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清岚带着宋宝琅去祭拜了愉冬。
愉冬是宋家的家生子,她是家中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愉冬出事后,徐清岚命人将愉冬好生安葬后,又给了愉冬娘老子一笔丧葬费。
宋宝琅去拜祭过愉冬后,回城时同徐清岚道:“我想回宋家一趟。”
“好,我陪你去。”
他们到时,王姝嘉和宋宝贞正一同坐在堂中理事。
说是一同理事,更多的是宋宝贞吩咐,王姝嘉则在旁听着。若非必要。王姝嘉并不插嘴。
先前因着宋宝琅“过世”的缘故,王姝嘉病了一场,如今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了,但到底没好利索,所以每日府中琐事都是宋宝贞帮忙料理的。
宋宝贞是宋家长女,先前她又在隋国公府帮衬着隋大夫人料理过几年中馈,所以处理宋家这些琐事完全不在话下。
下人来禀宋宝琅和徐清岚来了时,宋宝贞刚料理完一件事。闻言忙道:“快去请他们过来,另外快去厨房拿些簌簌喜欢的点心来。”
吩咐完之后,宋宝贞又去扶王姝嘉。
不一会儿,徐清岚便带着宋宝琅过来了。
王姝嘉见短短两日,宋宝琅又憔悴了不少,不禁拉着她的手,心疼的问:“怎么瞧着气色这么差,可是这两天没好好用饭?”
“阿娘,我吃不下。”宋宝琅在王姝嘉身侧坐着,这两天只要一想到愉冬,宋宝琅就难过的不可自抑。
绘春鸣夏锦秋愉冬等四个人都是自小跟着宋宝琅一起长大的,她们主仆情深,如今愉冬骤然没了,王姝嘉理解宋宝琅的难过。她便抬手将宋宝琅搂在怀中,温言温语的安慰宋宝琅。
宋宝琅吸了吸鼻子,开口道:“阿娘,我想愉冬的娘老子和妹妹们出去。”
愉冬是因护主而死,且他娘老子都是宋家的老人了,且一直老实本分。王姝嘉本想着,将愉冬的娘老子提拔成管事,至于愉冬的那两个妹妹,则给她们姐妹俩换个轻松些的伙计。不过既然宋宝琅想放他们出去,王姝嘉自然是听她的。
“贞儿,这事交给你办吧。”王姝嘉同宋宝贞道。
最近这段时间,她身体不适,这些事都是宋宝贞料理的。而且宋宝贞做得很好,她也很放心。
宋宝贞明白愉冬在宋宝琅心里的分量,当即便应了
下来。
没一会儿,宋钰又带着沈慧来了。
沈慧今日是来为王姝嘉复诊的。待沈慧诊完脉之后,宋宝琅强撑着精神问:“沈姐姐,我阿娘的身子如何了?”
“从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子比先前好多了,只是还需好生养着,莫要忧思,也莫要劳累。”沈慧交代道。
宋宝贞和宋宝琅替王姝嘉应下了。
之后宋宝琅和徐清岚在宋家用过午食后,两人才回了徐家。
徐清岚回去没一会儿,长松就走进来,悄声同他说:“郎君,那老道想见您一面,说有要事要同您说。”
要不是这老道主动来寻他,徐清岚差点都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在。
徐清岚让人将那老道带去花厅。结果他一过去,那老道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小声道:“小子,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你媳妇儿生气了?”
徐清岚:“……”
那老道将宋宝琅卖了个彻底,“你媳妇儿昨晚找我过去,要问我买一只不会要人性命,但发作时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蛊。我给她推脱说,炼制这蛊得几日,你赶紧趁着这个时间快些把她哄好,不然……”
老道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徐清岚打断:“给她炼制。”
这老道眼睛瞬间瞪的跟铜铃一样。他记得,他那同心蛊只有促进夫妻感情的功效,并不会让人丧失理智啊?
而且这徐清岚平日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跟他夫人有关的事上,瞬间就成了个言听计从的耙耳朵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但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个外人自然得满足人家。
徐清岚猜到宋宝琅要这蛊的目的,不过宋宝琅既然没告诉他,他便也装作不知道。
如今徐清岚在翰林院的任期即将要满了,最近这段时间随时会有调令下来,他也不能告太长的假。
因而第二日,徐清岚便又重新回翰林院上值了。
徐清岚这人务实肯干,在翰林院即便得上官看重,但他仍不骄不躁,因而同僚们与他交好的很多。
先前因着“丧妻”的缘故,徐清岚告了一段时间长假。如今他再度回来上值,同僚们有真的关心他的,也有前来打听宋宝琅死而复生缘由的。
徐清岚应付完这些同僚们,刚在自己的桌案后坐下,就有一个内侍进来:“陛下传召徐侍讲,徐侍讲快请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徐清岚只得放下手中的墨条,起身与那内侍一道去见崇文帝。
同那日崇文帝偏袒李重沛时露出的帝王威严不同,今日崇文帝待徐清岚的态度十分和善。
崇文帝今日传唤徐清岚,是要徐清岚为他写一封嘉奖下臣的诏书。
徐清岚写完后,崇文帝看过后,面露赞许之色:“你们这一届进士里,就属你徐爱卿写的东西最得朕心。”
“多谢陛下谬赞。”徐清岚行礼。
崇文帝将手中的诏书搁下,将目光落在徐清岚身上,话锋猛地一转:“可因老六的事怪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徐清岚说的平和,面上也无任何不甘之色。
“是不敢而非不怨,看来徐爱卿还是怨朕的。”
怨吗?徐清岚自然是怨的,他一直以为,崇文帝是个明主,他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最后,崇文帝却将这事轻飘飘揭过,让他们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同时,他们还得俯首谢恩。
而如今崇文帝再提起这事,徐清岚沉默须臾后,回道:“陛下面前,臣不敢欺瞒,臣确实是怨的。”
崇文帝一听这话,望着徐清岚的眼神瞬间变了。
但徐清岚是臣子,臣子不能直视君王,所以徐清岚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继续道:“不过臣怨的并非是陛下,而是六殿下。”
“哦,何出此言?”崇文帝好整以暇问。
“内子与六殿下自幼相识,六殿下一直唤内子姐姐,内子便托大将他当做半个弟弟看。可六殿下一念之差,竟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意图要将内子掳去他的封地。内子因此事受惊,夜不能寐时时哭泣。陛下,臣身为人夫,做不到对六殿下毫无怨言。”
崇文帝听他说的真切,眼里的凌厉这才逐渐消弭。
“可昨日老六离京时,你不还是追去将人揍了一顿出气么?”
