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第二天的拍摄一直到晚上11点结束。
场务打了板,“啪”的一声脆响,全摄制组的人员鼓掌庆贺杀青。
梁若景转身,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早上锄地太累,现在胳膊还有点酸。
明天在民宿再补拍点镜头和后采,她在《桃源里》的拍摄就彻底结束了。
明昙清一夜不睡倒也不困,比起睡眠她现在更需要的是能时时刻刻看到梁若景,换完衣服推开门就看到梁若景趴在餐桌上,头埋在手肘里,眼睛又闭上了。
明昙清走上前,低头看着梁若景静静垂着的浓密睫毛,这次倒没有选择叫醒,而是微微弯下身子,抬起梁若景的一只手,手臂扣在腰上,直接将梁若景整个人拎了起来。
梁若景睡得迷糊,头一歪,很熟练地靠在了明昙清肩上,继续睡。
再睁眼时,她已经被明昙清带到电梯里了。
电梯门清晰地映出两人现在的模样——梁若景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明昙清的身上,头歪着,明昙清估计是怕她摔倒,一只手臂牢牢地围着梁若景的腰,本就贴身的运动装被勒出褶皱,手臂和细腰一并组成令人遐想的暧昧弧度。
梁若景看着看着脸热起来,人也终于清醒了。
明明是最寻常的姿势,怎么感觉那么不正经呢?
梁若景不说话是在想入非非,明昙清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也冷着一张脸,仿佛一大早就有人惹了她,也仿佛是真的想带梁若景锻炼,走到绿道稍微带梁若景热了一会儿身,直接开跑。
这会是不管装的演的全部都要上了,梁若景转头看了眼明昙清的侧脸,又很成熟地叹了口气,小步慢悠悠地跟在明昙清的身后跑。
跟开了自动跟随似的,明昙清转弯她也转弯,明昙清直跑她也直跑,只是速度有她自己的节奏,明昙清慢梁若景也慢,明昙清快梁若景还慢。
明昙清跑到路口,拿出专门为梁若景准备的保温杯,刚打算让对方补补水,一转身,人没了。
一条宽阔的绿道,侧边杨柳依依,春风醉人。
但是人没了。
明昙清:!!!
手机通讯录有“收藏”功能,作用类似微信置顶,明昙清紧急拨通唯一收藏的号码,下一秒,《好运来》从她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传了出来。“……真的可以吗,姐姐?”
明昙清转过头,主动上手把梁若景的手搭在了自己脖子上,故意学梁若景的音调说话:“你不是说很累很累了吗?”
很累不能休息,可是很累很累可以背。
梁若景很明显又被感动到,重重地点点头,人软软地趴在明昙清的背上,明昙清起身,把梁若景稳稳地背了起来。
梁若景的心仿佛被戳中了,她侧着脸,脸颊肉紧紧地贴在明昙清的背上。
明昙清能够感受到肩胛骨的一块渐渐变得濡湿。
梁若景随着明昙清走路的颠簸小幅度地起伏着,她控制不住地搂得很紧,也控制不住地去看明昙清露出来的一小块侧脸。
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闪光。
是汗水吗?
梁若景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很重吗?”
明昙清摇了摇头,“不重,很轻。”
像羽毛,不握在手里就要飞走了。导演上前,吆喝嘉宾们移步镇上的饭店吃饭。
节目组最大的投资商来了。
那是家汽车品牌,主打中高端的新能源汽车。
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发展得很好,占据了近一半市场份额。
“体质很弱吗?我感觉我很健康啊……”
好似顶尖大师的写意画。
白的白,红的红,粉的粉。
梁若景的大脑顷刻炸开。算了,也不行,梁若景会伤心。
怎么就这么麻烦呢,烦。回忆在此中断,明昙清枯坐在黑暗中,视线重新回到面前熟睡着的梁若景的脸上,床边的小夜灯还在辛勤地工作,恬静的睡颜在淡黄色夜灯光下宛若梦境般美好。
白少满或许说得对,梁若景是不在乎钱,但明昙清在乎,明昙清很在乎。
没错,梁若景是很容易满足。
吃面包和吃馒头在她那里都能填饱肚子,去性价比很低的餐厅和去不要钱的漂亮花园一样可以让她开心,但正是因为这个,明昙清更不能放手。
因为梁若景不仅要有很多很多钱,也要有很多很多爱。
如果连梁若景这样单纯而乐于知足的人都无法获得幸福,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获此殊荣?
白少满下午在办公室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明昙清到现在脑子里面就记得一句话:
“还不如睡了呢。”
睡不睡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明昙清在这件事情上面很保守,要先喜欢,再明恋爱,再接吻,再结婚,最后再睡。
一步都不能少,一步也不能错。
明昙清轻轻地抚上梁若景的脸,心想要是真有迷魂汤就好了。
她是要等梁若景喜欢上她之后才会干她那些下流的想法,可没人说不能作弊。
如果梁若景和她结婚,明昙清可以付出除了纯粹的爱之外的一切。
至于梁灵桐,管她撞死淹死,别再出现在面前就行。
这个晚上明昙清的心绪如同树根般盘枝错节,她在脑内不断推演着可行的方法,这条走到了死胡同就换下一条,在纷繁的思绪中,背后出现了第一缕白光。
天亮了。
明昙清在梁若景床前坐了一夜。
背后的白光越来越亮,随着太阳的升起,明昙清心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渐渐消退下去,梁若景可能也感受到了室外亮度的变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明昙清突然想到了。
“梁若景,起床。”
“嗯……?”梁若景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脸蛋两边的碎发不安分地翘起,像是刚结束冬眠的小动物,看清明昙清的脸后她瞬间紧张起来:“姐姐怎么了?我迟到了吗!!”
明昙清摇摇头,从坐了一夜的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宣布:“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和我晨跑,你的体质太弱了。”
就是因为体质弱,才每次上完坟都生病。
呵呵,梁灵枫,忍你这只鬼很久了。
梁若景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指着自己:“我?”
“昙清姐,我回来了。”
梁若景懵懵地坐在床上,费劲地睁开双眼努力做到和明昙清对视。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明昙清一直没说话,梁若景的心慢慢凉了下去。
“真的要跑吗?”梁若景皱着眉,圆润的杏眼微垂着,她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珠瞬间挂上睫毛。
又求:“姐姐,可不可以明天开始呢?”倒是没想过直接拒绝。
此情此景任谁看到都要心软了,明昙清却跟没有心似的,冷硬地点点头:“不行,必须今天开始,明天还有明天的借口。”
梁若景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一丝无奈,好像在包容明昙清的想一出是一出,相当成熟地点点头:“好吧好吧,今天跑就今天跑,那我先换衣服。”
明昙清还是没动,视线落到梁若景睡开了几个扣子的睡衣领口上,没话找话又问:“你找得到运动服吗?”
一大早被叫起床,还要做自己最讨厌的运动,好脾气的梁若景现在也有了点脾气,斜眼睨了下明昙清,气鼓着脸一把扯开被子,直接起床了。
她其实本来还想赖半个小时的。
“当然找得到了!”梁若景打开衣柜门,直接把衣服连着衣架扔到床上,人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半眯着眼去看明昙清。
明昙清扫了眼,确实是配套的,她实在挑不出错才终于讪讪离开,故意没把门合实,梁若景碎碎念的吐槽从门后面虚虚地传过来。
“好早啊!天呢,才6点半。”
电影结束后差不多到睡觉的时间,梁若景施施然起身,刚打算跟明昙清说晚安,一转身,却惊讶地发现明昙清竟然跟进了她的房间!!
冷脸的沉默的明昙清往那一站,跟个雕塑似的一下子充满了梁若景的房间。
梁若景躺在床上都感觉梦幻。
明昙清侍寝的待遇,从她初三之后就只有生病的晚上才能享受到。
而且姐姐也越来越心硬,之后再没和她一起睡过,只坐在床边。
明昙清面无表情地给梁若景掖了掖被子,梁若景人瘦,躺在床上薄薄的一片,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面,像是一滩融化的香草冰淇淋,明昙清悄悄隔着被子碰了碰梁若景的腰,确认还有起伏才放下心来。
梁若景睡眠质量一向好,沾了枕头就有困意,但毕竟明昙清还在坐在旁边,强忍着睡意迷迷瞪瞪地和明昙清搭话:
“姐姐,我可以去卖画……”
明昙清心神一动。
怎么这么励志小白花呢,还卖画养家。
“不用卖画,”明昙清的面孔在昏黄的夜灯光下变得温柔,“你的画是要拍卖的。”
其实梁若景就是这个意思,但她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睡着了。
而明昙清坐在她床前,夜晚才刚刚开始。
“怎么突然又想到了,搞不懂啊,我体测都结束了,好亏哦。”
梁若景连忙上前。
明昙清目光涣散,手抬起磨蹭着摸到梁若景的脸,表情惊疑不定,像在确定来人存在的真实性。
“若景。”
梁若景连忙放出信息素,双手捂住Omega冰块般的手腕。
“是我,我回来了。”
得到Alpha信息素的抚慰,明昙清的呼吸稍微变得平缓,几秒钟后,更猛烈的热潮袭来。
Omega轻哼,胸口剧烈地起伏。
明昙清侧过头,在泪眼朦胧中与Alpha对视。
“若景,我需要你……”
说完,她朝梁若景张开腿。
第 72 章 第 72 章
色如桃花。
或许是体温的缘故,梁若景感觉比她上次见时更艳了。
她傻站着,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只剩下面前的Omega和大片极致的色彩。
Alpha的信息素猛地炸开,风暴般的薄荷酒与炽热的百合香交缠。
灭不了火,反而生出更多暧昧。
明昙清头皮发麻,Omega的本能让她做好了被标记的准备。
喘息渐促,花洒往下滴着水,正好滴到。
冰与火交织。
白皙的脚背骤然绷紧,明昙清的腰开始颤抖。
各类小道消息快活交织,交织到最后,不仅当事人的身份支离破碎,性别都不统一了。
突然。
“我靠我靠我靠,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关一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抖,“我看见了!”
同学们立刻涌上前去,将他团团围住。
关一杰眼睛瞪成铜铃:“我看见了,转校生是——”然后一个大喘气。
众人瞪大眼睛。
窗户上雾气团团,从里看向外,恍以为雪落在枝头。
“是个外国人!”
听到的同学们纷纷不可思议,本兴奋的话题更兴奋了,直到班主任走进教室,敲几声讲台后,他们才不情愿地蹿回座位。
班主任清清嗓子,宣布道:“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学生。大家要热烈欢迎!”
说罢,向门外微笑点点头。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过去,调皮的男生甚至要从凳子上站起来。
走进来的人比班主任高半头,巨人一样耸立在教室前方。班主任也不算太矮,只是那人太高。
转校生站到讲台边,规规矩矩,双手交叉在身前。
光是站在那里,她就给了所有人强大的视觉冲击。
短短的棕色卷发,高挺的鼻梁,紧紧压在眼睛上的眉毛斜劈下来,英气十足。
很少人见过那么小的头,或是那么小的脸,尽管披着宽松朴素的红白校服,也穿出了时装秀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眼睛,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们竟不是黑色的,而是灰蓝色的。
这个人用帅或漂亮都不足以形容,需要新造一个词。
班里的女生们一脸兴奋,一部人率先发现是女生,也不妨碍继续兴奋。
转校生开口,声音意外清澈。
“大家好,我叫梁若景。我之前一直在英国,第一次来这里上学,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台下泛起一阵惊呼,谁也没料到,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能说出如此标准的中文。
只是这段中文过分简短,刚过十秒就没了下文。
“太简短啦,大家没法好好认识你,再给大家用英语介绍一遍吧。”班主任不愧为英语老师,抓紧一切机会让班里变成英语角。
梁若景好像很意外,转头看身边的班主任。
“简短吗?”
