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原来我有过那种愿望。
来到现实世界之前, 伽巧认知体系中,‘被杀死’也是圆满完成任务的一环。
意味着下班、毕业、结束自己的使命。
身为无限副本的最终Boss,世界似乎没有给他设定第二个结局。
假如没办法被了结, 伽巧必须永恒、枯燥、无休无止地守在那个固定的刷新点。
太无聊了。
所以他每天都盼望,快点有人杀死自己。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 伽巧来到这个‘现实世界’, 成为体质非常孱弱的普通人。
纵然伽巧懵懵懂懂, 也知道自己从前的生存模式, 违背这个世界的常识,因此绝口不提。
没曾想, 祝南屿竟然见过自己。
而且……嗯……作为对手而言弱得一比, 30秒就被干掉了。
伽巧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紧张, 下意识抿了下唇, 努力回忆那个过程。
自己没有虐杀对手的习惯, 从来都用最利落造成痛苦最少的方式, 死亡体验感应该……还算可以吧?
早知道, 应该问问当初被自己干掉的玩家:死得满不满意。
等、等等。
时隔多年,脑袋相比之下不太聪明的伽巧,终于意识到:
祝南屿见到自己第一眼, 就那么轻浮的告白, 要求共度余生,仔细想想其实不符合常理。
虽说世界上确实有‘一见钟情’的说法, 也有许多人看脸心动。
但祝南屿不是那种性格。
从始至终, 他对爱情抱有热忱的幻想,信奉相爱的人应该从一而终白头偕老。
那样的祝南屿,怎么可能单纯因为伽巧长得漂亮,就毫不犹豫立刻决定结婚呢?
思来想去, 排除所有不可能,伽巧得到一个荒谬却合理的结论:
“他该不会……”伽巧喃喃,“是在被我杀死的时候,喜欢上我的吧?”
声音很轻,几乎刚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
但这个空间太安静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背后响起几乎无法捕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为什么不会?”
这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是谁?
一直跟着自己吗?
伽巧眉头微微蹙起,猛然转过身,看清站在背后的人——
祝南屿。
男人与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四年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祝南屿就站在那里,身形虚浮,脸色苍白,宛如随时可能消逝的幻影。
唯有目光是灼热的,眼底神色近乎疯狂,汹涌的要将伽巧吞没.
时间追溯到10月14日,祝南屿葬礼当天。
寂静的病房内,祝南屿数不清第多少次点开那段视频,依然会被纯白玫瑰花雨中的伽巧触动。
他那样干净又纯粹,衬得祝南屿更加怯懦。
甚至隔着屏幕,也羞愧地不敢看他眼神。
窗外细雨斜斜,被秋风吹进病房内,落在祝南屿肩上。
明明自己跟他淋着同一场雨,却……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出口的话语近乎叹息,祝南屿把屏幕倒扣在窗沿上,虚弱地闭起眼。
由于家庭原因,祝南屿从小比同龄人成熟、敏感、乃至多疑。
拜两位‘好叔叔’所赐,他刚懂事便知道人心险恶。
想要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必须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就像父亲那样,即使生命尽头,也秘密周详的策划好一切。
过去二十多年,祝南屿践行自己的生存方针,把人性当做解谜游戏,一路顺风顺水。
直到遇见伽巧。
他瞻前顾后,自以为铺好万全的后路,并且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明明没有勇气让伽巧看到自己这副病弱狼狈的模样,却还是处心积虑试探,生怕他在此期间对别人存有好感。
甚至还虚空索敌,暗暗谋划千百种‘夺回伽巧’的方案。
然而,他考虑那么多,偏偏漏了一种最浅显的可能性。
直到伽巧炸了葬礼,祝南屿才意识——
用什么兵法、心理学,试图分析伽巧,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自己的爱人心性单纯,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心里的想法,没有半点曲折和伪装。
伽巧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搬出理论上应该夫妻共同居住的婚房,开始清心寡欲,蓄发守丧。
发现自己还活着,所以亲自炸毁代表‘盖棺定论’的葬礼,用最直白的方式否认这场死亡。
此前,祝南屿思考过很多可能,猜测自己无端消失四年,伽巧会如何愤怒,清算,报复,亦或离他而去。
可偏偏没想过……
也许,伽巧只是在……
一直、一直、一直的……
等他回去。
伽巧情绪太淡了,又不太聪明,好像连怎么记仇都没学会。
就只有自己在卑劣的试探,好像一个吝啬而谨慎的赌徒,非要摇到满意的那颗骰子才肯抛出筹码。
却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早在一开始就亮出全部底牌。
其实早在这段感情最开始,祝南屿就设定了安全范围。
伽巧那么美丽,又那么强大,自己只要得到他就足够。
即使伽巧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不计较对方的感情,就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祝南屿始终这么想着,所以忽略了。
其实他早就打开了伽巧心里那道门。
因为太轻易,反馈来得太快。
所以他没发现,他也没发现。
“替我办出院。”祝南屿抹去脸上的冷雨,冷静地联系Lanner,“我要去找伽巧。”
“哈?祝南屿你大半夜发什么疯!”Lanner无法理解祝南屿的脑回路。
按理来说,如果他刚恢复意识那会儿,立刻痛哭流涕死缠烂打,毫无尊严地跪下向老婆坦白所有事情。
兴许小伽巧会因为同情,勉为其难原谅他。
现在拖了这么久,伽巧已经气到炸了葬礼,他才幡然悔悟打算过去找人家?
不怕伽巧一个生气,真把他炸进棺材里吗?
“小祝祝,我可提醒你一句。虽然你现在能站起来,但想从伽巧手里逃跑还差得远!”Lanner再次确认,“你确定要去?不怕死吗?”
“嗯。死在他手里算我活该。”祝南屿认真交代,“你到时候记得出面,证明我是自杀。”
“你个疯子!我懒得管你!”Lanner叹了一大口气,“你要去哪里找小伽巧?家里?还是公司?”
“不。”祝南屿垂眸,翻看刚才收到的特殊提示,“我四年前设置的提示器被触发了,他应该,会去那个地方。”.
整栋地下建筑无比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伽巧直勾勾盯着几步之外的祝南屿,似乎看到幻像,慢吞吞眨了下眼。
然后微微向左偏了下头,又向又偏了下头,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祝南屿虽然抱着‘死在这里也活该’的觉悟,可被伽巧这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心里依然有些发慌。
虽然隔着屏幕见过几次,但真正见到伽巧,被苦苦压抑的狂热和痴迷几乎无法遏制。
或许是祝南屿凭借记忆还原的地下建筑,实在过于逼真。
眼前再次浮现,当初第一次见到伽巧的场景。
退休之前,祝南屿见过太多太多宏大、绚丽、精彩的世界,也遇到过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角色。
对于那些角色而言,祝南屿相当于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而在祝南屿眼中,他们只是合上书,便化为苍白文字的某某某。
直到,遇见伽巧。
他强大到令人惊叹。
虽然心脏被刺穿了,但死亡之前,伽巧漂亮的眼眸只映出自己。
明明他美丽的脸毫无生气,祝南屿却不可遏止的,彻底陷了进去。
伽巧猜得没错。
祝南屿确实在被杀死的瞬间,热情又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你……”伽巧终于结束漫长的审视,轻轻开口,“也是造景的一部分?”
伽巧不擅长分析别人心路历程,尤其祝南屿这种心思深沉九转十八弯的人。
毕竟祝南屿偷偷躲了那么久,还遮遮掩掩玩什么‘替身’游戏,明显不打算露面。
之前听Lanner提到过,Zoa在养病,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对此,伽巧其实没什么想法。
生而为人,生病住院是很正常的事。自己身子弱,知道‘休养’是一件难受且枯燥的事。
共同生活时,都是祝南屿负责照顾自己,伽巧完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所以他不想回家养病,倒也可以理解。
——知道Zoa就是祝南屿的那一刻,伽巧就默默说服了自己。
因此,现在看到跟四年前毫无区别的祝南屿,他得出结论:兜兜转转……结果还是送了充气娃娃吗?
那个变态。
“……什么?”
祝南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伽巧上前几步,自然而然扑进他怀里,伸出双臂环住祝南屿的腰。
“啊。”伽巧感受到温热的身躯,低头贴在他胸口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小声嘀咕,“竟然是活的。”
祝南屿怎么,不装死了?
伽巧没想明白,也懒得思考那么许多。
既然销户手续还没办,他们依然是夫夫关系。
嗯,对。
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伽巧仰起脸,望着近在咫尺的祝南屿,说出四年前准备迎接他的那句话:
“亲爱的,你怎么才回来?”
祝南屿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果然,伽巧情绪太淡了,喜怒哀乐无法按照常理推断。
明明他此刻应该生气、埋怨、极尽所能对害自己等了四年的罪魁祸首发泄委屈和愤怒。
可伽巧仿佛只是将按下暂停的视频,轻描淡写点击播放那样。
祝南屿叹息着抱住他,揉揉他垂顺的长发,“我回来了,娇娇。”
——假如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接下去,不需要费力解释,不需要拼命补救,两个人又能慢慢回复之前的模式。
很轻松,无需任何代价,完全可以按照原本的剧本和伽巧共度一生。
但……那样的话。
祝南屿意识到,自己就再也感受不到伽巧的情感了。
人果然是贪婪的,得寸进尺的。
哪怕把自己推入地狱,他也想索取伽巧的感情。
祝南屿靠在伽巧肩上,气若游丝,“娇娇,我现在很虚弱,快晕倒了,你愿意带我回家吗?”
