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陵在灵枢斋外, 伸手扯了一下微微发烫的襟口,沉默地旁观着屋内的一场闹剧。
当她说到, 她要逃去望舒殿时,萧洛陵终于动了,长腿跨向灵枢斋的门框,突然被一截灵蛇般香酥软柔的细腰撞上,胸腹被碰出一股淡淡的火意来。
他冷漠地垂眸,正对视上她慌乱如鹿的明澈乌眸,彼此相碰, 屋子里便传来忐忑惶惊的声音。
“陛下万岁。”
声音落入耳中,萧洛陵仿佛没听到。
指节之间握着的那把纤细的腕骨, 触感锋利,加了几分力度, 她的脸色变得更惊恐了, 恨不得跪下来乞求他的恕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没继续掐她的手腕,只是垂落紧扣的五指,温和但不失力度地将她拉入堂屋内。
先前乱成一锅的正堂,个个都噤若寒蝉, 惊恐万状地伏祈宽恕。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说话, 唯有朱嬷嬷, 捂着胳膊根唉哟直叫唤,一径向萧洛陵诉起了苦:“陛下,老身管束不力,御下无方啊……”
萧洛陵将身旁的绪芳初拽到身后,抚袍就座, 寒目如渊:“御下?此处,何曾有你的‘下’。”
朱嬷嬷惊怔地抖擞,错愕地仰起视线,看向高高在上的新君。
萧洛陵的神情平和,唯独那双淬了雪似的冷眸,令人望之生畏,朱嬷嬷觳觫着,等候上首的声音落下:“掖庭与太常寺,何曾有过上下之属,嬷嬷今日大闹灵枢斋,是为了扒女郎的罗裙,验证一个子虚乌有的揣测?你口口声声道是为了朕。但女医隶属太常寺,受朝廷所辖,朕召集她们,是为弥补医官不足的空缺,施医于天下,至于她们清白与否,与朕有何相干。”
朱嬷嬷惶恐,忙道:“老身知罪!老身谬迂了!”
医正得了陛下的态度,终于鼓足了勇气,站出来,详情陈述了事情经过。
天子听完,目光望向朱嬷嬷身后脸色苍白、汗出如浆的薛艳儿,对方掖着颤巍巍的袖口,脸上一道红一道白,无地自容地抽噎着,“上前来。”
薛艳儿指认绪芳初,本就是没有凭据的,医正适才详陈因果时不偏不倚,现在的局面对她很不利,直觉告诉她,自己就要被清算了。
而最终发落她的人,竟然是九五之尊的陛下。
再借薛艳儿几个胆她都不敢忤逆违抗圣命,手里揩着泪水慌不择路地跪到了堂下。
诸位女弟子对她的态度是憎恶与鄙夷里夹杂了一丝同情,皱着眉头望向她,心里又期盼陛下恕她不死。
死寂的堂上,有指节轻叩案面的声响,不疾不徐。
须臾,他长而挟光的深目扫视过薛艳儿:“前日太子忽发疾病,太医看诊,道溽热积于肺里,有惊厥痉挛的症状,此病如何医治?你写个方子给朕看吧。”
众人惊诧,却见陛下偏过眼,对身后的绪芳初道:“取笔墨。”
绪芳初惊疑他的态度,揣摩不出他打算如何处置薛艳儿,但新君对薛氏似乎并无杀意,她没有犹豫,应承之后便去取纸笔。
宣纸铺展,毫尖濡墨。
薛艳儿的手臂颤栗得根本下不了笔,急得像是要哭出来,过了半晌,才艰难地写了第一个字。