“有一点儿,稍微多说几句。”
班主任给予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后,她就又转回了头。
梁若景的眼神飘忽一秒,再开口时,一下变成了刚才的两倍速。不过,英语和那张脸更相符。
“Hello everybody I am tansfer student, my name is Elizabeth Violet Frost und i used to study in UK…… ”
一连串单词竹筒倒豆子灌进耳朵,同学们的表情由好奇变为不明觉厉的惊诧,就连班里的英语学霸都呆若木鸡。
那无疑是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可由于说话人的语速与吞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外语。
其实如果能听出这些话的内容,就会发现,她其实在反复表达一件事情硬凑长度,而那停顿与节奏并非炫耀,而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旁听的班主任笑容渐渐僵硬,貌似也有些汗流浃背了。
终于,讲台边的人找到了结束的诀窍,英文的自我介绍戛然而止。
“Thats it thank you.”
全班同学已目瞪口呆。
班主任尬笑两声,带头鼓起掌:“让我们热烈欢迎梁若景同学。梁若景,那是你的座位。”
掌声先是稀稀拉拉,过一会儿才变得相对热烈。
大家这才明白,老师安排的空座位为什么放在最后一排。新来的转校生放到男生堆里都算高的,不光身形像模特,长得像模特,走路也腿长胳膊长,带起一阵风,只是有点低头。
路过时,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粘在她的身上。
三十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梁若景坐到了中间那一列的最后一排,书包放到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惊诧,甚至第一排的同学都在回过头瞟她。
梁若景愣住,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将书包挂到椅背后,她就又拎起地上的书包,转身挂到椅背上。
最后一排几乎贴着墙,她向前挪了挪,才腾出足够空间给书包。
讲台上,班主任滔滔不绝分析上次月考排名,唾沫星子均匀飞舞在成绩单的每个名字上。
梁若景皱起眉头,为什么月考都要排名?就算是期末考试也不该排名,更不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宣布。
班会结束后,是第一节课前的五分钟课间。通常每个人都会坐在座位上预习,只是今天有了新鲜事,围到了最后一排。
“你中文好好啊。”学委杨可最先插进话来。
梁若景嘴角勾起一个不安的弧度:“我是中国人。”
杨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众人看向先前通风报信的关一杰,目光满含谴责,真是谎报军情。
关一杰挠挠头:“所以你混血吗?”
“混血?”梁若景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她一疑惑,围着的同学也疑惑了。
关一杰又问:“你不是混血,怎么算中国人?新疆人?”
梁若景解释:“我妈妈是英国人,我爸爸是中国人。”
嗨——
围着的同学们松了口气。于你来说,我一定只是个过客。我是否可以假定你已经忘了我?
我曾以为你于我也是一个插曲。可无论什么时候,主题曲我怎么都学不会,哼了半天,永远只有插曲的旋律。
所以,我是个音痴。
V】
信件到这里戛然而止。【W:
这是我尝试给你写的第46封信,我知道你不会收到,但是我确实想写。
我没事做,那就写呗。学业一直不是很忙,我又是个天才,你说过的。
都怪我记性太好,所以才清楚地记得,我们没有合照,一张都没有。如果我记性不好,倒还能去老房子里翻箱倒柜,找不到,也会觉得大约是丢在某个角落里了。
也好,上帝眷顾的是你,不是我,我在你旁边的模样,一定像极了蔫掉的茄子。】
字迹仍然熟悉,只不过时隔多年,再找不出一个错字了。
还有那熟悉的翻译腔。
好熟悉,一切都那么熟悉。
【我常常会担心你。
可是得知你一切都好,甚至比以前还要优秀,我又忍不住觉得命运太不公平。】
读着读着,青春的故事再次浮现。
读着读着,明昙清才记起有多怀念那段时光,怀念亲爱的V同学。
所以,你还恨不恨我?
V。
每当念它时,牙齿会咬住下唇,轻轻摩擦,仿佛齿贴着唇耳鬓厮磨,这暧昧的字母就成功飘向了远方。
明昙清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颤抖,不知被回忆侵占的大脑算不算一种空白。
无数回忆飞出,明明安静昏黄,却又汹涌得无法承受。
许久后,她想把信放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走廊里,身边只有落满夕阳与灰尘的窗台。
V。
V。
V。
牙齿不断和嘴唇厮磨。
她攥着信冲出宿舍楼。
她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到外面去,哪怕冲天空大喊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词,看看路边紫色的野花也好。
踏出大门,映入眼帘的清霞恰巧是紫色。
无需找紫色的花,云自成紫色。
向前跑了几步,明昙清恍然刹住脚步。
说来也怪,门前的小路挤满了人和自行车,她却一眼穿过它们,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低着头,望着路面发呆,裹满忧郁与寂寞的空气,与以前无数次瞥到过的侧影一样。
明昙清以为在做梦。
可她已经很久没敢做梦了。
卷卷的棕色短发,挺拔的高鼻梁,睫毛因下垂的目光暂时遮住眼睛,但那双眼睛抬起的一刻,就是湖水重现天日的一刻。
不是梦。
于是,明昙清用尽力气喊出那个字母,然后像羚羊一样飞奔过去。
飞奔过去。
跨过路面的碎石,跃过时光的丘壑。
“这不就是混血嘛!”关一杰无奈拍手。
“混血……”梁若景只重复了一遍,这是她今天学的第一个新词。
姚清妍贴了上来,俯身离梁若景的耳朵近些,挂上一副过分热情的微笑。
“你好好看啊!我超喜欢你的眼睛!”
梁若景笑得很尴尬,向远离的方向挪了挪。
“谢谢!……你也是。”
听到后面这三字,姚清妍抿嘴笑个不停,掌心搭在转校生肩头久久也不拿开。
“真的,我也想有蓝眼睛。”
“你鼻子好漂亮,高高的。你妈是英国人?她肯定很漂亮吧?”
“脸好小哇,你真的不是模特吗?”
Omega的指尖慢悠悠划过梁若景的腰腹上的薄肌。
“你特地练过吗?”
明昙清低头,把自己的睡裙也撩了起来,Omega小腹平坦,皮肤白皙而柔软。
“我就没有。”
梁若景压着狂跳的心。
“O和A的体质不一样,而且我之前练过,最近拍戏太忙就没练了,形没之前好。”
明昙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你可以重新再开始练。”
梁若景疑惑,“为什——”
话音未落,Alpha自觉闭上嘴巴。
明昙清坐在她的腰腹上,自上而下看着梁若景的眼神,忽而嘴角一勾。
如瀑的黑发开始飞扬。
“因为舒服。”
第 73 章 第 73 章
明昙清拒绝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她知道自己对人的吸引力。
影后,S级Omega、明培德名义上的独生女,任何一条拿出来都有无数人追捧。
种种条条加在身上,明昙清时常有感觉,她每时每刻都在与世界搏斗。
她的脆弱是不被允许的,只要袒露分毫,立刻会被世界吃干抹净,啃得骨头都不剩。
累吗?
明昙清拒绝思考这件事。
只要不去想。
就不会感到疲惫。
直到她遇到一双过分柔软的眼睛。三个陌生人轮番轰炸,再加上周遭乱哄哄的,梁若景甚至都听不请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们的脸和身体越贴越近,呼出的热气也越来越近。梁若景尽力向后退,可身后又是明昙清;她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回应,就只能不停地僵硬微笑,至少笑容永远是礼貌的。
与此同时,后面也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明昙清,今儿怎么这么清才下来?”
明昙清答:“没什么作业,不着急。”
梁若景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排在后面的男生伸长脖子:“这是新来的那个?哪国人啊?”
“人家是中国人,中英混血。”
周围莫名其妙传来一片“哇”声。
那个男生不言语了。他踮踮脚,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梁若景高后,切了一声:“混血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若景的心脏抽了一下。
明昙清冷冷瞥了他一眼:“谁也没说她了不起啊。”
那男生自讨没趣,灰溜溜向后退半步,和身边的好兄弟聊游戏去了。
就这样,煎熬的十分钟后,两人一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寻找座位。
“想坐哪儿?”明昙清问。
“都行,看你。”这是真心话,第一次来这个食堂,梁若景没有主意。
明昙清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眼睛一眨。
一个端着托盘的女生经过时,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梁若景认出了这张脸,是她们班同学,名字忘记了。
“今天怎么坐这儿了?”
“清净。”明昙清只答了两个字。
这个角落确实清静。
也正是因为在这样一个清静的角落里,梁若景才感觉到大脑重新清醒,整个人又活了起来。
拉面入口,梁若景身体震了一下,她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先前她的世界是由其它食物组成的:外祖母的烤西兰花配土豆泥,妈妈的脂肪烤面,食堂的金枪鱼三明治或薯条,和爸爸做得很敷衍的西葫芦菜饼。
“吃得习惯吗?”
梁若景不假思索:“太好吃了。”
明昙清笑道:“喜欢就好,我也超喜欢吃,只不过每次队伍都很长,我懒得排队。”
不出十分钟,梁若景吃光了面前的食物,每一根拉面都进了肚子,若不是筷子阻碍了她,还能更快些。她已经很久没能光盘了。
吃完后她抬头,坐在对面的人早就吃完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梁若景第一次近距离直视明昙清的眼睛。标准的桃花眼,眼角微翘,瞳仁墨黑,只可惜眼镜削弱了它们的魅力。
往回走的路上,天晴了。在大家都以为要下雪的时候,天空嬉皮笑脸地换上了瓦蓝的面具。
梁若景抬头,脸迎向阳光。
她很想念阳光。
路过的同学不住好奇地张望,梁若景能感觉到,他们不仅仅在看自己,也在看身边的人。
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明昙清帮她分担了不少目光。
不断有人向明昙清打招呼,同年级的,不同年级的,男的,女的;明昙清也一一回应,无论对方是谁,挥手抬下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阳光落在眼皮上,梁若景感觉很暖,也很疲惫。S市的冬天真冷,比常年阴雨连绵的约克郡小镇还要冷。
“要不要去操场看看?”明昙清问。
梁若景说:“我想回去。”
明昙清说:“好。”
只有一个好,没有多余的字,也没有追问原因。梁若景喜欢这个简单的字,可这个简单的字又不免让她困扰。
回到教室,梁若景又陷入了迷茫。一切都跟她原来的生活大不相同,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明天的午饭到未来的规划,通通不知道。
现在是午休时间。
按照原来的习惯,午休很短,大家散散步聊聊天就该上下午的课了,可她看了贴在教室门口的日程表,吃完饭后,午休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梁若景不禁有些害怕。
所有的未知都会让人害怕。
这时,明昙清在讲台旁拍拍手,关上教室的灯:“午休啦。”说罢又打了个响指,靠窗坐着的同学们乖乖拉起身边的窗帘。
深蓝色的窗帘一拉,整个教室沉浸在静谧的深海里。
梁若景困惑地环视四周,以为突然拉上窗帘要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只见大家纷纷走向教室侧的储物柜,很快就人手一个U型枕。
直到有人趴到桌子上,梁若景才明白这是要午睡,只是国外没有午睡的习惯而已。
有些人没有取枕头,而是抱着文件袋练习册或笔袋,向教室外的方向悄悄移动。
明昙清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过是靠窗的那个角落,世外高人专属地。她从桌兜里抽出两本练习册,放上笔袋,显然属于离开教室的那一批。
梁若景不想午睡,可又不想走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于是双臂放到桌上,让身体成为枕头。
万籁俱寂。
或许中午休息会儿也不坏。
明昙清本来快走到后门,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储物柜的方向走去。她蹲下身,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灰色小枕头。
改变主意了?梁若景确认过好几遍,同学们说的是标准中文,打的是标准汉语,就是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也不明白是词汇量的缘故,还是文化差异的缘故,有时她边啃面包边思考,总想不出一个解释,就暂时搁置了这些烦心事。
父亲经常不在家,每个阴天的寒冷冬日,梁若景总会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对着书桌和手机间的空隙发呆。
桌上还剩四科卷子需要订正,上面密密麻麻画满红叉,手边的书架堆满练习册,书架上语文老师推荐的两大排中国经典名著尚一本都没翻开过。
梁若景摸向卫衣口袋,空的,耳机不见了。
她经常丢小东西,前年买了这对蓝牙耳机后,曾“丢过”不止五次。不过每次过了两天,耳机都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牙缸后面,床头柜里,两本书之间。
她心烦意乱片刻后,攥紧拳头,下定决心要抄三遍语文期末考试的古文注释,把它们全部背下。
刚抬笔,手机就嘀嘀震动了起来,班群又热闹了起来。
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又没了,似一缕青烟消失得毫无踪影,这一次,梁若景开启“消息免打扰”屏蔽了这个群。
她有不止一瓶药。
一瓶是治疗抑郁症的,而另一瓶是治疗ADHD(注意力缺失症)的。
梁若景有时候能明白爸爸的态度,如果她是自己的父母,也会不喜欢自己——怎么会有小孩有这么多的毛病?
