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五条悟今天注定不能平静度过。


    先是被安排了一大堆任务，然后被那群疯狗一样的咒灵追着咬——虽然处理起来也就是一发苍的事，咒灵们实际上也碰不到他，但感觉还是很糟糕。


    而现在，好不容易解决完了老橘子们故意塞给他的任务，回高专的途中五条悟却突兀地让伊地知停了车。


    咒术师驱赶仍旧惴惴不安的辅助监督先行离开，然后伸出手轻轻抵着容器的头壳摇晃，把容器戳得前后微微摇摆。


    “我知道你很厉害啦——”五条悟大概是对容器撒娇上了瘾，“但是今天老师我也想出一次风头诶。”


    他完全是在哄着容器：“所以待会儿你就别出手了，好不好？”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伴随一声古怪的尖啸，一个仿佛头顶富士山的咒灵突然冲出。


    这个咒灵也毫不废话，根本不等五条悟反应，炽烈的火焰一瞬间将咒术师吞噬，明亮的火光几乎照透了半边天。


    可惜这样的攻击完全没法穿透无下限，五条悟毫发无伤。


    最强完全把这场突袭当成了游戏，他简直是在戏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特级咒灵，甚至颇有闲情给咒灵解释自己的术式原理。


    ——当然，咒灵听不听得懂就不在五条悟考虑范围内了。


    “啊对了对了。”轻轻松松将咒灵击飞到湖里，五条悟小心把怀里的容器放到湖面，怕容器一不小心落水，咒术师还非常细心地在容器脚底用咒力搭起一个临时的平台。


    “你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小家伙，别让它不小心掉到湖里哦~”五条悟真是一点不把特级咒灵当外人，指了指容器对漏瑚叮嘱。


    他转头又对容器说：“你也别乱跑，还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要是万一掉到湖里可不容易把你捞上来。”


    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五条悟还能说出这种同样诡异的嘱托，随后他真的像是很放心地把容器交给漏瑚照看，一眨眼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搞什么……”本来信心满满前来挑战最强咒术师的漏瑚此刻着实有些狼狈。它浑身灰扑扑地从水里站起，看清容器的模样后不满的情绪更上一层。


    “五条悟是什么还没断奶的小子吗？”五条悟本人都不在场，漏瑚的嘲讽更是没了顾虑，“出门还要抱着这种幼稚的玩偶……”


    不。不对。


    咒灵没说完的话骤然卡在喉中。


    它看着静静站在那里的容器，微凉的夜风轻轻吹起容器的披风，隐约露出披风下容器漆黑的身体。


    “你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那绝对不是咒灵，更不是什么类似的生物。


    如此空洞、如此虚无，如此古老、如此强大。


    明明看不透容器的真身，却有一股发自灵魂发自本源的恐惧一瞬间喷涌而出，狠狠撰住漏瑚的心脏，让它在这种惊骇之下一动也不能动。


    那是某种更加高等的生灵。


    那是它们咒灵不能够仰望的存在。


    转而又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涌现：“五条悟就这么把你当成玩偶？！”


    但是容器是不会回应它的。


    容器就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因为情绪激动而引起湖面波动的特级咒灵，虽然同样没有回应，但或许在容器的视角里它已经答应了不会出手，所以容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咒灵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发怒。


    五条悟并没有离开很久。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一个虎杖悠仁。


    “哇哇哇。”一落地虎杖悠仁就开始惊叫，“那个咒灵头顶了一座富士山！”


    他是在做特殊的咒力训练时被五条悟二话不说带过来的——虽然虎杖悠仁也很怀疑看电影真的能算作是训练吗——说是要搞什么户外教学，然后怀里就被五条悟塞进了容器。


    “看来你和那边那个咒灵相处得还不错嘛。”五条悟奖励似的点了点容器的头壳，然后又对虎杖悠仁交代：“那小家伙就先交给你保护了哦，悠仁同学？”


    “哦！”虎杖干劲满满地应下。


    不过真的遇到危险到底是谁保护谁就说不准了。


    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看得漏瑚心中无名火起。


    毕竟是特级咒灵，虽然在五条悟面前好像不太够看，但那也只是针对五条悟这个“最强”而言，要是换了一般的咒术师，光是见面的一招就足以让人瞬间灰飞烟灭。


    此刻一半是被激怒，一半也是想再试探五条悟的实力，漏瑚展开了领域。


    炽热的环境一瞬间将两人和容器包裹，滚烫的岩浆在脚底流淌，灼热的空气几乎要将人的皮肤烤化。


    “好烫！”虎杖悠仁抱着容器小心翼翼躲开四周不断喷涌的岩浆。


    这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热得满头是汗。容器倒是看不见出汗、或者类似炎热的迹象，但是碰到滚烫的岩浆大概也会给它的面具增添几道裂痕。


    五条悟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他挡开漏瑚的攻击，顺便给虎杖悠仁科普有关领域的知识。


    “悠仁你把我们的吉祥物抱紧。”讲解完领域的原理，五条悟便打算亲自给虎杖示范一下领域如何展开。


    无量空处。


    独属于五条悟的领域。


    成千上万无穷无尽的信息一瞬间涌入脑海，生存、死亡、过去、未来……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奔流推演。


    在这一刻，它什么都知道。


    在这一刻，它什么都不知道。


    被庞大的信息流冲击，漏瑚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它的领域也不攻而破。


    不过好在五条悟今天并没有祓除漏瑚的打算。一方面是为了给虎杖悠仁示范，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打算给这群特级咒灵一点威慑，咒术师确实不打算祓除咒灵，但也没有轻轻将这个胆敢半路袭击他的家伙轻轻放过。