写完第一个字之后,她死死地抿住了嘴唇,攥笔写第二个、第三个字。
岑寂的屋子里,间或有沉重的呼吸声,动魄惊心地提起,又诚惶诚恐地落下。
朱嬷嬷等人也不解地望着写字的薛艳儿,猜不透陛下的深意,不敢妄动。
天子的黑眸深邃如墨,不含情绪地作壁上观,指尖叩着案面,咽喉微感渴意。
忽有水珠落入瓷盏的声息划破了此间死寂,萧洛陵目光稍抬,正见一只皓腕如雪的素手将茶水斟入杯盏里,向他小心地推了过来,示意他喝茶。
萧洛陵提起茶盏,仰脖喝尽,端着空空如也的瓷杯,一角磕在案面上,不疾不徐两下,咚咚。
示意她再倒一点儿。
屋里像是秋老虎没退似的,他嫌热。
事实上陛下刚才进来时,浑身上下就是冒着热气儿的,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焦渴炙燥得厉害,吃了一大碗水还不够,又要一盏。
绪芳初撇唇,静寂的屋内,霜毫摩擦纸页的窣窣响动被一阵滴水溅石般的清音覆盖。转眼又是一盏茶满满当当地落入杯中,他信手取之仰脖饮过。
一干人等双膝酸麻,惊诧于陛下的举动,也为薛艳儿捏一把汗。
等到陛下又要喝下第三盏茶时,薛艳儿终于有了动作。
她写好了。
她俯身吹干纸上濡染的墨,畏首畏尾地站起身来,由李医正推开镇纸,将方子揭下,呈递新君。
萧洛陵信手接过,展方而睹。
身后的绪芳初所处的角度,正好将方子上的用药一览无遗,但越看,她眉心的痕迹越深。
薛艳儿在灵枢斋不是完全不学无术,用的方子是准确的祛风散邪的药方,但,适才陛下给的前提是,此方所要医治的病患是太子。
太子殿下仅只有三岁,还是一名幼童。
施加幼童的药,无论毒性还是剂量都必须谨慎且精确。
不过也许如此细小的弊病,陛下这个外行,是看不出来的,绪芳初做如此想。
萧洛陵看完方子,眉眼间的阴翳沉了些,对束手束脚,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的薛艳儿道:“太子年仅三岁。乌头虽有祛风散邪的功效,但其药材本身隐含毒性,根本不适用稚童,你却用了二钱。这些是朕一介外行都明眼能看出的谬误,你在太医署修习已久,连对症下药都还没有学会么。”
天子的语气淡淡的,根本不像是诘问,但却暗藏万钧之力,压得薛艳儿惊恐地伏地叩拜,身子瑟缩得像是一只鹌鹑般,大颗大颗的泪珠坠落。
萧洛陵慢沉的声音,似一片薄如蝉翼的锋刃刮着她的脸骨而下:“太常寺榜下招贤,募得诸位入学太医署,诸位身为女弟子,应当以学务为要。凡太医署内女弟子,与前朝臣宫一般,婚姻嫁娶,不受限制。你所犯宫禁于朕眼中,并非逐你离去的罪过,而是你,实在枉负了太医署栽培。”
朱嬷嬷惊惑不解:“陛下!薛氏在禁中勾引值班曹将,公然亵渎宫规,只怕是……”
天子斜眼睨来,朱嬷嬷适时闭口。
“朕已再三向嬷嬷阐释。女弟子隶属太常寺,不受掖庭所辖。如臣工能娶妻生子,她们就能为自己物色好郎君。男欢女爱,人之本能,何来过错。”
薛艳儿茫然地抬起颌面,没错么?