ADHD作祟,她特别容易沉迷各种新事物上,经常三分钟热度,上个月喜欢的漫画这个月就不喜欢了,曾经想当个作家现在又不想了。
不过在原来的学校,三分钟热度后留下的时间也足够学习,来到这里,面对全新的知识体系,不全神贯注是行不通的。
寒假过了一周,梁若景收到了第一条私聊信息:
【Aileen:寒假快乐~最近在干什么呀?】
她知道这是班上的同学,当时加好友时场面过于混乱,她没有及时备注,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Violet.F:你是谁?】
梁若景的微信名是很久以前起的,那时候还在英国上学。
【Aileen:啊?你不记得我了?】
【Violet.F:对不起,列表人太多,混乱掉了】
【Aileen:天天跟你在一块的呀】
梁若景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悄悄注意明昙清。
只见明昙清走过来,递来她的枕头,悄声道:“你拿去用吧,我今天不睡。”
梁若景愣了愣,接过:“谢谢。”手臂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明昙清点点头,抱着书走出了教室,她走路好似阳春三月的风,很静很静,没人能听见她的脚步。
枕头摆到桌子正中央,梁若景犹豫很久后,侧着头枕上去。
鼻尖传来了淡淡的香味。
梁若景想和其他人一起沉到淡蓝色的梦乡中,却又因跳个不停的心脏而反复清醒。
是樱桃香。
她怀念起外祖母花园里的樱桃树,空荡荡的花园内仅有那一棵树,每到盛夏会挂满红色的果实。
像风像云也像雾,包裹着她。
梁若景心头一紧:“还是说要标记?”
Alpha的目光依旧热切,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里映出明昙清一个人的倒影。
明昙清掀起眼皮,突然开口:
“梁若景,我入行当演员也有20多年了,还算小有成就。圈内有名字的导演和制作人,我全部认识。”
梁若景愣住。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而且,什么叫“小有成就”,明昙清简直开创了一个时代。
明昙清仰头,与Alpha目光相接。
情热期的厌倦减不了她半点光芒,有人的存在就是耀眼本身。
正当梁若景疑惑时,明昙清说话了:
“你想认识谁,我都能带你。”
“所以,不许去。”
第 74 章 第 74 章
梁若景很少反思自己的智商情况。
能考进京大光华,她应该不至于是个弱智。
可在明昙清说完这句话后。
梁若景的大脑宕机了。
第几次了?
梁若景算不过来。
在明昙清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梁若景都试图用理智牵制自己的情感。
她曾向唐越岑说,没想过和明昙清在一起,这是句真话。
明昙清长着一张令人自作多情的脸,性子再冷,也绝对不缺追求者。
梁若景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成为芸芸众生中没有姓名的一个。
刚从假期归来的高中生们聚在一起,谈论假期的见闻和经历,丝毫没有收心的自觉。
明昙清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开学第一天也不例外。她的话很少,一般都是围着的人说话,而亲爱的班长大人则报以淡淡的微笑。
梁若景和他们就隔一排,她低头整理寒假作业,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传入耳边的见闻。
班上同学们的寒假过得都很精彩。有人去海南的别墅度假,有人去秦皇岛狂炫海鲜,还有人去国外旅游了。
“郑文君去伦敦玩了哎,你听见了吗?”
梁若景抬头:“是吗?”
校规明确说了不让化妆,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姚清妍的嘴上闪亮的玫红色。
姚清妍向前俯身,甚至还能闻到香水味,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是哪种花的气味。
“你假期回英国看妈妈了吧?”
“没有。”梁若景不想谈论无趣的假期,尤其不想谈论妈妈。
姚清妍等半天都没能等到下一句话,嘟起嘴又撅起嘴,直撅出嘴角两个小梨涡。
梁若景既没等到对方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低头收拾书桌。
“你怎么老是不回我消息啊,也不出来跟我玩?”
梁若景拿着练习册的手停在空中:“对不起。”
姚清妍五官拧成一团:“不是别跟我道歉啊,为什么不回,不想理我是吗?”
“真的不是,我学习的时候会把手机锁柜子里,”梁若景露出抱歉的笑容,“又或者是有时刚好在忙,之后就忘了。”
三年前,她诊断出注意力缺失症和抑郁症,最严重时能在床上一不吃不喝躺两天,断断续续治疗了很久,才差不多恢复了作为一个人正常的社会属性。
一到阴天,别说回消息了,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忙完之后也该回我啊。”姚清妍手指点点桌子。
梁若景没有办法了,打算好好解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回不了消息,因为……”
她真的不想让朋友误会,尤其是三番五次释放善意的朋友。
“哇,真拽。”一个男生经过,不怀好意白了她一眼。
梁若景的话打断了。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投出的刀片,她知道班上的男生不太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称之为讨厌。她不确定“拽”字的含义,但可以肯定来者不善。
梁若景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招你惹你了?”
那男生本想居高临下地说话,哪想到梁若景站起来了,他瞟一眼却发觉没对方高,有些尴尬地耸耸肩。
“我又没说你。”
“你刚才看着我说的那句话。”梁若景瞪向他。她本来眼窝就深,瞪起来眉头一皱,双眼彻底融进了阴影。
男生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两步:“自作多情。”
梁若景攥紧拳头。
“孔文龙,今天你也值日,黑板报还没擦。”明昙清的声音突然飞了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明昙清开始说话,什么样的嘈杂都会倏然安静,她的声音总像有魔力一样。
安静下来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看向后黑板,上学期美术课代表画的板报被蹭花得差不多了,国旗都被蹭成西红柿炒鸡蛋了。
男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冲班长挠挠头:“忘了忘了,马上。”说罢麻利地溜走,临走前还不忘偷偷冲梁若景做个鬼脸。
几个同学嗤嗤笑了起来,梁若景梆硬的拳头无处安放,默默插回到兜里。
姚清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孔文龙好像喜欢大魔王。”
“欸?”梁若景诧异。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诧异,谁会不喜欢那样完美的人呢。
“不会吧不会吧,你看不出来?”
“我倒没关注过。”梁若景实话实说。
“也是,你才来咱班不到一个月。”
“嗯。”
姚清妍眯眼打量着孔文龙的背影,冷笑一声:“他也不瞅瞅他那怂样,配喜欢人家嘛。”
梁若景希望听出的刻薄是错觉。
孔文龙带着吸饱水的抹布返回教室,径直向她的方向走来,故意从明昙清身边开始着手擦黑板。
他皮肤黝黑,尤其站在明昙清身边被衬托得更黑了,又大鼻子厚嘴唇,令梁若景想起了原来班上的刚果留学生。
“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喜欢是每个人的自由。”梁若景移开视线。
姚清妍皱眉:“你真奇怪,还替他说话。”她身上的薄荷酒味更冲了,冲得梁若景差点要打喷嚏。
“我没有替他说话。”
姚清妍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及腰的马尾辫一甩一甩,频率比平常烦躁不少。
眼看就要回到座位,她一个转弯,和身边的马悠悠打个招呼,丝滑加入了原先的小团体,也就是美妆追星三人组。
梁若景闷闷不乐坐到座位上,翻开一页语文课本,就发现第六课《诗经·蒹葭》光题目这俩字就不会读,简直更郁闷了。
之后,姚清妍一整天都没再理她。
她平常上课平均二十分钟回头瞟一眼,抛出一个柔媚的笑,今天却一次都没有。
梁若景也没主动跟她说话。
应该说什么呢?道歉?求和?又或者说点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际交往太耗费能量了,她大部分时间宁愿和自己说话,在阴天空荡荡的房间里,装作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梁若景不想走在人流涌动的走廊中,特意留在座位上看书。
时钟划过六点,窗外夕阳渐沉,教室里又空又亮,今天值日的明昙清和孔文龙刚扫完地,现在正在涮拖把。
“我拖左边三行,你右边。”明昙清按下拖把,用力挤出水。
孔文龙立正,夸张地敬个礼:“窗台我擦!你拖完地直接走吧,天黑了,早点回家。”
梁若景尤其讨厌他谄媚的笑容。
明昙清有些好笑:“谁先拖完地谁擦窗台。”
说实话,梁若景也有点讨厌明昙清的笑容,因为她什么表情都恰到好处,完全挑不出毛病。
从刚放学那会儿起,梁若景面前虽然摊开着生物练习册,余光和耳朵却不住吸纳着这两个人的互动,胸口堵得慌,贯穿全天的烦闷此刻更加清晰。
孔文龙嘴就没停过。
“班长看漫画吗?”尽管它们有浓厚的口音,不能每个字都听懂,但听懂的那些话中,很多都令梁若景哑然失笑。
对于不认识的人,梁若景耳机一戴,双眼目视前方,世界就清净了。
但到爸爸的亲戚家里就烦人了。
她和家里的亲戚长得不一样,口音不一样,各种习惯都不一样;不管事实如何,他们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总也没有实感。
“说两句英语我们听听。”二伯笑嘻嘻道,“二伯没见过世面,让二伯听听。”
七岁的侄女好奇地盘在身边,胖乎乎的小手非要摸那高高的鼻子,梁若景左躲又躲,总也躲不开,她真的很讨厌小孩汗津津的指肚。
梁若景感觉像动物园里的猴。
“说两句呗,”梁定国推推女儿,“又不会少块肉。”
梁若景只能垂下眼睛,随便自言自语乱说一气,围着的七八姑八大姨们就会快活地拍手笑起来。
说英语有什么可笑的,她不明白,所以更不舒服了。
还有更可恶的。
王姨反复说了好几遍:“你爸是不是把你抱错了。你这鼻子比你爸高两倍,你爸头发也不是卷的呀,脸型也不像,你爸那大脸盘子,你这俊的呦。”
“没有。”梁若景面无表情。
王姨还在笑:“肯定抱错了。”脸上笑嘻嘻的,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梁若景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眼神也故意飘向别处。
王姨吃了瘪,扯嗓子冲吞云吐雾的梁定国喊:“你娃娃脾气够大的哦。”
梁定国骂骂咧咧:“不懂事!你姨开个玩笑!”
可这个玩笑我不喜欢。
梁若景没能说出口,憋了半天,她说:“那就是抱错了吧。”
王姨自觉没趣,嘴里嘟囔一句听不清的话,转身找二伯媳妇聊天去了。
那天清上,妈妈没有打电话过来,甚至一条消息也没有。也在意料之中,英国不过春节,以前过春节时都在春季学期中,当天还要上课。
可她还是会有无谓的希望。
梁若景站在窗前,窗外一排自建平房,视野开阔,村头放的烟花看得清清楚楚,红的,黄的,紫的,她最喜欢紫色的。
还好,手机恰巧一个震动。
【姚清妍:春节快乐!希望新的一年我们也是好朋友~】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梁若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看。”
“打游戏吗?我带你上分。”
“不打。”
“说得也是,好学生嘛嘿嘿。喜欢听音乐吧?”
“嗯。”
“巧了,我也是!喜欢听什么类型的?”