徐清岚听见崇文帝提起昨日之事,他干净利落的认罪:“请陛下责罚。”
昨日徐清岚在马车里同宋宝琅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安慰宋宝琅的罢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况且他昨日又是在天子脚下行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崇文帝。
不过是徐清岚笃定,昨日之事并未伤及帝王威严,且李重沛也没有来找崇文帝做主。以他对崇文帝的了解,崇文帝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日崇文帝既问了,他便老老实实认罪请罚。
崇文帝对李重沛这个儿子非但没有感情,反而因他生来不祥而多有厌恶。他设局掳走宋宝琅那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他才会偏袒他。
可此事到底对徐清岚两口子不公,徐清岚为妻出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事情也没闹大,且李重沛这个苦主也没说什么。
徐清岚是个有才华且能干实事的人,自他入朝为官这两载,他那几个好儿子私下都曾拉拢过他,但徐清岚却始终不为所动坚定的做个纯臣。崇文帝很喜欢他这一点,因而他想着,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寒了徐清岚的心。
所以这次,崇文帝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此事本就是老六不对,你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只是你打也打了,心中的气应当也出了。朕不希望这事再有后续了。”
徐清岚当即称是。
崇文帝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道:“范文正常在朕面前夸你,说你的能力远在他之上。你们那一届的进士里,朕最看好的也是你。徐清岚,别让朕失望。”
“是,臣定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徐清岚长磕而下。
崇文帝对他这副识趣的模样很满意,他颔首道:“去吧。”
徐清岚回到翰林院没一会儿,他升迁的旨意便到了。
一如徐清岚先前得到的消息,陛下将他调去了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一职。
待宣旨的内侍离开后,同僚们当即纷纷围过来恭贺徐清岚。
徐清岚一一应付完,坐到他的办公桌案后,又将手中的诏书展开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几个字上。
虽然先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待他在翰林院期满后,陛下会将他调至都察院。
但圣旨没下来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如今圣旨下来了,徐清岚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而在徐清岚拿到圣旨时,宋宝琅正在抱朴堂里同沈慧说话。
昨日在宋家时,沈慧见宋宝琅面色不好,今日医馆得空,她便来了徐家。
一则是来陪宋宝琅说说话,二则是来替宋宝琅调理身子的。
沈慧甫一搭上宋宝琅的脉象,就知她的神色为何这般憔悴了。诊过脉后,沈慧为宋宝琅写了调理的方子,又好生宽慰了宋宝琅一番。
宋宝琅恹恹的应了。
沈慧知道,这种事得靠时间慢慢治愈,她便私下同绘春她们交代。
“你们平日也多开导簌簌一些,没事不要让她一直闷在屋里,让她多出去走走,对她身体也有好处。”
绘春等应下了。
之后沈慧在抱朴堂陪宋宝琅说了半日话,又去见了章氏。
章氏如今已是彻底打消了要让沈慧给徐清岚做妾的荒唐想法,她只拿沈慧当个可亲的晚辈看。沈慧来看她,她很是高兴,还留了沈慧在她这里用饭。
让沈慧没想到的是,用饭时,章氏竟然同她说,“你和二郎那媳妇儿素来交好,你若得空了多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也想开些。”
沈慧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笑着问:“姨母怎么不亲自去劝簌簌?”
“我一个婆母,怎么能放低去宽慰儿媳呢!再说了,她和我水火不容,我若去劝她,她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看她笑话,我才不去呢!”后面的话,章氏声音越说越小。
沈慧知道,章氏这人虽然时常拎不清,且又有点小家子气,但经此一事后,她对宋宝琅的态度却变了不少。
“不会的。簌簌知道姨母您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沈慧笑着道。
章氏却别别扭扭道:“她知道我也不去。先前她闹和离回娘家那次,我已经跟她说了,以后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我才不上赶着去她那里呢!”
章氏想着,让他们俩亲如母女是不可能了,眼下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对她们俩来说都是最好的。
沈慧见状,也没再多言。
沈慧在寿春堂用过饭后,想着时辰不早了,便告辞离开徐家了。
而沈慧离开不久后,徐家又来了一对夫妻。
绘春听完门房禀报之后,犹豫再三,才进去向宋宝琅禀:“娘子,愉冬的娘老子来了。”
愉冬的娘老子是来找宋宝琅谢恩的。
昨日宋宝琅离开宋家后,宋宝贞便命人将他们两口子叫过去,将他们一家四口的身契放还给了他们,另外还给了他们一笔银钱。
愉冬爹娘知道这是宋宝琅的意思,且那笔银钱是宋宝琅给的之后,他们两口子今日便特意过来谢宋宝琅。
这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他们是
宋家的家生子,在宋家规规矩矩了大半辈子。甫一进来,便要给宋宝琅磕头。
宋宝琅对他们心中有愧,忙让绘春等人扶他们进来。
这夫妻二人说明来意后,愉冬的娘又红着眼睛同宋宝琅道:“娘子,这是愉冬的命,我们全家不怪娘子,也请娘子莫要自责,万望保重身体才好。”
说完,愉冬娘飞快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和愉冬爹又向宋宝琅行了一礼后,夫妻二人便要退下。
宋宝琅突然叫住他们:“你们不是说,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么?不如就开间糕点铺子吧。”
愉冬娘一愣:“开间糕点铺子?”
“是。愉冬生前说过,她被放出去之后,想开一间糕点铺子。”
而愉冬娘在宋家的灶上干了大半辈子,她做的糕点就连福善公主都称赞。
这夫妻俩得了宋宝琅指的明路,又对宋宝琅千恩万谢了一番后,这才一同离开。
徐清岚回来时,正好碰见他们夫妻二人相扶着离开。他回到房中后,果不其然就见宋宝琅在抹眼泪。
徐清岚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温声软语的宽慰着。
第二日,福善公主听闻此事,便邀宋宝琅一道出门散心。
出了门,在街上遇见游街的三甲时,宋宝琅才恍然发现,又是一年春闱放榜日了。
“宋思贤今年可考中了?”宋宝琅问福善公主。
“考中了。昨个儿驸马还在说呢,他已命人在丰乐楼订了一桌席面,打算明日既恭贺宋思贤高中,也恭贺你家郎君高升呢!”
宋宝琅神色诧然:“徐清岚升官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日啊。他在翰林院的任期满了,按说他是可以擢升到东宫担任太子詹事等职。但现在东宫无主,父皇便将他调去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了。”福善公主见宋宝琅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遂又宽慰她,“估计是徐清岚看你最近难过,想迟些时日同你说的。”
宋宝琅点点头。恰好三甲游街的队伍走远了,宋宝琅便与福善公主一道去她们常去的那家首饰店里,想看看有没有新上的首饰。
却不想,竟然在那里又遇见了邹如茵母女。
邹如茵如今已经显怀了,她一改从前的简朴,如今衣着华丽满头珠翠,正拿着一支华丽的步摇,要往范令容发髻上插。
范令容似是不喜欢那支步摇作势要拒绝。但不知邹如茵说了什么,范令容虽然不大喜欢,但最终还是同意试了。
范令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并不适合那支华丽的步摇,但邹如茵却觉得合适,她当即便将店家将那步摇包了起来。
“也不怪邹如茵如今只看贵的了。我听人说,邹如茵看上了隋家三房的隋七郎做女婿,这段时间,正不遗余力的想凑成这门婚事呢!”