“否则,你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我。”祝南屿捧起他的脸,指腹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你要怎么选呢,娇娇?”
“……”
为什么要选?好麻烦。
伽巧沉默地再次审视祝南屿,确定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套了祝南屿躯壳的人工智能。
可是眼前的祝南屿,变得有点奇怪。
以前在一起时,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由祝南屿安排好,伽巧根本不需要凭借主观意愿做选择。
现在却好像恋爱攻略游戏,面前凭空多出两个选项。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伽巧确认游戏规则。
“对。”祝南屿手臂收紧,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伽巧身上,努力扮演柔弱,“现在全世界都以为我死了,我不方便露面。如果你不肯带我回家,我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也不知道要藏多久,万一被仇家发现怎么办?”
伽巧想到之前的绑架。
祝南屿仇家意外的不少,难怪之前躲着不肯露面。
他那么弱,三十秒就被干掉了,躲到哪里都不安全。
“那,你抱着我。”伽巧淡淡说了句,然后把祝南屿搭在腰侧的手放在肩上,俯身用胳膊绕过他腿弯……
“娇娇!”祝南屿连忙叫住他,“你准备做什么?”
“抱你。”伽巧抬眼,“你不是很虚弱吗?这样带你回家比较快。”
“……”祝南屿哑然。
非要公主抱吗?.
天色渐黑,伽巧不知道去了哪儿,迟迟不见回来。
鹿珉担心他又出什么事,急得在客厅里转圈圈。
时间过了十一点,鹿珉远远听到车子驶向别墅,立刻跑出去迎接。
远远看到熟悉的车灯划破黑夜,才松了一口气。
车子还没停稳,鹿珉就扑过去,拉开门准备扶伽巧下车。
哪知道,车门打开后,露出一张英俊到令人屏息的脸。
鹿珉当成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伽巧从另外一侧绕过来,自然而然牵起男人的手,熟稔又亲昵地唤:
“亲爱的。”
鹿珉:啊啊啊什么鬼!!!
如果他不是哑巴,现在肯定尖锐爆鸣,吵得十里八乡的鸡都起来打鸣。
万万没想到,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还好吗?要不要我抱……躲什么?就那么讨厌公主抱吗?”
伽巧刚伸手,祝南屿就避如洪水猛兽,当场上演医学奇迹。
准备进屋子之前,见鹿珉大张着嘴站在旁边。伽巧指了指旁边的男人,顺嘴嘱咐道,“对了,他以后住在这里,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他。”
鹿珉僵硬地,一寸一寸扭过脖子,看清楚祝南屿的脸。
这、这、这不是结婚照里的小娇夫吗?
他不是死了吗!!!
鹿珉受到惊吓,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发出惊恐的气音,脑子里突然想到最近网络上有模有样的招魂术。
莫非,伽巧真的请了道行高深的术士,把祝南屿的亡灵请回来了?
主人清醒一点,人鬼殊途啊!!!
忠心耿耿的小管家正想提醒伽巧,被他搀扶的‘男鬼’幽幽回头,阴森森瞥了眼鹿珉。
这就是自己不在的四年里,陪在伽巧身边,甚至让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救的人。
“!!!”
鹿珉对上小娇夫堪比顶级咒灵的恐怖眼神,吓得背脊发凉。
主人你这是在引鬼入室啊!
明天我就请最厉害的符咒,贴满屋子每个角落。
必须把这个男鬼超度了!!-
作者有话说:
祝祝:嫉妒使鬼面目全非
第32章
“亲爱的, 你先把衣服脱掉。”
伽巧刚洗过澡,白皙肌肤泛着莹润的红,身上散发淡淡香气。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 露出锁骨,腰上随便系了个活结, 似乎多走两步就会散开。
披散的长发滴着水, 整个人透着浑然天成的诱惑。
他走到祝南屿床边, 顺势坐在床沿, 自然而然塌下腰靠过去。
纤细修长的手指探过去,熟练地解开祝南屿衬衫纽扣, 揪住领口往下脱。
祝南屿呼吸慢了几秒, 握住他的手腕, 低头亲了亲指尖, 表情有些微妙。
“娇娇, 你……会做吗?”
“没关系, 我之前看过很多次。”伽巧平静地陈述, 同时反手挣脱他,利落地解开所有纽扣,让那件衬衫要脱不脱挂在祝南屿身上。
然后……
在祝南屿几乎失控的目光中, 从私人医生周川柏留在家里备用的医药箱中, 拿出听诊器,将冰凉的金属胸件贴在祝南屿心脏位置。
祝南屿:……?
我刚刚在期待什么。
虽然伽巧没学过什么医疗知识, 但正常人类的心跳, 他多少了解一点。
祝南屿心跳本来挺平稳,但自己凑到他胸口开始听,心跳频率就突然变得忽快忽慢,偶尔还停了两拍。
伽巧蹙了蹙眉。
看来老公没有骗人, 他心跳这么乱,确实病得不轻。
祝南屿垂眸,见他把脑袋埋在自己胸口。
相隔四年,伽巧原本毛茸茸的短发,已经蓄到及腰。
没有彻底吹干的半湿长发,蹭过自己胸口,手臂,小腹,带着微微潮湿……考验特工都没有这么狠。
“娇娇。”祝南屿忍耐到了极限,喉结动了动,嗓音带了点儿哑,想要对他如实‘招供’。
其实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依然保持四年前的健康状况和基本体能。
只是因为‘闲置’太久,重新驯服四肢需要时间。
然而,还没等祝南屿开口,伽巧便退开几分,煞有介事点点头。
“听起来挺严重的,你要好好休养。”
说完,伽巧摘下听诊器,拢了拢耳边垂落的头发,低头与半躺在床上的祝南屿对视。
祝南屿见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又被可爱到了,笑笑回应‘好’。
客厅里,古董时钟传来低沉的整点报时声,已经超过深夜十一点了。
伽巧现在住的别墅只有一层,但空间很大,内部有好几个卧房。
祝南屿被安排在主卧东侧的房间。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但许久没人住过,空气里透着散不去的冷清。
过去几年,伽巧因为经常感冒,一生病就拖着迟迟不肯痊愈,渐渐养成畏寒的毛病。
“好冷。”
感觉到屋里有点凉,伽巧肩膀微微抖了下。
回想起葬礼那天,自己又淋了冷冷的秋雨。
虽然侥幸没有发烧,但免疫力肯定更低了,不能再受凉。
“你往里面一点。”伽巧随口说了句,非常自觉地掀开祝南屿的被子,踢掉脚上的拖鞋就要钻进去。
身体刚刚凑近温热的祝南屿,想躺在他怀里,对方却仿佛被烫到似的,立刻起身与他保持距离,堪比躲避洪水猛兽。
“……”
伽巧独自躺在被窝里,疑惑地眨了眨眼,缓慢抬起头看向老公,眼神充满疑惑。
——这个祝南屿果然怪怪的。
该不会……被人换了灵魂吧?
祝南屿对上他的视线,又很快挪开,强迫自己保持基本的人性。
伽巧的投怀送抱来得太轻易,害得祝南屿差点忘记原本计划。
自己不该这么轻易被原谅。
或者说,在伽巧的认知中,根本没有‘原谅’这个概念。
即使祝南屿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伽巧也没有记仇。
可是,那不代表造成的伤害不存在,可以轻飘飘就此揭过。
“你不睡吗?”伽巧侧过身,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祝南屿快点睡过来。
祝南屿闭了闭眼,几乎绝望地叹了口气,深深表示无法理解所有追妻火葬场的渣攻。
他们起码有明确的赛道。
而想要获得伽巧真正的原谅,祝南屿先要给自己铺个赛道,然后再盖个火葬场出来。
还真是,地狱级难度。
“娇……伽巧。”
祝南屿曲起膝盖搭在床沿上,形成几乎半跪的姿势,俯身靠近伽巧。
这个距离非常近,几乎能数清他浓密而又纤长的睫毛,嗅到身上那股清浅的冷香。
伽巧定定望着,差点儿以为他要吻自己。
听见祝南屿突然改口,胸口好像突然被撞了一下,闷闷的,说不清究竟是哪种情绪。
“我一声不吭消失四年,又毫无征兆出现,还通过其他身份试探你……”祝南屿一眼不眨凝视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对于这些,你没有想问的吗?没有想听我解释的吗?没有希望我做的事吗?”
“没有。”伽巧立刻回答,声音无波无澜。
反正祝南屿现在回来了。
他们像从前那样,不就好了?
祝南屿总是喜欢搞一些没有意义的‘形式’,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这样不好吗?”伽巧理所当然地说,“像以前那样。”
祝南屿似乎笑了下,眼底却比窗外的夜色还冷。
“你没有任何想法,那是不是意味着……”祝南屿仿佛故意激怒他似的,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显得无比残忍,“我以后可以用同样的方式,随时消失?不回来也无所谓?”