“肖邦和德彪西。”
没等梁若景回答,周边突然有很多人一齐朝别墅门口看去。
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隐藏着许多跃跃欲试的躁动。
是明昙清到了。
柳岚诗笑着转过头:“这也是位很多人喜欢的——”
看到明昙清的瞬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若景也僵住了。
视线的尽头,明昙清正和陆程文聊着天,戚林跟在她身边,帮她护着人群。
依旧是出门前的那套水蓝色旗袍,黑长发被盘成了低发髻,耳边坠着水滴状的珍珠,气质如月光般皎洁。
明昙清笑容清浅,突然转头,跨越人群与梁若景对视。
她做了口型。
“梁若景”。
梁若景也借助这个动作看清了明昙清的头饰。
是她送的蓝花软簪。
第 75 章 第 75 章
陆程文也注意到了明昙清头上的簪子。
他的心思一向细腻,反复观察,确认和梁若景买的一样才开口:
“这个簪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明昙清把视线从不远处的傻狗身上收回,对上陆程文探究而复杂的目光,轻笑一声:
“是吗?这个款式很特别。”
陆程文了然:“总之欢迎你来,昭昭最喜欢你。”
陆昭是陆程文女儿的名字。
明昙清对小姑娘还有印象,文静乖巧,是个美人坯子。
另外一边,梁若景和柳岚诗的对话仍在继续。
柳岚诗的表情惊疑未定:“是我想的那样吗?”
下午6点,孔教授在Q|Q群里发了消息。为了平稳落地,两人回家后,明昙清又拉着梁若景看了几部电影。
一部讲互相没血缘的人组成家庭后特别幸福的故事。
一部讲孩子发现自己非亲生后,养母依旧爱她如命的故事。
两部都是文艺片,梁若景从龙标出现后就开始走神,漂亮的脸蛋随着电视画面的转变变化着色彩,眼睫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长。
她明显一点也不感兴趣,人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倚着明昙清直打哈欠。
但估计是认为明昙清喜欢看,两部电影加起来四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体贴点也没什么不好,明昙清姑且把这点又归为了梁若景的优点。
这些都是铺垫,之后的才是重头戏。半个小时前,明晟科技。
赵助脸上带着完美的打工人微笑,给梁灵桐倒了一杯她特地泡的发苦发涩的雨前龙井。
明昙清低头签完手头的文件,把文件递给赵助后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我同意,但是前提要按照我的计划来。”
梁灵桐:“我就知道明总是聪明人。”
明昙清眼神都没给:“嗯嗯。”撞死你。
“那就这样,等梁若景结婚后,签了转让你就回去,”明昙清声音没任何起伏,室外昏黄的日光为她镶了一圈冷调的光晕:“我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对股份会有很大的影响。”
梁灵桐:“那梁若景呢?”
明昙清面无表情:“她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真有脸问。
梁灵桐转过身:“还真是无情呢。”
明昙清没再回复,低头翻阅梁灵桐带过来的文件,里面详细记叙了那个亲女儿的信息。
名叫方颐真,和梁若景同个年龄,同样还有个姐姐,同样妈妈在很小的时候病死了。
也和梁若景一个……学校。
明昙清猛地抬起了头。
梁灵桐见明昙清翻到了,笑着看她:“多巧啊,such a small world.当时方颐真知道后也和你一个表情。”
“抱歉,我有点事。”
明昙清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电话,铃声还没来得及响对面就接了,温软的声音自扬声器传来,明昙清第一次打断梁若景的话:“你现在在哪?我让赵助马上去接你。”
“不,我直接去。”
这个晚上,趁梁若景睡着,明昙清又悄悄推开了梁若景房间的门,把一张对折的纸塞到了梁若景的托特包里。
是血缘鉴定书。
但为了尽最大的可能降低这件事对梁若景脆弱心灵的冲击,明昙清塞的是方颐真的鉴定书。
梁若景有每天洗漱后收拾书包的习惯,明天她起床后一定能看到,明昙清要做的唯有等待,与时刻做好安慰流泪的梁若景的准备。
第二天早上,明昙清特地较往日早了一个小时起床,晨跑也不跑了,换好衣服就坐在餐桌旁边等,手边放着两大包刚拆封的纸巾。
一个半小时后,7点半,梁若景房门后出现了不轻不重的响声和一声惊呼。
以明昙清对梁若景的了解,她猜测这应该是一句“啊!”
“哇!”
梁若景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白纸,三分钟内把最后一句话读了十遍。
“大家的作品我都看了,几个师姐正在统计最终的结果,今晚名单能出来,大家关注一下邮箱。”
彼时,梁若景正在公司办公室里和明昙清吃饭,看到消息直接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随着这个动作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明昙清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上手扶住梁若景的腰,免得她摔倒了。
梁若景也习惯了明昙清这样,把自己的腰又往明昙清的手心送了一点,顺势歪歪地站着,头稍微仰起来一点,摇着手机对明昙清笑:“姐姐,你信不信,我肯定入围了。”
明昙清简直爱死了梁若景这样,表情是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脸又是圆圆软软的,人也懒懒散散,握在手里的一段腰柔韧而纤瘦。
整个人充满着矛盾的吸引力,让明昙清既想把她护在手里看她笑,也想压在怀中看她哭。
明昙清的声音紧了紧,移开了视线,“我信,你先站好,也不怕摔倒。”阳光悄悄地爬上窗帘的缝隙。
地面的温度缓缓升高,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新与宁静,窗外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抬头看了眼墙上悬挂的时钟,嘴边调整好标准的笑容,许青敲响房门,“二小姐,今天是周一——”
话音未落。
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看着眼前已经换好了制服的梁若景,许青愣了一瞬,“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今天是周一,不想迟到。”
随口糊弄了过去,几乎是彻夜未眠的梁若景,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早饭做好了吗?”
“我这就去催。”许青面露难色,上楼之前她提前预估好了时间,可是没想到,今天的梁若景竟然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
“不用麻烦了,热两片吐司就好。”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胃口。
“好的。”松了口气,许青点头,“那我现在下楼准备,马上就好。”
抬手打了个呵欠,泪水沾湿眼角,梁若景小声哼唧:“嗯嗯……”
五分钟后。
宽敞而奢华的花园别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客厅,给空旷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客厅内部装饰得极为讲究。
十米挑空的大厅,坠着精美的水晶吊灯,尽管现在并未被点亮,但剔透的水晶仍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精致的桌布,梁若景独自一人坐在距离玄关最近的位置,小口吃着吐司。
晨光亲昵地落在了少女的肩上。
在梁若景面前蹲下身,许青细心地为她换上亮面皮鞋,动作娴熟而温柔,“大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梁若景目光不解,垂眸问道:“姐姐知道什么?”
“二小姐没赖床,也开始喜欢上学了。”站起身,许青一边扶正梁若景胸前的丝制领结,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好看,校服被小姐穿得像是私人订制的礼服。”
耳尖颤了颤,十分受用地扬起下巴,放下手中的雕花玻璃杯,梁若景嗓音软糯地说道:“那你要记得告诉姐姐。”
“好,我一定记得告诉大小姐。”被她的表情萌化,许青笑眯了眼。
拿起桌上的粉色书包,挎在肩上。
出门之际,梁若景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表情古怪地转过头,眸光复杂,“许姨,今天早上准备的早餐,原本是什么?”
梁若景心情美得要冒泡,人坐下后也是摇摇晃晃的,又对明昙清甜笑:“不是有姐姐吗?”
明昙清倒没否认这点。周三下午,燕京大学全专业公休,梁若景约了贝彤和严元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贝彤单手搅着摩卡,沉思几秒开口:“……你的意思是,方颐真是你的姐姐,然后你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你姐也是最近知道的?”
梁若景吸着橙汁,点点头,她所了解的情况就是如此。
见状,贝彤和严元京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双双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质疑。
三个小时后,9点,梁若景第八百次刷新邮箱,终于盼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蓝点。
明昙清正在休息室里帮梁若景叠衣服,梁若景这个月常往公司跑,休息室里堆了不少她的衣服。
明昙清又不乐意别人碰梁若景的东西,比较私人的家务都是亲力亲为。
“姐姐!我果然选上了!”梁若景像只快乐小鸟“咻”的一下飞过来,人弹了两下砸在柔软的床上。
明昙清脸上平和的表情瞬间消失,人板着脸把梁若景捞起来,指着倒塌的衣服堆命令:“你给我叠好了我们再回去。”
梁若景哼着歌把自己的衣服叠得歪歪扭扭。
这工作态度放明晟,是实习期第一天就被劝退的程度。
可惜她顶头上司屁股歪得厉害,意志力又特别薄弱,小实习生笑笑撒个娇就让她过了。
某赵姓同事后来爆料两人上了同一辆车,外面风大,那实习生身上还穿着上司的大了两号的外套。
啧啧,真是。“……是手链?手链很漂亮。”
梁若景的幸福都快要满出来了,晃着手腕朝赵助显摆,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是的,姐姐送给我的呢!”
“哇。”赵景行跟个人机似的感慨,又问:“小景,你试着摘下来过吗?”
这下有问题的人变成了梁若景:“景行姐,我为什么要摘?”
赵景行了然,对啊,在梁若景眼里,这是她最亲爱的姐姐送自己的礼物,有什么理由要摘下来呢?
可是,梁若景不知道,手链上的宝石是真的宝石,但链条里内置了芯片,新app装在明昙清的手机上。
她也根本摘不下来,这链子是几天赵助亲自从海外护送回来的,结实得能勒死人。在实验室里,赵助拿着锯子都没锯开。
一旦戴上,只有明昙清能拿下来。
赵景行实在于心不忍。
她认识梁若景的时候梁若景才14岁,转眼间六年时间过去,梁若景和她亲妹妹没什么不同。
赵景行不忍心梁若景全程被蒙在鼓里,也不忍心她这么被人骗。
现在转移财产是为了梁若景好,但钱真的到手呢?
真爱瞬息万变,赵景行是成熟的社会人,总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
赵景行试探开口:“小景,你有想过自己存钱吗……”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是明昙清。梁若景推开门,四方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人,万咸宜转身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孔教授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个椅子:“小梁啊,先坐一下。”
万咸宜的表情比刚才在教室刚撞见时更加难看。
梁若景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下一秒,孔教授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听说你们闹矛盾了?”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参加选拔。
虽说准备时间少,但画室内众人的表情都是激动而憧憬的。
那可是孔彩晴,活着就被写进教科书里的人物,本来以为能当她的学生就够幸运的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参赛。
梁若景也是这堆激动的小迷妹中的一员,一到位置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
万咸宜朝她迎面走过来,两天没见对方的神情明显憔悴很多,黑眼圈很重,眼睛直直地走过去,没看梁若景一眼。
铃声响了,孔教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师姐。
梁若景在作画方面算是收放自如的那一批,能进行天马行空的创作也能产出形、色彩和结构俱佳的所谓模板作品。
她有天赋却并不执拗,并不过多思考“艺术到底有没有评分标准”这一过分形而上的问题,在梁若景里,有需求,然后自己达到了,这就可以。
这份难得的通透和不内耗正是孔彩晴当初同意出山的重要原因——当然,明昙清的3500万在其中也起了重要作用。
一旦开始画画,梁若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板着一张小脸,琥珀色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画板,严肃而认真。
孔彩晴站她后面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声音从后面传来时她被吓了一大跳,人一激灵转身惊恐地瞪着孔教授。
跟在教授后面的师姐见状笑了一声。
孔彩晴也笑了:“结束后去一趟我的办公室。”
万咸宜转头看了梁若景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梁若景挺意外的,她本来以为万咸宜会赖账。
之后不用孔教授主动开口,万咸宜突然站起来,低头大声对梁若景说:“对不起。”
说完,又把一个东西强硬地塞进了梁若景的手里。
梁若景低头一看,认出了是那种消除淤青的药膏,家里因为她这件事有一箱。
“没事的。”梁若景把药膏收下了。
结束后,梁若景临时要回宿舍拿东西,两人又撞上了。万咸宜走在前面,梁若景走在后面。
突然,万咸宜停住了脚步,转身。
“你跟踪我?”万咸宜有些惊讶。
什么呀!
梁若景一头雾水:“从教学楼回宿舍就这一条路!”
“什么叫我跟着你?明明是你故意堵我前面!”