宋宝琅一脸的难以置信:“邹如茵是疯了吗?范令容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上京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隋七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说,前年隋家有位表姑娘去隋家做客,结果夜里被隋七郎奸污了,那表姑娘是个烈性的,当天夜里就在隋家寻了短见。
最后隋三夫人花了一笔银子安抚住了那表姑娘的家人,此事才被压了下去。但即便如此,此事还是被隋国公知道了。
隋国公将隋七郎揍了一顿,将他扔回老家思过,直到去岁年末时才回来。
像隋七郎那样的人,别的有女儿的人家都避之不及,可邹如茵却上赶着要将女儿送进那个火坑里,邹如茵是脑子坏掉了?
福善公垂眸挑着首饰,闻言漫不经心道:“说不定在邹如茵心中,亲生女儿哪有荣华富贵重要呢!”
宋宝琅顿时说不出话了。
范文正最开始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同僚恭贺他时,他才知道,邹如茵背着他,意欲将范令容嫁给隋七郎一事。
范文正顿时怒不可遏,回府后就找邹如茵大吵了一架。
邹如茵也不甘示弱,她挺着肚子回怼范文正:“你的眼里只有那些穷酸进士!嫁给那些穷酸进士有什么好的?他们努力一辈子,都够不上隋国公府的门第。我跟着你这辈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我不要我的容容也跟我一样。”
“邹如茵,你怎么坐上范夫人这个位置的,你心知肚明。如今你既后悔了,那我放你自由。”
“你休想!你若敢休了我,我就带着孩子,一根麻绳吊死在你们范家门口,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你范文正是如何逼死妻儿的。”
眼看他们两人吵的越来越凶,范令容在旁边哭着道:“爹,娘,你们别吵了。”
但却没有人肯听她的。
直到范老太夫人闻讯赶来,将他们二人各骂了一通。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外逞能不够,还回家逞能到媳妇儿头上了?”老老夫人先将范文正骂了一通。
范文正不敢反驳,只得认错。
范老夫人又扭头看向邹如茵:“你也是,一个妇道人家,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就开始跟爷们儿耍横了。难不成,日后等孩子出生了,你还想骑到我老婆子头上来?”
邹如茵心里也对范老夫人恨之入骨,可如今她还需要范老夫人的庇佑,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应了是。
范老夫人也受不了他们夫妇俩三天两头的吵架,遂同邹如茵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该操心的事别操心,不该见的人别见,好好在府里养胎才是正经事。”
范老夫人这话中之意,是赞同了范文正不许她出门的意思。
可现在正是范令容和隋七郎婚事的关键时候,她若待在府里不出门,那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怕是得黄了。
“母亲……”
范老夫人却不给邹如茵开口的机会,她抬手摸了摸邹如茵的肚子:“你如今最大的事就是好好养胎,赶紧替我们范家生个大胖小子,其他的事你别管,也不需要你管。”
眼下邹如茵还不敢跟范老夫人撕破脸,所以她只能服软应了。
可等范老夫人走后,邹如茵便破口大骂:“这个老不死的,她怎么比池子里的王八还能活!早晚有一天,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范令容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狰狞的母亲觉得既害怕又陌生。
邹如茵骂完范老夫人之后,又想起邹如茵还在,便又握住邹如茵的手,宛如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容容,母亲在家里的处境你也看见了。你别听你爹的嫁给那些穷书生,嫁给那些穷书
生你一辈子都得跟着他们吃苦。你听娘的,你要高嫁,你要嫁进隋国公府。等你嫁进了隋国公府,你就能过上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的好日子了。到时候,母亲和你弟弟都得指望你。”
邹如茵清楚,范文正如今之所以忍着她,是顾及范老夫人的缘故。
可范老夫人的身子撑不了几年,一旦范老夫人归西了,那她的下场自是不必说。
所以她只能将所以希望都寄托在范令容身上。
若范令容高嫁了,到时候就能护着她了——
作者有话说:明晚22:99见[红心]
第82章
凉风习习,月明星稀。
待宋宝琅和徐清岚到丰乐楼时,正好看见了站在丰乐楼下,一身青衫摇着一把玉骨折扇的宋思贤。
宋思贤眼尖看见了他们两口子,当即开心的冲他们挥了挥手。
待他们二人走近后,宋思贤先是同宋宝琅打过招呼后,又装模作样抬手行礼道:“徐兄,恭喜你高升啊。”
“该是我恭喜你高中才是。”此番宋思贤高中虽然是徐清岚意料之中的事,徐清岚还是很为宋思贤高兴。
他们两人正互谦时,崔焕的声音蓦的插了进来:“你们俩就别谦让了,一个高升,一个高中,今夜你们俩可得多几盏酒啊!”
宋宝琅闻声转头,就见崔焕扶着福善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之后他们一行人一同进了丰乐楼。崔焕提前就在这里定好了雅间,他们甫一到,小二就麻利的将酒菜上齐全了。
“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说话间,崔焕摸出一粒银子扔给小二。那小二接过后,忙不迭谢过后就退下了。
之后他们三人推杯换盏,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坐在一起说话。
酒过三巡后,崔焕一脸奇怪问徐清岚:“前段时间,你和霍骁之间的关系不是有所缓和么?怎么如今又不好了?”
今夜崔焕在来丰乐楼的路上遇见了霍骁,他想着之前霍骁和徐清岚一起救宋宝琅时十分默契,便以为二人已经冰释前嫌了,遂邀霍骁一同过来。
结果霍骁一听今夜这酒席是为贺喜徐清岚升官的,当即便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个小小的佥都御史而已,徐清岚就这般张狂了?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他封侯拜相了呢!”
崔焕一听这话,顿时暗恼自己多嘴。好端端的,干嘛上赶着同霍骁说这事。
宋宝琅听到这话,眉眼里也滑过一抹惊诧。
霍骁那并不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先前李重沛离京那日,他们二人去揍完李重沛时,她瞧他们俩关系挺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又不好了。
徐清岚神色淡淡道:“许是霍小侯爷如今又想起来了,我对他有夺青梅之恨。”
崔焕:“……”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毕竟霍骁从前就眼巴巴守着宋宝琅,一心想娶宋宝琅为妻。
结果他九死一生回来,宋宝琅却已经嫁给徐清岚了。那霍骁对徐清岚态度反复,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宋宝琅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宋宝琅在这时却并未开口。
恰好这时宋思贤又问起了高中后授官一事,席上的话题顿时就变了。
直到宴散后,在回家的路上,宋宝琅才问徐清岚:“你和霍骁又在筹划什么?”