听到这话,伽巧原本带着点困意的眼睛,瞬间清醒了。
同样的方式……
回想过去四年,那种空旷、枯燥、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等待。
伽巧抿了下唇,无意识咬紧唇角。
确实,伽巧本来觉得无所谓。
他擅长守在一个地方等待,生命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动的等待。
可他不想再无望的,等候一个也许不会回家的人。
想到那样的事,可能还会发生,伽巧才从心底最深处,琢磨出一丝难以忽略,不知何时悄然成型的委屈和……怨恨。
他原本以为祝南屿回来,一切就能恢复如初。
然而过去四年,如同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裂口,无法轻易修复。
“终于意识到了吗?”祝南屿伸手,想抚摸伽巧慢慢紧绷的脸。
就在指尖触摸他肌肤的瞬间,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声脆响。
‘啪——’
伽巧猛地抬手,重重拍开他,眼底蒙了一层霜,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
“再有第二次,我就杀了你。”
丢下这句陈述,伽巧低头裹紧睡袍,头也不回往外走,背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刚走到房门口,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仔细听还能分辨出鹿珉急促的阿巴阿巴。
伽巧拉开门,想问鹿珉有什么急事。
话还没说出口,鹿珉立刻踮起脚,把线圈本怼到伽巧面前。
借着走廊灯光,伽巧看清楚纸页上满满的感叹号,和流泪小兔子。
‘主人,你清醒一点!人鬼授受不亲啊!!!!’
‘我查过资料了,这种现象叫借尸还魂,他会吸取你的阳气!特别危险!!!’
鹿珉给伽巧看完,还不忘扭头,狠狠瞪了祝南屿一眼,掏出笔飞快写下四个大字:
恶、灵、退、散!.
虽然伽巧本人回到自己房间,但他躺过的位置,还沾着清冽好闻的香气。
祝南屿一晚上睡得心猿意马,非常不安稳,闭上眼脑海就会重放自己没苦硬吃的画面。
天色微凉,窗外传来鸟鸣,祝南屿半死不活爬起来,感慨这波真是自作自受。
但凡不作死,今天就能名正言顺抱着又香又软的老婆,迎接美好一天。
昨晚到别墅时,天已经大黑,祝南屿没怎么看清楚别墅内部装潢。
此刻走出房间,才发现别墅整体非常雅致,属于伽巧从前不会多看一眼的古典风格。
客厅还挂着几幅山水画,庭院里雕栏画柱,小桥流水,环境相当清幽。
只不过……
祝南屿抬眼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无论桌椅板凳,还是墙角柱子,都贴着黄纸朱砂画的符咒,看起来颇有中式恐怖的氛围。
那个被自己瞪了眼的小管家,抱着一只镇宅驱邪的黑狗,警惕地瞪着祝南屿,用口型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咒语。
祝南屿还惦记他让伽巧以身犯险的事,作势吓了一下。
小哑巴吓得一个激灵,抱着黑狗眼泪汪汪地跑去找伽巧告状。
万万没想到,从前能一觉睡过午饭点的伽巧,起床时间比自己更早一些,喝了半碗粥就进入书房,开始远程工作。
祝南屿跟在鹿珉身后进去,见伽巧穿了件灰色风衣,像往常那样用纯白缎带束起发尾。
那根缎带乍看普通,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缎带有精细的银线暗绣,左端略长的部分缀着两颗薄荷榴石,清澈透亮成色极佳。
“这个针脚……是我妈绣的?”祝南屿多看两眼,认出池尽染的绣工。
伽巧眼睛都没抬,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只是几不可见点了一下头。
看来被昨天事情气到,终于开始闹脾气了。
祝南屿走到老婆身边,想要哄几句,却被冷冰冰瞪了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打扰我工作’。
无奈,祝南屿只好识相地退出房间。
眼瞅着快到千合上班时间,祝南屿借来备用电脑回到自己房间。登录自己的工作账号,像往常那样向伽巧董事长晨间汇报。
然后,祝南屿发现一件神奇的事。
虽然伽巧正在生祝南屿的气,差一点儿就准备动手家暴,但是跟‘Zoa’相处模式丝毫未改变。
他故意用Zoa 的账号,试探性的撩拨几句。
Zoa:伽董早安,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梦到我?
伽巧:没有,梦到你不可能睡得好。
公事公办,有问必答,没有任何异常。
祝南屿将话题往‘替身’那边引,伽巧也很配合,残忍地纠正他哪里不像。
“……真是。”祝南屿翻看聊天记录,有些哭笑不得。
应该说伽巧公私分明呢,还是现实跟网恋分得开呢?
工作持续到中午才告一段落,祝南屿算准时间,想要邀请伽巧共进午餐,试图缓和冷战的关系。
走出房间,就看到伽巧穿上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祝南屿立刻跟过去。
伽巧还因为昨晚那句‘用同样的方式消失’,气得胸口发闷。
奈何他社会经验很少,恋爱经验更没有多少,不知道怎么发泄怨气,只能采取最粗暴的方式——
不跟祝南屿说话!
伽巧生气地别开脸,用圆圆的后脑勺怼祝南屿。
祝南屿又被可爱到了。
娇娇终于掌握了幼儿园小朋友级别的闹脾气方式,可喜可贺。
但再怎么可爱,也得想办法哄好,总不能让他以后永远不跟自己说话吧?
祝南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轻轻点了几下。
两秒钟后,伽巧手机提示音响起,转过身背对着祝南屿,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Zoa:[猫猫探头.jpg]
Zoa:宝贝,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伽巧:我不玩游戏。
自从祝南屿消失后,伽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游戏。
倒不是刻意跟从前切割,亦或害怕触动美好的回忆。
主要因为——
伽巧玩游戏水平太菜了,没有祝南屿代肝,什么游戏都赢不了。
[卑微.jpg]
Zoa:我保证,这个游戏你一定能赢。
Zoa:要试试吗?
伽巧看到‘赢’那个字,迅速掉入陷阱,半信半疑询问‘什么游戏’。
Zoa:猜我心里想什么,猜对了就算你赢,要玩吗?
这算什么破游戏?
祝南屿只想骗自己跟他说话!
伽巧破天荒聪明了一次,意识到这是狡猾的祝南屿,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陷阱。
却还是——
“……怎么玩?”
想赢过祝南屿的胜负欲,终究压过理智占了上风,迫使伽巧不情不愿开口。
他跳进了陷阱。
鹿珉眼睁睁看着,祝南屿眼底漾开毫不掩饰、得逞的笑意,活像一只吸了阳气的狐狸精。
约莫五分钟后,Zoa传给伽巧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随机APP,并且简单说明游戏规则。
两个人同时登录APP,界面上会同时出现一道选择题。
由祝南屿先选,伽巧后选。
如果选到同一个答案,就算伽巧获胜。
表面看起来,似乎需要伽巧绞尽脑汁,分析祝南屿心里想的答案,
然而他事先放话说‘这个游戏你一定能赢’,整个性质就变了。
祝南屿必须事先揣测伽巧会怎么猜,然后选择伽巧认为祝南屿应该选择的答案,还要考虑伽巧闹脾气故意选干扰项的可能性。
一个猜心游戏,硬是变成需要层层剖析的心理博弈。
祝南屿先生还真是……不忘初心,喜欢自讨苦吃。
“要玩吗?”祝南屿唇角噙着笑意,诱哄伽巧回答。
“玩。”伽巧毫不犹豫点下‘开始’。
随机APP素材库里,基本都是大众化问题。
出现的第一道‘想养什么宠物’,第一个选项是猫,第二个选项是狗。
祝南屿首先做出选择,然后好整以暇看向伽巧,眼底满是溺死人的温柔。
关于宠物,祝南屿之前提起过,打算养一只给伽巧解解闷。
可是伽巧觉得太麻烦,直接拒绝了,也没考虑过祝南屿想不想养。
也许……他想养呢?
养猫还是养狗?
伽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抬眼瞥了下祝南屿,试图寻找线索,发现他目光不经意瞥了眼某处。
循着祝南屿的目光看过去,鹿珉带回来镇宅驱邪的小黑狗,刚刚从外面疯了一圈,此刻兴高采烈冲进屋里。
外面没有下雨,但秋季露浓,上午湿气又重,黑狗的毛几乎全部被打湿了。
鹿珉常年照顾伽巧养成后遗症,认为毛湿了一定会感冒,连忙找来毛巾,仔仔细细给黑狗擦身体。
擦到黑狗的脸和肚子,鹿珉眼睁睁看着毛巾越来越黑,竟然把狗子擦褪色了。
“……?”鹿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小‘黑’狗,气得快要开口说话。
难怪这只破狗只会撒欢和拆家,不会驱邪呢!
天杀的狗贩子,居然拿一只纯度100%的哈士奇染了色,伪装成驱邪镇宅的中华玄犬!
“呜汪汪汪~”
哈士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品种暴露,高兴地挣脱鹿珉,撒开爪爪跑向客厅中央,摇着尾巴蹭了蹭伽巧的腿。
“汪汪汪!”狗崽子提前放下耳朵,用行动催促‘摸我、快摸我’!
伽巧垂眼,瞧瞧自己被蹭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裤子,有点嫌弃,却还是伸手搓了搓它的狗头。
毛茸茸的,还挺好摸。
小哈士奇高兴极了,伸长脖子唱了一段狼嚎,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鹿珉悲愤地掏出手机,录下‘狼嚎’视频,发给缺德的狗贩子,连发十个感叹号控诉:你是真狗啊!!!!