说完,又从兜里把那支药膏掏出来,重新塞回了万咸宜手里,“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
速度也突然加快走到了前面。
万咸宜低头看着自己周五那天晚上就买了的药膏,犹豫几秒,没有追上去。
明昙清的城府向来深,从外表很难猜到她内心的真实所想,赵助立马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
梁若景浑然不觉,还提醒:“景行姐,你蛋糕还没吃完呢。”
赵助折回去拿草莓小蛋糕,简直欲哭无泪。
大小姐啊,你景行姐要毕业了。
“没有?”明昙清骤然停住脚步,梁若景没刹住车,险些撞Omega身上,没等她直起腰,胸前的领带又被拽住,逼迫她抬头看向明昙清。
明昙清俯视她,嘴唇一开一合:“你没想着怎么标记我,怎么占有我,怎么让我哭,怎么让我求你……梁若景,你好圣人啊。”
梁若景压平了嘴角,不敢说话。
这个眼神。
她的状态有点糟糕。
Alpha的信息素藏不住事情。
明昙清挑眉笑了,攥住领带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梁若景咽了咽口水,感觉到Omega的目光在她的全身游走。
从五官到胸口,再到她的腰和腿。
面前的蓝眸缓缓眯了起来,明昙清说:“梁若景,其实你很适合演《宫词2》。”
第 76 章 第 76 章
《宫词》,华语电影史上避不开的高峰。
导演文清嘉是国宝级导演,知名的老一辈电影人,曾任电影协会会长,一手创办国内多个知名的电影奖项。
《宫词》作为她晚年的集大成作,当年说是横扫电影节都不为过。
虞枫靠女主一角,拿下了两个影后,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影星。
同年明昙清因病退隐,彻底在大银幕销声匿迹。
那年也是梁若景进入娱乐圈的第一年,她凭借出道作崭露头角,羡煞旁人。
梁若景啪一声关上木盒,前段日子吸走了她大部分能量,连回消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考上好大学有一个好学历,才能挣大钱,才能摆脱这烂透了的小区;她听说过中国高考竞争的严峻,又知道爸爸断了所有的退路。
梁若景最头疼的科目是语文。梁若景顿住,进入了认真思考模式。
姚清妍瞪大眼睛,嘴角咧出个奇异的弧度:“不会吧,你不会喜欢女生吧!”
梁若景说不上来为什么,那反应让她很不适,她只是想认真回答朋友的每个问题罢了。
姚清妍的眼珠子都要粘对面人脸上了。
梁若景耸耸肩:“我不喜欢规定自己的性别,也不喜欢规定喜欢的人的性别。”
虽然中文是她的母语,但该头疼还是头疼,成千上万个汉字鬼画符般散落各处,童年周末时的中文学校噩梦回归了。
难怪以前在英国时,一听说自己会中文,周围人都会换上一副敬畏的神色。
现在对于梁若景来说,也是如此;每个同学都能在四十分钟内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还没有错字,简直离谱。
尤其是古文部分。
古汉语和古英语的逻辑完全不一样,一个字代表一个词,一句话代表三句话,翻译是原文的五倍长,据说这叫“微言大义”。
梁若景只恨当初没选修拉丁语。
如果学过同样“微言大义”的拉丁语,读古汉语会不会轻松许多?
锁上手机紧闭窗户,断绝一切纷纷扰扰后,梁若景学习得顺畅了不少。
阳光斜射进窗子,梁若景当然不会像班里的同学那样拉上窗帘,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温暖阳光,让人的脸颊和心头一同暖洋洋的多巴胺。
阴历不愧是古人的智慧,春节过后真的有了回暖的趋势,骆溪湖旁边的柳树上罩了一团团绿色。
暖洋洋的金黄下,梁若景头一次连续专注了三个小时,直到空空如也的胃拧起来发紧,才意识到该吃饭了。
最近,梁若景发现了一种新的食物——方便面。
方便面可比干巴巴还带香精味的面包好吃太多,尤其是汤,闻起来格外香,她每次连汤都不舍得倒掉,要全部喝完。
方便面是个好东西。
用开水泡个五分钟就能做好,桶装方便面自带碗叉,吃完后甚至还不用洗碗。一袋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两块钱,加个鸡蛋成本也不到三块,天天吃的话生活费能省下不少。
梁若景烧好水,用铅笔盒压上盖,终于打开桌角的盒子取出手机,打开新闻和短视频软件,姚清妍之前发的消息已经忘了个干净。
等待时,耳边响起了钢琴声。
老小区墙体很薄,邻居半夜打呼噜都能听见,更别提楼上小孩练钢琴了。
今天这孩子又在弹《两只老虎》,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音,梁若景烦得够呛,手机都玩不好。
音乐很美好,没错。
前提是要有音乐细胞。
梁若景又想起了雪夜里的小提琴,以及那动人心弦的《冬》。
万达广场那儿总有卖艺的人,吹萨克斯的,拉二胡的,弹吉他唱rap的也有。
说走就走。
今日天气晴,那就出去补充维生素D;今天阴天,那就窝在家里。她习惯了逻辑为感觉服务,这样活起来轻松不少。
梁若景套上件卫衣,换上外出的裤子,裤子松松垮垮卡在胯骨,一抬腿就往下掉。她去衣柜翻了翻,找到一条掉皮的棕色腰带,勉强拯救了这条裤子。
她冬天的衣柜尤其单调,清一色黑白灰的卫衣与阔腿裤,出门前都不用考虑,反正排列组合来组合去都是那样。
二十分后,梁若景站到了万达广场前。
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听到了熟悉的小提琴声。
虽然梁若景是个音痴,但她百分百确定这琴声的主人。
她循琴声走去,来到广场西侧的祖冲之雕像旁。
果不其然,明昙清就站在日光下,琴弓左右摆动,白皙的皮肤闪闪发光,她闭着眼,摘下的眼镜挂在领口前,和额角的汗水一同摇晃。
这首曲子梁若景头一次听,婉转悠扬却不悲伤,像某部电影的配乐,尤其被明昙清一拉,更是灵动得像头小鹿。
梁若景很想投点钱过去,又怕投的时候明昙清突然睁眼,那可就尴尬了。
双手再掏掏兜,出来时匆忙忘带钱了,她也就断了这个心思。
一曲拉完,明昙清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梁若景。这一次她没什么反应,顿了顿,就抬手拉下一首曲子。
梁若景站在原地,时而眼神聚焦在拉琴人身上,时而思绪飘到洁白的云朵上。
她不再纠结明昙清为什么再这里了。
她特意来到城西边拉琴,肯定是怕被同校同学看见,大概率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不留神在伤口上撒盐就糟糕了。
随着一首首曲子落幕,小碗也越装越满。
有那么一瞬间梁若景很羡慕,如果有这么多额外的生活费,就可以每顿饭都吃楼下的煎饼果子了。
可惜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总不能站祖冲之旁边朗诵莎士比亚吧。
终于,明昙清放下了小提琴。
这一次的她满身都是老艺术家的从容,不慌不忙,将小提琴和琴弓放到琴包里,整理好后再扣上装钱的小碗。
背上包后,明昙清径直走了过来。
梁若景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心跳骤然加快,紧张的情绪爬上喉咙。
“嗨。”
“嗨。”梁若景低下头。
明昙清用袖口擦擦镜片,戴上眼镜。
“今天要问哪道题?”
梁若景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我不是来问题的。我就是过来玩,刚好又看见你在拉琴,很好听,我就不自觉一直站在这里欣赏了,你别误会。上一次也是,其实我本来也是想听你拉的曲子而已,你拉得太好了。”
一紧张她说话就停不下来,老毛病依旧。
“我知道了,谢谢。”明昙清微微点头,好似鞠了个躬。
这也太礼貌了,礼貌得都没法接话,梁若景暗暗在外套口袋中搓手指。
两人相对站一会儿,不约而同向公交站走去。
明昙清率先破冰:“《月亮与六便士》我读完了。”
梁若景眼睛一下子亮了,忙问:“你喜不喜欢?”
“喜欢,不完全喜欢。”明昙清盯着她的脸,认真而诚恳。
“为什么?”梁若景的心咯噔一下。
“If you look on the ground in search of a sixpence, you dont look up, and so miss the moon. (如果你试图在地上寻找一枚六便士的硬币,你就不会抬头,并会因此错过月亮。)”明昙清一字不漏还原了毛姆后来的解释。
梁若景微微瞪大眼睛:“你的英语……”
“发错音了吗?”明昙清墨黑的瞳直直看过来。
梁若景心脏一颤,语速又快了起来:“不是不是,特别特别标准,我差点都要觉得你之前也一直在英国上学。”
明昙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那么好笑,一直冰封的嘴角终于勾起了微笑。
“我上的私立双语小学,六年级前都是用英语上课的。”
“哦……”这就解释通了,梁若景松了口气,“你不认同毛姆吗?”
明昙清抿了抿嘴:“这世上有瞎子,有颈椎坏掉只能躺着看月亮的人,没钱治病的话,抬头也看不见月亮。”
梁若景弱弱反驳:“这是句……metaphor(暗喻)。”她不知道那个词的中文。
“我说的也是暗喻。”明昙清绽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短暂的惊诧过后,梁若景垂下眼,喉咙又开始泛酸。她暗暗嫉妒明昙清的直觉,说不上来是什么直觉,只觉得它深邃又透彻。
再配上鼻尖清甜的樱桃香味,大脑完全不能思考。
两人到十字路口前,明昙清指指相反的方向:“我要坐地铁去姑姑家。”
“再见。”梁若景尽力不表现出心底的失望。
回家路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梁若景反复回味明昙清的话,公交上嘈杂得耳机内几乎听不见音,只能在脑海自动播放刚才的小提琴曲。
踏进家门时,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梁若景冲到方便面桶旁,面吸饱水后粘成一坨,叉子都叉不开了。
直接吃清饭吧?
她馋楼下的煎饼馋了很久,每天放学路过都想买一个。
今天是大年初六。又听了小提琴又能吃上煎饼,怎么不算过节呢。
梁若景伸个懒腰,手机轻轻震动,抬起一看:
明昙清没说话。
路边的灯光落入她的眉间,像月光落入山峰,显得Omega整个人冷冷的,如水中月。
梁若景郁闷着,依依不舍。
“你快回去吧……”
此时,身子突然被阴影覆盖,明昙清探进车厢,借着黑暗的遮挡,温柔地在梁若景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亲完,Omega后退半步。
明昙清朝她挥手,尾音翘翘的。
月光下,她的嘴唇是水红色。
“若景,再见。”
第 77 章 第 77 章
回柏玉后,梁若景独自躺在被窝里,想起易感期时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那个下午。
被子和床单上沾满了Omega的信息素,躺在里面像在百合花丛里翻滚,也像与明昙清拥抱。
那个时候,光是闻闻被子上的信息素都足以令她满足。
转眼半个月过去,床上交织着薄荷酒与百合融合的气息,暧昧温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梁若景她们的亲密无间。
梁若景却不满足了。
哪怕她抱着明昙清的枕头睡了一觉,她依旧不满足。
以至于第二天梁若景回家时,苏璟看到的就是她女儿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
得知梁若景又要进组,苏璟特地安排了一桌她喜欢吃的菜。
结果,梁若景不仅食不知味,和梁灿聊天也心不在焉,频繁拿出手机,焦虑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苏璟偷看,发现梁若景在刷明昙清的微博。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这是受天气影响的间歇性想法。
梁若景的房间朝北,阳光投不到她的枕头,不过转头看窗边那棵树发亮的枝桠也能知道,是个大晴天。
她素来是个起床困难户,会按掉三四次闹铃才起床的那种,只有看到阳光才例外。
梁若景套上校服走向卫生间,主卧的门板背后传来阵阵呼噜声。
该说不说,中国的校服还是挺方便的,不用考虑穿什么,能节省不少时间。隔天早上,梁若景在桌兜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她抽出不明不白的粉红色信封,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恍若以为在演电视剧。
现在还不到七点,教室里除了她和明昙清两个家离学校近的,别无他人。
明昙清正在整理昨天的作业,分门别类摆得齐齐整整。她有洁癖似的,每天早晨都会用酒精湿巾把从桌面到笔袋全部擦一遍。
梁若景的心脏突然漏跳半拍,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却又不敢相信。
“明昙清?”