这两个人,一一个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一个是她同床同枕的丈夫,他们俩的秉性宋宝琅都清楚。宋宝琅不信先前在她面前和平共处的甚至有些默契的两人会突然闹掰。
徐清岚叹了一口气,笑容无奈:“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双慧眼。”
“所以你们俩到底在筹划什么?”宋宝琅一脸好奇。
徐清岚却只是抬手将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眉心,囫囵道:“是一些朝堂上的事。”
宋宝琅闻言顿时扁了扁嘴。徐清岚这话,摆明了是不想说。
不过他这人向来有分寸,且又是朝堂上的事,宋宝琅便没再多问了。
之后徐清岚整日便忙碌起来了。每日下值归家陪宋宝琅用过夕食后,便又去书房伏案忙碌,有时候还要忙至半夜。
宋宝琅这日夕食吃的有些撑,出去遛弯儿消食转了好一会儿,仍觉得还是有些撑。但天已经黑了,她也懒得再转悠,遂端了一碗消食的酸梅汤去书房看徐清岚。
原本徐清岚正坐在桌案后,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的一叠纸。
看见宋宝琅端着酸梅汤进来,他紧蹙的眉心顿时松开了,笑着问:“你不是嫌书房无趣么?今夜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在忙什么。”说话间,宋宝琅端着酸梅汤朝徐清岚的桌案边走过来。
徐清岚见状,忙将桌上放的书卷册子收起来。
“怎么着?你现在升官了,连我这个枕边人都开始防了?”宋宝琅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清岚。
徐清岚太熟悉宋宝琅这模样了。
每次宋宝琅一露出这副表情,几乎就是在告诉徐清岚“你准备好,我要开始作了。”
但这次,不等宋宝琅开口,徐清岚已握着宋宝琅的手腕,将她拉着跌坐在他怀中。
宋宝琅手中还端着一碗酸梅汤。此刻被徐清岚这么一拉,她人坐到徐清岚怀中的同时,碗中的酸梅汤也泼了徐清岚一身。
宋宝琅当即一脸无辜道:“是你自己要拉我的,这可怪不得我。”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见你过来,要将桌上的卷宗书册收起来了么?”徐清岚话虽然这么说,但面上却并无生气之色。
“你这人真没良心,我好心端酸梅汤来给你,你竟然这么揣度我,我生气了。”说着,宋宝琅作势便要走,徐却被徐清岚箍住腰。
“不是说要让我尝酸梅汤么?”
“都洒了,没有了。”
徐清岚闻言浅笑一声,凑过去吻宋宝琅。
“吧嗒”一声轻响,宋宝琅手中的碗,跌落在了地毯上。宋宝琅听到声音正欲去看时,却被徐清岚扶住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徐清岚勾着宋宝琅的舌尖交吻的同时,尝到了那碗全泼到了他衣襟上的酸梅汤的味道。
“簌簌,酸梅汤很甜。”
宋宝琅想说,徐清岚尝错了,但酸梅汤明明是酸酸甜甜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清岚突然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宋宝琅原本挺直的身子,顿时便瘫软下来靠在徐清岚怀中。
徐清岚的吻在她唇上辗转反侧的同时,指尖拨开了她的海棠折枝裙。
外面风声簌簌,虫鸣渐响。
宋宝琅被抵在桌案上,绯色的灯晕在她面前跳跃晃动间,她指尖无措的蜷缩着,想为自己找一个支撑点。
徐清岚的大掌蓦的探过来,与她十指交缠。
“啪——”骤然又响起一声轻响。
宋宝琅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从桌案上掉在地上的书。
那书摔下去时正好翻开了。在看见翻开的上面是什么时,宋宝琅猛地转过头,但却被徐清岚看见了。
徐清岚从她身后靠过来,声色暗哑:“簌簌喜欢那样的?”
“不……”宋宝琅话还没说完,已被徐清岚扶着肩膀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徐清岚扶着宋宝琅的腰,将她提抱着坐在桌案上。
徐清岚记得,从前宋宝琅嫌弃他,不温柔不体贴,像个木头人一样。
“既然簌簌喜欢这样的,那我们试一试。”话落,徐清岚在宋宝琅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两刻钟后,宋宝琅是被徐清岚抱回卧房的。
绘春等人对这一幕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夜,一向发冠齐整的徐清岚,今夜不但头发有些乱,而且发冠还有些歪。
但主子们的事,非她们下人能多嘴过问的。绘春在廊下等了一会儿,见房中没唤人伺候,便知后面就没她们的事了,绘春当即便离开了。
而房中,徐清岚看着将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人,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以为你喜欢那样。徐清岚解释。
而且他身上的同心蛊没解,先前最后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宋宝琅的欢愉。
宋宝琅躲在被子里反驳:“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那样的了?”
“从前你嫌弃我古板迂腐,我就想着多看看,多学学,让你能够欢喜。”
被子里的宋宝琅在心里暗骂:从前徐清岚确实古板迂腐,可现在他突然一日千里,他就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吗?
“是我不好,这次没能让你满意,以后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簌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宝琅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可徐清岚却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宋宝琅当即怒道:“你再不闭嘴,你今晚就去书房睡。”
宋宝琅的声音乍一听很凶,但徐清岚却听出了里面的恼羞成怒。他当即应了声,上床俯身将宋宝琅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宋宝琅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想着和徐清岚比耐力。
可没一会儿她就被闷的受不住了,这一次在徐清岚将被子掀开时,她才借坡下驴将脑袋伸了出来。
结果脑袋甫一伸出来,就撞上了守株待兔含笑望着她的徐清岚。
想到先前书房里的那一遭,宋宝琅顿时别扭的转过身,只给了徐清岚一个后脑勺。
徐清岚也不生气,而是径自贴过去抱住宋宝琅。
虽然宋宝琅嘴上很排斥,但是他知道,她喜欢他那样。
她只是脸皮薄而已。
第二日,等宋宝琅醒来时,徐清岚已经上值了。而且临走前,他给宋宝琅留了话,说他今晚要和几位同僚议事,会晚些回来,让宋宝琅不必等他用夕食。
宋宝琅本以为,徐清岚只是晚些回来,没想到徐清岚这一晚竟然都快亥时末了。
往日这个点,宋宝琅早就睡了。可徐清岚是第一次这么晚没回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听见外面有动静后,宋宝琅当即便撩开床幔,趿拉着鞋朝外走。
徐清岚回来看见她还没睡时,还愣了愣:“不是同你说了么?我今晚会晚些回来。”
“你是说了你会晚些回来,但你没说会这么晚。”说话间,宋宝琅围着徐清岚,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
没有酒味,也没有脂粉味。
徐清岚哭笑不得,同她解释:“我今晚是去见霍骁了。”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是为他们俩那个神神秘秘的事。
“你最近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也是跟霍骁有关?”
徐清岚点头。
宋宝琅并未追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只问:“会有性命之忧么?”