消息刚发出去,旁边多了一个血红的感叹号。
狗贩子怕他退货,早就拉黑了:)
“就……养狗吧。”
伽巧迫于现实,选择第二个选项。
屏幕显示:答案正确。
虽然答对了,伽巧却萌生出一丝丝怀疑,看向努力驯化小哈士奇的鹿珉,有点儿同情的想:
这只他买来驱赶祝南屿恶灵的狗,该不会……是祝南屿跟狗贩子串通,故意挑了只哈士奇折磨他的。
接下来又出现几个随机问题,颜色、食物、风景,伽巧无一例外都准确‘猜到’祝南屿心里的想法。
玩着玩着,伽巧突然觉得这么一直赢也没什么意思。
规则是祝南屿制定的,结果是祝南屿操控的,甚至连APP本身都是祝南屿提供的,很难保证问题是否真正随机。
“我不玩了。”伽巧兴致缺缺,正要退出。
祝南屿似乎急了,慌忙叫住他,“再陪我玩最后一次,好吗?”
如果只是一局的话……
伽巧还在犹豫,手指已经自觉点击‘下一题’。
还没看清楚问题,首先看到两个意有所指的选择:
选项一:过去
选项二:现在
此刻,伽巧100%确定,这个随机APP绝对不是随机的!
“你什么意思?”没消的闷气又被勾起来,他冷冷看向祝南屿。
“因为太想解释了,又等不到你问,只能自己制造机会。”祝南屿观察伽巧的脸色,目光竟然有些可怜兮兮,“你……要不要听?”
伽巧立刻说:“太麻烦了。”
祝南屿手指蜷了一下,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伽巧那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不问就是不想听的意思,再怎么勉强恐怕也……
空气沉寂几秒,伽巧又极轻地补充:
“你说快点。”-
作者有话说:
双标娇娇(对别人):你去跟阎王解释吧。
第33章
“……过去这一个月时间, 我真的一直在医院休养,整个人动也不能动,主治医生说我最快年底才能痊愈。稍微恢复到能打字的程度, 我立刻想办法跟你联系了。”
就因为伽巧轻飘飘一句‘你说快点’,祝南屿絮絮叨叨、事无巨细汇报了过去一个月的情况, 并严肃切深刻反省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找伽巧这件事。
害怕伽巧生气, 他说到后面又开始卖惨。语气弱弱, 时不时装出病入膏肓的样子, 证明自己确实病得半死不活,有心无力。
事实上, 伽巧本来就没有为这件事生过气, 祝南屿解释到一半他就快接受了。
再怎么说, 生了病住院也是天经地义, 伽巧又不会照顾病人。
然而, 祝南屿解释得越来越详细, 伽巧慢慢品出不对味——这个人不回家也就算了, 居然一直躲着不肯实名联系,罪加一等!
最过分的是,祝南屿还披了个Zoa的马甲, 躲在屏幕后面试探自己, 简直是超级恶劣的行为!
恶劣程度相当于,约好跟队友打游戏, 结果被队友鸽了。
更气人的是, 在后开匹配到的对手战队,赫然发现那个队友早就已经投敌了。
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伽巧也不管这个例子合不合适,后知后觉开始生气,一直气到吃午饭的时候, 脸色依然冷若冰霜。
给伽巧当了整整四年管家,鹿珉知道主人饮食清淡,而且常常胃口不好。
因此,午饭让厨师准备了清炒时蔬、山药虾仁,还有一盅温补的菌菇鸡汤。
十月中旬恰好是品尝大闸蟹的季节,有客户送来几筐个头超大的螃蟹,个个满黄满膏肥得流油。
过去几年,家里厨师尝试蒸、炒、炖、炸各种方法烹饪螃蟹,伽巧始终没碰过一筷子。
所以今天的餐桌上,厨师只给祝南屿单独蒸了两只大闸蟹,配上驱寒的姜丝蟹醋。
祝南屿打开竹制蒸笼,拿出冒着热气还有些烫手的大闸蟹。熟练地打开蟹壳,用筷子拨开蟹黄夹了一块白花花的蟹肉,放在伽巧的汤匙上。
鹿珉看得直皱眉,正想扑过来阻止来路不明的男鬼给主人‘下毒’,就见伽巧没什么表情的吃下那口蟹肉。
鹿珉:???
不是,他凭什么!
[眼睛瞪得像铜铃.jpg]
“别生气了。我住院那段时间,连给你剥螃蟹都费劲。”祝南屿又夹了一块蟹肉,淋了几滴姜醋,还在努力解释之前那件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可怜。
这个男鬼,好茶!净会卖惨!
鹿珉顾不得什么礼节,做贼似的凑过来,鬼鬼祟祟给祝南屿递了张纸条:
‘为什么主人愿意吃你剥的螃蟹?你加诱食剂了?什么牌子的?’
鹿珉当然考虑过,主人可能嫌弃剥螃蟹麻烦,所以通通剥好,还认认真真摆了个盘送到主人面前。
可结果呢?!
伽巧还是碰也不碰,仿佛天生不喜欢吃螃蟹。
鹿珉委屈得快要枯萎了!
“想知道?”祝南屿勾勾手指,把他叫过来,邪恶地压低声音,“先把屋里乱七八糟的符咒撕掉。”
“!!!”这个诡计多端、善于蛊惑人心的恶毒男鬼!
鹿珉陷入深深的纠结。
既想知道伽巧为什么愿意吃祝南屿给的螃蟹,又害怕撕掉屋里的符咒,男鬼的‘妖力’会大大增强,那时候更没办法治他了。
他现在已经把主人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
——其实,伽巧不碰餐桌上的螃蟹,确实嫌螃蟹麻烦。
至于鹿珉剥好那些,因为端上来已经凉了,难免有股腥味。
而且伽巧自从知道‘蟹黄蟹膏’分别是什么部位,就有些微妙的生理性排斥,偏偏鹿珉挑的个个都是满黄满膏。
要想喂伽巧吃螃蟹,必须守在他旁边,趁热一点点喂过去才行。
这种事,只有祝南屿能做。
祝南屿颇有耐心地喂完两只螃蟹,擦干净手,顺手拿起果盘里的石榴。
鹿珉在一旁暗自冷笑,笃定男鬼这次肯定要踩大雷了。
哼!活该!
要知道,石榴可是伽巧黑榜水果前三。
哪怕剥好榨汁,也会残留石榴籽挥之不去的苦味。
鹿珉曾经尝试给石榴去籽,但是力道很难把握,不小心就把小小的石榴捏爆,场面十分埋汰。
久而久之,石榴就成了家里的装饰品,并不具备‘让伽巧食用’的荣幸。
祝南屿还在自顾自可怜巴巴的卖惨,借此博取同情,手里动作丝毫没停,先把石榴籽全部剥出来去掉白膜。
然后,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根比牙签略粗,一端比较锋利的中空金属棒,从石榴籽比较尖的一头戳进去。在保留石榴原本形状的前提下,巧妙地剔除石榴籽,一颗颗堆在伽巧面前的小碟子里。
鹿珉:……还可以这样操作吗。
难怪自己成为管家之后,伽巧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原来是自己不会投喂。
输了个大的!
“我当时连站都站不起来,总不能让你照顾我吧?”祝南屿沉迷剥石榴,口风有点松,竟然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祝南屿就知道不太妙。
果然,伽巧眼神更冷了。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从祝南屿嘴里说出来,伽巧莫名其妙觉得刺耳。
明明他们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
在祝南屿的预设里,假如自己回到家休养,伽巧就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死似的。
正在喝汤的伽巧顿了顿,低头用勺子在汤盅里擓到底,舀出作为配菜的菌菇和鸡肉。
他另一只手拿起筷子,认真地挑了挑,留下一朵厚实饱满的……香菇。
之前从池尽染那里听说,有的人看起来稳重成熟、人模人样,其实挑食的要命。
小时候为了不吃香菇,还会跟家长撒娇。
即使成了家,还处心积虑隐瞒自己挑食的事实,结果却在亲妈那里漏了馅。
伽巧侧过身,举着勺子递到祝南屿嘴边,用实际行动‘照顾’病弱的老公。
“娇娇,你这是……”祝南屿身体僵了一下,明显往后躲了躲,瞧了瞧勺子里那朵饱满的香菇,又瞅瞅伽巧凑近的脸。
“啊——”伽巧见他不肯张嘴,又往前递了递,微微侧过头,清澈眸子一眼不眨凝望他,“不吃吗?”
祝南屿对上那双只映出自己的漂亮眼眸,心跳快了几拍,理智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伽巧用这种表情投喂,哪怕是穿肠毒药……
祝南屿主动凑过去,张开嘴,认命得吞下那朵格外入味的香菇。
“好吃吗?”伽巧不依不饶,扑过来几乎靠在祝南屿身上,认真观察他的表情。
“嗯。”祝南屿咽下去,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扭曲,点点头昧着良心回答,“好吃。”
呵,骗人。
伽巧恢复冷淡,一把推开他,默默吃完祝南屿剥好的石榴,起身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祝南屿像个怨灵,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声音透了点儿委屈。
好不容易才见面,今天伽巧到底有什么非出门不可的理由?
