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侥幸逃了回去，两个咒灵的状态也实在是太过于狼狈了。


    花御半边残臂抱着只剩下头的漏瑚，刚刚踏入结界的瞬间就失力跪倒在地，怀里的漏瑚头也掉落、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花御、漏瑚！”本来还懒洋洋靠在沙滩椅上看书的真人一下子坐直身体。他倒是并不意外漏瑚会变成那个样子，虽然没有和五条悟真正对上过，真人也听说过五条悟的事迹，他可不像漏瑚那么冲动，没有确切把握前不会和五条悟对上的。


    但是花御的重伤确实是出乎了真人的预料，没有人比它们这些诅咒更熟悉彼此，以花御的能力只是救人而已，怎么想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还是说五条悟真的厉害到如此地步？


    “诶呀？”“夏油杰”——羂索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会弄成这样。”


    花御依旧半跪在地上，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灾厄之源……”它没有回应羂索和真人，只是低声喃喃：“那种东西，一定要驱逐。”


    “否则……会带来灾难与毁灭……”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真人溜溜达达把漏瑚的头捡回来，没听清花御的低声自语。


    但是漏瑚的脾气可没花御那么好，刚被捡回来就在真人的怀里对羂索发难：“你这家伙给我们的情报完全是错的！”


    “你根本没提到——”漏瑚的话却突然卡壳。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之间攫夺住了它的心脏。


    不能说。


    不可说。


    被祂注视到的话，会被黑暗吞噬的。


    “嗯？怎么了？”羂索完全没有理解到漏瑚的未言之意。


    他摊开手，笑眯眯地看着咒灵，“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直接对上五条悟你会死的，漏瑚。”


    “现在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他笑着安慰咒灵，那虚假的关怀与笑容看得漏瑚更是怒火翻涌。


    “诶——”看两个同伴这样表现，真人更加好奇了。


    “那个五条悟真的这么厉害啊。”


    他像个小孩子期待有趣的玩具一样，“真想知道我的术式对他起不起作用。”


    对于这样的发言，羂索只是笑一笑耸肩，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扭头跟真人确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然后摆摆手离开了结界。虽然是合作关系，羂索也没怎么愿意跟这些咒灵相处。


    反而是花御开口劝阻真人贸然前往：


    “不、别去。”咒灵的声音里仍然能透露出痛苦的意味，“真人，那个东西、祂——是不可触碰的。”


    来自森林的咒灵焦急地想要阻止同伴：“接触到祂的话，你会——”


    “没关系没关系。”诞生并不久的真人完全不能理解花御的顾虑与担忧。


    他笑嘻嘻地冲花御和漏瑚挥手：“那我去找最近新找到的玩具玩啦，你们两个好好在这里养伤哦。”然后转头离开结界。


    “真人！”花御还想起身再追，一旁沉默良久的漏瑚出声阻止了花御。


    “算了，花御。让他去吧。”漏瑚看着真人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它叹息着、像是已经预见到了真人的结局：“只有他亲自去看到了，才知道那个东西对我们咒灵而言是绝对不可触碰的天堑。”


    *


    那次突如其来的课外教学之后，五条悟又给虎杖悠仁找了个咒术师前辈跟随学习。


    对此虎杖悠仁颇为疑惑：“五条老师，为什么我不跟着伏黑他们一起训练啊？”


    “感觉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两个了。”


    “这个嘛，虽然不想打击悠仁，但是比起惠和野蔷薇、悠仁是咒术方面完全的新手吧。”五条悟想了想解释道。


    “所以很多基础性的东西，惠和野蔷薇都已经掌握了，但是悠仁却还处在新手阶段。相比起坐在教室里枯燥无聊地听课，我猜悠仁应该更喜欢在任务和战斗中学习？”


    但是随即五条悟又拍拍虎杖悠仁的头安慰：“另一方面嘛，悠仁的身体素质比他们两个都好，所以那些基础的体训对悠仁你的提升并没有那么大，于是老师就作了些别的安排。”


    最强咒术师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悠仁要拒绝老师的特殊安排吗？”


    于是虎杖悠仁就这么轻易地被五条悟忽悠住了。


    但实际上，拿来忽悠虎杖的话或许有一部分是五条悟确实有这些考量，另一部分就是不太适合与学生说明的、同高层之间的博弈了。


    上一次的任务得益于容器的出手，一年级的三个人毫发无伤——这可不是高层想要的结果。于是五条悟半是威逼半是利诱让伊地知在任务报告上稍微动了点手脚，虽然那个任务报告本来是该五条悟写的。


    任务报告里对宿傩容器的生死语焉不详，一年级的另外两人也同样描述模糊。这当然不足以让那群胆小如鼠的烂橘子放心，所以五条悟有意隔开虎杖悠仁和另外两人的相处，同时尽量避免悠仁暴露在高层眼下，他再趁机去高层找点麻烦。


    虽然不至于能够以假乱真，至少能让烂橘子们消停一段时间，不再处处给五条悟添堵。


    而被五条悟拜托的前社畜现咒术师七海建人，则是沉默地与趴在最强头顶的容器对视。


    “我以为你并没有这样幼稚。”七海建人把视线从五条悟头顶挪开。


    连六眼都看不透容器的本质，更妄论七海建人。七海建人也不是真的认为五条悟已经不着调到随身带着玩偶出任务，但也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小东西到底有什么能耐。


