间惨白。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是徐清岚的问题?
如今她膝下就剩徐清岚这一个儿子了,若他无法传承香火,那来日九泉之下,她有何颜面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和丈夫啊!
但看着徐清岚冷峻的侧脸,章氏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二郎,你是为了她,故意……”后面的话,章氏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李妈妈疾步进来道:“老夫人,郎君,大娘子,绘春姑娘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禀大娘子。”
“让绘春进来。”宋宝琅当即开口。
绘春向来稳重,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来寿春堂找她。
章氏正要斥责宋宝琅不知礼数时,绘春已疾步进来。
向来懂礼的绘春这次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已急声道:“娘子,画墨姑娘来了,说是咱们家大姑娘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包随机掉落中[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