伽巧依然头也没回,但这次却开口回答了,“我要去学校。”
逐渐接管千合的生意之后,伽巧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人类社会如此注重知识和教育。
身为千合董事长,伽巧的知识储备大概只到高中的程度,处理基本工作都显得很吃力。
现如今,让伽巧回到高中备战高考显然不太现实。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高管们发现伽巧那颗全新、无暇、如婴儿般刚开机的大脑,意外的适合学习,基本一教就会。
所以几位管理层经过商量,想办法动用人脉,给伽巧申请了国内最知名的高等学府——A大金融系的听课证。
按照学校提供的课表,今天下午是伽巧人生第一课。
祝南屿弄清楚原因,上下打量伽巧,幽幽问道,“你打算就这样去学校?”
一身学生阶级高攀不起的奢牌,生人勿进的清冷气质,还有过分美貌的脸。
踏进学校,绝对是人群中最突出的那个,保证会被周围人当做珍稀艺术围观。
伽巧低头,端详自己的衣服,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那我应该怎么样?”
他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接触过学生阶层,自然不知道‘大学生’应该怎么样。
祝南屿似乎被戳到哪个点,愧疚感超级加倍。
想当初,伽巧还处于应该读书的年纪,就被自己骗来当老婆了。
如果他遵循普通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的小学、中学、大学,恐怕会成为校园里的万人迷魅魔,不知道给自己招惹多少情敌。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内心萌生出强烈的嫉妒和不安,惹得祝南屿恨不得把伽巧永远缩在自己身边,隔绝所有人窥伺的目光。
可考虑到伽巧的社会化程度,祝南屿依然强忍着阴暗不能见光的欲望,从伽巧衣柜里挑挑拣拣,拿出普通款卫衣和运动裤。
然后让伽巧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梳好他柔顺的长发,扎成更符合学生形象的元气高马尾。
最后,祝南屿盯着镜子里那张一进学校,就能分分钟当选校花的脸,沉默地翻出一顶棒球帽给他戴上,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
“娇娇。”祝南屿俯身从背后靠近,盯着镜子,声音沉沉,“如果学校里有人跟你告白,就说家里有个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占有欲很强,睚眦必报的男朋友,正在家里等你。”
伽巧听到这话,重点并不是‘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男朋友’,而是最后半句‘正在家里等你’。
记得从前,都是他在家里等祝南屿。
没想到,彼此处境居然还有倒错的一天。
从过去到现在,伽巧永远是等待的一方,还不知道被人等着是什么感觉。
“哦。”.
其实,伽巧想要学习金融专业的知识,完全可以请教授来家里教,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然而,当大家听说他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没有正儿八经去过学校,纷纷冒死进谏!
算算年纪,伽巧现在才刚过24岁。
比起已经被职场污染的社畜,大学里那些青春洋溢的小年轻,才跟他是同龄人,理论上更容易交到朋友。
于是就这样,伽巧被半自愿半强迫,丢到A大校门口。
伽巧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学校,这里跟以往去过的所有地方都不太一样,仿佛进入升级版儿童乐园。
十月中旬,新学期刚开始不久,刚入学的大一新生还对学校充满好奇。
各个社团忙着组织招新,逮到人就问‘同学你喜欢Cosplay吗’。还有恋爱中的小情侣拉着手散步,坐在长凳分享同一对耳机。
初来乍到的伽巧走到指引地图前,还没找到教学楼的位置,旁边跑过来一个大秋天还穿短袖短裤、寸头冒着热气的男生。
“嗨,学妹!”男生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对着伽巧的背影打招呼。
绕到正面看清楚,又从善如流改口道,“嗨,学弟!”
被按在‘弟’字辈的伽巧,抬眼瞥向他。
根据事先的调查,大学生普遍年龄在18-22之间,今年已经24岁的伽巧绝对足够在年龄上碾压这帮国家栋梁。
“我不是你的学弟。”伽巧认真地解释。
男生笑呵呵说,“确实,你这细胳膊细腿,我们体院也不收!咱们学校挺大的,你要去哪?学长带你过去。”
由于伽巧极少出门,方向感不好,即使参照地图也很难分清东南西北。
他把要去的位置告诉脑袋冒烟男,对方又露出两排大白牙,“你要去管院啊,从这个门走到那边挺远的。不过你问我算是找对人了,我带你从体育场穿过去,走吧!”
说完,冒烟男不由分说让伽巧跟上自己,直直冲向体育场的后门。
秋季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比赛在即,校足球队正在体育场内高强度练习,看台区域有许多人兴致勃勃围观。
“传球,快传球啊!”
“好耶,这个球一定能进!”
“不一定,对面守门员魁哥强得一比,上半场扑住了三个球。”
高高踢出的足球在空中划过曲线,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中,守门员举起双臂高高扑过去,用头和身体将那颗球顶出界外。
“魁哥威武,国服最强防守!”
被叫魁哥的男人爬起来,蹭了蹭鼻尖,“小意思,这场上没有我防不住的球。”
与此同时,被扑出界外的球滚出老远,骨碌碌到了伽巧脚下。
场内的球员懒得捡球,撩起衣服下摆擦汗,远远对伽巧挥挥手。
“同学,麻烦把球踢过来!”
冒烟男目测距离,“这么远咋踢?你就不能自己过来捡?”
话音未落,就见伽巧退后几步,然后稍微瞄准一下方向,对准那颗球踢了出去——
只见足球在空中掠过残影,准确无误绕过在场球员,直直飞向门框。
刚缓过气的守门员,下意识冲过去扑球,可惜已经晚了。
那颗球擦过他指尖,狠狠砸进球网,又反弹出去滚到大概半场的位置,滚到刚才说话那个球员的脚边。
“……”双方球员安静了。
“……”现场观众沉默了。
冒烟男僵硬地回过头,瞪大眼睛看向伽巧,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你做了什么?”
伽巧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指了指门框,“不是踢进那里面吗?”
见周围人反应各异,伽巧还以为自己又弄错了游戏规则。
也是。
听说国足就不喜欢把球踢进框里-
作者有话说:
娇娇(沉思):很难吗?
第34章
工作日午后, A大学生要么忙着上课自习,要么在宿舍午睡,理论上是校园论坛最不活跃的时段。
然而今天中午, 论坛刚发的几个帖子热度惊人,迅速盖起几百层高楼。还有许多人在楼里买房, 回复特别积极。
【帖子标题:啊啊啊楼主在体育场遇到一个超级帅的天菜学弟, 求问是哪个院系的?】
主楼:楼主当时太激动了, 心跳180两只手都在抖, 只拍到了一张糊糊的背影照。[图片]
你们看看这腰,这腿, 这无以伦比的气质!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当、场、初、恋~!
有没有好心校友告诉我联系方式?跪求!急急急!!!
1L:同求!!!
人在看台, 虽然没看清脸但是被迷得神志不清, 果然帅是一种感觉, 我敢说没有人看到他踢球的样子不心动![疯狂舔屏.jpg]
15L:都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还没有同班同寝的出来认领吗?
按理说开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如果真有这种级别的神颜帅哥, 表白墙早就刷疯了才对。
27L:速报!我鼓起勇气找到跟那个天菜学弟一起的体院学长打听,他告诉我学弟是……管院的!
39L:管院的兄弟姐妹何在!!!不许背着我们偷吃,快把天菜学弟交出来!
51L:青天大老爷明鉴, 管院冤枉啊!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我们也在馋学弟的身子好吗?
62L:前线传来悲报,你们死心吧, 下次别见到一个青春男大打扮的就叫学弟, 人家是申请过来旁听专业课的,听说已经是公司高管了……[原地裂开.jpg]
75L:吓得我把主楼图放大放大再放大,这气质,这侧脸, 你告诉我他已经是公司高管了?那可真是……太带感了![斯哈斯哈.jpg]
90L:幸好我今天下午没翘课,有幸跟天菜哥上同一节课,他听课超级认真,一直在做笔记,要不是提前听说是旁听生,还真以为是新来的小学弟~
106L:你确定一直在做笔记?我坐在他侧面,至少逮到三次他偷偷发微信呢。
124L:求问,天菜哥是哪家公司的高管?我现在把他追到手,以后就业就有着落了(做梦
135L:天菜哥进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没机会跟他搭讪。不过有人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上面好像有千合的会议软件。
152L:woc居然是千合吗?散了散了,别想了瓜友们,咱连千合的面试都进不去QAQ……
178L:不太可能吧,千合门槛多高,能坐上高管位置的,哪需要旁听本科阶段的专业课?
197L:你们好像忘了,千合管理层有个半路空降的董事长,前几年一直被业内骂花瓶傀儡拖公司后腿,最近这个月风评才慢慢扭转
209L:你说的该不会是……伽巧?
226L:天呐,我仔细看了眼还真是伽巧!!!
印象中他总是很寡很清冷破碎感拉满,突然扎了高马尾变成青春男大差点没认出来啊啊啊!
237L: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伽巧吗!
245L:怎么就变成你命中注定的老婆了?情敌拔刀吧!