宋宝琅虽然是女子,也不懂朝政上的事情。但能让徐清岚这般案牍劳形,且又这般慎而重之,一定是很危险危险的事。
“有危险,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徐清岚将宋宝琅揽入怀中,宽慰的拍了拍宋宝琅的背心,“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上次徐清岚瞒着宋宝琅去揍李重沛那事,事后宋宝琅才反应过来,徐清岚在马车里同她说的那番话是在避重就轻宽慰她。
如今她是不信徐清岚这话了。所以她瞪着徐清岚:“徐清岚,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做寡妇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休想让我给你守一辈子。到时候你前脚出事,后脚我就嫁给旁人去。”
宋宝琅虽然说得无情,但徐清岚看出了她眉眼里的担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安抚宋宝琅,宋宝琅突然倾身紧紧抱住他,瓮声瓮气道:“徐清岚,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不许让你自己有事。”
徐清岚不想让宋宝琅这般不安,可这件事他非做不可。
“好。”徐清岚吻了吻宋宝琅的发顶,声音轻而坚定的给了她一个承诺——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83章
端午刚过,上京众人还没从端午的热闹中缓过神来,上京就突然变天了。
五月初六早朝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清岚突然上奏,弹劾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曾吃空饷以及公然倒卖军械,才导致大前年与北狄交战时,我军将士伤亡惨重。
徐清岚这封奏疏甫一呈到御前,顿时在朝中掀起了一道轩然大波。
全上京谁不知道,大前年隋国公在与北狄人那一战中落了残症,自此便得了陛下的优待。可现在徐清岚却说,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曾吃空饷以及公然倒卖军械。
徐清岚甫一弹劾隋国公时,有好几位大臣顿时就急了,当即便站出来替隋国公说话。
徐清岚却立在大殿里,声色朗润:“在下身为言官,本就有监察弹劾百官之权。至于隋国公是否无辜,自有陛下圣裁。如今陛下尚未发话,诸位大人这么着急跳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诸位大人也参与了隋国公吃空饷和倒卖军械一事?”
“徐清岚,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之所以站出来,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是,你都察院有监察弹劾百官之权不假,可我等有向陛下奏请的权利。而非你……”
这大臣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崇文帝厉声打断:“够了!”
见崇文帝动怒,众臣忙不迭俯首跪下请罪。
崇文帝将徐清岚呈上来的奏疏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向来以温和面孔示人的帝王,此刻眼里皆是肃杀之意。
“查!给朕彻查!”崇文帝握住奏疏的手背青筋迸起,他一字一句吩咐,“刑部上书,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察院由徐清岚来,你们三法司联合给朕彻查此案,若谁胆敢包庇隐瞒,一律按同党论处。”
吃空饷这事可大可小,可倒卖军械这事就严重了。
朝中律法对持械有严苛规定,可隋国公却将军械倒卖了。他倒卖去了哪里?买走军械的人,有何居心?这无论哪一个环节,都足以令帝王震怒。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见崇文帝震怒,当即便战战兢兢称是。
而此时的隋国公尚不知这一变故,他大前年在与戎狄对战时伤了腿,如今走路仍有些跛足。是以平日他甚少出门。今日他用过朝食后,他坐在房中亲手擦拭他的宝刀时,骤然听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隋国公恨铁不成钢道:“如今这府里是愈发不成体统了。”
说着,隋国公又唤了他院中的老仆来:“你去前院看看,又是哪个混账东西惹事了,将他的老子一并给我叫过来。”
那老仆忙不迭的去了。
隋国公是武将,对他而言,教导儿孙跟训兵一样,骂不听了就打,不管再硬的骨头,打一顿他就老实了。
可今日隋国公的鞭子却没能派上用场。因为那老仆去而复返时,带来的不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孙,而是徐清岚并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官员,且他们身后兵甲林立。
隋国公心中咯噔一声,他忙杵着拐杖上前:“不知诸位这是?”
“有人弹劾隋国公你吃空饷倒卖军械,陛下命我等彻查。隋国公,劳烦您老跟我们走一趟吧。”大理寺少卿道。
隋国公一听这话,顿时情绪激动道:“哪个竖子敢诬陷老夫?老夫要去见陛下。”
“可陛下并不想见你。而且是不是诬陷,总得查过才知道。隋国公,请吧。”徐清岚清冽的嗓音响起。
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官员也是一铁面无私的表情,隋国公便知道,他今日是见不到崇文帝的,他只能跟着官差一道走。
待隋国公出了他的院子之后,就见他的儿孙们全都被官差拿下了。他们都蹲在院子里,女眷们痛哭不已,男丁们则焦急的四处张望,看见他之后,他的儿孙们顿时仿若见到了救星一般,个个“祖父”,“父亲”的急唤着。
“都给我老实点!”有官差当即呵斥道。
若是在平常,隋国公府的哪里会将这些小小官差放在眼里。可今日看着三法司的官员一副抄家的模样闯进他们家,这些锦绣堆里长大的老爷郎君们瞬间被吓成了软脚虾,此刻皆都向隋国公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但隋国公却没看他的儿孙们,而是看着周遭来回走动的衙役官差们。
这些人将国公府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他住的院子,更是只差掘地三尺了。隋国公知道他们在找什么,缩在宽袖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事太突然了,不但打了隋国公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隋国公阖府入狱的消息便传遍了上京。
宋宝琅彼时正在宋家,宋宝贞在听管事们回事,她则抱着烨哥儿在怀中逗。
烨哥儿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宋宝琅手一伸他就要宋宝琅抱。抱了没一会儿,烨哥儿就指着门外,意思他想出门。
宋宝琅遂抱着他走到廊下,让他看着廊下的雀儿打架玩儿。
烨哥儿正看的不亦乐乎时,宋宝贞的侍女画墨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
画墨向来稳重,鲜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宋宝琅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她当即抱着烨哥儿站起来,“怎么了?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三娘子,隋国公府阖府下狱了,还是咱们三姑爷抓的人。”画墨气喘吁吁道。
宋宝琅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了:难不成前段时间徐清岚那般忙碌就是为了此事?
“可知是何罪名?”宋宝琅问。
“这个婢子没打听到。不过除了咱们姑爷,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好像也在,我听围观的百姓们说
,好像是隋国公犯了祸及全家的大罪。”
徐清岚是都察院的人,如今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也在,那便意味着,隋国公犯的是由三司会审的大案了。
宋宝贞的侍女们都为宋宝贞高兴。
那隋国公府多行不义,如今总算是尝到恶果了。
宋宝琅心里却记挂着徐清岚,她在宋家用过午食后,早早就回徐家了。
回去之后,宋宝琅想了想,叫来绘春:“你吩咐一声,让底下人最近这些日子都打起精神来,尤其是夜里巡夜的,务必要将家中各处都巡视到,不得有一丝懈怠。”
“好端端的,娘子怎么突然这般谨慎了?”绘春好奇问,“可是因为隋国公府这事?”
“是也不是。隋国公府这事定然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为了避免有人狗急跳墙将主意打到我们这些女眷身上,咱们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绘春一听这话,忙下去照办了。
这天宋宝琅在家中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亥初,徐清岚才回来。
宋宝琅甫一见到徐清岚正要问时,却突然捂住鼻子,皱眉道:“你身上什么味呀?”
“先前一直在都察院的司狱司里待着。你等等,我先去沐浴。”
宋宝琅一看徐清岚那模样,猜他八成应该也还没用夕食,是以又吩咐鸣夏:“你去让厨房做些清淡好克化的夜宵来。”
等徐清岚沐浴更衣出来时,桌上已摆好了饭菜。
今日徐清岚陀螺似的忙了一整日,连茶都没能喝上一口,更别说用饭了。
宋宝琅见状,将筷子塞到他手里:“你先用饭吧,其他事等你用完饭再说吧。”
先前徐清岚不觉得饿,如今看着桌上的吃食,那股饿劲儿又上来了,徐清岚接过筷子,问宋宝琅:“你要不要再用点?”