明昙清抬起头:“嗯?”
“早上有人进我们班吗?”
“没有。”明昙清看到了梁若景手上的信封,明白了什么,“那个啊,昨清有个外班同学托钟小小给你的。”
“哦。”梁若景低头,手里的那封信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
梁若景先戴上耳机,再拿起牙缸接水。
耳机里播报着当天的新闻,叙利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乌克兰也危机四伏,世界没有一天是太平的,听着听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她每天都在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好,哪怕只能变好一点。她更希望将来有能力能让这个世界变好,于是每天都有好好学习。
梁若景吐出缠满泡沫的漱口水,擦干脸,剥开昨清煮好的两个鸡蛋,放到保鲜袋里面在路上边走边吃。
朝阳冉冉升起,一路上都是春日伊始生机勃勃的景象,四肢充满活力。
心脏也充满活力,跳得比以往都要欢快。
两个鸡蛋下肚,梁若景决定主动和姚清妍说话和好。
她很久没遇到过愿意主动交朋友的同学了,而且无论产生过怎样的误会都愿意维持友谊。
那么,一定都是自己的错。
因为家离学校近,梁若景总是到得很早,不过从没早过明昙清,也不知这家伙得几点起床。
梁若景整理好作业,按顺序摆好到讲台上后,抽一张化学小测,那是她最不擅长的有机结构推导,她回到座位后,盯着面前的小测全神贯注地发愁。
悄悄瞥一眼左侧,她的心态崩上加崩。
明昙清左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左手托腮,右手奋笔疾书,不速度很快,镜片后的目光既漫不经心又高深莫测。
眼看不如实操,我也要写起来。
梁若景先提笔标注几个信息,在草稿纸上画无数个鬼画符后,仍毫无头绪。
七点二十一过,同学们陆续到校,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越来越多。
左边的同桌还没到校,梁若景又悄悄看一眼明昙清,果不其然,她做完的小测早早就摆在了右上角。
梁若景本无疑偷看,可视力实在太好,一眼就看到第一题答案中的苯环上有相邻且对称的羟基。
偷看无耻,但只是小测又不是考试,第二节化学课老师也会带大家一起对答案。
找到一个突破口后,解题进度终于不再为零,再往下的推导行云流水。
姚清妍毫不意外又迟到了,而且迟到得毫无负担,大摇大摆走进,故意迎着灯抬脸,衬出口红鲜亮得颜色。她没时间做小测,也没打算做,直接把空卷子扔给课代表。
梁若景的进度照常是落后的,可喜可贺的是,她头一次在上课铃响前把填满的小测交给了课代表。
离上第一节课只有三分钟。
梁若景刚做好心理准备,正要走向第一排,就看到姚清妍跟体委谈笑风生,根本没有过去插话的机会。
体委是个高个的帅气男生,随时随地一脸阳光,幽默又健谈,和姚清妍聊天时声音一个也没闲过。
之后每节课间都是如此,姚清妍不愧为年级的风云人物,只要不想落单,就一定不会落单。
梁若景就只能远远看着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盘算见面该说的第一句话。
就这样纠结到中午,眼看姚清妍要和姐妹们手挽手走出教室,梁若景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拦住了她们。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
梁若景本来在英国养成了一个人吃饭的习惯,过去的一个月姚清妍天天叫她,她就又习惯了边吃饭边聊上几句,就算话不投机半句多也该有个声响。
姚清妍斜着眼看她:“干什么?”因为梁若景比她高太多,她的斜眼像翻白眼。
旁边两个女生轻轻吹了声口哨,捏了捏好姐妹的胳膊。
梁若景说出准备好的话:“之前是我不对,我说话时没考虑你的感受。可以一起吃饭吗?”
在姚清妍说话前,旁边一个女生笑道:“可以可以,妍妍就等你呢!”
姚清妍白了她们一眼,嗔怪道:“什么玩意!”
“那一起?”梁若景笑得局促,提前为稍后的四人聚餐紧张了。
另两个女生却摇摇头,一蹦一蹦远离她们:“我们才不当电灯泡呢,拜拜嘞您呐。”
梁若景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跟那两个女生比不熟还陌生,除了英语课上的小组讨论外再无交集。
十五分钟后,梁若景和姚清妍坐在了常坐的位置。那是食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次都会有各种端餐盘的同学经过和姚清妍打招呼,不光是本年级的,还有学长学妹。
梁若景无数次提议坐到清净一点的角落,可姚清妍像是记不住一样,每次都拉她坐回到这里。
“哎,今天这个肉好难吃,嚼着像抹布。”姚清妍的筷子不住拨拉饭菜,半天也不夹一口。
梁若景尽力控制住不要皱眉。
她想不通,为什么要在吃饭时说这么倒胃口的话,她倒一直挺喜欢食堂的饭菜,可比在家煮泡面咬面包可口多了。
“是吗。”梁若景淡淡道。
姚清妍撇撇嘴,万分不情愿塞一口米饭,夹之前还不忘拨拨上面的油。
然后,她们陷入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这对梁若景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不需要经常说话,垂眼专心咀嚼口中的饭菜。
其实她们没什么话聊。
姚清妍沉迷于一个叫恋与什么的乙女游戏,是kpop的骨灰级粉丝,张口闭口“我家哥哥”;相反,梁若景对韩团几乎一无所知,顶多知道BTS不是丙酮酸。
对于没什么话聊这件事,梁若景知道错在自己。
她自诩一个无趣的人,不会拉小提琴不会画画不会句句让对方舒服,刚转学到中国学习也不好。
“你多高呀?”姚清妍突然问。
“差不多5.8。”梁若景抬起眼。
姚清妍露出熟悉的、一言难尽的表情:“五点八是什么?”
“呃,5英尺8?”梁若景匆忙咽下一口油菜,她最害怕身边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是多少厘米?”姚清妍蹙起细细的眉毛,“在中国没人用英尺,说了我也没概念呀。”
“我算算,”梁若景怕对方不耐烦,索性将心算过程实时播报,“5.8×30.5……”
“算了算了,听到这些数字就头疼。”对方直接打断了她。
梁若景继续低下头吃饭。
“你觉得班里谁最帅?”
“你是指男生还是女生?”梁若景问。
姚清妍嗤嗤笑了两声。
“当然是男生啦,‘帅’是形容男生的,当然你也很帅,例外情况。”
梁若景想了想:“高逸兴。”也就是体育委员,浓眉大眼,四肢舒展,确实是标准的北方帅哥。
“还行吧,我觉得没邓庭轩帅。”姚清妍突然放低声音,坏笑着问,“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梁若景不假思索,她甚至连班上男生的名字都认不全。
“有过吗?”
“小学有过。”梁若景短促地笑两声。面对别人如此浓厚的兴趣,热情扑面而来,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惶恐。
“那女生呢?”
梁若景抿了抿嘴。
她要回房间反省了。
“昙清姐晚安,明天片场见。”
梁若景转身,刚走一步,衣角被人拽住。
明昙清死死抿着唇。
“别走……”
梁若景沉默了。
一个念头缓缓在心中升起。
她迟疑道:“难道你怕鬼?”
走廊空荡荡的,电梯井有风吹来,明昙清抓得更紧了,抬起头。
Omega眼角微红。
“若景,陪我。”
第 78 章 第 78 章
明昙清没说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配合上微红的眼尾,给人风雨中飘摇的百合的观感,脆弱而不失美感。
然而,面前的百合异常倔强。
梁若景看到她的衣角都被揉皱了。
她又问:“昙清姐?你在害怕吗?”
明昙清瞪了梁若景一眼,为Alpha眼底含着的柔和笑意感到羞赧。
化妆师已经补完了妆。
还剩三分钟,梁若景捧着剧本,认真揣摩起已经卡了5条的台词。
她的情绪太外放了?明昙清回到座位,拉开书包,掏出一盒牛奶,边小口小口喝,边用酒精湿巾擦桌子。
这人真的每天都要擦一遍桌子,难怪桌面总是亮亮的,梁若景想,又亮又整齐,跟在军队上学似的。
梁若景掏出语文练习册,上面缠满胶带,紫色封皮还缺一块,露出扉页的大白纸。
明昙清注意到了那本练习册,表情变了一瞬。
他们班实行自助交作业,每个人到校后自行把作业分门别类摆到讲台上,早自习结束后再由相应科目的课代表抱到老师办公室。
梁若景抱起七本练习册,向讲台走去。
今天怀中的本子格外沉,每走一步,心脏都会猛烈抽搐一下,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她眼前一黑,把作业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还是一本一本拿吧。
一阵樱桃味的风拂过脸颊。
梁若景转头,看到明昙清抱着作业经过,怀中不仅有九本厚厚的练习册,最上方还是一沓今日的物理小测。
明昙清将作业轻放到讲台上。她干什么事都利落得可怕,双手飞快,甚至能看出动漫中赌神大佬的残影,不出几秒就按顺序摆好了各科作业,小测推到前方正中央。
她走下讲台,问:“要帮忙吗?”
梁若景立刻回道:“不需要。”她素来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善意,而且,她又无端想起雪夜中握着琴把冻紫的手,更不好意思接受帮助了。
明昙清回到座位,没有立即坐下,从书包中掏出一个小东西,站在座位旁等待。
好不容易交完作业,梁若景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回座位,快到时右边伸出一只手。
手掌上是一个饭团,便利店里买的那种。
“要不要吃这个?”明昙清问。
梁若景移开视线,尽力不去看那充满诱惑力的饭团:“不用,谢谢。”
金枪鱼蛋黄酱饭团,很经典的口味,几年前和朋友在伦敦的日料店吃过一次,那味道永远也忘不掉。
明昙清坚持:“我吃过早饭了,没事的。”
梁若景想起来了,明昙清每天上下午都会加餐,或是个水果,或是一包饼干,这个饭团应该是今天上午的加餐。
一想到饭团,头就有点晕,那是大脑与胃在作对。
“你脸都白了。”明昙清不由分说,直接把饭团塞进梁若景的手中,“我还有别的吃的。”
梁若景握住饭团,垂下眼:“谢谢。”
“不用谢。”明昙清跨过左边的空座位,回到了她属于窗边的天地。
除她们外第一个同学进了班,是班长的头号舔狗孔文龙,所有人都合理怀疑,他是为了亲爱的班长大人才每天这么早到校的。
“明班儿,古德猫宁!”孔文龙跨越整个对角线,也要大声向班长打招呼。
明昙清抬头,冲他淡淡微笑:“早上好。”
梁若景笨拙地撕开塑料纸包装,撕得七零八落,包着得海苔都碎了。
孔文龙看一眼梁若景,发现她正在吃早饭,故意放大音量:“我说怎么这班里一股味,原来有人在吃大餐啊。”
梁若景不仅没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咬下一大口饭团。
“你鼻子挺灵。”
孔文龙被这态度搞得有点尴尬,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摔,探头看过来:“吃什么呢?饭团?一看就不好吃。”
梁若景刚想回击,左侧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那是我给她的。”明昙清望过来,镜片后双眼凌厉,仿佛要把空气中的什么撕碎一般。
孔文龙瞬间汗流浃背:“啊?”
“每个人口味不同,她吃得惯就够了,”明昙清的目光落到梁若景身上,“你喜欢吗?”
