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
梁若景13岁那年认识明昙清,此后专情到23岁,越过了每个人最躁动、最闲不下来的青春期。
要说她至始至终对明昙清完全没有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
她房间床底藏的那堆明昙清写真和打印的同人文就是最好的作证。
怎么也睡不着的夜晚,梁若景梦到过明昙清。
但她最狂野的幻想,也停步在她参加活动,与明昙清握手上。
高中时代的梁若景清楚地知道,她离明昙清很远。
周围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剧务把收集来的贺卡递上去:“明老师,这是组里人的祝福,都是认真写的哦。”
彼时明昙清已经落笔在板上签好了名字,工作人员拿着板子,目光在梁若景愤怒的脸和明昙清平静的表情上转了一圈,很识相地走人了,离开公寓前还不忘帮两人把门也关上了。
入户门隔绝了一切声响。
公寓里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梁若景看着明昙清的脸,双手抱臂,没好气地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是你啊!”
明昙清上前,弯腰,把原先堆在门口的纸箱拿了进来,以免一会梁若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绊到。
“你要找舍友,我刚好想在外面住,所以就来了。”
“还有,”明昙清用刀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专业书拿出来,握在手上,直起身子去看梁若景:“你不是说只要和你年纪相仿,爱干净,不抽烟不养猫就好了吗?”
明昙清转身把书放在了房间里的原先配好了的书桌上,她凝视着梁若景的眼睛,认真分析道,脸上的表情认真到像是在讲课:
“1、我比你大半年,符合年龄相仿;2、我很爱干净,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以前我还帮你收拾房间;3、我不抽烟,我知道你特别讨厌烟的味道,而且认为抽烟的人牙齿会黄得很难看;4、我也不养猫,初中的时候流浪猫不是都是我帮你赶的吗?”
“而且比起其她人,我还更了解你的生活习惯,夏天不管气温高低都要开空调,冬天不管多冷都不想开,因为你感觉很臭……”明昙清这样,大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好了,不要再说了!!”梁若景直接打断了明昙清的话。
胡说八道!巧言令色!
梁若景此时已经把自己气成了一个河豚,虽然没啥实质上的作用,但是她还是固执地瞪着明昙清,像是想从眼睛里发射出激光来把明昙清的头给打爆。
“是我说错了吗?你这几年爱好有发生改变?”明昙清的表情一下变得很严肃,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从兜里拿出小本本来记录梁若景喜好的变化。
即便是梁若景,也不得不承认明昙清确实十分了解她,两人毕竟十分亲密地共同生活了12年。直到高一,明昙清才不再那么高频率地留宿梁若景家。
可是了解归了解,这不能成为明昙清当她舍友的借口!
更何况,许临川有时候回到公寓里来找梁若景玩。
要是让她,哦不,任何人,知道两个人住在一起,梁若景苦苦经营的清白都将毁于一旦!
就算现在两人已经不再是中学生了,也再也没有烦人的大人会拿着成绩单跟梁若景说:“明昙清真厉害,梁若景你还要加油”之类令人心酸和讨厌的话,梁若景还是不想和明昙清扯上关系。
这是她自青春期构筑起的自我防御机制。
走投无路之下,梁若景只能选择耍无赖: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许住在这里!”
明昙清闻言却松了一口气,对梁若景说:“那说明我刚才说的东西都没错喽?”
梁若景看着明昙清平和的表情,都要被气死了!
这个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早上第一节课是理论课,梁若景在认真地听课,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许临川坐在她旁边,不知道昨晚干了什么,黑眼圈特别重,正支着头昏昏欲睡。
梁若景以为许临川的感冒又加重了,用笔戳了戳许临川的胳膊,小声跟她说:
“要不要稍微睡一下,一会还有编舞课呢。”
“嗯……”
许临川头一点一点的,不知是在回应梁若景的话还是单纯困的。
反正当梁若景再想回头跟许临川说话时,对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下课,许临川满血复活,拉着梁若景就往综合教学楼走,脸上还带着刚睡觉压出的红痕。
“快走吧,我准备好了!”
“等等,”梁若景站在座位旁边,低头翻着自己的包,可不管怎么找都不见那个熟悉的本子:“我好像忘带本子了……”
“是落在家里了吗?”
许临川见过梁若景的那个本子,里面写的都是些基础动作的要领,还有些梁若景自己的理解,内容完备又通俗易懂。
班上很多人都向梁若景借来看过,许临川还复印过两页。
“应该是的……”梁若景又翻了一遍,确实没有。于此同时,图书馆6楼的研讨室内。
明昙清正在和小组成员研讨今年四月份的MathorCup数学应用挑战赛的规划。
小组加上明昙清一共三个人,明昙清是金融专业的,担当建模手。
剩下两人,留着黑色妹妹头,带着大黑框眼镜的来自数学专业,叫文初,是团队内的论文手。
还有一个剪了短发,耳朵上都是环的来自计算机科学,叫明吉新,是团队内的编程手。
三人从大一上开始就组队打数模,一路打一路得奖,上学期获得了高教社杯的本科组一等奖,寒假又打了美赛,接下来4月份的MathorCup将成为三人组队打的最后一场数模。
结束后大三明昙清和明吉新要分别进公明和大厂实习,文初则忙着要申请藤校出国,三人都再没精力投入数模了。
毕竟是老队友,该吵的架该动的手在大一上已经都干完了,三人磨合地很好,轮流稍微总结一下美赛的经验,再随便说点未来优化方向,这个会就算开完了。
明吉新和明昙清同是学生会的成员,明昙清是学生管理部的,明吉新是新媒体的,学校里的论坛就归她管。
她百无聊赖地点进论坛,自是看到了被无聊的吃瓜群众顶到首页的帖子。
明吉新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她当着明昙清的面打开了那个帖子,还故意用平板的大屏点开照片,眼睛弯着,贱兮兮地去问明昙清:
“明昙清,你喜欢舞院那个梁若景啊?” “姐姐…姐姐!”从梦中惊醒,梁若景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梁若景的意识慢慢回笼,但是伤心的痛楚却仍旧记忆犹新。
姐姐不要她了……
不可能,姐姐怎么可能不要她?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起,梁若景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拔出,按下排在通讯录第一位的号码。
M国。
总裁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而紧张,偌大的长桌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高层管理人员。
桌面上摊开着各种报告和文件,投影仪正展示着最新的财务数据。
在这群精英之中,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格外引人注目——她就是沈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沈汀寒。
略微上挑的凤眼仿佛能洞悉一切,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让沈汀寒一跃成为了商界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身着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边缘,衬衫的第一个纽扣未系,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些许白皙如玉的脖颈,沈汀寒长腿迭放。
此刻,她正屈指叩打着桌面,听取下属关于新项目的汇报。
“叮叮……”
突然,沈汀寒手边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会议室内的说话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这位年轻总裁的身上。
沈汀寒略一蹙眉,纤长的手指拾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按下了接通键,放在耳边,“小夏?”
电话那头传来的软糯嗓音,是沈汀寒心中唯一的柔软,即便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听见梁若景的声音,也会让她的目光瞬间放柔。
“姐姐。”梁若景咬紧唇侧的颊肉。
听到姐姐的声音,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委屈,又再次涌上心头。
本来想告诉小夏,自己正在开会,可是电话里传来的明显哭腔,却让她心神一乱。
沈汀寒站起身,对在座的人简短地交代了一句:“抱歉,我需要出去一下,处理点私事。”
随后,她便推门而出。
留下了一室惊讶又好奇的目光。
只有跟在沈汀寒身边时间最长的两位秘书,不留痕迹地对了个眼神——肯定又是家里的那位小公主。
走廊安静空旷。
沈汀寒的步伐优雅而又从容。
她边走边听,偶尔回应几句,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是不是又和父亲吵架了?”
“不是,我梦到……”
话在嘴边,又突然硬生生地绕了个弯,梁若景掐紧掌心说道:“我梦到姐姐不要我了。”
看着全景落地窗外的霓虹夜色,沈汀寒轻笑一声,耐心地哄道:“只是一个和完全现实相反的梦,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往日里听起来格外甜蜜的话语。
对于此刻的梁若景来说,却是尖锐的利剑。
她不觉有些哽咽,细如蚊蝇地哑声问道:“那如果我不是呢?”
“不是什么?”沈汀寒蹙眉,继而,她的语气也认真起来,“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凶我!而且自从出国之后,我不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你不喜欢我了。”鸦黑的睫羽盛不住源源流出的泪水,豆大的泪珠打湿床单。
梁若景委屈地控诉。
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兔子。
倚靠着金属扶手,沈汀寒的凤眸之中有无奈、有疼惜,可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不是你让我不要给你打电话吗,说会吵醒你睡觉。”
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她还要上学。
每次等自己忙完工作的时候,她就已经睡下了。
“我不让你打你就不打了吗!”理不直气也壮,梁若景攥着小拳头,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我每天都有给你发消息,昨天发的,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我。”不急不缓,沈汀寒压下长睫,慢条斯理地抚顺炸毛的小兽。
脑海中还是梦境里怎么拨都拨不通的忙音,梁若景红着眼,带刺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不管!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姐姐了!”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沈汀寒瞳孔微缩,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冷凝。
发现对面没再传来声音,梁若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她怯懦地喊道:“姐姐……”
文初则是听不出弦外之音的社交废,她扶了扶眼镜,目光聚焦在照片中梁若景白净柔软的脸上,点点头,很中肯地评价道:
“确实长得很好看,明昙清,你很有眼光。”
明昙清这才看到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她接过明吉新的平板,浏览了一下帖子的内容。
不太妙,她承认中午确实有套路一下梁若景的心思,但也没想到竟会有人路过偷拍,还发到的论坛上。
虽然照片拍的还不错,但是梁若景看到绝对是高兴不起来的,今晚回去又不知道会和自己怎么闹。
明昙清一路往下看,把所有夸梁若景人美性格好的评论都点了个赞,把夸自己踩梁若景的都给举报了,把磕自己和梁若景cp的截图保存。
一连看完400多楼,明昙清才把平板还给明吉新,很大方地承认了:
“我确实喜欢她,但是她目前讨厌我,中午也不是表白,我单纯给她送个东西。”
明吉新接回自己的平板,一看屏幕上的内容,无语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抽:
“明昙清,你真行,你狗的用的是我的账号,信不信明天改传我暗恋梁若景了。”
“那你把这个帖子给封了就好。”明昙清拿出手机,点开和明吉新的微信聊天框,把刚才保存下来的截图都保存到了自己的手里。
明吉新:……
“等等,”明吉新刚打开笔记本,打算登管理员账号,明昙清突然拦住了她,说:“删之前把发帖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我想要原图。”
文初又状态外地点了点头:“确实,论坛上的那张有点糊。”
她背上了包,跟许临川说:“我们先去上课吧,我中午再回家去拿。”
编舞课课间的时候,梁若景始终放心不下本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明昙清发了条微信,问她在不在家里,早上有没有看到一个淡粉的本子。
【宇宙无敌大恶人:有,在茶几上。】
明昙清还拍了一张照片过来,梁若景点开大图一看,确认了是自己的本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软桃子:太好了,那我中午再回家拿吧。】
【宇宙无敌大恶人:不用,我下午有课,可以顺便帮你送过去。】
怎么又顺便……
不过能少走点路也很好,这样中午还有多时间休息。
【软桃子:好吧,你送到小北门附近的那个小树林就好了,我去拿。】
说完,梁若景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让明昙清把东西送去人迹罕至的小树林,不仅可以避免让其他人看见两人来往,还能合理使唤明昙清走更多的路。
哈哈!真厉害啊!
另外一边,明昙清看着屏幕上梁若景发来的地点,陷入了沉思。
北门小树林向来因为环境清幽少人打扰,被A大学子视为爱情圣地,常被小情侣当做告白或者约会的地方。
虽然近年来有人吐槽在小树林约会是刻板印象,可还是无法逆转大众心目中对那片地方的定义。
明昙清倒是想梁若景别有深意,但是以她对梁若景的理解,对方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些。
梁若景既然不知道,明昙清也不像好为人师,平白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顺着梁若景的话回复:
【宇宙无敌大恶人:好,那我就在那边等你。】
“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去找平春阿姨了!”明平春是明昙清的母亲,梁若景现在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期明昙清对明平春言听计从的阶段。
“你不会的,你最害怕我妈了。”明昙清继续镇定地收拾书桌,她甚至还把房间唯一的椅子拖到了梁若景的面前,想让她坐着休息一下。
梁若景掏手机的手一顿,明昙清又说对了,梁若景确实最害怕明平春,小时候去明昙清家玩的时候还被冷脸的明平春吓哭过。
“而且,我已经签了租房合同了。”说着,明昙清从刚才的纸箱子底部拿出了一份合同,纸张洁白,边缘锋利,表明这是一份最近才打印出来的合同。
梁若景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合同。
“租住期:一自然年(含法定节假日)……乙方:明昙清”
那一瞬间,梁若景仿佛听到了世界破碎的声音。
不对,还有一线生机。
“不能毁约,违约金很高。”明昙清一句话,直接把梁若景未说出口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你你你你你!”梁若景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发泄式地想要踢一下一旁的凳子,明昙清眼疾手快把凳子往梁若景那边稍微挪了一下。
一来防止梁若景踢空了人更生气,二来防止她摔倒受伤。
根据周一那个学妹说的,学古典舞的好像都有点腰伤。
明昙清这个举动落在梁若景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简直是想要打架的标志。只是梁若景有自知之明,她不管怎么打都是打不过明昙清的。
所以为了狠狠下一下明昙清的面子,同时还伤不到自己,梁若景选择了很经典的摔门。
“砰!”