“不了,你吃了你的。”
徐清岚得了这话后,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宋宝琅说话间,给徐清岚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从前章氏为了让徐清岚多些时间读书,就连用饭都有严苛的时间限制,因此徐清岚养成了用饭很快的习惯。
如今听宋宝琅提醒,徐清岚用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用了六分饱时,徐清岚便搁下了筷子。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吃太饱对肠胃不好。
宋宝琅让人进来收拾,她和徐清岚去了内室。徐清岚也没瞒宋宝琅,便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宋宝琅。
原来当初隋国公在驻守北境时,每次上报阵亡的将士名单时,都会比实际阵亡人数少十分之三,然后继续吃这十分之三的空饷,以及倒卖军军械。
原本这事隋国公做的很隐蔽,再加上那几年北狄人虽然时常来在北地侵扰,但多是小打小闹,两方从来没有大动干戈过,所以此事也没有被人怀疑。
直到霍骁投军后,霍骁无意发现军中有人在吃空饷这事。
虽说北狄从来没有大举进犯过边境,但战场的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霍骁怕酿成大错便将此事告知了隋国公。
隋国公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当着霍骁的面说要严惩那几个吃空饷的副将,当时霍骁也信以为真了。
之后没过多久,北狄突然大举进犯。
隋国公当即召了手底下的将领商讨迎敌方略,最终定下方略后,隋国公点了霍骁做先锋。
霍骁欣然领命,带着那群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袍们出去迎敌。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负责迎敌并将北狄人引至葫芦山的夹道中,便有援军来与他们联手灭了北狄人。
他们约好援军会在午后到,可最后他们战至黄昏,都没能等来援军。
那时霍骁才明白,一开始就没有援军。
这场所谓的诱敌深入,其实是他知晓了隋国公的秘密,隋国公要他名正言顺死在北狄人手上罢了。
宋宝琅听完后,怔怔坐在原地许久都没说话。
先前霍骁死而复生归来时,她就猜到他这其中定然有很多辛酸,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霍骁两年前是被隋国公设计死的。
“他暗中调查此事时,被我阴差阳错知晓,恰好我又被调到了都察院。我便与他一道暗中查下去,结果不但查到此事是隋国公主导,还查到了二皇子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徐清岚同宋宝琅和盘托出。
宋宝琅是福善公主的伴读,因此与几位皇子也算是自小就相识了。
徐清岚口中的这位二皇子,在崇文帝面前装的十分乖巧,可私下却是个暴戾好女色的。他后院的花圃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子的芳魂。
宋宝琅听到徐清岚提到二皇子时,眉眼里就闪过一抹厌恶。
这俩可真是蛇鼠一窝了。
“簌簌,最近这段时间我肯定很忙无暇顾及你。不若明日我送你回岳父家小住一段时日,待此事解决之后,我再接你回来?”徐清岚同宋宝琅商量。
这次的事三法司都已介入了,他们势必要查个底朝天,徐清岚怕有人狗急跳墙对宋宝琅下手。
先前李重沛那事只是虚惊一场,已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这次徐清岚更不敢让宋宝琅有半分闪失。
但宋宝琅却满脸不以为意:“你办你的差事,不必顾忌我。从明日开始,我就在府里装病,哪儿都不去。我就不信天子脚下,隋国公和二皇子敢把手伸的这么长。”
而且眼下这事已惊动了崇文帝,若隋国公和二皇子这个时候对她下手,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徐清岚也只是想有备无患,如今听宋宝琅不愿意去宋家小住,他便也没强求,而是道:“我将长梧和长松留在家中,若有什么事,你随时让他们来找我。”
“不用,我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让他们都跟着你怕。如今你办着这么件大案,我怕你出门被人敲闷棍。”
徐清岚:“……”
而此时,在宫中值宿的霍骁也被崇文帝叫了过去。
崇文帝询问霍骁,隋国公吃空饷和倒卖军械一事。霍骁便如实的说了他自己知道的。
崇文帝听完后,脸上喜怒不辨,只盯着他问:“既然你早就察觉到了此事,那去岁你回京时,为何不立刻向朕禀报此事?”
霍骁听出了崇文帝话中的责怪之意。他立刻下跪请罪:“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刚入京时未向陛下禀报此事,是因为当时臣在军中发现此事时,便已将此事禀给了隋国公,当时隋国公也处理了吃空饷的那几名副将,是以臣并未想过,隋国公其实是主谋。”
这话是先前徐清岚教霍骁说的。
徐清岚在御前行走了两年,他深知崇文帝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就告诉霍骁,来日他将此事掀开后,崇文帝若问他时,要霍骁尽可能将他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以免疑心深重的崇文帝怀疑,此事是他们二人联手为之。
霍骁按照徐清岚教的说完了之后,好一会儿就听崇文帝又问:“这件事,是你找徐清岚的,还是徐清岚找你的?”