梁若景咽下一口饭团:“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该死的低血糖。
她这才发觉,不是不爱吃饭,而是大部分咀嚼并不值得。比如现在齿间的香味就很值得,非常值得。
孔文龙悄悄溜走了,梁若景竟有了一丝暗爽的感觉。
托饭团的福,早自习她只做出一道题,心情却没那么烦躁。
只是姚清妍没有出现,第一排的座位一直不安地空着。
第一节课间快结束时,姚清妍姗姗来迟,脸上罩着一层乌云,哪个姐妹跟她说话都摆着一张臭脸。
整堂生物课,老师说的字梁若景一个都没记住,余光总聚焦在姚清妍的背影上。
第二节下课,梁若景向姚清妍的方向追去,姚清妍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乱哄哄的人群将她们隔得很开。
早操时间到,梁若景被蜂拥而出的人堵在楼梯口,眼睁睁看姚清妍消失在门外。
梁若景个子最高,站在女生队列最后一个,姚清妍站在队伍第三个,中间黑压压隔了一溜脑袋。
早操是梁若景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运动量称不上锻炼,程式化的安排也称不上快乐。
音乐响起,两套叫“舞动青春”和“放飞理想”的广播体操依次播放,无数红白校服整齐划一,堪比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阅兵仪式。
梁若景大多盯着前面同学的背影模仿动作,她记性挺好,就是不想记这些无聊的动作。现在到了踢腿运动,她低下头紧盯着前面同学的鞋看,左右左,踢一脚,右左右,再踢一脚。
“抬起头来梁若景,”班主任悄无声息经过,提醒道,“不然会给咱班扣分的。”
梁若景抬起头,看主席台上的领操员,意外发现今天是明昙清。
全校的课间操领操员一周一换,听同学们说,都是各班的尖子生,副校长亲自“提拔”的。
男领操员在力求表现,标准的基础上动作很夸张,令梁若景感到不适。
明昙清每个动作的幅度都恰到好处,没有表演型的夸张,却也挑不出毛病,和那男生一比高下立判。
学习好的同学,做操也做得标准,所以大家都喜欢,简直是人生赢家。梁若景不禁想,为什么在英国没这个待遇,只有中国有这个待遇,可在这里又当不了第一名。
早操结束,主任在主席台上照例训话五分钟后,全体学生才解散。
梁若景挤过无数肩膀,终于挤到了姚清妍的小圈子旁。
姚清妍冲她翻个白眼,嘴撅得酒窝都皱了,轻巧的鼻尖翘到天上。
穆羽澜,也就是追星三人组中的双马尾女生,一脸不可理喻:“人家好心跟你表明心意,你倒好,冷暴力?”
“哦嚯,我们可都看见你在班群里回复得很快嘛,就是不把我们姚姐当朋友。”
“那是因为……”梁若景嘴唇都在抖。
马悠悠摇头晃脑,故意打断她:“你不是喜欢女生吗?这就是你的态度?”
“谁跟你说我喜欢女生了?”梁若景可不记得说过这句话。而且就算喜欢女生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她想说却没能说出来。
姚清妍挑眉挑得很刻薄,答案呼之欲出。
梁若景急了:“我是说,性别对我来说不重要。”舌头都麻了,那是委屈与紧张交织的后遗症。
“够了,别理她。”姚清妍作为小团体头目,下了最后通牒。
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梁若景没力气跟上,停在操场边缘。阳光穿过卷卷的刘海落在额头,汗水烤得发烫,原来早操有一定活动量。
那天上午,明昙清没加餐过,和预想的一样,她拿来的饭团本来是她上午要吃的。
梁若景一边纠结那个饭团多少钱,一边纠结该怎么和姚清妍解除误会,完全无心学习。
人际交往真是世上最麻烦的事。
所以,一定要和明昙清两清。
梁若景独自吃完午饭后,去了趟小卖部。她不知道便利店的饭团多少钱,只能估摸着买个差不多的价钱的。
回教室的路上,她恰好碰见了明昙清。
明昙清照常被一左一右两大护法簇拥着,梁若景知道公平第一的万人迷班长和谁关系都好,从不会主动和谁走,全都是别人自发邀请的她。
如果想等到落单时再给面包,怕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梁若景鼓起勇气,拦住她们:“明昙清。”
“嗯?”明昙清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面包。
梁若景往她怀里一塞,和早上如出一辙:“给你。”匆忙低下头,转身抽离视线。
还是太单调,层次感不够?
梁若景争分夺秒地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明昙清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语气很严肃冷静。
“昙清姐,怎么了?”
梁若景以为明昙清要给她指点迷津,忙抬头。
明昙清盯着她,从戏服的兜里掏出道具手电筒,学着梁若景那晚举到了自己的下巴尖,面无表情地吐了吐舌头。
动作很快,因为背对着镜头也没被拍下来。
梁若景:……
梁若景笑场了。
第 79 章 第 79 章
梁若景在片场的忙碌是一阵一阵的。
戏份重的时候从凌晨5点拍到次日0点,戏份轻的时候只用到场拍一幕。
像在华丰一样,梁若景没戏份时也会来片场。
副导演夸她勤奋,说什么对于女一号来说,时时沉浸在剧中的氛围的确很重要。
梁若景听了心虚。
哪有那么多高大上的借口,她每天打卡似的来片场只有一个原因——看明昙清。
曾经在华丰,是观摩明昙清演戏。
现在,是舍不得离开心上人。
孙瑛在第二阶段的妆造以战损风为主,戏服更贴近常服风格。
梁若景停住了。周一下午一点钟,北校区小剧场。
许临川本来以为她和梁若景来的算早的了,结果没想到小剧场里已经挤满了人,乌泱泱一片各个盘靓条顺,都是古典舞专业的。
入口一个眼熟的老师正在发放号码贴,贴在衣服上,叫到号了直接上台就行了。许临川是52,梁若景是53。
面试是在台上进行的,本专业几个老师坐在下面,叫到的学生在台上跳。
其他学生不能走到观众席上干扰台上的人,想看也只能从后台侧面去看。
许临川准备的是群舞里的一段,她这些天和梁若景练的都是这段,算是已经彻底吃透了,一舞下来动作干净流畅,情绪的肢体传递也很到位。
“好,时间到。”
老师不能直接在现场说带评价意味的话,许临川环视了一周各个老师脸上的表情,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Yes!”许临川面上带笑,和梁若景击了个掌,说:“加油!”
“下一个,53号。”梁若景点进了那个帖子。
帖子正文里,楼主如此写到:
“今天中午路过小树林,本来是想去拿自己昨天落在那边的围巾的,没想到竟撞破了如此震撼的一幕。金融的那个明昙清疑似向舞院梁若景表白,情书都写了一本!!lz人比较怂,只拍了一张照片,请大家低调吃瓜。”
前排的几个回帖都是不信。
【呵呵,疑似lz食堂吃中毒了】
【这两个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我想问】
两人在大众眼里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明昙清回到家是一个半小时之后,时针刚过9。
手机上的app显示梁若景跑走后自己打车回了家,心情是愤怒—悲伤—沮丧。
明昙清推开房门,家里的每盏灯都开着,沙发上的抱枕跑到了餐桌那边,梁若景房间门紧闭,实在很难让人不在意。
明昙清揣着钥匙,钥匙还没来得及插进锁孔里,手腕往下一压,门直接开了。
梁若景根本没锁门。
布置温馨的房间内,柔软的大床上固执用被子裹出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明昙清的脚步声响起,梁若景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明昙清。
明昙清努力克制住直接掀开梁若景被子的欲望,又坐回了她曾经彻夜思考的椅子,开口:“不是说好7点才结束的?”
梁若景没好意思说是吃太快了所以提前结束,声音闷闷的:“我看见你帮方颐真开门,还帮她拿包。”
明昙清耐心解释:“其实,我只帮她拿了一会,马上就扔还给她了。而且也没帮她开门,我给自己开的,她比较不要脸,蹭的。”
梁若景把身体转过来,人窝在被窝里看明昙清。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不喜欢你骗我。”
明昙清找不出借口,只能承诺:“对不起,之后不会了。”
梁若景估计已经闷很久,脸红了一片。
她太生气,没换衣服就钻进了被窝,卫衣的帽子软软地垫在她脑后,脸围在中间又小又白。
梁若景控诉:“你都没帮我开过门。”
明昙清心底的温情瞬间消失,眼神是说不出的无奈,仿佛对梁若景无计可施:“那是因为我们总是从两边上车。”
梁若景又不说话了,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明昙清。
怎么这么会撒娇?
明昙清投降了。
“从明天开始,我每次都帮你开车门,现在可以原谅我吗?”
梁若景矜持几秒,终于松口:“好吧,其实我没看到,我是梦见的。我也没生气,我睡觉去了。”
明昙清知道这就说明翻篇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明昙清:“那还真是感谢你愿意原谅我梦中的举动呢。”
结果是梁若景又生气了,罚明昙清晚上帮她吹头发。
于此同时,一封名为《明晟剧变!真假千金之争》的报道已定时周一下午2点发布。
明昙清是她那届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新生代表,后来进了学生会工作,是经管学院知名的冰山。
人长得漂亮,履历和家世更漂亮,入学刚一个月就被人认出来她母亲是本市大企业的总裁明平春,明昙清自己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创业,成绩也不低。
在这样显赫家世的加持下,明昙清自带一种疏离的气质,传说眼高于顶,从不给任何人笑脸看。
曾经有同级的其他专业学生暗恋她,想向她表白,结果明昙清还没开口呢,那学生先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流着泪跑走了。
这件事,给明昙清丰富的履历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梁若景,则像是另一个极端,她是远近闻名的性子软脾气好。入学的时候是古典舞专业综合分数第一,面试分更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98分。
和她同班的人本来还以为这种天赋型选手会很难相处,结果没想到梁若景人可爱也谦虚。
梁若景有天赋人努力还低调,不练私功,有什么付出都是堂堂正正地摆在明面上。同专业的同学向她请教问题,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待人真诚,人缘很好。
去年梁若景中秋晚会在全校面前表演了独舞《月上中秋》,舞台照在各大校园墙上刷屏了好几天,到处都是捞人贴。
学校里有人跑到舞院去找她合影,梁若景也都应下了。
A大普通专业和艺术类专业之间关系向来微妙,虽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又一种“相看两生厌”的感觉,普通专业嫌弃艺术类专业分数线低,艺术类专业感觉普通专业人傲慢死装。
而现在,金融的明昙清竟然疑似向舞院梁若景表白,这落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底下的吃瓜群众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换成其他人我都信了,但是一个是sy,不好意思,一眼假】
【照片疑似ai合成,大家都散了吧】
【你们好无聊,论文都写完了没】
【y1s1,tw长得确实好看啊,sy怎么就不能是真看上tw了】
【楼上的,这不是能不能看上,是能不能看到,两人根本不认识对方吧】
【但是确实细思极恐,lz这照片看环境是小树林中央吧,两个人总不可能是偶遇到中央去了,这波我站lz】
【+1】
【lz最好小心点,sy是学生会的,当心号炸了】
也有人说两人长得配的,但很快被其他路人打成了乱磕真人cp的,马上销声匿迹了。
梁若景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聚光灯下。下午接近饭点,梁若景这周的速写作业还没画完,拿着本子到外面观察人类去了,明昙清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椅子上,带着眼镜低头划拉手机。
赵助深吸一口气,进来了。
“景行,请坐。”明昙清指了指她面前空着的那个椅子。
我嘞个***,明昙清这个***,真是**了。
赵助挤出礼貌而挑不出错的打工人笑容,坐下了。
“景行,你来明晟几年了?”