这还是东窗事发以来,第一个人说她无错。就连青晔,在朱嬷嬷带着人来将她抓走之际,他眼看着自己被撕扯得披头散发,都没有伸出援手搭救她一下。
泪光点点之下,薛艳儿脆弱的软眸绯红而湿泞,空茫不解地望向上首,朱唇可怜地颤抖抽动起来。
似是吞了极大的委屈。
但天子的发落却并未留情:“追逐情爱虽无过错,但沉溺于情爱,荒废课业却是过错,三个月的季考便要到了,以你之能,也是万不可能通过此次的考校,朕便用通不过考核的名义,遣你出太医署,你好自为之吧。”
薛艳儿再不敢有丝毫疑异。
这是她自己造下的孽,便要由她自己吞下苦果。
青晔若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待她出了宫闱,他一定会寻机来求娶的。
其实她本来也就志不在此,当初同意入选太医署,就是为了博一个侍奉天子的机会,可惜她们错了,这批女弟子进入灵枢斋后,天子从未眷顾过斋内任何人。
她失魂落魄地领了恩旨,艰难地爬起身来,退向旁侧,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反而令她心里头坦然了。这辈子侍奉天子正位中宫已是不可能,只要青晔待她好,她这一切就都值得。
萧洛陵亲自处置了薛艳儿,自软椅的椅背之上徐徐起身,正当诸人以为陛下要启程返回太极殿时,却见陛下的右手却熟稔而自如地挽过了绪芳初的皓腕。
他的指节修长而有力,轻轻拢过,便将绪芳初细嫩伶仃的腕骨囚入牢笼。
“朱氏,你一道来。”
众人便知,薛艳儿的事是了了,但朱嬷嬷伙同四名武婢欲欺辱绪相之女的事,却还没了。
绪相虽说是前楚遗留的重臣,但昔年在陛下逐鹿之战中,当机立断、慧眼识能,控制长安兵权大开城门,迎陇右军入关称王,是何等魄力与远见。新朝甫定,陛下宠信绪家,擢绪廷光为正一品宰相,这是何等尊崇与荣耀。
现今他的女儿,在这掖庭之内,太医署清寂之所,竟险遭朱氏如此戏辱,即便是陛下,也须得给心腹重臣一个交代。
朱嬷嬷呢,仗有节度使乳母的身份,本以为能全身而退,但一股没来由的直觉,竟让她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兴许陛下此次是无法对她善了。
朱氏心如悬鼓,耳中蜂鸣不止,趑趄起身,亦步亦趋追着天子而去。
绪芳初被萧洛陵抓着,心头更是掠过惊涛骇浪,磕绊的脚步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不至于摔在地上,饶是如此,要跟上他的大步还是困难,毕竟她没有长及腋下足以与之匹敌的双腿。
“陛、陛下,臣恐怕是能自己走的。”她善解人意地提醒。
萧洛陵淡淡一嗤,凤眸翻涌过一丝哂意,“指望太子那个三岁黄口小儿来救你,都没想过朕?”
绪芳初脚步迟滞错开,既惊诧,又惶恐。原来天子早已驾临,只是在灵枢斋外不声不响地旁观着她大闹太医署,那么他定也是看见了她推搡了朱嬷嬷。
她不安地垂首:“陛下,臣女……臣女不敢妄想。”
他笑得嘲弄:“朕当真如斯可怕?绪医官的手汗似是不少。”
“……”
她的柔荑连着皓腕,还被他钳在掌心。
那处的确是汗如密雨。废话么,任谁被新君这个鬼见愁捉着都不可能安生。
手汗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要嫌弃赶紧撒手啊!
但他不仅没撒手,却是攥得更紧了,“朕比豺狼如何?”
绪芳初刚要说“豺狼定是比陛下可怕多了”,话未出口,过于警觉的第六感扼杀了它,生生拧成一句:“陛下乃真龙,岂是俗物所能并提的。”
他语调冷淡地一哂,末了,缓缓道:“什么真龙,只不过是卖豆腐长大的。”
仿佛嫌弃她如今这副谄谀逢迎的模样。
绪芳初叹着,“伴君如伴虎”果然是至理名言,怎么说都错,还不如闭口当哑巴呢。
她今天推搡了他义父的老嬷嬷,只怕得兜着走,眼下唯有做小伏低、装乖卖巧,试图蒙混过关,若有可能,拉着太子殿下背书,存活的希望更大些。
她自发地给两瓣嘴唇拉上了封条,埋首似只风筝般被拖着走,一路被拖向羲和殿。
朱嬷嬷缀在后头一箭之地,目视着前方两道分分合合、磕磕碰碰的身影,心底里直犯嘀咕。
总不会,圣明天子真的看上了绪四娘?
陛下鳏夫养儿这几年,虽多半在战时,但他身旁的人没少为了他的终身琢磨,毕竟萧洛陵王于关中、一统九州是大势所趋,眼看着就要践祚三出阙前,他的婚事哪缺了人动歪脑筋?