266L:楼上几个冷静一点,我记得伽巧不是结婚了吗?人家已经有一个合法老公了。
284L:你家没通网?他老公已经消失四年了,只要我又争又抢肯定能成功上位!
303L:……想屁吃,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手机里的狗血短剧APP卸载了,真以为人家一个豪门霸总会莫名其妙爱上穷学生吗?
……
上完两节干货满满的专业课,伽巧合起笔记本放进书包。
刚走出教室,立刻有种被围观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环顾四周,附近路过的学生都会在擦肩而过时故意降低速度,甚至直接停下来,目光控制不住飘向自己。
之前出席名流晚宴或者其他场合,伽巧没少被人注视过。
但那样的注视夹杂着探究、算计、恶意……
周围这群学生也在看他,更多只是单纯的‘看’,仿佛在动物园遇到大熊猫,充满纯粹的好奇与欣赏。
伽巧没有感受到什么敌意,所以不打算理会,背着书包准备往外走。
刚要走出教学楼,侧前方有个男生被几个朋友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冲到伽巧面前,脸几乎红到耳根。
“那个,伽巧学……学……伽巧先生,我、我……”
虽然他在论坛上口嗨,说自己要跟伽巧告白,其实连像样的开场都没想好,舌头在口中打结。
此刻被推到正主面前,男生显得极其局促,看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伽巧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说完一句话,反而听得到周围学生窃窃私语‘告白’、‘好勇’之类的话。
原来……这就是普通的告白吗?
伽巧回想起某个人,轻描淡写说‘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都不知道害臊一下。
当然,伽巧更不知道要害臊,随随便便就答应了。
所以——
“等等,我打断一下。”伽巧及时叫停,淡淡重复祝南屿出门前交代的话,“我家里有个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男朋友,正在等我回去,你还要继续说吗?”
“啊?你有男朋友了!”男生遭到拒绝,反应更多是欣喜,猛得鞠了个90°的躬,就转过身跟朋友打打闹闹,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聊天。
“瞧瞧你那怂样!”
“滚!起码我敢冲过去,你呢?”
“你哪敢了?明明是我们推的,结果你还是没告白!”
“我有什么办法?站在人家面前就知道我配不上了,走走走,咱们去唱K,就当庆祝我失恋……”
伽巧目送他们几个勾肩搭背走远,暗想原来跟自己同龄的人,情绪如此充沛吗?
假如自己也拥有那么饱满的情绪,每天喜怒哀乐大起大落,祝南屿会怎样……
想着想着,伽巧漫无目的往前走,结果一抬头发现自己又回到教学楼前。
放学高峰期已经过了,教学楼附近没几个人,显得冷冷清清。
伽巧迷茫地环顾四周,思考应该找人问路还是自己再徘徊一圈。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直到被触碰之前,伽巧完全没有感受到陌生的气息靠近,突然打了个激灵,正要做出本能反应。
握住他手腕的人却靠过来,伏在伽巧身上,喘息有些混乱。
“先别动。”他低低地说,“让我靠一会。”
“……是你啊。”
伽巧侧过脸,看到祝南屿面色苍白,不是装出来的半死不活,心里某个位置突然软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据祝南屿本人坦白,他一周前,也就是伽巧被绑架那天,才因为勉强下床搞得全身酸疼。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不算近,即使用最慢的速度走,对他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
“本来想躲在车里,偷偷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到时间了你还没出来,我就猜是不是迷路了。”
祝南屿伸手过去,牵起伽巧拉着书包带的手,指尖灵活地分开他的指缝,与自己十指相扣。
缓了一会儿,祝南屿恢复力气,才撑起身子。
伽巧这才发现,他今天打扮也跟平常不一样,与伽巧类似的卫衣和运动裤,还有明显是同款的棒球帽。
这样走在路上,除了双胞胎兄弟,就只有情侣会这么穿。
“走吧。”祝南屿牵着伽巧的手,带他慢慢往外走。
伽巧慢了半步,跟在后面观察他,发现祝南屿正常走路其实没什么问题。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把自己弄得那么虚弱。
伽巧向前半步跟过去,仰起脸看向祝南屿,“你不是说,在家里等我吗?”
这个人没有遵守承诺,又说是为了‘惊喜’,搞得伽巧有点儿纠结,是否应该为了这个点生气。
祝南屿立刻解释,“抱歉,但是我有正当理由,这次就饶了我吧。”
“什么正当理由?”伽巧追问。
“喏。”
祝南屿牵着他的手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玻璃,里面立刻蹿出一颗圆乎乎的狗头,兴奋地隔着玻璃舔伽巧的脸。
“给它办狗证。”
由于鹿珉实在联系不上狗贩子,又不能把哈士奇变成流浪狗,只好把他养在家里。
A市养狗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必须去派出所给狗子办理户口。
鹿珉是个哑巴,交流不方便,又担心麻烦伽巧,只能用充满不信任的眼神委托恶毒男鬼。
这只小哈士奇明明早上才进家门,狗贩子居然把办狗证的全套手续准备好了,直接就塞在宠物包里,铁了心要让哈士奇安家落户。
伽巧上个课的功夫,祝南屿已经给哈士奇取了名字。
“淇奥,坐。”祝南屿发出指令。
狗崽子似乎意识到,正式落户前要好好表现,乖乖坐在位置上,尾巴摇成螺旋桨。
“淇奥真乖~”祝南屿伸手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
“淇奥、淇奥……”伽巧重复两遍,就意识到这两个字连起来读‘巧’,顿时无语。
祝南屿取名水平一如既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些烂梗。
“怎么,这个名字不可爱吗?巧巧~”
“别这么……”叫我。
伽巧刚准备怼回去,哈士奇兴高采烈扑过来,对自己新名字反应很大。
“哎呀,怎么办,它把这个名字占了。”祝南屿似乎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以后只能叫你娇娇了。”
伽巧冷漠地甩开他的手。
因为鹿珉提前在线上预约过,赶到派出所时,值班工作人员很快为淇奥办好狗证。
淇奥活泼过了头,特别自来熟,缠着刚见面的女警,非要姐姐给自己揉肚子。
伽巧和祝南屿没办法带狗离开,只好默默等在旁边。
恰此时,准备下班的张警官路过,一眼认出伽巧。
见他静静站在那里,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明显比前几次好得多。
张警官觉得是时候了,他下个月就要调职,给失踪人口销户的事情不能再拖。
“伽巧啊,又见面了。”张警官主动过去搭讪,开门见山说,“你来得正好,我办公室的系统还没退出。要是方便的话,你家那口子的销户手续,顺便就……”
“张警官。”伽巧转向他,客客气气地说,“抱歉,我见到他了。”
“梦里见到的?还是没睡醒出幻觉了?”张警官摆摆手,明显不吃这一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些都不能算,我们法律上只认活人。”
伽巧瞥了眼旁边的人,把张警官拉到旁边空闲的办公室,踮起脚摘下祝南屿的棒球帽。
从祝南屿失踪到现在,张警官为了销户的事,把他资料都快翻烂了,自然认识这张脸。
看到祝南屿活生生站在面前,张警官非但不吃惊,还露出‘你们有钱人真会玩’的无奈表情。
“伽巧,我真的特别理解你,但不是找一个长得像的就能冒名顶替。”张警官上上下下审视祝南屿,叹了口气,提醒伽巧面对现实,“你老公祝南屿,登记的年龄快31了。你按照他26岁的样子找替代品,再过两年就得找比你小的。”
张警官说完,围着祝南屿绕了两圈,嘴里嘀咕,“你别说,这找的还真像,确定是活人吗?”
“张警官,”祝南屿叫住他,唇角噙着笑意,声音不徐不缓,“五年前,伽巧入籍的时候,多谢你照顾了。”
“……啊?!”
张警官吓得张大嘴巴,差点闪了老腰,没想到祝南屿居然会提起五年前的事。
那是他俩结婚的时候,因为A市的落户标准严格,单纯结婚没办法取得A市户口。
伽巧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祝南屿上上下下疏通了不少关系,把名下一部分不动产转给伽巧。
即使如此,落户资格审批的时限,还是在他们原定的结婚日期之后。
张警官见他实在着急,在权限范围内尽量帮忙,终于赶在他们登记结婚之前,走完所有流程。
这件事祝南屿没有告诉过伽巧,张警官觉得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也没有特意对谁提过。
所以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
“张警官,他是本人。”伽巧看向风中凌乱的张警官,想了想,淡淡解释道,“简单来说,我前两天从地下带出来的。”
张警官:!!!
从地下带出来的?