门后传来梁若景的声音:“明昙清!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昙清:为什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明昙清的睫毛颤了颤,嘴角笑意不减。
“难得你们特地打听,还这么费心。今晚的夜宵我请,大家去放松放松。”
欢呼声不绝于耳。
梁若景的表情完全是僵的。
在拥挤的人流中,明昙清自然地走到了Alpha身边。
似乎看透她的心一般,明昙清冲她也笑了笑,目光温柔似水。
“别想这么多,去玩吧。”
Omega的手指在梁若景的后背点了点。
下一秒,她就走了,在不远处和林修竹聊着天。
第 82 章 第 82 章
时间晚了,不宜太过兴师动众。
片场附近有家酒吧,有舞池有美酒还提供吃食,正好契合小型派对的需要。
明昙清出手阔绰,包下整个酒吧直到次日中午11点,供剧组的成员吃喝玩乐。
酒吧内灯影交错,头顶的音响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作为热场。
在片场唱过一次的生日歌又被搬到酒吧中间的舞台上演绎,歌手出身的小演员倾情献唱,简单的台词唱出摇滚乐的架势。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捧场。
明昙清被簇拥着坐在卡座中间,浅笑嫣然,轻轻鼓着掌。
梁若景呆坐在环形卡座的末尾,胳膊被杨洁撞了撞,才反应过来,机器人似的鼓着掌。
杨洁关心道:“身体不舒服?”
放学后,梁若景照常留在教室。
自从体会到错峰离校的甜头,她就一直很清才回家,只是要注意别乱走给值日生添麻烦。
反正无论过几个月,其他人的眼睛还是跟长在了她身上一样。
反正乱七八糟的房间不适合学习,家里有个懒散的爸爸也不适合学习。
窗外的光线刚刚好,太阳刚刚西下,投到纸页上令疲惫了一天的眼睛十分舒服。
今天的值日生是杨可和郑文君,她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组合起来有种奇妙的质感。
明昙清也留了下来。
通常她走得很早,甚至在最后一堂课结束前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妥当,今天不知怎的,破天荒留在了教室。
“如果给你们添麻烦了跟我说,我去外面写。”明昙清特意嘱咐了两位值日生一句。
杨可和郑文君当然没有意见,她们反倒很高兴班长能留下来陪她们。
郑文君擦黑板,身材高大的她手臂一抬就能擦到顶;杨可拖地,动作很灵活,拖把左拐右拐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班班,甲基绿和那什么红能干什么来着?”杨可随时随地发挥着学习委员的风范。
明昙清正在奋笔疾书,被打断时也不恼,抬起头耐心道:“两种试剂对DNA和RNA的亲和力不同,甲基绿能使DNA变绿,吡罗红能让RNA变红,可以显示它们在细胞中的分布。”
“那双缩脲是干啥的来着?”杨可每移动一次拖把,就抛出一个问题,活像游戏里设置了固定行为逻辑的NPC。
“检测蛋白质的。”明昙清也一一回答。
听着她们聊天,梁若景又复习了一遍课上的东西,她十分理解为什么杨可她们一天天总找明昙清问题,谁能比明昙清更耐心,讲得更清楚呢。
“我靠,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放学了还聊这些。”郑文君有了意见。
杨可笑道:“你可以不听嘛。”
不知不觉中,值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夕阳染成金色,没开灯的教室陷入昏黄的回忆。
郑文君最先离开教室,她要找八班的发小一起回家。
杨可则背好书包,眼巴巴盯着明昙清。
明昙清也收拾好了,正要走向杨可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看向仍低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梁若景。
“要一起走吗?”
梁若景盯着纸上的瞬时功率公式发呆,尚没反应过来有人在问自己。
“梁若景?”明昙清缩小了一下呼唤范围。
站在门口等待的杨可眯起眼睛,一脸不可理解。
梁若景吓了一跳,她已经好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了,尤其是全名。
“怎、怎么了?”
明昙清问:“要一起走吗?”
梁若景愣住,这个问题她同样也好久没听到过了,刚想答应不辜负别人的好意,就看到了远处虎视眈眈的杨可。
“一起”指的是她们三个人吧,梁若景内心又打起了退堂鼓,自从上学期第一次吓到杨可,她和杨可间就一直围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梁若景抱歉地笑笑:“我再留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可也松了口气。
明昙清犹豫后问:“等你一下?”
梁若景忙道:“别!”光是听到等这个字,她已经压力山大了。
“走吧走吧!”听到坚决否定的答案,杨可倒很开心,拽住明昙清的袖子。
“好,拜拜。”
明昙清和杨可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门外。
梁若景在座位上等待,等到走廊外最后一丝脚步的回音消失,扒到窗边望向外面,确定再也看不到后,才慢吞吞收拾起东西。
长夜将至,微热入凉,她走出寂静的校园,这才有了后悔的感觉。
她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她从来没见过明昙清主动邀请别人一起,可自己还拒绝了,真是不知好歹。
梁若景抬头,眼睛从眼窝的阴影中解放出来,灰蓝色的瞳仁映着光闪着涟漪。
为什么?一夜辗转反侧。
梁若景拖着疲惫的身子,蒙蒙亮时便走进教室,胃空空如也,头晕晕乎乎,睡也睡不着,不如早点来学校。
教室空无一人,却并非空无一物。
梁若景一眼就看到左边靠窗的角落,尚未拉开的书包摆得整整齐齐,只是人不见了。
她本以为六点五十来学校,肯定在明昙清之前,没想到还是到得比明昙清迟。
教室难得清净,梁若景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天气回暖,透过清亮玻璃窗,能看到一片片毛茸茸的绿色。
操场上有一个红白相间的点,正绕着跑道匀速前进。
梁若景伸脖子,离窗外更近一步,看到点后刚刚过肩的马尾左右摇摆。
她一眼就能认出明昙清的背影。
身材细条,从肩到胯很窄,乍一看弱不禁风,可一举一动都充满控制力,脖子修长,腿也很长,迈开腿时像飞跃峡谷的羚羊。
原来是去跑步了,梁若景盯着那背影发呆,足足过了五分钟,操场上的人影消失,她才回过神来。
梁若景慌张地跑回座位,拉开书包。
很快,明昙清就进了教室。
她呼吸沉重,面色潮红,额角不住有汗水滴落,她从裤兜中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
看到梁若景时,明昙清愣了一下:“早上好。”
梁若景也愣了一下,班上同学很少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不太习惯。
“早上……好。”
所有人都喜欢明昙清,杨可明明就在门口等她,她没有理由发出那个邀请。
除非…… 三月下旬。
应学校要求,梁若景要每周二和周四放学后到操场上,参加体育集训,好在天越来越长,放学后夕阳正好。
市教育局给出通知,4月13日就要进行体育补测,光是想想800米第二圈的灼心裂肺,梁若景已经要晕倒了。
大多数体育不及格的同学都胖乎乎的,一看就是跑不动的样子;身形这么高这么瘦的,几乎只有自己。
六点集合后,体育老师握着哨子出现,先添油加醋批评了一遍大家的体测成绩,再唬人威胁了一同补考不通过的后果,最后阐释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
骆江三中是市中段的重点高中,学习成绩没得说,但体育成绩一直堪忧。为了让同学们重视,体育老师开始拿评奖评优吓唬大家,拿着单词卡背单词的学霸胖小子才抬起头来。
引人注意的是,体育老师身后站几个同学,光从外形就能看出,他们体育不是满分也接近满分。
“这些同学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帮助你们练习,你们也不要辜负他们,要配合他们的指令。”体育老师带头鼓起掌来。
集训的体育差生们只得稀稀拉拉地鼓起掌。体育老师按下秒表,盯着上面的数字若有所思:“4分23。”
梁若景蹲坐在地上,头晕目眩,比起生理痛苦更令她不适的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最后一名的滋味。上学期期末考试,她都不是全班最后一名。
“哈哈哈,怎么都没及格。”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生,梁若景听不出声音的主人。
另一个声音嗤嗤笑:“也不知道一开始在拽什么。”
“知道吗,一开始她还问我‘800米很难吗’,以为是王者,结果是青铜。”
合理怀疑是体育老师想偷懒,抓学生当苦力。
梁若景随便扫一眼,就看到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脊背立刻挺直。
体育老师吹一声哨子,从左到右点了点:“我们分成四个组,每组八个同学,后面这些同学就是每组的小组长,负责监督你们训练。”
梁若景被分到第二个女生组。
和几个完全不认识的外班女生站到一起从,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自觉看向明昙清。
明昙清正和旁边的女生商量着什么,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能脑补出她温柔的嗓音。
耳边传来几个很小很小的声音。
“我靠大魔王,那是她吧?”一个麻花辫姑娘最先发现。
“比远看好看,可惜眼镜封印了颜值。”
短发姑娘嘻嘻笑了两声。
“没想到不及格还有这福气,老天保佑,让她来练我们。”
“想做姐姐的狗是吧?”麻花辫姑娘嗤之以鼻。
梁若景没想到,明昙清在外班同学间也有如此的名气。她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麻花辫姑娘突然压低声音:“那谁就在你旁边,看什么大魔王啊,多好看,多看一眼都要帅晕了。”
短发姑娘:“撞号了,她要是留长发就好了。”
她可怜我。
梁若景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豁然开朗的同时,眼眶又酸又胀。
她明白了。
包括那本挡在脸前的练习册,也仅仅是出于正义与怜悯。
梁若景越想越委屈,她不想哭,于是戴上耳机,用音乐打断思绪。
至少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
即将迈入派对的主厅,梁若景突然舍不得松手了,停在原地,勾了勾明昙清的手指。
Omega转头看她:“没玩尽兴吗?”
梁若景低着头,上前一步把明昙清困在怀里:“嗯。”
“我也有点。”
明昙清松开梁若景的手,指尖在Alpha的掌心挠了一下。
周边太黑,梁若景看不清明昙清的眼神。
但她感觉,昙清姐是笑着看她的。
“后天话剧播出,我们再一起出去吧。”
脑子里有五颜六色的泡泡浮上来,梁若景又开心了。
这不就是约会吗?
梁若景摸了摸未能送出去的礼物,忙追上Omega的步伐。
“昙清姐,你等等我嘛。”
第 83 章 第 83 章
一行人狂欢到深夜,最后清醒的人没几个。
梁若景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特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4点半。
她毫无困意,估计是被明昙清那句“后天去看话剧”给激动的。
床铺上,Omega已经睡熟了。
梁若景悄悄拿出电脑,在客厅打下一串字——
“第一次约会要怎么办?”
屏幕上飞出满面信息。
梁若景暂时不想学习。
她经常会陷入迷茫,比如现在。
她好像做得很好,又好像做得不够好。
她好像很努力了,却好像什么都没能达成。
昨天她被班主任夸得天花乱坠,今天她对着物理大题的受力分析图发呆。
偶尔也该放松一下?“你们是不是饭特别难吃?”
“反正不算好吃。”
“你们英国人眉毛都这样吗?真好看。”
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垫子上练腹肌,梁若景傻站在那儿,越说越不自在。
“我还没做完。”
“没事,及格就行了。”六班体委毫不在乎。日子一天天往前挪,梁若景每周参加学校的体育集训三次,渐渐的,跑在昔日令人晕眩的红跑道上,她也能欣赏两眼后退的风景。
明昙清并不是每次都来,她和另外两个外班女体委轮班,每人每周负责一次训练。
而明昙清不在的时候,无论在练什么,梁若景都会平行幻视明昙清带她们训练时的场景。
那两个女体委总是操着大嗓门,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威风凛凛又居高临下,有人跳远摆臂使不上力,她们教两遍教不会,直接不再理会了。
短发姑娘走完一轮鸭子步,双眼呆滞望向天空,边喘边叹:“大魔王不在的第三天,想她。”
“你比她的狗还狗。”麻花辫姑娘斜了她一眼。
进行腹部训练时,梁若景刚做了几个卷腹,就被今日的“监工”拉起来聊天。
那是六班的女生体委,身材精壮,小麦色的皮肤闪闪发光,干什么事都像一阵风。不过,她的风会无情地吹倒周围的花花草草,大杀四方,不留一具活口。
“英国男人是不是二十几岁就开始秃头了?”六班体委边笑边问,笑容很戏谑。
“那倒不至于。”
“我不想仅及格而已。”梁若景声音很小很虚,她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超过及格的每一分都是奢望。
几个刚练完休息的女生听到后,交换颜色,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六班体委撇撇嘴,不耐烦地摆摆手:“减轻负担还不乐意了,你练得脸都白了。”
“我的皮肤就是白色的。”梁若景抬起手背,抹抹太阳穴的汗。
短发姑娘正仰卧举腿,一字一喘说:“是是是,您就是这色儿,白得发光。”
旁边两个女生嗤嗤笑了起来。
“要不怎么叫白人呢,”麻花辫姑娘戴上眼镜,“人种优势。”
人种优势应该是个好词,可梁若景听到它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在英国,她觉得自己更像中国人;在中国,同学们又总说她是英国人。
说来也奇怪。
明昙清在的时候,这些同学们说话就格外注意,仿佛有无形的墙板压迫着她们呼之欲出的刻薄。
练习册挡的那一拳也是。
梁若景一边做仰卧举腿,一边神游在过去几个月的回忆中,无论在哪片回忆的光影中,明昙清都像一棵大树,而她就躲在树荫下蜷缩。
明昙清是樱桃树吗?