一个引车贩浆的奴隶子,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拖油瓶,但因有了飞龙在天的际遇与登临九重的身份,一切条件都被重新审视。
朱嬷嬷也想着,陇右军改旗易帜,归入萧氏,自己乃平氏旧人,应当笼络萧洛陵的心,好谋个锦绣前程,哪怕自己人老珠黄不堪大用了,还有子子孙孙要求得庇佑。但她出身内宅,所着眼的手段也仅限于内宅。
朱嬷嬷看自己的孙女,年方二八,出落得亭亭玉立、丰姿尽展,便在一日夜里,悄摸儿怂恿孙女进了庆功宴上酒意微醺的萧洛陵的帐里。
谁曾想……一场阴差阳错,她竟爬错了军帐。
事后她懊恼得两泪涟涟,僵着一张老脸,皮笑肉不笑地动容望向萧洛陵。
对方和善安慰:“依本帅见,也是郎才女貌,甚为登对。既如此,本帅为桓三娘子与鹿呦做了这个冰人吧!”
朱嬷嬷只好含着苦水咽下。
但她心里岂有不明,大帅压根就没看上妙容。
她的妙容啊,是阖家里最出挑的女郎了,乌鬓柳手,青云出岫。这样的娘子放他眼底,都跟看儿郎似的没甚区别,朱嬷嬷不禁想,天子那位念念不忘的孩子娘,指不定是狐仙精怪托的女身,下凡来报了一场露水之恩。
她不相信,陛下连她的妙容看不上,一转眼就能对绪芳初钟情。
她强打着精神,恢复镇定,随着萧洛陵与绪芳初迈入羲和殿。
萧洛陵将绪芳初拽入殿内,此刻暮色已至,琉璃宝殿的鸱吻上早已浮出一眉月痕,殿内宫灯闪灼,晃晕了绪芳初的眼。
还未缓过心神,忽被他松了手,她跌跌撞撞地倒向了松花纹木椅,要起身,耳中听到他说:“坐着吧。”
于是她谨遵圣意地坐上了软椅。
这一幕落在朱嬷嬷眼中,却像火燎了她的睫毛似的。
她惊恐地要行礼,但毕竟是年事已高的老嬷嬷了,萧洛陵声线冷淡:“免了。适才人多口杂,太医署几十双眼睛盯着,你却在打算,罔顾太常寺,罔顾朕,抓了太医署的弟子,扒开她们的裳服,挫伤她们的尊严。嬷嬷也同为女子,行事竟如此狠辣,不留余地。”
朱嬷嬷几乎站立不住,慌乱请罪:“陛下,老身罪该万死,只是可否看在节度使的面上,容老身多嘴一句?”
萧洛陵蹙眉,深汲了口长息,语调更沉:“说。”
朱嬷嬷惶惶地屈了一根手指头指向椅子里的人:“老身在掖庭中管事,听说过,陛下单独召见过绪医官。”
萧洛陵哼笑冷淡地反问:“那又如何。”
朱嬷嬷咬牙:“女弟子中,绪医官最是绝色。陛下此举,令老身着实心里动荡,以至于生出不该有的揣度,担忧陛下被其手段所迷惑,苦于手里头没有证据,才出此下策……”
萧洛陵冷冽追问:“你想要什么证明,又为证明什么,朕如何会被迷惑。”
话赶话说到了这关头,朱嬷嬷也就藏不住了,索性一股脑倒出,大声道:“陛下!男女之事上陛下资历甚浅,定是看不出,老身实在是怀疑,这位出身相府,但多年以来养在外头的绪四娘,早已是破璧残花,甚至老身有疑,这位四娘子还可能有过生育的经历!”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震得圈椅里的绪芳初险些弹了起来,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震愕。
木樨说的不错,掖庭里的确有些眼睛毒辣的人才,就如朱嬷嬷之流,竟能单凭肉眼就有如此定论。
她定是对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今日才有这番闹剧,否则她何敢冒了不韪向绪相之女动手?