那不就是……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作者有话说:
祝祝,不是男鬼胜似男鬼
第35章
信奉了大半辈子唯物主义、坚信世界上没有鬼的张警官, 面对伽巧前两天‘从地下找出来’的祝南屿,内心默默重复核心主义价值观。
听见伽巧嘱咐‘请不要告诉别人,我晚几天再来办手续’, 也只是麻木地点点头。
张警官暗暗做出决定:等回头再去拜访那几位请灵媒、在家里插满招魂幡的遗属,诚心诚意向他们道个歉。
以前是自己太年轻了, 不懂事, 竟然说他们迷信、异想天开。
也许……人家只是纯纯没找对方式呢。
祝南屿重新带好棒球帽, 压低帽檐, 牵着上蹿下跳的淇奥走出派出所。
淇奥不愧是血统100%纯正的哈士奇,比普通的狗崽更加活泼, 一路神神颠颠见到谁都朝人家摇尾巴。
“它的狗证, 过两天会直接寄到家里。”祝南屿放慢脚步与伽巧并肩, “从今天开始, 它就是正式的家庭成员了。”
“家庭成员。”伽巧垂眸, 端详刚刚落到自己名下, 毛茸茸的狗崽子。
“汪!”淇奥大叫一声, 认爹认得非常干脆。
即使伽巧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却也知道,许多饲主会把宠物当做真正的家人对待, 叫它们‘宝宝’、‘女儿’。
养宠圈有句著名的话:也许它只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但你是它的全世界。
尤其从淇奥这种刚断奶的幼崽开始养,它甚至会把自己当做亲生小孩, 对主人依赖性特别强。
只要好好养, 它就会用自己作为小狗的全部生命,一心一意陪伴主人。
伽巧盯着活泼的狗崽子怔怔出神,突然感觉手被碰了一下,祝南屿把牵狗的绳塞到他掌心。
“……”伽巧明显犹豫了几秒, 才握紧绳子,看向祝南屿的目光无比柔软,带着几分求助的意味。
——这玩意儿怎么养?
过去,他只会断送生命,不知道怎么照顾这个脆弱的生命。
“别担心,我们一起照顾它。”祝南屿绕到另一边,勾住他的小拇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安抚,“回家之前,顺路给淇奥买个狗窝吧?”
“好。”伽巧点点头,牵着祝南屿的手,奇异地安心了许多。
夕阳余晖将两人一狗的身影拉得老长,祝南屿牵着伽巧的手,走了一小段路,故作不经意开口,“今天去学校上课,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伽巧如实回答。
虽然学校里的氛围,跟伽巧目前体验过的都不太一样。
有许多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青年男女,朝气蓬勃,在校园里尽情挥霍青春,仿佛没有忧虑似的。
但是伽巧只不过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生长环境却大相径庭,根本无法像那样纯粹的享受校园时光,当个没有烦恼的清澈大学生。
那句话怎么说。
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祝南屿没有体验过伽巧的经历,却能理解他的感受。
毕竟祝南屿小学就开始跳级,周围都是与自己不同年龄段的人。学生时代遇到同龄人,确实难以融入。
不过……
“我以为,你对足球挺有兴趣的。”祝南屿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嗯?”
伽巧这才想起那颗几乎被自己遗忘的球,还有踢进门槛瞬间,全场先是短暂死寂然后又炸锅般沸腾。
直到现在,伽巧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激动什么。
他懒得机会那些,目前重点在于——
“你怎么知道?”伽巧直勾勾看向祝南屿。
“A大校园论坛,整个下午都是关于你的帖子。”果然如祝南屿所料,伽巧一进学校就会散发魅力,给自己招惹情敌。
伽巧只是旁听生,没有正式学籍,也没有登录A大校园论坛的权限,当然不知道那些关于自己的帖子。
“说起来,你也不是A大学生吧?为什么知道校园论坛的内容?”伽巧看向祝南屿,难得犀利一次,“难道你有偷偷……”
“啊,宠物店到了,买个什么样狗窝好呢?”祝南屿打断他的话,抬手指向前方。
伽巧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到隔着玻璃橱窗的狗窝。
淇奥似乎知道是给自己买的,扯着狗绳把伽巧拽过去,激动地对着心仪的棉花狗窝大声汪汪。
“你想要那个啊。”伽巧本身没什么想法,干脆顺着淇奥的心愿做出选择。
直到买好狗窝,他才意识到:
又让祝南屿把话题带过去了。
真是诡计多端!.
其实,就算祝南屿没有亲口承认,伽巧大概也能猜到:
某位大佬肯定又通过某种方式进入学校论坛,暗中窥伺伽巧的一举一动。
凭他的能力,入侵校园论坛纯纯大材小用。
时隔四年,祝南屿的变态程度似乎有恶化的迹象。
如果不是身体太虚弱,伽巧怀疑他会死缠烂打跟自己来学校,走到哪跟到哪,上课也坐在旁边……
正想着呢,旁边覆过来一道人影。
伽巧余光扫过去,见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男人,径直坐到自己旁边。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学校上课了。
除了第一天引发了小小的关注和骚动,之后两次,伽巧总在上课后才进教室,安安静静坐到角落的空位,降低存在感不想惊扰任何学生。
一起听课的同学,本来以为他是新来小学弟,还跃跃欲试想着搭讪。
自从知道伽巧贵为千合董事长,分分钟百万上下,大家纷纷打消念头。
生怕跟大佬多说一句,就会影响千合股价,进而影响国际局势。
这种情况下,究竟谁那么没眼力劲儿,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特意选择伽巧旁边的位置坐?
该不会……又是来告白的?
上次那句‘家里有个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男朋友正在等我’,竟然没办法拒绝所有人吗?
伽巧无端有些烦,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Zoa的对话框。
伽巧:有个奇怪的人坐到我旁边了。
Zoa:我知道。
伽巧:……你到底把监控摄像头装在哪里?
发完消息,伽巧抬眼环顾四周,琢磨祝南屿究竟入侵了学校监控系统,还是重金买通A大学生当眼线。
他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
旁边男人见他抬起头,连忙逮住机会开口,“伽巧你好,我是管院20级的学生,名字叫高文豪,我有几句话必须跟你说。”
高文豪的言谈举止还算有礼貌,但不知为何,伽巧就是觉得烦躁,不是很想听他说话。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祝南屿神通广大,提前播了语音过来,要求伽巧打开免提,正好把高文豪的自我介绍听得清清楚楚。
Zoa:管院的本科是四年制,他是20级的,按理来说去年六月份应该毕业了。
“你毕业了吗?”伽巧瞥了眼,直接质问当事人。
高文豪仿佛被戳到心窝子,脸上闪过尴尬,支支吾吾回答,“我论文没过,延毕了。”
“延毕了两年?”伽巧秉承着求真务实的态度,再次确认。
高文豪表情更痛苦了,却依然锲而不舍,继续跟伽巧搭话,“你别误会啊,我知道你的身份高攀不起。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问……那个,能不能让我见见小鹿?”
要见小鹿?
去动物园啊。
自己家里只养了狗,没有养小鹿。
伽巧正要回绝,低头看见祝南屿发过来的消息。
Zoa:他说的‘小鹿’,可能是指鹿珉。
Zoa: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鹿珉的,最好先试探一下,你按我的话说。
伽巧心下了然,故作冷淡地开口,“我不认识什么小鹿。”
高文豪果然急急补充,“他叫鹿珉!据我所知,他在你那里担任管家。上次……上次我在你被绑架的新闻报道里,见到他了。”
“哦。”伽巧瞥了眼屏幕,装模作样思考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开口,“有这么个人。”
“我想见他!”高文豪语气变得迫切起来,“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他说!”
“要见鹿珉,应该自己去约他。我只是雇主,没有权利限制鹿珉的社交。”伽巧抬头看向黑板,语气冷漠至极,“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
高文豪欲言又止,察觉到伽巧不会再搭理自己,失落地起身离开位置。
伽巧见人走远,才把手机拿起来,凑到耳边小声问,“喂,试探出结果了吗?”
“嗯。”电话那头,祝南屿语气沉沉,“我知道他是谁了。”
但凡了解祝南屿一丁点儿的人都知道,他心思谨慎、多疑。
在此之前,祝南屿老早就调查过鹿珉,把他家底扒得干干净净。
鹿珉本人倒是没什么问题,纯纯命苦。
小时候因为发高烧没及时送医变成哑巴,父母又要了个健康的弟弟,对待残废长子格外不上心。
幸好鹿珉天生心大,被父母苛待也没有扭曲阴郁,反而积极为自己的人生规划。
因为是个哑巴,又没有家庭托举,留给鹿珉的选择并不多。
好在他勤快,能吃苦。
有人琢磨哑巴口风紧,不会乱嚼舌根子惹雇主生气,便介绍他去有钱人家做事。
鹿珉手脚麻利,又很听话,雇主一家子都对他很满意。
相处久了,跟他关系也算亲近,尤其是雇主家的‘大少爷’——高文豪。
放学回到家,伽巧听祝南屿说到这里,总算想起来高文豪是谁。
当初,鹿珉来家里面试的时候,身上伤还没好利索,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还债。
那时候伽巧只想找个人打理家务,除了鹿珉还有很多选择,不想摊上麻烦,就要求他简单说明原因。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鹿珉在上户人家工作时被雇主的儿子侵犯,被迫从二楼窗户跳下,左腿摔骨折了。
雇主非但不赔偿医药费,反倒责怪他勾引自己儿子,要求偿还精神损失和名誉损失。
鹿珉无权无势又是个哑巴,被泼了一身脏水。
多亏后面遇到伽巧,才解决了那些莫须有的债务。
伽巧试图总结,“所以,那个高文豪是鹿珉的前任?”
“娇娇,不要污名化‘前任’这个词。”祝南屿揉揉伽巧的头发,趁机纠正老婆的感情观念,“前任至少是曾经两情相悦的情侣,他们这种情况,应该称作受害者和加害者。”
伽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迷茫地看向祝南屿,“我们分手后,算前任吗?”