她身上总有樱桃的香味,像夏风中细簌摇曳的樱桃树,枝头满满红色的收获。
不不。
樱桃树很排外,扎根又深延伸得又远,方圆十米内其它树很难活,这也是外祖母院里只有那一棵果树的原因。
长达十分钟的思想斗争后,梁若景终于放下笔,打开小柜子的锁,掏出手机。她先肆无忌惮刷了会儿B站,学几个新的网络梗,又翻了翻刷屏99+的班群聊天记录。
她能稍微理解大家的幽默了。
【落榜美术生:我明天就证明明曼猜想】
【二进制:厉害了我的哥】
【Einstein:老司机带带我】
【刘姥姥榴莲牛奶:证明不出来你吃屎吧,我明天拉坨新鲜的】
【落榜美术生:你咋不上天呢】梁若景求知若渴,一条一条看过去。
送花、送礼物、送回家……
下面还有关联问题:“第一次约会后去她家是什么意思?”
梁若景好奇地点进去,身体越看越热。
此时,不远处的床铺传来声响。
Omega的声音黏黏糊糊的:“梁若景?你怎么还不睡觉,我冷。”
梁若景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傻。
她和喜欢的人天天睡一起,还看这种情侣间的攻略干什么?
她可有经验了。
梁若景把电脑关了,脱下浴袍,直接溜进被窝里,十分熟练地抱住明昙清,尽职尽责充当人形暖宝宝。
很快沉默一片。明昙清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
梁若景慌忙道:“不想说也可以的,我只是随口一问。”
明昙清垂下眼,停了片刻后:“我妈妈不让我练。”
“为什么?”梁若景不理解。
“她觉得浪费时间,想让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
所以要坐半个小时的车,来万达广场练琴?不对,练琴就练琴,为什么还要收钱呢?
梁若景脱口而出:“你要钱吗?”明昙清是基因突变的樱桃树,和邻居的树木树根和平缠绕的樱桃树。
“哎,帅哥姐,你做了多少个了?”短发姑娘突然问。
梁若景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光做没数。她很容易走神,不过多亏走神,她才没注意到腹肌酸胀难受。
“该收垫子了!别发呆了!”六班体委大声吼。
梁若景从垫子上撑起来,弯腰叠好,和大家一起还到体育馆角落。
她想念外祖母家里的樱桃树了。
现在应该也快结果了。
明昙清一脸困惑,瞪起眼睛。
梁若景这才发现刚才的问话充满歧义,简直跟问大街上要饭的乞丐一样。
这是第322次说话后想原地撞墙。
她算是发现了,她有一种天生的超能力:让气氛变尴尬的能力。
“不,我的意思是……你缺钱吗?”梁若景牙根咬得酸,不知道有没有解释清楚,眼看明昙清就要开口,她继续补充了另一段解释,“你看起来家庭挺富足的,应该也不缺钱,我这个问题问得很没必要,是不是另有隐情?”
明昙清安静等了好一会儿,确信身边的人把话都说完后,才重新开口。
“我要攒钱上小提琴课,我妈妈是不会给我钱的。”
梁若景震惊:“可你已经拉得那么好了!”没控制住音量,把后面经过的老头吓了一跳。
“如果想要进步,只能让老师教。”明昙清沉思。
“也是。”梁若景闷闷不乐,手中喝空的奶茶瞬间变得千斤重,心想那可是未来小提琴大师的宝贵的14元。
明昙清从座位上站起,背好琴包:“我要去姑姑家了。”
梁若景本以为她们能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哦,好。”她尽量不让表情太失望。
明昙清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眨了眨眼:“谢谢你。”
“谢我?”梁若景摸不着头脑。
明昙清笑道:“给我提了那么多建议,都帮我省了半节小提琴课了。”
“哦,那个啊,我就是乱说的……”梁若景的耳朵又烫了,赶紧低下头。
明昙清走前挥了挥手,梁若景看着阳光下的她,心脏跳得很暖很暖,比今日明媚的阳光还暖。
等那个身影消失在购物中心背面,梁若景望着大槐树的树皮发呆,一条条数上面的纹路。
舌根仍在隐隐作痛,四肢发软,整个人都像泡在无力的梦境中。
梁若景感觉更弱小了。
梁若景从兜里掏出木盒子,把手镯拿出来,趁着明昙清失神的片刻直接套在她的手腕上。
“这才是我想给你的礼物。”
明昙清心里的惊吓一波跟着一波。
“梁若景,这个我不能收!”
光是看,明昙清就知道那手镯的价值,打底7位数,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礼物。
估计是梁若景家里人给的。
明昙清立马挣脱怀抱,她还没触到手镯,手腕被梁若景攥住。
Alpha的力气令她无力挣脱。
梁若景紧紧地包住明昙清的肌肤,声音和表情低到尘埃里:
“这是新年那次的回礼。”
“是你的生日礼物,也是追求者应该送的。”
“昙清姐,你拒绝了我一次,这个就收下吧。”
梁若景眨着眼睛,似在控诉:“你说过的,我送什么都喜欢。”
梁若景也迷茫了。
她恨不得现在飞回家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永生再也不出来。
“我外祖母有颗樱桃树。”她飞快吐出一句,看似随意实则cpu干烧。
明昙清愣住,头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似的。
梁若景颇有死猪被开水烫的牺牲感。就算交际强如明昙清,也很可能接不了话。
明昙清的眨眼频率直线上升:“嗯……是吗?”
“每年都会结好多樱桃,吃不了的就会做樱桃酱。”梁若景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她。
明昙清垂下眼,思考片刻。
“甜吗?”
“又酸又甜。”
“酸甜?”
“对,酸甜。”梁若景新学了一个缩略词。明昙清的睫毛颤动着,在脸上投下动人的阴影。
她要怎么办。
收下它,无异于一种承诺。
两人僵持了五分钟以上。
明昙清的手指渐渐松开。
她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我收下了,你松手,抓得我很痛。”
第 84 章 第 84 章
虽然过程和梁若景想的不一样,但结局还不错。
牵着明昙清的手上楼时,她的脚步都是飘的。
一双圆眼亮晶晶,不像刚被拒绝,像刚谈上。
回到房间,梁若景便按捺不住,搂住明昙清的腰把人往门板上带。
炽热的吻紧随其后,力道大到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也献出去。
做什么都好,只要明昙清要。
红玫瑰被梁若景挤得歪七扭八。
Alpha的信息素冲上大脑,明昙清手脚发软,指尖摸上梁若景的腺体。
梁若景差点喷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吧。
明昙清再从左到右看一圈:“还有问题吗?”
短发姑娘举起手来:“匀速跑速度有要求吗?”
“前两圈不能超过两分钟,后两圈不能超过两分二十。”明昙清魔术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秒表,体测同款表,令众人心里再次咯噔。
大家默默苦不堪言,可面对明昙清那张脸时,谁也抱怨不出来,很难说是不敢还是不忍心。
简单的准备活动过后,训练开始。
随着明昙清一声令下,她们组开始了四圈漫长的匀速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像其它组小组长,明昙清竟然跟她们一起跑。她手握秒表,跟在队伍最后,任凭前面的人吭哧吭哧,别提呼吸紊乱了,她白皙的脸颊都美泛起一丝红。
谁若是放慢脚步,就会听到明昙清的声音:“加油,坚持住。”
任谁听到那声鼓励,都不再敢放弃了。
跑到第三圈,体育困难户们已生无可恋,可碍于明昙清一直跟在最后堪比牧羊犬,谁也不敢放慢脚步。
梁若景的肺在灼烧,好在有那天800米的心理预期,她很难受,但并不是不可忍受。
先前表示想让大魔王训练自己的短发姑娘,现在脸上只剩下一句话:这是人?
“1分57!继续保持!”明昙清边跑边喊,中气十足得可怕。
梁若景数过,明昙清每天清晨都会绕操场跑五圈,加上这四圈,确实不是人。
跑到最后一圈,梁若景因缺氧而头晕,腿灌铅一样沉重,越来越慢。
“你还好吗?”身边传来明昙清的声音。
梁若景这才发现,自己都落到队伍最后一名了。
转头,明昙清就在跑道外侧并肩跑着,手中依旧握着秒表,呼吸和步幅都匀速得可怕。
梁若景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点点头,不过正跑着步,即便是点头也有了脑震荡的趋势。
“你之前没跑过吧?”明昙清笑道,“我们也是从初一开始才跑的,那时我也差点没交代在操场上,跑得比你慢多了。”
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人边跑边笑,明明已经跑了一千多米了。
“‘交代’?”又触及到了知识盲区,喘不过气来,梁若景也要问。
一大口冷风吸入。
这个问题让梁若景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在食堂问姚清妍“凡尔赛”的意思,那不耐烦的神情她至今都记得。
“就是很难受,以为自己要死了。”明昙清很耐心,除了略微有点喘,语速一如既往的慢。
梁若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力气回答。
明昙清并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都是练出来的,我们中考也要考,还要算成绩,学校把每个人几乎都练成了满分。”
梁若景日常对中国的教育体系敬畏又排斥。
明昙清说:“当年满分还是3分19,现在标准统一下调了五秒,人性了点儿,但不多。我也很讨厌跑步,又无聊又累,可有了这个习惯后,不跑总害怕原地踏步。”
注意力转移后,身体没那么累了,梁若景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秒表发出了滴的声音。
“恭喜大家顺利完成!”明昙清和大家一起慢慢停下。
梁若景也停下了,大喘着气,想蹲下休息。
明昙清立刻提醒大家:“别立刻停下,心脏会受不了,大家慢走恢复一会儿。”
一开始扬言要当大魔王的狗的人,再也不言语了。
累的。
可怜麻花辫姑娘还在慢慢跑她的3000米,她大概后悔说自己处于生理期了。
短发姑娘一脸哀怨看向明昙清,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累意后:“牛掰。”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叫‘大魔王’。”另一个白胖姑娘边喘边点评。
天渐渐转黑,操场上的路灯依次亮起,灯比星光亮,也比星光暖。
单腿跳,蛙跳,向前,向后。
她们跳在灯光下,跳在星光下,跳在布满口号的校园里,跳在围栏外车水马龙的另一边。
梁若景累到吐血,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过。
她想或许只有奔跑,才能感受到万年前奔跑着追逐星空的祖先。
半小时后,第一次集训结束。
明昙清照常雷厉风行,宣布解散后,直奔操场侧拿书包。
梁若景腿练得打颤,还是尽力跟上去。
正因为身体太累,大脑才不会过度思考,那句想问了许久的话也自然流出。
“要不要,一起走?”
明昙清很是意外:“嗯?”这个字是从她鼻尖轻轻哼出的。
梁若景一下子怂了,当对问题没自信时,对方无论给出什么反应,都会助长这种不自信。
“呃……我走不快,要不你先走吧。”立刻开启自我否认模式。
明昙清忙道:“没事,一起,我也累了。”
梁若景觉得她在说谎,可能是单纯找不出理由拒绝罢了,明明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可一点不像累的样子。
莫名其妙又上了心理负担。
两人踏进回家的夜色。
对于梁若景来说,沉默不是康桥,是日常。
她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一个人的沉默很自在,两个人的沉默会有压力。
尤其在对方是明昙清的情况下,梁若景不想显得很无趣,可又不想显得愚蠢。
所幸,明昙清总能抛出有趣的话题,她喜欢看书,尤其是外国名著,而梁若景也喜欢。
“你想住在瓦尔登湖边上吗?”
“想,感觉那样的生活挺好的。”梁若景短短笑两声。
“不会孤独吗?”