赵助心说死老板还挺会整花活,回答:“6年零3个月。”
当明昙清贴身助理是她进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这一做就是6年。
明昙清也不提刚才赵助在办公室说错话的事情,赵景行是聪明人,这么多年对明昙清心理揣摩地十拿九稳,稳坐明晟第一大内主管的称号。
“这么多年了,也辛苦,我给你批7天带薪假,你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心情。”
本来明昙清冷着一张脸,赵助还算心情放松。
此话一出,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明昙清接下来说的话无异于炸弹:“我看你今年1月不是说想去滇云?最近刚好鲜花季,时间赶上了。”
赵景行额头上瞬间出汗了。
想去滇云的计划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只在自己私人的红薯号上点赞收藏过几个帖子。
而那个红薯号她从没加过任何同事,甚至还是特地用不同电话号注册的。
明昙清这是怎么知道的。
“好。”赵景行答应下来。
明昙清把提前签好的文件递给她,赵景行办事麻利,又向着梁若景,实在没道理多罚,敲打也点到为止。
然而,赵助明显不这么想,拿文件的手都在抖。
刚好这个时候办公室外有人敲门,几秒钟后门开了一个小缝,梁若景毛毛的脑袋又钻了进来。
估计刚被明昙清训过了,终于学会了敲门,明昙清点头后梁若景才进来。
“我今天画了好多,下周的作业估计都有了。”梁若景抱着本子,兴奋地跟明昙清分享。
“嗯嗯,很厉害。”明昙清敷衍地夸夸,低头摆弄起梁若景的手,手指细白,侧边蹭了一大块铅笔灰:“怎么又弄这么黑,先和我去洗手。”
说完,拉着梁若景的手去里间洗手了。
赵助留在原地,低头看着被遗忘在桌上的速写本,里面80%画的都是明昙清。
“各位老师好,我是53号,面试的是剧中小望舒一角。”
说完,梁若景跳起了她昨晚在家里过了四遍的那支舞。
闻华芝放下了手中的计分板,抬头看着台上的梁若景,眼里满是欣赏。
和任何台前行业一样,舞蹈这个行业也是残酷的。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边就已经和别人拉开了差距,很多人还在门外摸索的时候,她已经一直脚踏进了门内。
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天赋只能决定一个人的起跑线,最后能跑多远却是由个人的努力和毅力来决定的。
台上,梁若景已经做到了收尾的动作,一记“探海”,结束了小望舒第一幕的第二支舞。
这舞动作的难度都不高,“探海”“划叉”“左拧扶地”等都是古典舞里面的基本动作,把动作做好做漂亮只是第一步,更难的点在演绎情绪上。
你要如何让观众从你的肢体动作中看出背后的感情,同样的招手,传达出的情绪是开心?还是悲伤?
大家常说人的眼睛会说话,优秀的舞者要做到全身都会说话。
梁若景微微鞠躬,一张白净的小脸在灯光下闪着光。
闻华芝本想给她鼓鼓掌,手刚抬起就被一旁的老师及时按了下去。
无奈之下,闻华芝只能给梁若景一个坚定的眼神。
下了场,许临川激动地不行,拉着梁若景的手上蹿下跳的:“梁若景,你太厉害了!我人都看呆了!”
两人一面往外面走,一面聊天。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刚才一起在后台看梁若景面试的同学,上前预祝梁若景成功,梁若景笑着一一回应了过去。
许临川想起了梁若景承诺的请吃饭,忙道:“我都想好我要吃什么了!我要吃火锅!”
梁若景也感觉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圆圆的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形:“好啊,还是来我家吃吗?上次的火锅底料我家里还有。”
她想问:未来呢,我们会有未来吗?
此时,身后传来的聊天声。
是虞枫和文清嘉出来了。
梁若景慌忙收拾表情,不想让自己情绪外泄的模样暴露在除了明昙清以外的任何人面前。
而明昙清一动不动,依旧深深望着梁若景。
“昙清姐?”
梁若景悄悄去勾明昙清的手。
下一秒,什么回答都不重要了。
明昙清俯身,直接吻住了梁若景的唇。
第 80 章 第 80 章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
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草本清香……和属于Omega的信息素。
明昙清闭着眼,眉心微蹙,双手捧着梁若景的脸,四指卡在下颌,大拇指按压脸部产生轻微的痛感。
太好了,不是梦。
梁若景张开嘴,属于明昙清的软舌迟疑地探进来,柔软地缠上她的舌尖,触感温热。
并不强势,却足以让梁若景臣服。
原来,昙清姐主导的吻是这样的。
细柳拂面,像江南的一场细雨,湿淋淋,把她的心都泡化了。
四月下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射到室内的墙上,梁若景行走其间,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一头偏黄的头发像是闪烁着金光。
可越临近门口,梁若景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明明说不上原因,可就是浑身难受。
高冷挂,美女,还跟自己家有关。
三个关键词聚在一起,梁若景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该不会是她吧……
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梁若景暗自加快了脚下了步伐,像是要把心底的不安甩到脑后。
又过了一个转弯,已经到了大厅的位置,视线中出现了几排并列的闸机和一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梁若景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不爽地盯着正等在门口的那个人,嘴巴撅得能当挂钩。
果然是明昙清。
明昙清今天上衣穿了一件不规则纯白色的衬衫,扣子规矩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衬衫的下摆被收进了黑色的西装裤之中,西装裤的版型也很好,一套下来衬得对方腰细腿长的。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配上明昙清冷感的长相,确实有几分许临川口中高冷挂美女的意思。
衣服是好衣服,脸也是好脸,可放在明昙清身上,梁若景就说不出的讨厌。
更别提此时对方还正忙着和身边的学妹聊天,根本没注意到梁若景的到来。
装什么装,梁若景纯恶意地在心里吐槽着。
梁若景上前几步,隔着闸机对着那人没好气地开口,火药味十足:
“喂,你来干嘛。”
梁若景到的时候明昙清正和旁边的学妹的聊天,据说学妹的女朋友也是古典舞专业的,明昙清就拉着她多问了几个问题。
对话被突然打断,学妹正讲到自家女朋友的不容易,明昙清一回头,就看到梁若景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眼睛滴溜溜的圆,配合上她毛燥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炸毛的猫。
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明昙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上前几步,从身后拿出一个印满了美乐蒂的粉色袋子,递给梁若景:
“我昨天回了一趟家,这是梁姨让我带给你的。”
梁若景于是转而瞪着那个包裹,粉粉嫩嫩的,和明昙清的风格一点都不搭。
刚才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东西,她从小就喜欢美乐蒂,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可这么被明昙清拿着,配合上对方冷冷的眼神,无端从心底升起几分羞恼,生怕对方认为自己幼稚。
“哦,”梁若景怕再多停留几秒明昙清这个大坏蛋就会笑话自己,急忙接过了包裹,低着头不说话了。
明昙清比梁若景高不少,从她的视角刚好能看到梁若景头顶的小旋和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圆润的小脸。
这是又在生自己的气了?
明昙清刚在心里打好腹稿想和梁若景搭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很微弱的“谢谢”。
跟蚊子叫似的,明昙清都怕一股风吹过来把这声得之不易的感谢给吹碎了。
纠结这么几秒就为了说声谢谢?
明昙清内心顿觉好笑,梁若景就是这样,虽说嘴上讨厌自己,可那次都没真干出点什么,一句谢谢都没落下过。
一点都不像讨厌人,像闹别扭。
“还有别的事情吗?”梁若景瓮声瓮气地开口,整张脸上都是不耐烦。
这时,一阵微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三月的空气中还带着寒意,梁若景此时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又刚出完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就披件外套了,梁若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生气地瞪了明昙清一眼。
都怪明昙清,递个东西话这么多,就是想冻死她。
好啊你个明昙清,这么多年可算让她抓到把柄了,梁女士还傻傻地以为你是个什么好鸟呢,哼!
明昙清注意到了梁若景的动作,对方估计急着见她,穿着练功服就下来了,紧身的布料很好的勾勒出了对面人优越的身段。
为了方便运动,衣服的领口很大,胸口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两片锁骨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说不出的可怜。
梁若景刚想快速结束回到练功房,就看到明昙清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微微弯腰披在了自己身上。
梁若景看着明昙清骤然接近的脸,甚至能看清对方的眼睫毛。
梁若景吓得一抖:!另外一边。
梁若景三步并两步离开了B3宿舍楼,回公寓的路上还不忘在心里骂明昙清。
明昙清这是什么意思啊?炫耀她长得比我高?还是嘲笑我笨?
梁若景越想越气,在路边找到了一颗小石子,重重地踢了下去,小石子在力的作用下朝前滚了老远,在空中留下一串连续的撞击声。
此时此刻,梁若景已经把这颗小石子想象成了明昙清,打算踢到自己解气为止。
小石子停下后又被梁若景踢一脚,停下后又被梁若景踢一脚,梁若景就这么走完了一整条街,撞击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街边路人也多了起来。
梁若景还没解气,但是她要脸,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小石子,开始正经走路。
梁若景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是梁庄静和宁言文两人在她大一期中的时候找的房子租下来的,离A大很近,只要穿过生活区,再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回去的路上还会经过一段很繁华的街道,路边随处可见诱人的夜宵摊位,凶恶地很,梁若景每次路过都要快步走过才能不让自己被诱惑。
今天傍晚,梁若景像往常一样憋了一口气,打算快步经过这条街。
走到一半,她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从前梁若景走在路上也会被别人看,但是那些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很直白的,可这次的目光是粘腻潮湿的,像是从阴沟里透出来的,沿着周边的阴影攀上了梁若景的背,让人很不舒服。
梁若景猛地回头,入目的却净是一些路过的路人,被梁若景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梁若景暗暗抓紧了包的肩带,快步走了几米,把自己融进了周围喧闹的人群中。
不行,那道目光依旧存在,而且因为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反而更加不好分辨了。
梁若景默默深呼吸了几次,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借看手机的动作稍微观察一下旁边的人。
这时,“咚”的一声,手机锁屏页面上跳出了一条未读短信。
大概又过了一秒钟,第二条短信又蹦了出来。
这个时候收到短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梁若景拿着手机,没有急着查看,而是缓慢地沿着路边走,刻意避开了任何有可能贴近她的路人,走到了路口的一处监控摄像头下,暗暗记住了身边电线杆上的编码。
手指上滑解锁手机,点开了那两条信息。
发信人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第一条信息是:“宝宝,你好可爱啊。”
第二条信息是:“宝宝,你人真善良,这样是很容易被骗的。”
下一秒,手机震了一下,第三条信息发过来了。
内容是:“宝宝好聪明,不过你是永远不可能发现我的。”
梁若景冷着脸翻了翻三条信息,顺手截了图。
永远不可能?
搞笑。
梁若景收起手机,走到路边果断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车后迅速系好了安全带,转头向明机报了目的地,眼底一片镇定:
“师傅,去这一片的警察局。”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警察局的门口停下了。
接待梁若景的是一个长相有些冷酷的警察姐姐,姓简,她认真听完了梁若景的叙述,对现实进行短暂评估后,果断帮梁若景备了案,还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给她,嘱咐梁若景:
“如果在身边又看到有可疑的人的话,打这个电话就好了,我们会尽快赶到的。”
梁若景点点头,立马把简警官的手机号存到了手机里。
简警官见梁若景年纪轻又听话乖巧,还特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你这样马上来备案是正确的,之后还有任何动静的话,都可以放心来找我们。”
梁若景笑了笑,“嗯。”
从派出所出来后,梁若景立马打车回了家,一进门就打了梁庄静的电话,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
“没别的事情了,你快点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
明昙清给梁若景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自认很贴心地开口。
鼻尖瞬间充满了对方身上的冷香,梁若景从内心抗拒着这股味道,她手一抬,就想把衣服扔过去:“谁要你衣服了?”
“别感冒了,”明昙清马上看出了梁若景的想法,凭借自己对梁若景的理解,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药还要我给你送。”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梁若景就“噌”地一下抬起了头,耳根子被气得通红,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不利索:
“谁、谁要你送药了?”
明昙清是不是在看不起自己啊?内涵自己身体差?
“而且我身体很好,才不会感冒嘞!”
“衣服我晚点给你送回去,谢!谢!”
说完,就抬着头,像只小孔雀似得转身离开了,脚步踏得震天响,没一会就离开了明昙清的视线。
能把谢谢说的像枪子的人也就梁若景一个了……
明昙清笑着看着梁若景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过身来,继续找到刚才的学妹打探古典舞专业学生的不易。
Alpha的直觉,梁若景感觉房间里的氛围很不寻常。
沉寂中蕴含着骚动,空气里的百合香很浓,这说明昙清姐是在房间的。
梁若景疑心明昙清在补觉,特地放轻了脚步。
这间酒店和华丰的相比小上不少,拐过玄关,一眼就能看完全貌。
梁若景的脚步也就停在了玄关口。
着衣镜前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明昙清穿着照片上同款的衣服,Omega脊背挺拔,衬衫的下摆被掖在裙下,勾出柔韧的细腰。蓝裙停在膝盖上方,小腿又白又直。
这一整套,完美诠释了梁若景心目中“学姐”的模样,比她们几天看的青春片里的演员更鲜活可爱。
Alpha的信息素泄出来,明昙清闻到躁动的薄荷香,转过身,笑眼盈盈。
“要合影吗?”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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