    敏锐地察觉到七海建人的疑惑与轻视，五条悟连忙把头顶的容器抱住举到七海建人面前，要他物理意义上正视容器。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小家伙，这可是我们咒术高专的吉祥物呢！”五条悟炫耀道。


    虎杖悠仁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小家伙可厉害了，还救了我一命呢。”


    被举着的容器没有任何表现，直挺挺地用那双漆黑的眼孔看着七海建人。


    实在是被这对师生闹得没办法，七海建人只能沉默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么一个玩偶一样的“吉祥物”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五条悟也毫不吝啬地称赞。


    从接到五条悟的电话就知道这个人绝对要给自己整个大活，所以对于临时成为宿傩容器的带教这件事，七海建人也只是叹口气接受了现实。


    但是虎杖悠仁拉着五条悟的衣摆依依不舍。


    ——他当然不是在依依不舍五条悟，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咒术师头顶的容器。


    “老师——”虎杖悠仁试图撒娇，“这次任务能不能让小家伙陪着我啊。”自从上次少年院见识到容器的身手，容器带给他的安全感已经追得上五条悟本人。


    换句话说，乖乖趴在头顶的容器真的很可爱，他也很想知道被容器趴在头顶是什么感受。


    “嗯……”可惜五条悟也不想让出容器。明明已经是大人了，这时候又像小孩子争抢心爱的玩具一样不愿意撒手。


    “五条先生，我以为你在受到咒灵惊吓的时候还需要可爱的玩偶抚慰受伤的心灵。”最后还是七海建人看不下去，打断了师生二人幼稚的争抢。


    不管怎么说七海建人都还是偏向身为未成年人的虎杖悠仁一方。


    “诶——七海怎么能这么说。”五条悟不情不愿地拎起容器，放到虎杖悠仁头上。


    “我的心灵也是很容易受伤、需要人安慰的啊。”


    “但是虎杖同学还是学生，是未成年人。”七海建人不理会五条悟的捣怪。


    “好吧好吧。”五条悟撇撇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七海建人的解释。


    他恋恋不舍地对虎杖悠仁叮嘱：“那悠仁你要照顾好小家伙哦，千万别把它弄丢了。”


    *


    七海建人这次的任务是追查发生在影院的异常案件。


    不得不说比起五条悟，七海建人是那种更加稳重的老师。五条悟虽然同样可靠，但是难免让人感到轻浮。


    成熟稳重的咒术师仔细详细地同虎杖悠仁解释咒力残秽的原理，以及咒术师常用的追踪咒灵的方式。


    ——这些大概率是五条悟不会教的。毕竟对于六眼而言，他根本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追踪残秽。但是对于半路出家的虎杖悠仁，这却是难得的宝贵经验。


    追踪残秽，他们很轻松就在天台上找到了两只咒灵。


    “那么，这只交给我，另一只就由虎杖同学负责。”七海建人松开领带，瞬间就完成了安排。


    “另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特地偏头叮嘱：“虽然不知道你的战斗风格，但是还是注意一下别让你头顶的吉祥物摔到地上。”


    那骨瓷一样的头壳看起来是某种易碎材料。


    “哦！”虎杖悠仁干劲满满地应声答应。


    虽然容器的手看起来又短又软，像是若虫未分化的足，但是抓着虎杖悠仁的头发倒是抓得挺紧，悠仁那种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容器也硬是没有被甩下来。


    战斗或许是最好的教学方式，七海建人一边解决了他负责的咒灵，一边给虎杖悠仁普及术式公开的作用。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等一下虎杖同学，先别了解它！”在意识到异常的同时七海建人连忙出声阻止虎杖悠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七海建人走上前给虎杖悠仁看手机里的图片。


    靠谱的大人试图安抚学生的情绪：“虎杖同学，你先冷静听我说……”


    一直乖乖趴在虎杖悠仁头顶的容器此刻突然有了反应。


    它松开手，毫无预兆从虎杖悠仁头顶跳下——貌似还扯到了虎杖的头发，突兀的疼痛让虎杖悠仁瞬间回神。


    接着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两个人类的理解范畴。


    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容器落到地面后激起了地上水坑的小小涟漪。


    然后它非常自然地抽出骨钉，就像只是随手清理掉挡路的路障一样，骨钉直直劈向那些已经被打得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咒灵”。


    干脆、利落，锋利的骨钉只需要一刀就能够解决这些已经完全丧失人形的人类。


    “你在、干什么？”


    等到虎杖悠仁反应过来容器干了什么以后，地上咒灵形状的人类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听到声音，容器回过身抬头盯着虎杖悠仁。


    暗红的血从他纹样精美的骨钉上滑落。


    “你在干什么？！”


    和容器漆黑空洞的眼孔对视，怒火与绝望同时降临虎杖悠仁心间。


    情感让他质问容器，理智却冷冰冰地嘲笑他：


    你在跟这样的非人之物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