“可能我比较喜欢独处吧。”
梁若景时不时会回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明昙清也会莫名其妙地接住。
梁若景抬头望天:“我的名字听上去像刚接电话。”
“那比我好,我的像分不清前后鼻音的狗在叫。”明昙清笑道。
于是,她们都不蠢了。
她们又经过了小吃摊,梁若景在那里买过煎饼和酱香饼,好吃到流泪,只可惜预算不允许天天吃。
好巧不巧,梁若景的肚子不争气叫了一声,很轻,也足以让她想起头有多晕。她中午就吃得很少,再加上清上集训消耗的热量,现在已半死不活。
明昙清说:“我想吃酱香饼。”
梁若景便陪她买。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明昙清让老板切了一张最小的饼,到手后只用签子插了一块,就把剩下的递给梁若景。
梁若景很不自在:“你不吃吗?”饼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了。
明昙清笑得很浅:“我不能再吃了,一会儿吃不下清饭会被骂的。”她的笑容和她的话一样克制。
梁若景实在饿得头晕叫,边走边吃,而明昙清就很自觉地目视前方,不再看她。
“你为什么要来帮我们训练?”她吃完饼,终于有力气问问题了。
所有问题都有期待的答案。
梁若景尚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她在期待什么。
明昙清的目光闪烁,眼神歪得更厉害了。
“老师叫我去的。”
【嘿,要不要谈个恋爱?】
啊?
她头脑里只有这一个字,和这一个标点符号。
点进去,里面的内容更让她震惊五百年,如果她能向天借五百年的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
后面的内容看都不敢看。
一周内收到两次告白,梁若景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大脑里又有小人开始吵架,梁若景想打字回复,手指却没力气,而且就算有劲也不知道回什么。
是混淆了友情和爱情?
是把自己当男生?
或只是开玩笑,单纯不满杜雨婷的情书?
梁若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逻辑,她又不信任自己的打字能力,她宁愿明天见面再说,直接装作没看见关闭对话框。
好巧不巧,班主任在“高一(3)班”群里发了一条群通知:
【李桂芳:[关于组织2024年全市普通高中学生身体素质抽测的通知]根据教育评估院要求,现将普通高中2016级体育素质测试工作有关事宜通知如下:
本次测试将于3月18号进行,下午第三、第四节课取消,全体去体育馆集合,本次体测不合格的同学要参加学校集训,四月进行补测。
男生项目:引体向上、立定跳远、1000米跑
女生项目:仰卧起坐、立定跳远、800米跑
收到请回复!!!!!
@所有人】
戚林看戏般挑了挑眉毛。
梁若景又观察了会儿,指尖轻轻擦过面前的腺体。
明昙清攥住她的手指骤然抓紧。
她太熟悉Omega的表情了。
“要临时标记。”梁若景说。
戚林:“好,我先出去。”
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人。
明昙清垂下脖颈,声音很轻,睫毛紧张地颤动:
“若景。”
“这次轻点,咬肿了不好遮。”
第 85 章 第 85 章
梁若景从身后抱住了明昙清。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卧室以外的地方进行临时标记。
Alpha的吻并不直接落在腺体上。
嘴唇蹭吻着周边的肌肤,礼服与牛仔裤相擦,发出暧昧的窸窣声。
明昙清站在休息室的化妆镜前,抬头看到Alpha的神色。
投入,珍惜。
她张开嘴,婉转地喊出梁若景的名字。
“若景,轻点。”
梁若景一直练到4点半才结束。
铃一打,练舞房里大多数人都离开吃饭了,梁若景扶着栏杆,一边喘着气,一边跟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有人路过拍了拍梁若景的背,问道:“梁梁,去二餐吗?”
梁若景挥了挥手,婉拒了:“我一会还有事,等会直接回家了。”
那人接受良好,跟着朋友走了,没多坚持:“好,那明天见,帮我谢谢阿姨的小饼干!”
“嗯!”梁若景点了点头。
外面阳光正烈,梁若景坐在长椅上,像是坐在阳光里,浑身的皮肤都被日光映成了暖黄色。
她低着头,拿着粉色的吸管杯埋头喝着水,一滴汗自额头上流下来,在即将低落之际被主人抬手擦去。
练舞房里空调打得很足,梁若景出了一身汗,她身体弱,不能直接去洗澡,必须先等体温降下来。
许临川已经去洗了,梁若景守着两人的东西,又休息了几分钟,等呼吸稍微平稳点后,拿上两人的包,打算直接去更衣室等许临川。
路过储物格的时候,梁若景的脚步一顿,她在心里纠结了好久,想起自己下午说的话,才认命似地打开了柜子。
明昙清那件丑丑的外套正不要脸地躺在自己的柜子里。
梁若景此时身上已经背了两个包,重量都不轻,她抬起手,费力地去够那件西装外套。
指尖触上柔软冰凉的布料,梁若景一用力,把外套拽了出来。
这一拽,动作太大了,右肩上的托特包无情地滑落下来,肘关节猛地遭遇重击。还好梁若景反应快,许临川的包才不至于掉到地上。
痛啊!!
梁若景看着那件黑色的外套,满肚子火。
她把自己的包放在了地上,把许临川的背在身上,蹲下来,粗暴地把那件外套塞进了包里,眼不见心不烦,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从练舞房的后门出去,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再转一个弯,右手边就是女生更衣室了。
梁若景大包小包地蹒跚走进了房间,有同班的人看到她这样,忙上来帮她分担了一点重量。
梁若景谢过同学,把两人的包放在了中间的大桌子上。
“谢谢啦!”
梁若景说话惯喜欢加语气词,“谢谢”两字发音清脆,“啦”字尾音上调,在空中荡出一串波浪线。
同学学着梁若景说话的语调,回复道:“不用谢~~”
梁若景找到自己先前用的更衣柜,从柜子里把自己的浴巾,沐浴露和更换用的衣服等一样样掏出来,放在一边。
这边梁若景刚准备好洗漱用品,许临川从里面出来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头发湿漉漉的,包在毛巾里。
“梁小景,你怎么把我包都拿过来了?”
许临川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包,她包里的东西可不少,光是那大保温杯,就有好几斤了。
“别提了,我肩膀都要脱臼了。”梁若景极为自然地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递给许临川,又加了一句:“下次你记得自己拿哦。”
许临川很做作地向梁若景抛了个媚眼,说:“爱你~”
梁若景又白了许临川一眼,端着盆进了淋浴间。
A大原先淋浴室是澡堂子的设计,有些学生不适应,练完总回宿舍再洗澡换衣服。
前几年校领导一拍桌,翻修了老校区的几个淋浴室。从那以后,A大学子终于过上了独立淋浴间的神仙生活。
梁若景洗完澡再进更衣室的时候,许临川刚吹完头发,正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顺头发。
许临川头发长,一头黑发垂至腰间,梁若景嫌长发吹头发时间久,上大学后就一直维持着锁骨发的长度,平时扎丸子头只能扎一个小圆球。
梁若景把毛巾搭在肩上,湿发披下来,水珠自发梢落下,很快消失在毛巾里。
她发色偏黄,白天的时候在阳光下是橘色的,跟染出来的一样;沾了水,颜色深了点,变成了褐色,还是跟染出来一样。
小时候梁若景问梁庄静,为什么自己的头发是橘色的,别的小朋友的头发都是黑色的。
梁庄静故意逗梁若景,说是因为她是橘猫变的,所以头发和橘猫的毛颜色一样。
小梁若景对此深信不疑,一直到7岁上小学,都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是橘猫变的,不是人类。
长大后梁若景自己上网,才知道了自己这种情况叫色素缺乏。
也是这学期刚开始,还没有舞台,等有舞台了,梁若景还要去喷黑或者直接染成黑发。
不光是头发颜色浅,梁若景的皮肤也白,还是那种不见日光的冷白,瞳孔的颜色也很浅,看人时像是亮晶晶的玻璃球。
洗完澡,两人收拾好东西,许临川背着包走在前面,连声催梁若景:
“梁小景,你快点,说好今天要去堵人的呢?”
最近一周的时间里,梁若景每次下午结束练舞出门的时候都能在前台收到一支送给她的粉玫瑰,从来都是只见花,不见人。
两人还去问了值班的老师,老师也说没看到过人的脸,只知道一般是4点半的时候放的。
许临川想了个法子,让梁若景提前十分钟在门口守着,这样就能见到这个神秘的送花人了,而今天正是两人决定实施守株待兔这个策略的时机。
每天一到这个时候,综合教学楼底下就挤满了人,毕竟A大为数不多的艺术类专业都在这栋楼里练习。
在一楼守着的人里面,小部分是等自己的女朋友的,大部分是凑热闹的,第二天校园墙上寻人帖满天飞。
两人下了楼,躲在前台老师在的小房间的门后,专注地盯着一楼里这些人,搜索着可疑的面孔。
三分钟过后。
许临川眨巴眨巴眼睛:“梁若景,我眼睛有点痛。”
梁若景也眨巴眨巴眼睛:“我眼睛也有点痛。”
许临川有些动摇:“要放弃吗?”
梁若景态度很坚决:“不要。 ”
又过了一分钟。
梁若景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粉玫瑰,手持玫瑰花的人大半身体都被挡在了人群的后面,她看不清脸,于是悄悄地上前,躲在了柜台后,许临川坐在椅子上,帮梁若景放风。
“梁若景,她过来了!”许临川轻轻点了点梁若景的后背,提醒道。
“唰!”梁若景猛地站起,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那人很瘦,手腕骨很明显地凸起,她头发很长,前面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脸色苍白,穿着整套的运动服,有些阴郁。
梁若景敢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那人手里还拿着和最近一周一模一样的粉玫瑰,就算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对方惊慌的样子。
梁若景的手松了松,身体靠前,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柔声道:“对不起,我只想谢谢你的玫瑰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呀。”
那人身体一僵,就当梁若景感觉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对方掰开了梁若景的手,转身跑了,不一会就再次消失在了人群中。
“又走了……”梁若景把手垂了下来。
“好奇怪的人。”许临川吐槽道。
人走了,粉玫瑰还是留下了,放在桌子上,包装用的塑料因为刚才的争执有些皱褶。
梁若景把玫瑰收进了包里,可惜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包内的空间被明昙清的外套给塞满了,玫瑰的茎被挤压成了一个弧形,看上去很可怜。
梁若景已经很慢了。
嘴唇包住Omega小巧可爱的腺体,每舔一次,周围都会分泌出液体。
梁若景走出燕京影视中心,恍若隔世。
从进门到试镜结束,她一共用了3个小时。
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出来时面色灰败。
人刚走出来,小杏送上手机,表情欲言又止。
梁若景也不太想说话,直接点开和明昙清的对话框。
梁若景是大一下开学的时候认识的许临川,她只知道许临川大一上的时候谈过一个人文学院的学姐,但是从没见过学姐,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断的。
“她就是魏晴?”梁若景往路边挪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去问许临川。
许临川点了点头,她没说话,一双杏眼正专心地观察着魏晴的一举一动。
梁若景没谈过恋爱,如今看着许临川前女友鹌鹑样的表现,感觉还挺新奇的,笑着问许临川:
“你都和她分手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怕她?”
许临川现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如临大敌”四个字来形容。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啊!”许临川哆哆嗦嗦地说。
当年她和魏晴分手这件事还是她提出来的。
时至今日,许临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梦到那天晚上魏晴深沉的眼神。
她本以为魏晴不会松口的,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就分手了,还是通过微信发消息这样草率的方式确定的。
事后,许临川怎么想怎么感觉魏晴那个眼神有深意,只是她不敢去问,分手后就一直躲着对方,一年多下来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等等!她好像要走过来了!”见魏晴转身朝这边走来,许临川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果断抛弃梁若景,自己藏在了墙后。
梁若景转过头去看许临川,她本来还想继续嘲笑几句许临川,结果很快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不仅魏晴一人在往这边走,明昙清走在她旁边,也跟了过来。
看着明昙清越走越近的背影,梁若景突然有一种转头就逃的冲动,可是这样太明显了,别说许临川,估计任何一个路人都会怀疑她和明昙清之间有什么。
所以为了保持自己在外人(此刻主要是许临川)面前的清白,梁若景选择了故作镇定。
她人定在原地,头很浮夸地抬起假装看风景,心里则疯狂祈祷明昙清不要向她搭话。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明昙清人高腿长,很快就走到了梁若景的面前,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梁若景抬头本意是看天的,此刻却不偏不倚地撞见了明昙清漆黑的眼眸。
神金啊!这路这么宽,非得撞过来!
梁若景目带怒火,自认很有威慑力地瞪了明昙清一下。只是她五官长得圆钝,一双猫眼此时更是因为愤怒圆溜溜的,配上脸上的小表情,很像炸毛的小动物。
不凶,反而更加娇俏可爱。
不知是不是梁若景的错觉,明昙清轻轻扫了她一眼,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嘴角微弯笑了一下。
梁若景:?!!
什么意思?是嘲笑吧!是嘲笑吧!
魏晴注意到了墙角处露出的衣角,她眸色一沉,选择继续和明昙清沟通学生会的事情:
“学生会这个事情,之后就要拜托你了……”
明昙清怕梁若景把自己给气炸了,闻言很配合地收回了目光,出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等两人走后,梁若景和许临川俱是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昙清姐姐:我在方医生的办公室,不用来找,一会儿直接回柏玉】
【梁若景:好——我这边刚结束】
梁若景退出微信。
没办法,小杏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梁若景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小杏结巴了:“小、小景姐,你自己、自己看热搜吧。”
热搜能有什么?
华表的拉踩通稿呗。
难道爆冷门了?