“是徐清岚找到臣的。徐清岚被调往都察院之后,不知怎么发现了此事,便来找臣询问。臣原本因旧怨不想同徐清岚说,但徐清岚却说,臣的那些同袍们之死或许与这些事有关,臣九死一生活下来,岂能不为他们讨个公道。所以臣便将臣知道的那些,
悉数全告诉了徐清岚。”
霍骁说完后,崇文帝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他挥了挥手,霍骁便心情忐忑的退下了。
待退到殿外,被夜风一吹,霍骁才骤然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已被冷汗打湿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崇文帝仁善随和,可如今担了禁军副统领之后,才看见了崇仁帝的另一面。
这一刻,霍骁心中十分庆幸,之前若非徐清岚告诉了他要怎么在崇文帝面前应答,今夜只怕他不会那么轻易的从殿里出来
之后此案交由三法司详查,不但朝野关注,坊间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其中要数邹如茵最焦急。
先前邹如茵看中了隋国公府的七郎君,一心想着范令容能嫁进国公府。
范令容是她的独女,她若嫁进国公府了,那即便范老夫人不在了,碍着范令容和国公府的威视,范文正也不敢休弃她。
为了能搭上隋国公府这条线,邹如茵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可现在煊赫一时的隋国公府却阖府锒铛入狱。
不但邹如茵所有的盘算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因她先前背着范文正频频与隋国公府往来的缘故,如今隋国公府锒铛入狱后,邹如茵也被叫去了都察院的司狱司问话。
彼时邹如茵已有近八个月的身孕,她肚大如箩行动已十分不便。
当官差登门要他去都察院问话时,邹如茵顿时吓的腿都软了,她当即便向范文正求救:“老爷,你救救我,我什么都没干,求求你,你救救我。”
邹如茵想着,她和范文正如今虽然相看两厌,可他们到底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这种时候,范文正总得拉她一把。
但范文正却不为所动,只冷冷同她说:“我早就同你说过了,隋国公府并非是什么福地洞天,可你却非要上赶着去巴结讨好他们。如今他们出了事要叫你过去问话,你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邹如茵见范文正非但不帮她说话,还这般奚落她,邹如茵气的脸都红了。
可生气归生气,邹如茵还指望着范文正帮她打发都察院的官差,便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
但谁曾想,范文正却一脸铁面无私道:“陛下已经下旨,此案要严查,任何人都不得包庇徇私,否则严惩不贷。你既没参与此案,便大大方方的去应话,他们审问过后,自然就放你回来了。”
邹如茵听到范文正这般无情,她当即便抚摸着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爷好歹看在咱们这未出世的孩儿面上啊。”
邹如茵和范文正都心知肚明,邹如茵腹中的孩子非范文正血脉。
这会儿邹如茵在人前这般说,摆明了是故意在恶心范文正,范文正顿时被邹如茵气的脸色发白,唇角只哆嗦。
但到底还有都察院的官员在,范文正不想在人前失态,便没再同邹如茵逞口舌之争,只同都察院的官员拱拱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邹如茵看见范文正竟然当真不管她了,顿时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指着范文正的背影就要怒骂。范令容先一步拉住她的袖子,央求道:“阿娘,您消消气,我陪您去都察院,我陪您去。”
都察院的官员还在,范令容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邹如茵见范文正头也不回的走了,当即狠狠骂了句,“男人能靠得住,果真猪都会上树。”
骂完后,邹如茵这才由范令容陪着,满心忐忑的往都察院行去——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84章
到了都察院之后,见向邹如茵问话的是徐清岚之后,范令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清岚向来敬重她父亲,由他来问话,她就不担心了。
徐清岚同范令容打过招呼后,同她道:“我要单独询问夫人一些事情,你在外面等吧。”
范令容应下后,又同邹如茵交代:“阿娘,徐大哥问什么您就答什么,我在外面等您。”
说完之后,范令容向徐清岚行了个福礼后,便出去了。
徐清岚看着邹如茵肚大如箩的模样,偏头吩咐身边的衙役:“给她搬把椅子来。”
“大人,这不合规矩。”那衙役小声提醒。
徐清岚淡淡道:“她并非嫌犯,叫她来也不过是例行问话,且她有孕在身。”
那衙役得了这话后,忙去搬了椅子来。
而如茵听徐清岚这么说,却误以为徐清岚是看在范文正的面子上,才会这般对自己优待的,她心里便自得起来。先前范文正不肯为她说话,如今到了都察院,范文正的学生不还是要照拂她几分。
但邹如茵很快就发现,这纯粹是她想多了。
因为在审问过程中,徐清岚对她完全没有丝毫留情,她回答的模棱两可或者是态度消极,徐清岚便直接同她道:“夫人若是不肯配合,那我便只能将夫人暂时收押了,待夫人什么时候配合,什么时候再问话。”
徐清岚面容清冷的坐在桌案后,铁面无私的模样与先前范文正如出一辙。
邹如茵一看徐清岚这模样便知道,徐清岚说得出做得到。之后邹如茵不敢再摆范文正夫人的架子了,徐清岚问什么她就老实答什么。
三刻钟后,徐清岚从书吏手中接过供纸,看了一遍无误后让人递给邹如茵签字画押。
经过三刻钟不间断的盘问后,这会儿邹如茵早已是精疲力尽了,她接过供纸后就利落的在上面签字画押了。
徐清岚收好供纸后,起身留下一句,“将范夫人好生送出去后”,便要离开。
“徐大人留步。”邹如茵却突然叫住他。
徐清岚微微偏头,邹如茵就步履艰难的挪了上来,压低声音问:“徐大人,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儿上,你好歹给我透个底,隋国公府这次可有扭转乾坤的余地?”
隋国公府先前在上京可算是颇得圣宠的勋贵之家,邹如茵不信他们一夜之间就这么落败了,她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徐清岚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邹如茵被气了个半死,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走了。
范令容在司狱司外面翘首以盼的等着邹如茵。见邹如茵终于出来了,她当即快步上前去扶住邹如茵。
“阿娘,您的脸色怎么难看?”范令容目光担忧的望着邹如茵。
邹如茵脸色苍白,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倚靠范令容身上,“阿娘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
范家的马车就停在都察院外,范令容扶着邹如茵上了马车后,一同往范家回。
他们回去时,范文正已不在府上了。范令容见邹如茵的脸色不好想要请大夫来为她瞧一瞧,却被邹如茵拒绝了。
“我没事,只是先前在司狱司里坐得太久了,腰有些难受,我躺会儿就好了。”
邹如茵执意不肯让请大夫,范令容只得服侍邹如茵躺下。
邹如茵的身孕已近八个月了,此刻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的范令容触目惊心的同时,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范令容其实很不喜欢隋七郎。先前她母亲带她去和隋七郎相看时,隋七郎对她很满意,但范令容却觉得隋七郎容貌平平不说,还胸无点墨。
范令容虽是女子,但范文正膝下就她一女。
范文正知道邹如茵目光短浅且心术不正,所以从范令容启蒙读书后,范文正给她安排的并非是《女训》。《女诫》等书,而是让范令容与男子一样,读的是四书五经。
只是范令容是女儿身,不能像男子一样去官场上大展抱负,她只能一辈子被困在内宅中执掌中馈为夫婿生儿育女。
可即便如此,范令容也希望能嫁个知识渊博的郎君,这样闲暇时,他能陪她一同谈诗词歌赋。
而那隋七郎就是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草包,先前她曾
旁敲侧击打听过,他平日里都读什么书。可那隋七郎却说,读书多没意思啊,先前他在太学读书时,课业都是掏银子让太学里面寒门学子替他做的。
范令容是打心底看不上隋七郎这样的纨绔,更别说嫁给他了。
当初相看完,范令容就同邹如茵说了,隋七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她不想嫁给隋七郎。
但邹如茵却跟她说,男人都一样,嫁给谁最后也都一样。
范令容想说,不一样的。
嫁个她自己喜欢的人,她最起码会觉得,以后的人生还有盼头。可若嫁个她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一想到她要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可邹如茵却拿她和范文正之间举例子。