    富士山一样的头被最□□力拔出，摔在地上碰撞出像是陶瓷罐一样的声响。五条悟毫不客气一脚踩在败者的头上，言语威胁漏瑚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戴上眼罩，六眼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乖乖被悠仁抱在怀里的容器。


    在无量空处的领域里，经由五条悟直接触碰保护的人不会受到领域的影响。


    虽然五条悟只是迟了半秒才触碰到容器……但很难说这位最强的咒术师有没有试探容器的意思。


    容器实在是太特殊了。


    六眼无法解析其本质，诅咒不知其来源，甚至连两面宿傩都选择暂避锋芒。


    虎杖悠仁那天真的只是在做梦吗？宿傩也无法反驳自己必败的结局？


    就算看容器这段时间的作为，五条悟也能够确信容器对人类的态度极为友善，但仍有更深层的疑虑盘绕在咒术师心间。


    那些非常微妙的、咒灵们更加狂暴的变化会不会跟容器有关呢？


    所以——只是一点点的试探而已。


    结果是该说出乎五条悟的预料呢，还是还说在五条悟的预料之内呢。


    虽然被五条悟特意控制了量和时间，但是那短暂的信息流看起来是没有对容器造成任何影响，它还在虎杖悠仁的怀里探出头，随着五条悟来回碾压的姿势跟着点头，看地上滚来滚去的漏瑚的头。


    漏瑚也是个犟骨头，秉持着“新人类”的自尊打死也不开口。


    然后在那一瞬间，突然有巨大的花束从天而降，草地上突兀地开出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


    就算是无下限，毫无预备之下貌似也不能抵抗这种精神方面的影响。不过五条悟到底是经验丰富，只愣神了一瞬马上就反应过来是又有咒灵过来捣鬼。


    这连最强都能影响的咒术本来是可以引开注意力把漏瑚救走的。


    如果没有容器的话。


    就像庞大的信息流不会影响到容器，这种精神干预自然也对容器毫无作用。


    在花海盛开的那一刻，容器猛然跳出虎杖悠仁的怀抱。


    容器没有管猝不及防被吊起来甩向尖刺的虎杖悠仁，它在半空中改变了姿势，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狠狠砸向地面。


    霎时间原本藏匿于容器体内的阴影呼啸着涌出，它自己也变成了纯粹的阴影，眨眼间吞没了咒灵花御创造出的花海。那些鲜艳脆弱的花在接触到阴影的瞬间便枯萎凋零，甚至连原本的草地也一同被侵蚀，脚下地面一片荒芜。


    吊起悠仁的藤蔓也一同凋零，虎杖悠仁重重摔在地面上——没有草坪当缓冲，这一下应该还挺疼的。


    但侵蚀地面的阴影并不是全部。


    在容器与地面相撞的瞬间，同样有一层阴影翻涌而起，呼啸着在空中翻滚聚拢，随后才不甘心地再次缩回容器体内。


    而抱着漏瑚头的花御就是被第二波翻涌的阴影燎到了手臂。


    诞生自森林的咒灵哀嚎一声——很难想象咒灵也能发出如此痛苦的声音——它被阴影侵蚀的部分也像那些花和草一样迅速变色枯萎，那种人类难以想象的痛苦使得咒灵几乎无法站立。


    “花御！”漏瑚也顾不得隐藏己方信息，焦急地喊着花御的名字。


    不过特级咒灵毕竟是特级咒灵，花御毫不犹豫舍弃了那只已经枯萎、甚至隐隐开始蔓延的手臂。


    它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的容器，嘴里发出一种非常古怪的语调，明明不是人类的语言，却能够让人理解话语的含义。


    “离开这里！”花御低声威胁容器。在这一刻，容器在它眼中的威胁程度比五条悟更胜百倍。


    “你这贪婪的、吞噬一切的暗影，灾祸之源，滚回你的黑暗中去！”


    “你不该存在于此！”


    容器对它的喊话没有反应。


    容器或许只是把花御的那些话当成了什么听不懂的战吼咆哮。收回那些阴影后它看起来又跟平常没有区别了，依然是那副小小的、乖巧的样子。


    容器仍旧想追上前攻击花御，但是花御似乎是怕极了容器，在察觉到容器有继续攻击的念头后抱着漏瑚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一秒都不愿意在此处逗留。


    花御逃逸的速度太快，光凭容器实在是难以追上。


    所以容器转过身，“哒哒”地走过那片光秃秃的地面走到五条悟面前，仰头看着咒术师。


    它明明没有说话，却莫名让人领会到它希望五条悟帮它追上咒灵花御的意思。


    但是很罕见的，五条悟并没有第一时间理睬容器。


    隔着眼罩，他沉默地看着脚下已经寸草不生的土地，嘴唇绷紧，一语不发。


    虎杖悠仁还在一惊一乍观察荒芜的土地，不住发出惊叹：“哇，小家伙居然还有这一招。老师老师、你看清了吗？刚才小家伙好帅！”


    “不，我没有看清。”五条悟很反常地否定了虎杖悠仁的话。


    很难想象吧，拥有六眼的他竟然没有看清容器那一刻的姿态。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若只是那种阴影的模样，五条悟是看清了的。


    可即便容器已经将本质暴露，他却依然无法知晓那到底是什么。


    五条悟用脚尖碾了碾光裸的土地，忽然间深深叹了口气。


    他颓败地蹲下，将手伸到容器面前，示意容器走到他的手上。


    “穷寇莫追啊——老师我还想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有什么目的呢。”咒术师苦口婆心地劝告容器。


    然后，他用一种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苦笑的语气叹息着说：“至少我该高兴——”


    “你不是与我们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