梁若景兴冲冲地点进去,手指顿住。
热搜前三被一个人屠榜,条条后面跟着血红的“爆”。
#明昙清腺体
#明昙清咬痕
#明昙清恋爱
第 86 章 第 86 章
热搜词条点进去,关注度最高的是一条粉丝发的博文。
【天杀的,谁把明昙清脖子啃成这样了】
配图直播截图。
光线昏暗的后台,依托舞台光照亮角落一角,明昙清弯腰,正在搀扶倒地的柳岚诗。
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吹落,最隐秘暧昧的伤口暴露在镜头下。
梁若景心脏骤停。
点开图片,放大、再放大。
这是她第一次在照片看到自己的“杰作”。
不是。
肉眼看没这么严重的。
怪不得小杏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呢。
原来是谴责!
梁若景百口莫辩,点开评论区逛一圈,粉丝的反应更是精彩。
梁若景立刻想起来了,这个头像是姚清妍,那个闻起来有薄荷酒味的女生,之前一到课间就来找自己聊天。
这个漂亮姑娘一直很热情。
高兴吗?
梁若景答不上来,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姚清妍之后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差劲的人该怎么办?
那就争取不要失去她,塑造良好形象,给予积极反馈。
梁若景想起来,过去一个月里,她只知道姚清妍叫"yaoqingyan",却从来没在意过究竟是哪三个字。
朋友,要从对全名了如指掌开始。
这是她在中国亲身观察到的,不光课上老师点名会点全名,朋友间也会喊全名。在英国,身边人都习惯叫她“Violet”,或更简短些,“Vio”;但在这里,所有人都喊她“梁若景”,没有人会叫她“景”。
【Violet.F:哦!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对话框突然沉寂,本一直秒回的姚清妍消失了。
梁若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锁上手机,她不明白这个问题出了什么错,有什么好思考的。
一分钟后,终于。
【Aileen:所以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回家的路上,梁若景无数次想把成绩条扔掉,却每次都松不开手,到最后纸条在汗里皱成一团,粘在指根,甩也甩不掉。
S市的冬天下雪很频繁,初到的惊喜逐渐变为烦躁,她一看到雪就会想起鞋底黏糊糊的黑泥。
梁若景跺跺脚,摸黑上楼,楼道里的灯又坏了,一周坏了三次。
回家时,梁定国正在穿鞋,和女儿撞了个满怀。
梁若景问:“你干什么去?”
“我今清不回来了,你随便搞点吃的。”
“期末考完了。”
“那就放松放松。”
梁若景打开冰箱,冰箱空空如也,只有几根蔫掉的黄瓜和一袋切片面包。
她上下扫一眼侧门,什么果酱花生酱通通没有,只在角落找到了一小盒剩下的黄油。
梁若景戴上耳机听音乐。
尽管家里没人,她还是习惯戴上耳机,隔绝一切噪音,敏感的听觉才得以休息些许。
她切几片黄瓜,涂满黄油,将准备好的面包扔到了盘子上。
书桌上摊开了九本寒假作业,梁若景抬起手却无从下笔,她从没料到过寒假还能有作业,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这里的面包很软,不像正餐,更像甜品。
又看了几眼作业题,梁若景啃一口面包后打开手机,instagram还是登不上去。
她想念原来的朋友了,虽然只有两个。
梁若景百无聊赖,打开爱奇艺,冲满屏陌生的综艺节目发呆片刻,将手中的面包放回到盘中。
她把剩的那半片面包放回冰箱,如果爸爸明天早上还不回来,那这就是她的早餐。
“铃铃铃……”闹铃响了。
梁若景拧开桌角的药瓶,干吞几个药片,这些药片让她一直没什么胃口,导致袖管和裤管日渐空空荡荡。
她拿起书架上的书翻两页,看不下去,又扔到桌上。桌上堆满了各种纸笔书,还有一个画着哭脸的便签,在笔筒下已经压了三个清上。
窗外的雪暂时停了。
梁若景披上羽绒服,想去更有烟火气的地方逛逛。
她那件灰色羽绒服已经穿了四年,袖口和下摆有些褪了色,若不是她洋气的脸和身材,活像外来务工的农民工。
梁若景坐公交车到西边的万达广场,那是富人区的繁华地段,公交一次才一元钱,坐着玩玩也无妨。
刚下公交,耳边就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在这寒冷的雪夜,天桥桥洞下竟然有人在拉小提琴。
梁若景对古典乐略知一二,听出了是维尔瓦第的《冬》,琴弦抖动,快如疾雪东风,确实拉出了冬天的模样。
她不会乐器更不懂音乐,却不妨碍欣赏。
梁若景高瘦单薄的身体抵御不了寒风,直瑟瑟发抖,可还是走向了桥洞。
反正还有人在这种天气拉小提琴呢。
桥洞里暖和了不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人,有刚下班的小年轻,也有弓着背的老人。
从人和人的缝隙看去,拉琴的是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身形细高,手法娴熟。
围观的人有的在欣赏,有的在录像,有的对女生的长相品头论足,还有的在旁若无人地大声聊天。
梁若景很讨厌这些不尊重的行为,又不想多管闲事,于是在口袋里悄悄摸好钱。
不多,只有五块钱,聊表心意。
“真水灵一姑娘。”
“看上去好小,学生?”
“确实挺有学生气。”
梁若景愣住。
对面的人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这正是梁若景很讨厌发消息的原因,她根本不擅长发消息,任何形式的文字消息都是如此。
【Violet.F: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写。】
【Aileen:……那你之前怎么从没问过我】
梁若景如鲠在喉,在对话框里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她的中文是母语没错,但写起字来和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毕竟小时候被迫去的中文学校只教过三千个字,能写出一千个就能混个结业。
该怎么解释呢?
梁若景想发语音,可又对语音有种天生的排斥,那令她有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安全感。
百般纠结之中,五分钟过去了。
所幸对面最先耐不住性子:
【Aileen:好啦,姚清妍】
原来是这三个字,最后这个女字旁的“妍”从来没见过,要好好记下才行。
【Violet.F:谢谢!】
【Aileen:[动画表情]】
梁若景知道,最后聊的这几句里,姚清妍不开心了。
要好好记住身边人的名字才行,她想,这个月里认识了不少友善的同学,不能让他们不高兴。
梁若景在脑海内过了一遍,其他所有同学的名字她都不确定是哪几个字。
除了一个名字。
明昙清。
说来也坏,那两个字很复杂,可她却记得很清楚。明明的明,清上的清,“勿”少一撇,下面也不是“水”。
紧接着,梁若景又想起之前干的蠢事,没帮明昙清拿琴,还在冰天雪地问人家题。
那因握着琴把而发紫的手,在脑海内挥之不去。
梁若景在班群里翻了很久,她才发现,原来正式的班级群里是有备注的,她轻而易举就找出了明昙清的微信。
明昙清的头像是一个高音谱号,昵称和她在群里的备注一样,就叫“明昙清”。
要不要发一条消息过去呢?
梁若景打开对话框,盯着空空如也的界面发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发什么,索性又关掉了。
今天又是没能完成学习计划的一天。
明昙清又喊她,手指攀上Alpha的胳膊。
梁若景不愿转身。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
身边有淡淡的香味。
梁若景的感官一直很敏锐,无论是听觉还是嗅觉,她能闻出属于每样东西的特殊气味。
比如班主任是木头味的。
比如那个叫姚清妍的女生,她有很浓烈的薄荷酒味。
再比如身边这个同学,是樱桃味的。
梁若景宁愿不这么敏锐。
因为她同时也清楚看到,无数迎面而来或擦肩而过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不在盯着自己看。
“我叫明昙清,明明的明,清上的清。”身边的女生说。
梁若景反复琢磨,怎么也不确定“明”字该怎么写,于是思绪飘到了名字本身的含义上。
明明的明,清上的清,究竟是傍清还是明明呢。
“我叫梁若景,草字头的梁,景一的景。”梁若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也作个自我介绍。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觉得简直蠢到家了,早上已经说过了。
“嗯,我知道,很好听的名字。”
于是梁若景觉得更蠢了,脸颊与耳根之间逐渐发烫。
明昙清转过头来。
“想吃什么?”
“都可以。”
“你喜欢吃什么?”
梁若景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一时间竟答不出来。
英国的食堂总是各种不明的糊状物,还有各种令她倒胃口的油腻炸肉,薯条是景一能吃的东西。
再加上长时间药物治疗,她一直没什么胃口,于是每天都在吃薯条,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吃薯条。
“薯条。”梁若景低头,不敢看旁边人的表情,因为她自己都不满意这个答案。
“我也爱吃,”明昙清抬头望天,“可惜我们食堂没有。”
两人走进食堂。因为在教室里耽搁了些许,现在正值高峰期,食堂内人山人海。
梁若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也不对,她只在伦敦见过这么多人。
看了一圈叫不上名字的菜,梁若景指向最左边的拉面窗口。其它窗口都是自选打饭,她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像个乡巴佬一样一个菜都认不出。
“好眼光,我也正想吃呢,”明昙清很高兴的样子,“据说这儿的拉面师傅是校长专门从外面请的呢。”
梁若景暗自松了口气,为直觉感到自豪。
拉面窗口的队伍最长,队伍甚至拐了个弯,贴着另一面墙的立式空调,足以证明它的美味。
梁若景对排队没什么意见,以前排戳爷演唱会门票时,她一个人搬个小板凳拿本书,能坐上好几个小时。
可现在,像脚底咬了蚂蚁一样难受。
前面三个女生本正抱团嘻嘻哈哈,注意到后面的高个混血脸,兴奋地围了上来,梁若景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班的同学。
“你是今天新来的那个?”
“你是外国人吗?”
“你好高!”
“好帅啊啊啊啊啊——”
“若景。”
属于Omega百合香探过来,裹住Alpha全身。
梁若景的背影写满了倔强。
明昙清不知道,她的语言分量会有这么重。
她只好往前挪动,靠在梁若景身上,把语调放得很轻。
“若景,我腺体痛,你能抱抱我吗?”
话音刚落,梁若景直接转身紧紧拥住了明昙清。
泪水滑落,滴在Omega耳后的皮肤上。
明昙清浑身紧绷。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梁若景的头。
“对不起,其实我感觉你演得很好。”
第 87 章 第 87 章
梁若景的手臂又紧了紧。
什么面子,什么好感,全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她的心被明昙清化成了软软的一滩。
她说她演得很好!
梁若景的鼻子更酸了。
从14岁起,她就很少哭了。
以至于这次哭完,梁若景有些不自在。
悄悄抬眼,观察明昙清的表情。
前一秒心事重重。
对上梁若景的目光时,又有很多藏不住的柔和情绪露出来。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让人……多想。
无论过多少年,梁若景还会梦到第一次早读拿到物理小测的情景。
在英国上学时,她上课听不听讲全凭兴趣,所有课程都能顺手拿“A”,即便是最讨厌、最不愿意学的物理。
可拿着小测时,梁若景傻眼了。那张纸不大,上面也只有两道题,可光看一眼题干,眼睛就要花了。
第一题就占了八行:
【竖直面内一倾斜轨道与一足够长的水平轨道通过一小段光滑圆弧平滑连接,小物块B静止于水平轨道的最左端,如图所示。T=0时刻,小物块A在倾斜轨道上从静止开始下滑,3秒后与B发生弹性碰撞……】
所有同学早上都要上交手机到一个大袋子里,只有梁若景得到特许不用,因为方便查词。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笔尖摩擦验算纸的沙沙声。
梁若景掏出手机,逐个输入词典:弹性碰撞、动能、弹性势能、摩擦因数……
一个一个查完后,她正式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曾以为,就算人际关系一团糟,就算生活给了这个病那个灾,至少学习不会背叛大脑。
可现在,她连学习都不认识了。
至少眼前的物理,不是她所认识的物理。
梁若景悄悄抬眼,发现不少同学都在抓耳挠腮,可即便如此,这些同学也比自己厉害,因为他们至少能写下去,还能写那么多。
她还下意识看向靠窗最后一排,只见明昙清正在看一本英文小说,小测摆在桌子右上角,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数字。
写完了?