绪芳初迫不及待地偷觑萧洛陵的反应。
他若是听信了朱嬷嬷的话,动了怀疑的心思,那她……
她心里生出十二万分的警惕与惶惧来,唯恐被萧洛陵发觉异样。
的确她并非处子,也还生育过孩儿。这一切如被印证,新君如若知晓她就是那个渣女,她的经营,她的憧憬,她的一切都将化为泡沫!
萧洛陵听完,却只是嗤笑了一声,极短促地,自唇边抿过一丝凉笑。
这一笑,不仅绪芳初心神欲裂,朱嬷嬷也是险些魂飞魄散。
一殿冷寂如水里,他低沉的,含有几分不屑的笑意的嗓音传来:“只是猜测而无真凭实据,你便要当众扒衣污人名声,你也无非是看在今日遭你揣测之人乃前朝遗臣绪廷光之女。朕予的摄理六宫之权,是嬷嬷拿来党同伐异的工具么?”
朱嬷嬷凄风苦雨地哀声叩首认错。
萧洛陵并未弓腰去扶,阴鸷目光一寸寸垂落。
“莫说你只是无根无据的揣度,即便是真,又如何。”
朱嬷嬷一震。
“与人有过鱼水之欢,便不算完璧,朕也不是吧。与人生育过子嗣,便算不清不白,不知检点,朕亦不知吧。”
朱嬷嬷惶恐叩首:“老奴不敢!”
这回连称呼都变了。
绪芳初的心也忽地跳得极快,像是蹦到了嗓眼里。
有那么一瞬,她竟荒谬地觉得,他都知道,而且是在维护她。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不靠谱了,乃至于只诞生了一瞬,就被绪芳初的理智恶狠狠地掐掉。
萧洛陵的一手负向了身后,在老嬷嬷的哀声告饶中,他的另一手伴随躬腰的动作,将朱嬷嬷的臂肘搀起。
雷霆雨露,闪转变换,朱嬷嬷魂不附体地抖着,任由天子将自己虚扶起,尖锐的双颊失去了全部的血色,连正眼都不敢再抬。
天子的语气至此不再如先前凌厉:“嬷嬷年事已高,已经无法再替朕分忧,是朕昔日思虑不周,让你协理掖庭。今日的闹剧朕也已经看够了,朕便收回那方金印,放你出宫去,颐养天年。”
朱嬷嬷不敢说半个不是,不断颤抖的双唇蠕动着,欲言又止,终究一个字音也没发出。
萧洛陵松手负于身后:“朕考虑过了,的确,只有朕的枕边之人才能算是此间真正的主人,也许只有她会尽心维持这偌大的一个家。朕总是要走正路的。嬷嬷的担忧与好意,朕心领了。此次,幸尚未酿造恶果,你,便向遭逢变故险些因你而无法下台的绪四娘子,告罪吧!”
说完,他的手指不容置喙地落向了椅中的绪芳初。
绪芳初悚然,方知原来新君一开始便将她安置在椅上便是等这一刻。
朱嬷嬷也不敢再有丝毫辩解,含着两泡老泪,伶俜可怜地朝前一跪,声泪俱下地告饶:“娘子!老奴是猪油蒙了心,竟干出这般荒唐下作的事情来,僭越了法度,玷辱了娘子清誉,求娘子你饶恕……”
萧洛陵没再理会。
显然是将问题丢给了她。
绪芳初咬了下唇肉,不甘心地望向那道灯光里被拉长了,尤为峻拔高峙的背影。
罢了,人家毕竟是陇右跟来的嬷嬷,说不准在陇右军里还有不小的声望,人能屈尊下跪,绪芳初不是不依不饶非要置人于死的人,她便起身,假假一笑。
“嬷嬷是考虑不周,我也有处事不当的地方。我那拳脚硬,今日不留神磕了您老了,真是对不住。嬷嬷还查么,如若不查的话,下官得赶回灵枢斋温书了。”
朱嬷嬷自是说不敢。
萧洛陵放了她去。
朱嬷嬷走了,绪芳初也跟着要离。
天子冷凉的沉嗓自身后传来。
“绪医官这便想走了?”——
作者有话说:阿初:[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