“当年阿娘也是一心爱慕着你父亲的,想着婚后能同你父亲琴瑟和鸣的。可这些年,阿娘过的日子你也看见了。而且容容,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父亲为你择的那些寒门子弟有才华又能如何,他们即便考中了,除了像徐清岚那样高中三甲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外,其他那些人能熬出头的有几个?你是阿娘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阿娘如何肯让你低嫁去陪那些寒门士子受苦。”
“可是阿娘……”
“阿娘知道,你喜欢有学问的男子,可是有学问的男子最是薄情。况且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低谷身边只有你时,他会花言巧语的哄你骗你拿你当宝。可一旦他们翻身,他们就开始朝三暮四,从此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所以容容,你得高嫁,然后生个儿子,在府里站稳脚跟。你不喜欢隋七郎没关系,待你生下儿子之后,你就给他多纳几个妾,将那些妾的身契牢牢抓在你手里,确保她们翻不出你手掌心的同时,也可以将隋七郎推给她们。左右你已经有儿子傍身了,你后半辈子没有丈夫也能活得扬眉吐气。”
范令容想说,婚姻不该是这样的。
可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虽然读了很多书,但她看见的婚姻都是一地鸡毛。
尤其是她父亲和她阿娘。
外人都羡慕她阿娘,说她父亲位居高位,但家中却无姬妾,只守着她阿娘一个人过日子。可只有她清楚,她阿娘背地里掉了多少眼泪。
“可是阿娘,每次同隋七郎待一起时,我都觉得窒息。这样的人,我要如何同他过一辈子。”范令容满心不愿。
但邹如茵却握着她的手,告诉她:“现在你抗拒隋七郎是因为你们不熟,以后你们相熟之后就好了。而且容容,阿娘在府里的情形你也知道。如今只有你嫁进国公府,阿娘才能活。”
范令容自是明白她阿娘话中的意思。
她阿娘腹中这个孩子不是她父亲的,她父亲之所以能捏着鼻子忍下来是因为她祖母。可她祖母眼里只有儿子。那么无论她阿娘最后生的是不是儿子,一旦孩子出生,她阿娘在她祖母眼里就没作用了,到时没了她祖母的庇佑,她阿娘的下场可想而出。
可若她高嫁进了隋国公府,她就会成为她阿娘的庇佑。
范令容憎恨她阿娘腹中的孩子,她觉得若不是这个孩子,她阿娘和她父亲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可偏生她阿娘魔怔了一般执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而她又不能弃她阿娘于不顾。
最后,在她阿娘血缘和亲情的裹挟下,范令容只得同意这门婚事。
可就在两家正要交换庚帖时,隋国公府却出事了,这对范令容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她不用被迫嫁给隋七郎了。
可对邹如茵来说,这却是个毁天灭地的坏消息。
她在上京权贵圈子里筛选了一圈,最终才筛选到了隋七郎这个女婿。
她想着隋国公府是勋贵之家,而隋国公又颇得陛下优待,只要范令容嫁进了隋国公府,有她庇佑着自己,到时范文正也拿她没办法了。
原本一切都实行的很顺利,但邹如茵怎么都没想到,隋国公府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事。
她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两个多月里,她要到哪里再去一个这样的女婿。
之后邹如茵整日开始陷入了焦虑,她整个人吃不好睡不好,一直不停的派人打听隋国公府那边的动向。
但好消息却没打探到,反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
自隋国公府阖府入狱后,朝中不少大臣也陆陆续续也进了三法司的监牢。此案三法司足足彻查了一月有余,到六月中旬时,四皇子竟然也被牵扯进去了。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崇文帝大怒。
再加上三法司呈交的证据确凿,崇文帝当即下令,判隋国公府上下男丁全部斩首示众,所有女眷皆没入掖庭为奴,四皇子则被削爵幽禁。
邹如茵听到这个消息时,又惊又惧之下动了胎气。
邹如茵有孕只有九个月,如今提前发动,惊的范家上下人仰马翻。
范令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娘哪里料理过这事,她一面让人搀扶邹如茵躺下,一面命人去请稳婆以及范老夫人和范文正。
范老夫人和稳婆是一道来的。
范老夫人甫一见范令容站在产房内,当即便道:“你娘给你生弟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让稳婆替你娘接生。”
范老夫人话罢,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便不由分说将范令容往外推。
范令容满心担忧,她扭头就见邹如茵躺在床上,神色痛苦额头上全是汗。范令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推她的婆子在旁念叨:“娘子先出去吧,等夫人生产完,你们娘俩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范令容见旁边的稳婆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只得迈出了房门,同范老夫人一起在门外等。
范文正迟迟未归,但产房里,邹如茵的声音却是一声比一声凄厉。
范令容抓紧手中的帕子,紧张的来回在廊下走动。而范老夫人在双掌合十,不住祷告:“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您保佑,老身的儿媳这次能给我们范家生个大胖孙子。到时候老身定然给您添多多的香油钱,求求您了。”
产房内有侍女和婆子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范令容想进去瞧瞧邹如茵,却被拦着不让。
“你娘在给你生弟弟,你进去添什么乱?再不听话,你就给我回你院子里等去。”范老夫人沉着脸呵斥范令容。
范令容知道,范老夫人会说到做到的,所以她只能暂时闭嘴了。
太阳一点一点蔓进廊下,又一点点退了出去,房中邹如茵痛苦的声音还在继续。
范令容忍不住问身侧的嬷嬷:“嬷嬷,我阿娘什么时候能把孩子生出来?”
“这哪说得准,有的人生的快,有的人生的慢。”
“可是我听阿娘很难受啊!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不让阿娘这么难受?”范令容心疼她阿娘。
那嬷嬷却笑了:“娘子,您这说的就是孩子话了。妇人家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孩子出生就好了。”
范令容还想再说什么,但那嬷嬷却被范老夫人叫过去了,范令容只好继续心急如焚的等着。
她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等到屋内邹如茵的声音愈发虚弱时,范文正才姗姗回府。
范令容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快步走过去,焦急而又无措道:“爹爹,阿娘她疼了大半日了。”
范文正和邹如茵之间水火不容,但对范令容这个独女,范文正却一直十分疼爱。
范文正宽慰了范令容须臾后,范令容才用帕子擦干眼泪,正要慢慢退至一旁平复情绪时,骤然听见屋内传来邹如茵凄厉的叫声。
范令容陡然被惊了一跳,她倏的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屋内又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范老夫人满面喜色,当即疾步走到门口,她想第一个知道邹如茵生的是儿是女。
范令容不关心生的是儿是女,她只关心她阿娘。
而同她们祖孙二人的急
切不同,范文正一脸漠然站在不远处,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很快,紧闭了大半日的产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老夫人和邹如茵立刻上前。
那产婆笑容满面道:“恭喜范老爷喜获麟儿。”
范老夫人闻言,欣喜若狂,不住道:“菩萨保佑,我们范家终于有后了,来日九泉之下,我也终于能有颜面去见我们范家的列祖列宗了。”
而范令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为她阿娘难过,还是该为她阿娘高兴。
她阿娘如今生了她祖母梦寐以求的儿子,她祖母自然会将她阿娘当做范家的大功臣,可她父亲心知肚明,这孩子不是他的。
先前因她祖母的缘故,她父亲才捏着鼻子忍下了这口气。如今这孩子出生了,她父亲如何会再忍下去。而且隋国公府也出事了,她和隋七郎的婚事没成,她阿娘如今没了庇佑,她父亲会怎么对她阿娘?
范令容下意识扭头,去看范文正。
但范文正此刻站在背光处,范令容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最终,范令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进去看看她阿娘——
作者有话说:本来今天能直接写到正文完的,但临时处理了点三次元的事情,明天应该能写完正文完结,到时候应该有个抽奖,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蹲一下。明晚22:00见[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