梁若景惊诧地抬手看表,离早读开始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内心更慌张了。
越来越多的同学停了笔。
过了很久,梁若景才在草稿纸上写出一行:m1v0=m1v1+m2v2。
她知道这题应该用动量守恒公式,可却不知道该代哪些数值进去。
梁若景挫败地放下笔,揉揉太阳穴,看向窗外。
昨清下了一夜的雪,天空灰蒙蒙的罩着一片白,临街的行人披着黑色羽绒服,好似盐堆上蚂蚁。
明昙清坐在窗户边上,不可避免出现在视线边缘。她翻了一页书,仿佛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眼神投了过来。
梁若景移开视线。
她不想与那双眼睛对视,也不想看到明昙清桌角写满的小测。
下课铃响起,物理课代表走到讲台边上:“收一下小测。”
像其他最后一排的同学们那样,梁若景也不得不离开座位,从后往前收小测。
梁若景知道前面同学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小测,也知道那个同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即便别人的卷子盖住了自己的,鼻腔还是酸得难受。
总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是新来的转校生,她是全班个子最高的女生,她是景一长着外国脸的人。
梁若景将收好的小测交给物理课代表,冷着脸回了座位。
好在第一节是英语课,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自信又回来了点,毕竟英语是她的母语。
英语老师正是的班主任唐老师,临近期末,他们在复习最后一个单元的课文。
讲着讲着,唐老师突然说:“梁若景同学,给我们读一读这篇课文吧。”
一瞬间,前面所有同学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唐老师微笑:“帮大家纠正下发音。”
梁若景低头朗读:“Some polyglots, who can speak quite……”
余光里,唐老师的表情欲言又止。
梁若景这才想起,中国课堂上发言要起立,虽然她觉得这个过程很没必要。
她捧着书站起来,刻意放慢语速。
“Some polyglots, who can speak quite a few languages, may seem especially talented. Zhao Yuanren, a Chinese American linguist, could speak seven languages……”
课后,姚清妍千里迢迢从第一排过来,带着两个好姐妹。
“你的口音真的好好听啊,像英国皇室一样。”
梁若景笑得很尴尬,就和这些天来被各种同学围着夸“漂亮”“帅气”一样尴尬。
“谢谢……”
她的口音和英国皇室有天壤之别。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口音好听。她有约克郡口音,也就是所谓的“乡下口音”,上中学后没人再敢当面嘲笑,但她知道有人会在背后偷笑。
清晨的阳光投进窗子,靠窗几个同学拉上窗帘,日光昙花一现。
梁若景瞥一眼:“为什么拉窗帘?”
在阴雨连绵的英国,晴天求之不得,即便大家白白的皮肤必须涂三层防晒也要沐浴在阳光下。
“多晒啊。”姚清妍理所应当。
梁若景不再说话了。
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明白,从考试排名到对阳光的厌恶都不明白,又不想表达出隔阂,沉默是最好的反应,至少她认为。
姚清妍自讨没趣,冲身边的姐妹使个眼色,手挽手离开了。
梁若景流淌着一半英国血液,浓密的眉毛斜劈下来,聚在眉头中心,几乎紧紧压在双眼上,尤其是思考时,灰蓝色的眼睛会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下。
英气而浓烈。
代价便是没有表情时,看起来并不友善。
教室最前方,几个同学偷偷瞄着最后一排正中间,窃窃私语。
座位方圆两米内又没了人,和小镇清晨的鸟叫一样安静。
梁若景打开物理课本,满眼大段文字令她无所适从,又合上了。
她瞥向教室左侧。
这不知不觉中成了种习惯,很难说是因为想看窗外的景色,还是期待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可惜因为窗帘,窗外的景色消失了。
明昙清总是坐在教室的角落看书。
她身边的窗帘倒没拉严实,一丝阳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落在她白皙纤瘦的手指上。
恰巧左边的座位空了,视线畅通无阻,梁若景这下看清楚了,那本书是“The Moon and Sixpence”(月亮与六便士)。
这是梁若景最喜欢的书,光初中就看了四遍,她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静静看。
月亮与六便士,树荫与薯条。
明昙清又翻了一页。
她手中那本也是英文原版,和梁若景房间里的那本一模一样,都是企鹅经典出版社的,封面印着一张男人的长脸。
梁若景双腿浅浅发力,又很快使不上劲来,想走过去,却又不敢。没有人喜欢在看书时被打扰,那种感觉跟被打了一拳没差。
但是,她真的很喜欢那本书。
怎么开启一段对话?
短短五秒内,脑海闪过无数可能,无论哪种都以丑陋的白眼结束。
分针一点点向整点逼近,课间即将结束,她能拥有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真的很喜欢那本书。
真的。
梁若景最后深吸一口气,终于走了上去。
明昙清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夹上书签。
“怎么了?”
没料到对方竟先发制人说了第一句话,梁若景先前的心里建设瞬间崩塌,这下就没法用“可以打扰一下吗”当开场白了。
梁若景回道:“我也很喜欢这本书。”尝试不要过于兴奋,也不要太冷淡。
明昙清的手在封面上摩挲,抱歉道:“还没看完,不过确实很好看。”
是了,她还没看完呢,却被我打扰了,梁若景再度愧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梁若景早就知道她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想赶紧离开。
“你是约克来的吗?”明昙清突然问。
梁若景愣住,她宁愿别人发现她的约克郡口音,也不想让明昙清道出这个事实,没有理由。
“不是,是Harrogate(哈罗盖特),约克旁边的一个城市,你肯定不知道,它挺小的,相比于S市。”
“听说过,很漂亮吧?”明昙清眨眼。
梁若景的舌头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不知道该继续聊口音,还是该聊她的家乡,又或者该回到《月亮与六便士》上。
“我尝试改掉我的口音,但不太容易,因为我的很多朋友都跟我一样,就是如果处于那个环境,很难改掉。‘Downton Abbey’(唐顿庄园)的仆人们都是这个口音,很有意思,没准我也该去客串个角色。”
说话时,她每一小句的结尾都会笑两声,很轻很短促,她不喜欢这个习惯,却无法控制,正如一紧张语速就会变得飞快一样,本来她平常说话就够快了。
明昙清只是注视她。
梁若景知道叨唠得太久了,再加上和那双眼睛对视得心慌,急忙补上最后一句:“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出我是哪里人。”
她的耳根在烧,心也怦怦直跳。
明昙清点头,笑道:“我最喜欢约克郡口音了,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魅力。”
“哦,是吗。”梁若景知道她肯定在撒谎。
这时,物理课代表抱着判完的小测走进教室,发给周围的同学们。
明昙清的小测最先发下来。
关一杰蹦过来,扯脖子看看,立刻双手抱拳:“明班儿受我一拜,第二题那受力分析怎么画对的啊!”
梁若景看向桌上的那张卷子,硕大的两个对勾红得刺眼,明昙清不仅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而且还全对。
“这道题的话,”明昙清推了下眼镜,拿起小测,“木块所受到的静摩擦力与相对运动趋势方向相反……”
梁若景悄悄从他们的对话中隐退。
回到座位,她的小测什么批改痕迹都没有,不像前桌同学的小测上画了一个半对一个红叉。
没有批改比回答错误更可怜。
回答错误,说明回答了,错了;没有批改,证明连给出一个错误答案的能力都没有。
梁若景扣上小测。
上课铃响了。
梁若景感到深深的挫败。
可能这种小事,真的不在明影后的考虑范围之内。
梁若景闭上嘴巴,翻过身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怎么办,她也不开心了。
到现在,“明日若景”的超话还缺一个人才能建立呢。
明昙清闭着眼睛,都做好准备了,几秒钟过去,身边Alpha的信息素反而变淡了。
梁若景双手枕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上去,也没有继续的意思。
过分的Alpha。
梁若景独自伤神,霎时间,头顶的灯光突然被人影遮挡,明昙清跨坐在她身上,一只手温柔而轻慢地拂过她的脸。
“若景,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
第 88 章 第 88 章
梁若景照做。
Omega汹涌的信息素瞬间有了凭依,一股脑地往梁若景身上扑。
腺体不受控制,更高浓度的薄荷酒被逼出来,与满室馥郁的百合香交缠结合。
两股信息素势均力敌,每次碰撞,都在面前释放烟花。
明昙清喘起来,许多欲念如同泡泡般冒出来。
全身每一寸肌肤被Alpha的信息素包裹,哪怕只是普通相贴,大脑也充满愉悦。
原来高匹配度AO的真正相处是这样的。
梁若景嗅闻到百合丛中的邀请,手臂圈住Omega的腰,稍一用力,抱着她翻了个身。
明昙清的全身微微发热,腰肢无意识地扭着。
双腿分开。期末考试的成绩公布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雪,街边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雪花穿过街灯打在睫毛上。
梁若景从来没见过中国这种考试模式,三天考九个科目:第一天语文数学历史,第二天英语物理地理,第三天生物化学政治。
不仅短短一天就要考三个科目,而且还文科理科相互交叉,早上八点考到下午五点,到最后一天大脑已经死机完全转不动了。
早读开始前,班主任李老师就把她传唤进了办公室。
李老师拿着成绩条,柔声细语:“没关系,咱慢慢来啊,离高考还有两年呢,多查漏补缺,一定可以的。”
为什么刚上高中就要想高考的事了?梁若景困惑,却仍保持沉默。
“你理科成绩还不错,文科还需要加强。不过没关系,高二咱就文理分科了,就不用再学了。”
梁若景说:“学的东西不一样。”她咽不下这口气,因为记忆力好的缘故,她的文科其实比理科还要好。
“什么不一样?”
“我们学的历史都是欧洲史还有中世纪宗教史,没学过中国历史。”
同样的,她也不了解中国政体和所谓的“天下大同”。
李老师拍拍她的肩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
但梁若景感受出了那语气中的敷衍。
她接过成绩条,走出教师办公室,瞥一眼上面的数字,都是两位数,但她知道,所有科目的满分都是120。
她攥紧纸条,将它藏在袖口和掌心之间。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们聚在教室右侧剪贴板前,围观这次期末区统考的排名。
原来在中国不光要知道在班级考了多少名,还要知道年级排名和区排名,高二文理分科后甚至还有市排名。
梁若景个子很高,往后面一站再一踮脚,视线就越过了前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从下往上扫了两遍,她的名字不在上面。
梁若景自行代入自己的成绩,发现是全班倒数第三,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吧,她可从没考过全班倒数;该哭吧,有同学比她考得还差。
“你的成绩怎么不在上面?”姚清妍又不知不觉出现在身边。
梁若景看向她,向后缩了一步。
学习委员杨可哈哈道:“人家这学期又没来上学,当然不能算咱班的成绩。”
姚清妍撇嘴:“大土豆就这么怕拖后腿啊?”大土豆是班主任的外号。
拖后腿。
梁若景从小和祖母说中文,有一定的语感,能猜出这个短语的意思,她宁愿猜不出来。
杨可继续端详成绩单片刻,叹道:“又是大魔王第一。”
“每次不都是她。”姚清妍毫不在意。
两周以来,梁若景时不时听到过这个绰号,能猜出来它指的是谁,可怎么也和那个人联系不起来。
孙芝芝,一个戴眼镜的黑瘦女孩,拍拍脸颊喊:“化学和生物都上110了,还是人吗?”
上高中后大考大小考不下五次,这些话早已陈芝麻烂谷子了,但每次还是会有人或感叹一句,跟个仪式差不多。
梁若景的视线回到成绩单上,目光上移,这才注意到顶端赫然印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明昙清
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1
区排名:4】
从那时起,她才看清楚“明明”的“明”字怎么写:右上角的不是“勿”,下半部分也不是“水”。
明昙清的成绩分布得很均匀,只有英语是第一名,其它科目倒不是第一,却无一例外稳定在前五名,于是九科加起来就成了刀枪不入的王者。
这个人就连英语都比自己考得高,梁若景嗓子眼堵得慌,回座位猛灌了几口水,才些许缓解了灼心的郁闷。
冷静下来后,梁若景抽出英语试卷,逐个看错了的题。
有一语法题的答案是“should”,但至少她确定,在英国他们更习惯说“would”。
阅读中许多大意理解题也模棱两可,虽然整篇文章没有一个生词,她却依旧不明白选什么。
梁若景扶住额头,半苦恼半不屑。
“看到指数,就把这个函数放缩到这里,然后二阶求导。”温柔有力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阴天没有拉窗帘,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明昙清的座位旁围满了人,满满的人气盖住了玻璃另一侧的白雾。
梁若景又抽出数学试卷,上面一个个红叉也让她心脏收缩。
她终于见识到了中国的数学,难怪原来的同学总会不服气地嘲笑她,说她有一半中国血统才会次次拿A。
其实很多题她会做,只是当时太紧张,头晕眼花,犯了不少计算错误。
明昙清的声音在耳边延绵不绝。
“移项之后会出现两个函数作差,按需赋值,让它出现f(x1)-f(x2)。”
梁若景咽了口口水,舌根酸酸的。她把眼前的试卷翻了个面,找到了明昙清正在讲的那道题。
那是整张卷子的最后一题,也是最难的一题,她除了蒙个答案什么都写不出来。
杨可捧着数学试卷,前后踱步转圈,念念有词。
梁若景叫住她:“杨可。”
杨可停下脚步,圆脸上一双圆眼睛亮亮地看来。
“为什么这里是单调递增?”梁若景指着填空最后一题。
杨可探头看看,嘟起嘴思考片刻。
“答案是递增吗?”
梁若景点点头。十二点半,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下课铃一响,如起跑发令枪划破天空,各班学生百米冲刺向食堂跑去。
不一会儿,走廊里人去楼空,除了高一3班门前。
八卦消息飞速出现人传人现象,短短五节课后,半个年级都听说了今日份的头号人物。
围过来的大多都是女生,隔壁班的女生,甚至还有隔壁年级的女生。
若再集齐隔壁学校的女生,说不定能召唤神龙。
于她们来说,今天清点吃饭,多在高峰期排十分钟队是值得的;那可是个长着欧洲脸的转校生,一个长得像帅哥的女生。
梁若景从未受到过如此之多的关注。上次被一群人围住还是初中,一群嘻嘻哈哈的酷小孩围着拽她头发,一口一个“brainy”“loser”。
“跟我们一块吃饭呗,”姚清妍发出邀请,水灵灵的杏眼不停眨呀眨,“我对英国高中生活特好奇。”
梁若景看向她,想起了曾把口香糖粘在自己头发上的女生,光耳钉就有七个,每清都在邀请不同年纪的男生喝酒。
另一个同学也贴了上来:“我带你逛校园。”
左边一个同学扯住她,右边一个同学拉住她,天平摇摇晃晃,总也无法安定下来。都想跟她吃饭,就谁也没法跟她吃饭。
梁若景垂下眼睛,谁也不想看。
她感激大家的热情,却不想接受,她宁愿一个人吃饭,光是早上的自我介绍已经耗费了大半元气。
直到一个声音冲开嘈杂,冲破人群,也冲破了罩着梁若景的大网。
“都别围在这儿了,该吃饭吃饭。”
听到这个声音,方才拉拉扯扯的同学们跟中了咒一样,散到两侧,让出一个迎宾大道。
梁若景不安地抬起眼。
而一抬眼看到那人时,大脑猛然一片空白。
那女生戴着眼镜,表情很淡,扎着及肩的高马尾。她站到桌子斜前方,灯光落在身体的轮廓上,腰背挺得很直。
“食堂在另一栋楼,初中部对面。”
梁若景盯着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取而代之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山,一片海,以及一片揉碎的清霞。无论思绪怎么飘,人都只能仰望,有时想与之对抗,却又没任何气力。
明明那女生客观讲算不上美若天仙,可不知怎的,从那时起到很久以后,她都没再见过另一张能唤醒“崇高美学”的脸了。
后来想想,或许只是因为那是个阴天,一个人站在暖色的光下,自然而然就成了一种救赎。
“嗯?”梁若景甚至没听清刚才的话。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她跨越半个地球,无意间就见到了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
活了十五年,她头一次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有下辈子,我想长成这样,并拥有这样的声音。
“要不我带你去?”女生明显放慢了语速。
梁若景望着她的眼睛,虽然两人间隔两米,虽然中间有层略反光的镜片,仍读出了那目光中洞悉一切的味道。
“哦,好。”
女生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是班长,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杨可皱起眉头,撅起嘴,肉嘟嘟的脸进一步鼓了起来:“感觉不像递增啊,g(t)在这个范围是递减啊。”
梁若景偷偷看过排名,记忆力超群的她几乎记下了所有熟悉的同学的成绩排名,知道杨可考了第五名。
原来班级前五也不会这道题,她稍稍松了口气。
杨可继续思索片刻,灵光一现:“哦!”
“想明白了?”梁若景歪头。
杨可笑道:“问问大魔王呀!”说罢就转向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
梁若景低头:“不用了。”
“没事的,大魔王有求必应。”
梁若景的手臂突然僵硬,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能想明白!”
四周突然安静。
正在讲题的明昙清也顿住,远远投来了目光。
杨可仰头盯着面前的人,瞪圆了眼睛,小个子的她站在高大的阴影中,肩膀一起一伏。
梁若景暗暗谴责自己太莽撞,想道歉,话又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能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天色很暗,灰蓝色的眼睛比以往更像阴天的井水,更阴郁,更深沉。
杨可双手背后,向后退了两步:“哦,好。”离去前留下的眼神很是委屈。
梁若景低下头,懊恼挤满胸膛,眼神也不知聚焦在哪儿。
她的眉毛又落了下来,日光浅浅从云层后探出,投来的侧光被高高的鼻子挡住,令一半脸陷入阴影。
明昙清眼眸一动,说话声弱了下来。
梁若景一阵诧异。
在外人面前聊起过去,对她来说无异于袒露残缺。
明昙清没再说话了。
她从家庭里学到的,是长期关系走到最后,只会给对方留下最丑陋的东西。
所以她不敢回应。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就停留在初见吧。
明昙清平稳地呼吸着。
在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蜷缩在角落,胆小的、脆弱的。
梁若景的呼吸也放缓了。
明昙清不禁想,她在想什么?
被她吓到了吗?
下一秒,梁若景把她抱得更紧了,双臂曲起,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搂住了她。
Alpha对她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幸福。”
第 89 章 第 89 章
明昙清很瘦,手心顺着脊椎往下摸,很轻易能描摹出骨头的形状。
梁若景靠着她,逐寸拂过玉器的表面,突然有了把她喂胖的冲动。
她的话,明昙清没回应。
但梁若景去吻她,明昙清也没拒绝。
动情之时,梁若景感到Omega的主动,手指带着体温,轻轻地勾着她。
昙清姐是需要自己的。
梁若景无师自通,又附在明昙清耳边说了很多“喜欢”和“爱”。
两人走出了综合教学楼,沿着校内的河道往生活区走。
“梁若景,你一会直接回家吗?”许临川转过头去问梁若景。
梁若景摇了摇头,纤细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呀,我一会要去寝室一趟,还个东西。”
最后在黑名单里找到了明昙清的微信号,备注是“宇宙无敌大恶人”。
梁若景短暂地把明昙清拉出了黑名单,打字问她:
【软桃子:你宿舍在哪?我把你衣服还你,放我这心烦】
明昙清回的很快。
【宇宙无敌大恶人:B3-612。】
跟我说话还装高冷。
梁若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把明昙清外套扔垃圾桶里了。
【软桃子:哦】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得了想要的信息后,也没等明昙清把消息发出来,梁若景又直截了当地把明昙清拉回了黑名单。
“临川,你知道B3宿舍楼在哪吗?”
梁若景大一上期中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对生活区的宿舍楼分布并不熟悉。
“知道啊,就在B2的隔壁,我带你去吧。”许临川一口答应下来。
A大生活区距离教学区一条街远,跨过这条街,直接就到了一餐,沿着对面的街道再往东走,就到了宿舍的区域。
许临川把梁若景送到了B3宿舍楼底下,看着和B2如出一辙的宿舍楼和灰白色的外立面,她才想起来什么,问梁若景:
“梁若景,你来这干什么?我记得只有金融学院和理学院住在这里。”
呵呵,当然是找那个高冷挂美女了。
梁若景当然没有说出上面这句话,她随便扯了个借口,进了宿舍楼。
B区教学楼在老生活区,有着百年名校特有的历史感,主要表现就是里面没电梯。
6楼是宿舍的顶楼,梁若景背着自己的粉色美乐蒂包,手里拎着淡粉的吸管杯,一步一步很艰难地往上爬。
下午五点半正是回宿舍的高峰期,梁若景长相优越,人因为去年的中秋晚会又小有名气,一路上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她一一笑着回应了过去,到明昙清宿舍门口的时候兜里已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站定,抬头去看门上的小门牌。
612,终于到了。
梁若景深呼吸几口气,敲了两声面前胡桃木的门。
门口传来了一声很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不耐:
“谁啊——”
门开了一条小缝,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若景洗完澡之后就换回了私服,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卫衣,很称梁若景的肤色,整个人嫩得能掐出水来。
傍晚气温冷,她脖子上围了一条酒红色的格子围巾,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你的时候,活像橱柜里精致的洋娃娃。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女生,头发很黑,眼睛上带着一架圆框眼睛,脖子上还挂着X尼的耳机。
“你是……梁若景?”舍友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梁若景能越过这位舍友的肩看到后面亮着的电脑屏幕,她微微欠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事情要找明昙清。”
“不、不打扰的。”舍友把门打开了,磕磕巴巴道,细看耳廓上已经有了红意。
梁若景侧身进了宿舍,她刚洗完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橙花香味,路过时在空气中都留下了一股香风。
好香啊。
舍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变态,猛地低头往下看,结果这次又看到了梁若景的腿,包裹在一条水洗的牛仔裤中,纤细中又透露出几分肉感。
好细啊。今天是星期二,大二下课排得满,早上有一节编舞课一节理论课,梁若景吃完早饭就拎着垃圾袋下楼了,照常是走着去上学。
这个季节的A市犹为好看,街道两边的树枝上满是刚长出来的嫩绿色的叶片,早晨阳光正好,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梁若景提前10分钟到了教室门口,换好了衣服走进门,许临川已经到了,正在压脚背,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早上好呀!”梁若景把水杯放在一旁,很自然地在许临川旁边一起压脚背。
许临川见梁若景一脸轻松,咬牙切齿道:“一会我给你压跨的时候,保证‘轻轻’的。”
压脚背是软开中先天因素占据最大的项目,梁若景先天因素好,练个一年就能完全压下去了,脚踝脚背脚趾能绷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她的劣势在后跨,做青蛙跨的时候就没许临川做得好。
梁若景笑笑,很自然地就去向许临川服软,让她一会“放我一马”。
两人没闹多久编舞课的老师就来了,穿了一件亚麻材质的宽松长袖,外面套了同色系的针织外套,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妥善地盘在了脑后。
她胳膊下夹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走到了一旁把包放下,刚好走到了梁若景的身边。
晨光下,梁若景的发色更加显眼了,每一根发丝都跟发着光似的。
“唐老师早上好。”梁若景起身,乖乖打了招呼。
“你也早上好,”唐越岑盯着梁若景的头发良久,突然开口:“梁若景,你可以准备去染头发了。”!!!
“要有舞台了吗?”
许临川比梁若景更快反应过来唐越岑的深意,上次梁若景染黑头发,还是因为去年中秋晚会上要出演剧目。
原先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闻着味就过来了,唐越岑看着她们目光炯炯,如饥似渴的狂热眼神,没忍住笑了笑,说:
“大概中午就有通知了,是排原创剧目参加6月份的比赛,舞都是学校老师编的,选角从我们自己人里面选。”
许临川犹为激动,拉着梁若景一通分析,直到上课后唐越岑抽到她当讲解工具人,才稍微消停下去一点。
中午12点半,班级群里果然转发来了一则通知:
本校原创古典舞剧目《碎月》,公开面对校内古典舞专业的学生选角,下周一在小剧场公开面试。登录官网即可下载附件查看更多内容。
下午还有一节思修课要上,老师在上面讲,梁若景和许临川在下面研究现在已公开的情报。
一共选15个人,主演两名,剧本是基于望舒为月驾车的神话改编而来,两名主角分别饰演剧本中主角的前后期,有大段的独舞,如果能选上,是绝佳的机会。
“梁若景,你去竞选主演吧,我感觉你绝对可以的。”许临川把蓝色的书架了起来,偷偷跟梁若景说。
梁若景也学着她把书架了起来,如实道:“我想的也是这样,不过还有大三的学姐们呢,竞争绝对很激烈。”
“加油,我相信你。”许临川很相信梁若景的能力。
“谢谢,你也加油,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直接说就好了。”梁若景回复道。
这时,台上的老师突然拿起了名单:
“接下来,我找一位同学来念一下这一段课文。”
“梁若景,这个同学在吗?”
“唰!”
“在、在的!老师。”
梁若景吓得直接立正了,手下的书翻得“哗啦”响。
“明昙清她还没回来呢,”舍友拘谨地站在一边,眼睛始终不敢看梁若景,她指着靠阳台的三号床位置,建议道:“你要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那位置收拾得很整洁,桌子上除了必备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外什么装饰都没有,几本专业书摆在旁边,同样也是被理得整整齐齐。
明昙清不在!梁若景求之不得,眼睛都“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个东西马上走,就不打扰了。”
说着,梁若景迅速打开了包,把明昙清那件西装外套给扯了出来,随意地搭在了明昙清的椅子上,那外套的布料很硬挺,下午拿到手的时候是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如今已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梁若景骤然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趁着明昙清还没来,她把外套摆在桌子上,用手压了压褶皱。
我抚——没用。
我再抚——还是没用。
思来想去,梁若景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刚才热情路人给她的糖,扔在了明昙清的桌子上。
她心理的负担刚下去一点,转而又想:
不对啊,明昙清那么讨厌,还是不要给她吃糖了。
想着,梁若景的目光移向了明昙清那堆摆放地很整齐的书。
于是,身体一扭,很拙劣做作地,“一不小心”把那堆书给撞歪了。
爽了。
另外一边,舍友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梁若景从自己的粉色包里扯出了明昙清的黑色外套,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若景执着地抚平外套上的褶皱,等看到梁若景故意推翻明昙清桌子上的书时,整个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等等,为什么明昙清的外套在梁若景的包里?
等等,难道她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等等,为什么梁若景要这么幼稚?
梁若景干完坏事,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转身重新把包背了起来,向舍友挥了挥手:
“拜拜。”
舍友的动作因为震惊还有些僵硬:“再见。”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磁卡解锁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梁若景闻声望去,正对上明昙清那双眼底没有波澜的狭长凤眼。
哦莫。
想一时越来越羡慕。
怎么她大学的时候明昙清就从来没去过京大呢?
否则,她逃课也要去现场。
最后直播因观众太热情不得不推迟了半个小时。
结束时已经是9点半,昙清姐非必要不赶飞机,梁若景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认真在对话框打下“晚安”。
通知栏弹出短信。
这年头,谁会用短信联系人?
梁若景好奇点开,全身血液倒流。
【若景,我是燕玫,方医生说昙清的病好了。非常感谢你,有空能见一面吗?我没有恶意。】
梁若景果断拉黑了。
第 90 章 第 90 章
从举行观影会的小剧院出来,夜风拂面,明昙清顿感视野开阔。
最近燕京的天气都很好,月朗星疏,抬头朝远方眺望,轻易可见梁若景口中钟楼的一角。
京大的春天的确很美,道路两边栽着玉兰,花影浮动,像偶像剧中校园的模样。
在观影会开始前,明昙清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对接的行政老师异常热情,邀请她去逛校园。
明昙清以“怕引起骚乱”的借口回绝了。
再好看的景,如果不和想要的那个人一起看,也是索然无味的。
许临川正在中场休息,窝在角落里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在看《碎月》的剧本。
不同于电影或电视剧的剧本,舞剧的剧本主要聚焦的是舞台设计和每一幕的故事梗概,并没什么台词。
许临川昨天没睡好,半夜梦到魏晴变成了女鬼,一直缠在她身上,还说要把她吸干,吓得许临川半夜惊醒好几次。
再加上今天又早早起床来练舞,此时眼下有两团不容忽视的青黑。
许临川抬头活动了一下肩颈,就正好看到梁若景换上了平时穿的淡粉色练功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快,额前的碎发都被吹了起来,随着脚步有节奏地摆动,露出一张苦大仇深的小脸。
一句话也不讲,一来就开始热身,热身完就开始做大跳,大跳做完又做叉跳,跳得又急又凶,许临川在一旁都看呆了。
“梁若景,你早上吃弹簧了?”
梁若景气喘吁吁地向许临川摆了摆手,一边大喘气一边回许临川的问题:“没有,吃的水煮蛋”。
她现在气不顺,比起累的,更多还是被明昙清气的。
两分钟后,梁若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头去看许临川,注意到了她的熊猫眼,问:
“你昨天熬夜练习了吗?”
许临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她倒想是练舞练的,而不是被前妻姐一个“你最近怎么样”的微信消息给吓的。
“对,我太焦虑了,昨天在看视频。”
梁若景点点头,拍了拍许临川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感觉你可以选上的。”
见梁若景如此认真给她打气,许临川突然有些心虚。
许临川对这个机会其实没有那么看中,属于是有好,没有也没关系,只不过有一点小失落而已。
她家庭条件好,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一个能力很强的姐姐,家里的担子落不到她肩上,许临川喜欢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学古典舞更多是因为自己喜欢,只要有舞跳就很开心了。
也因为这个,她心态特别好。大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课难度一下子加大,很多人压力很大心态不稳。
许临川还是老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加练归加练,但是并不钻牛角尖。因此,才能和当时状态一样轻松的梁若景认识并打好关系。
“梁若景你呢?你不是说早上不来学校了吗?”许临川岔开了话题,转而去问梁若景。
梁若景闻言,又想起了明昙清那张臭脸,狠狠吸了一口水,咕嘟咕嘟咽下去,咬牙切齿地说:
“遇到了最讨厌的人。”
许临川有些震惊,她本以为梁若景是夸张的,但是脸上厌恶抗拒的表情又作不得假,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去问梁若景:
“你也有讨厌的人吗?”
和梁若景同学两年,认识梁若景一年,许临川看到的梁若景都是和和气气的,性子特别软。
专业里有人嫉妒她,想和梁若景硬碰硬,结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现在走路还绕着梁若景走。
“当然啦!”梁若景飞了许临川一眼,低头又吸了一口水,右脸瞬间鼓起了一块。
而且明昙清是最讨厌的人。
时间接近11点的时候,梁若景中途套上了外套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在练舞房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那人微微偏头,露出了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明艳侧脸。
是魏晴?周四晚上8点钟,第二次排练结束,梁若景洗完澡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她的头发刚吹干,还没来得及扎,偏橘的发色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飞扬,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橙色的毛球。
明昙清等在小北门的路灯下,看到的就是这样小步向她跑来的梁若景。
“呼,呼,好了,我们走吧。”梁若景一路跑到了明昙清的面前,一边喘气,一边抬眼望着明昙清的眼睛。
“好。”明昙清低头看着梁若景脸上的红晕,偷偷帮梁若景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赶在梁若景发现之前放下了手。
连续吃了明昙清5天早饭和2次中饭后,梁若景本想继续给明昙清打钱,可是昨天晚上明昙清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理由是可以直接买梁若景想吃的菜。
梁若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美食的诱惑下点头了。
也不是为了吃,而是监督明昙清有没有多收费占便宜。
吸取了周二那场绯闻的教训,梁若景为这次行动设计了三字诀。
一、远
行动地点定在城区另一边的大型商超,离A大十万八千里,这是第一层保障。
二、快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耳根染上几不可见的绯红,季知节皱眉提醒她道:“这个蛋糕,我刚才已经吃过——”
根本就不管季知节在说什么,梁若景悄咪咪地拧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软肉。
很快,盈盈的泪水就堆满了眼眶,声音也染上了湿润的哭腔,梁若景咬着嘴唇说道:“你欺负我。”
“我…”季知节本想解释,但抬起头,却对上了梁若景泪眼朦胧的双眸。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梁若景啜泣一声,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距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地多了起来,也开始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冲突。
察觉到周围打量的视线。
深吸一口气,季知节无奈地掐着眉心,“那大小姐,你想怎么办?”
将哭未哭,眼眶微微泛红。
睫毛根部沾上了些许泪花,跋扈的小兔子,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楚楚可怜。
但她一开口,声音却难掩得意,梁若景微微抬起下颌,偷偷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你,以后中午陪我吃饭。”
费尽周折。
就是为了让自己陪她吃饭?
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她脸上划过,眼底是意味不明的兴味,季知节转动笔尖,声音干脆地答应下来,“好。”
露出满意的笑容,梁若景象征性地抚了抚裙摆,在椅子上坐下,她单手支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季知节,“答应得这么干脆,其实你也很开心吧?以后可以陪我一起吃饭。”
怒极反笑,季知节忽然凑近梁若景,几乎快要蹭到她的鼻尖,“是啊,我很开心。”
无论她究竟想做什么。
自己都不可能会让她得逞的。
猛地往后一躲,目光惊愕地瞪着她,梁若景像被人揪住耳朵的兔子,凶声道:“开心就开心,你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
“我们不是同桌吗?”重新坐直了身子,睨她一眼,季知节语气平静,“应该多亲近亲近。”
亲近?
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自己了?
尾巴快要翘到天上,梁若景咬了下嘴唇,小声哼哼道:“亲近可以,但是你刚才吓到我了,以后亲近,要先提前跟我说一声才行。”
怪不得,她会是倒数第一。
唇边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浅笑,季知节摘下笔帽,认真地写起卷子,不再搭理梁若景。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两人买菜够快,理论上甚至只有残影,这是第二层保障。
三、遮
为此,梁若景特地准备了两个口罩,她一个明昙清一个。遮住了半张脸,亲妈来了都要愣一下。别管科不科学,反正古装剧里是这么演的。
于是两人上了下行扶梯,戴着同款口罩进了超市。明昙清负责推购物车,梁若景负责狗狗祟祟和挑挑拣拣。
明昙清今天依旧扎了低马尾,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她戴了那副眉框眼镜,目光沉静,让人感觉此时她手里拿的不是西红柿,而是什么数据分析文件。
梁若景缩在明昙清旁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伸手往里面塞小土豆,偷感十足,惹得一旁的收银姐姐频频侧目。
“不用这么紧张,这边没人来的。”
明昙清怕梁若景再这样下去保安都来了,她拍了拍梁若景的手,想让对方放松一点。
梁若景瞥到了收银员警惕的目光,手下的动作一停,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消停下来,再不添乱了。
她人半趴在购物车上,抬头看明昙清把那袋小土豆重新倒出来,又一个一个挑过去,眼神很认真。
还挺有模有样的。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梁若景突然问。
她还很幼稚地推了推购物车,用车头去挤明昙清,看着衣服上褶皱的变化,自顾自玩起了对方的大衣。
“高二吧。”明昙清没去管梁若景的动作,仍然在专心挑小土豆。
“切,”梁若景有些不屑,她手下用力了一点,把明昙清整个人都挤得一歪。
“我才不信嘞,你为什么要学做饭,平春阿姨只会给你请做饭的阿姨。”
明昙清回头挡了一下购物车,往回推了一下,那车头从刚才就在挤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梁若景是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高二的时候我就搬出家里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方便干自己的事情。”
明昙清没说的是,高二那个暑假,明平春派人跟踪她,拍下了一堆她校内校外默默关注梁若景的照片。
明平春是个体面人,看不得自己女儿做出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想二次搬家,把别墅挂牌出售。
除此之外,她还把明昙清的卡给停了,去学校给明昙清办了转学,想要隔断明昙清和梁若景最后的联系。
可惜明昙清早就不是明平春那个沉默听话的女儿,明平春也不再像自己想的那样神通广大、手眼遮天。
6月底,明昙清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外租房子住;9月开学前,明昙清再次回来,全款买下了那栋别墅。
从那之后,明平春再没管过明昙清的事情。
开学后,明昙清还像之前一样,白天在学校看梁若景对新朋友的笑脸,晚上回家看梁若景禁闭着的阳台门。
梁若景怔怔地看着明昙清有些冷冰冰的侧脸,她猛地意识到明昙清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没有人离开另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梁若景自己向前看了,没道理不允许明昙清也继续往前。
只是在这一秒,听着明昙清口述她完全陌生的事情,梁若景意识到四年原来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漫长到两人都成长了。
太阳照常升起,仅此而已。
“哦,那好吧。”
梁若景放过了明昙清的大衣,她直了身子,好好站在明昙清旁边。
梁若景心里向来藏不住事情,喜怒极形于色,明昙清一眼就看出梁若景情绪不对,她刚想开口,梁若景突然尖叫一声,蹦起来抓住了明昙清的胳膊。
“你快点蹲下,有人从这边走过来了!”
不远处,拎着超市灰色的购物篮,拿着两盒草莓认真比对的正是左怜翠。
虽说梁若景直觉左学姐不是论坛上那种爱八卦的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硬生生地把明昙清给“摁”了下去,让她蹲着躲在货架的后面。
明昙清:不懂,但是配合。
左怜翠果然走了过来,打算买点西红柿,她看见梁若景还有些惊讶,不过确实没多问,随意拿了两个卖相好看的番茄,就又走了。
离开前左怜翠看到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明昙清,原先的惊讶又多了几分奇怪,她转过头,看样子是想问梁若景什么事情。
明昙清不认识左怜翠,但她知道梁若景并不想面前这个人看见自己,于是她朝左怜翠摆了摆手,让左怜翠当做没见过自己。
左怜翠:不懂,但配合。
梁若景不知道这些,看着学姐离去的背影,还松了一口气。
之后两人以一种土匪打劫的速度快速买完了菜。
回去的车是明昙清打的,两人一人抱着一包购物袋,梁若景坐副驾驶,明昙清坐后面,路上没说一句话。
她不是人文学院的吗,怎么能上楼?
梁若景走回去,她本想装作不认识魏晴的样子直接从一旁进去,没想到一只手及时搭上了梁若景的胳膊,把她拉住了。
“你好,你就是梁若景同学吧?”
被叫出名字就要回应了,要不然不太礼貌。
梁若景转身正对着魏晴,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梁若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魏晴很有技巧地温和笑了笑,从背着的小包里掏出来一小盒红色的眼霜,递到了梁若景的手里。
“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给许临川吗?如果我给的话她绝对不会收的。”
梁若景有些犹豫,前天许临川表现得这么怕魏晴,她能帮魏晴递东西吗?想着偏头去看了屋内的许临川一眼,嘴巴一张想要拒绝。
魏晴早就想好了滴水不漏的话术,赶在梁若景开口之前,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没关系的,我和她在微信上说过了,而且你交的时候也可以先报我的名字。”
最后,魏晴使出了杀手锏:
“真的拜托你了,梁若景同学,如果能帮忙的话十分感谢。”
梁若景一听,脸上的表情果然松动了不少,她迟疑地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不过我不确定她一定会收。”
“没关系的,只要她能看到就好。”魏晴很神秘地笑笑,拍了拍梁若景的肩膀,潇洒地转身走人了。
“我好困。”
明昙清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里打算睡觉。
现在是凌晨4点,再过几分钟,天都亮了。
梁若景竭力掩盖语气的不自然。
“昙清姐,你怎么回来了?”
明昙清奔波一天,实在太累了,她闭着眼睛,主动缩进梁若景怀里贴紧。
和梦里不一样,现实中Omega的睡颜近在咫尺,长睫毛压在眼下,表情放松,似乎身边的人令她安心。
“不想一个人睡觉。”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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