“……”祝南屿眼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几乎要把伽巧冻起来。
伽巧感觉到极强的压迫感,还没等开口撤回那句话,就听祝南屿附在耳边说,“不算。你不可能有提分手的机会。”
恰此时,鹿珉从外面牵着淇奥进来,一眼看到祝南屿靠在自家主人身上。
眼神阴郁,强行把伽巧箍在怀里。
伽巧脸色比平常还差,目光飘忽,明显是被男鬼吸走了阳气。
“!!!”
鹿珉立刻撒开狗绳冲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全部洒在祝南屿身上,试图驱散这只恶鬼解救主人。
“鹿珉,你……”伽巧见到鹿珉,刚想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他。
才说到一半,祝南屿拿起身上的炒豆子和十字架,笑眯眯还给鹿珉,“又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邪祟也不是吸血鬼,这些玩意儿……对我没有用。”
鹿珉气得浑身发抖,翻开线圈本奋笔疾书:
‘我不管你是什么鬼,离我主人远点,不准吸他的阳气了!’
‘他阳气本来就弱!!!’
“……?”伽巧感觉莫名其妙。
‘阳气弱’这个结论是哪里的出来的?
祝南屿故意靠在伽巧身上,眼波流转,“那不行,我只有吸他阳气……才能活下去~”
“……???”
先说清楚,你要吸的‘阳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鹿珉还是个雏儿,没想到少儿不宜的方面,固执地认为祝南屿是聊斋里聂小倩那种女鬼,会通过吸阳气的方式吞噬伽巧的生命。
他悲愤地看了伽巧一眼,认真做出承诺:
‘主人,你坚持住!我会找最厉害的道士救你的。’
“鹿珉,他不是……鬼。”伽巧话还没说完,鹿珉又风风火火冲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请神上身。
祝南屿随手不知道打开什么网页,上面赫然显示鹿珉最近的搜索记录:
#主人伴侣死了很久之后,他带了个一模一样的鬼回来怎么办?#
#如何驱鬼#
#如何驱法力高强的鬼#
#如何驱法力高强什么都不怕的厉鬼#
#厉鬼把我的主人迷得神魂颠倒、丧失理智、不知天地为何物怎么办#
“他好像快疯了。”伽巧推了祝南屿一把,“快去解释清楚。”
“过两天再说。”祝南屿敷衍地说,“让他研究这些鬼神乱道,总好过被那个叫高文豪的贱人膈应。”
伽巧疑惑,“不告诉他高文豪的事吗?为什么?”
“因为人与人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直面咬过自己的疯狗,鹿珉就是那种只会躲起来舔伤口的性格。”祝南屿顿了顿,转而问,“如果有人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平息之后又回来纠缠你,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
“那……”祝南屿凝视他,指尖蜷了下,带着一丝紧张试探道,“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伽巧沉默片刻,考虑半晌才回答,“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潜意识中,伽巧觉得祝南屿和高文豪不能一概而论。
可是仔细对比,他俩都是做错事之后,又回过头想要死缠烂打
似乎……本质区别……不大?
等等,祝南屿对我那么坏吗!!!-
作者有话说:
恭喜祝祝,你老婆终于回过味儿开始生气了
第36章
伽巧后知后觉回过味儿, 内心却无法接受这么巨大的冲击,一时间难以接受祝南屿居然这么……‘渣’。
他跟高文豪,肯定有哪里不一样才对!
伽巧努力在混乱的思绪中, 试图给祝南屿‘洗白’。
仔细想想,高文豪是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强迫鹿珉……
哦, 没有哪里不一样。
伽巧意识到, 自己也是在毫无感情基础的时候, 就被祝南屿又骗又哄, 稀里糊涂结了婚。
事实证明,祝南屿从开始就对他很过分, 只是伽巧本人一直没有察觉。
“……”伽巧沉默地看向祝南屿。
“嗯?”
祝南屿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脸上迅速切换成纯然无辜的表情, 温柔的眸子含情脉脉仿佛要溺死个人。
“怎么了, 娇娇?”祝南屿侧身欺近, 亲昵地靠在他肩上, 若有似无的蹭了蹭, 身上还染着淡淡的香气。
“……没什么。”伽巧别过头。
其实他又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到祝南屿头上,那样未免太冤枉他了。
明明当时是伽巧自己认为, 反正都是用身体换钱, 区别不大,脱衣服速度比祝南屿还快。
非要把两件事叠在一起对照, 导致伽巧本来就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的脑子, 变得更加混乱,仿佛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
见祝南屿靠在身边小心翼翼观察自己脸色,好像自己一生气天就塌了,伽巧决定……饶过他这次。
“那高文豪怎么办?”
先把祝南屿放到一边, 高文豪绝对是垃圾中的垃圾,贱人中的贱人。
伽巧原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倒也罢了。
现在他非要来自己面前刷存在感,装出对鹿珉旧情难忘、深情不悔的样子,伽巧实在被膈应到了。
“娇娇。”祝南屿太了解伽巧的思维模式,没等他开口,直接否决他脑海中第一选项,“不能杀。”
“……哦。”伽巧唯一的方案被否决,彻底没招了,自暴自弃等祝南屿出主意。
自家老婆如此直球,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祝南屿顺顺他的毛,耐着性子说,“虽然不能在生物层面让他死,但是你知道吗?世界上还有一种死法,叫社会性死亡。”
“社死,我知道的。”伽巧点点头,琢磨着‘反正横竖都是死’,满眼期待地看向祝南屿,“那要怎么做?”
祝南屿沉吟片刻,回答道,“想让他社死有很多办法,就像玩游戏可以选择不同的模式,就看你选择哪个方案。”
伽巧回忆鹿珉当初的遭遇,眼前又浮现高文豪现在的嘴脸,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要最困难的玩法。”
——某位玩家永远年轻,永远人菜瘾大。
祝南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样的话,可能要委屈你一点了。”.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按照祝南屿写的剧本发展。
高文豪依然不死心,又锲而不舍找了伽巧两次,想要从他口中得到鹿珉的消息。
伽巧懒得跟他废话,却也按照祝南屿说的,没有把高文豪赶走,默许他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要知道,大学生可是八卦传播的主力群体,有校园论坛、表白墙、学生群等各种渠道。
高文豪仅仅坐在伽巧身边两次,一头热搭讪,学校里就开始传言,绘声绘色说他打算追求伽巧。
刚开始,大家对于‘追求伽巧’这件事毁誉参半。
正方辩友认为:爱情是自由的,不应该有门槛,被伽巧吸引比呼吸还容易。
而反方辩友则认为:就算伽巧是个魅魔不分场合散发魅力,A上去之前至少应该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高文豪本来就是通过特殊渠道入校,在校期间还延毕了两年,凭什么肖想染指高高在上的千合董事长?
正方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战火迅速蔓延到各个学院。
就在舆论进入白热化阶段,高文豪已经毕业的舍友突然加入战场。
‘高文豪又开始了?真以为自己是情圣转世啊!’
‘我们20级新生刚入学的时候,这货就到处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天天给我们看他的照片,长得挺可爱。当时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以为就是正常的Crush关系,就起哄让他去追。’
‘然后那小子真的去追了,对方没答应,我们怕他失恋难过还约着一起去喝酒。结果高文豪不去,当天就请了长假回家。’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高文豪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他家里帮忙做事的人。’
‘高文豪话里话外diss人家学历低、没什么前途、是个哑巴……估计是觉得自己特别优越,是家里大少爷,人家肯定不敢拒绝吧。’
‘后来他就陆陆续续请假,大学第一次期末考挂了好几科。我们几个舍友看不下去,好心劝他感情不能勉强,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他当时恶狠狠骂我们懂什么,让我们等着看,他一定能把人追到手。’
‘过来没多久,高文豪请假没结束就灰溜溜回到学校,每天锁着宿舍门求我们别告诉别人他在宿舍。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以为他终于死心了。’
‘后来过了两年,我们要毕业一起聚餐,他喝醉了才不小心说出实话。’
‘他想跟喜欢的男生那啥,对方不愿意,被逼的从楼上跳下去了!!!’
这番爆料一出,原本支持‘恋爱自由喜欢就去追’的学生迅速倒戈,舆论呈现出一边倒的唾弃。
有法律系专业的学生,通过渠道扒出那件事,发现可耻之处远不止舍友叙述的那样,还有更加龌龊的后续!
事发后,高文豪家里不仅毫无歉意,还把受害者告上法庭,颠倒黑白逼他赔偿精神损失和名誉损失。
鹿珉当时连医药费都出不起,没有条件打官司,只能接受所谓‘调解’。
【呕!我昨天晚饭都快yue出来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舍友哥攻击力有待提高,什么叫‘想跟喜欢的男生那啥’,对方没同意这就是强.奸!!!】
【看完只想说伽巧离远点吧,跟这种人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委屈伽伽了】
【学校不处理吗?做学问之前先学做人,让高文豪这种败类留在A大,简直有辱我校名声!】
【既然如此,A大能不能要求高文豪赔名誉损失啊】
通常来说,校方对学生的感情状况并不干涉。
但因为这件事触及到法律层面,性质极其恶劣,校方必须严肃对待,查清楚之前先让高文豪停学。
伽巧听说高文豪被停学了,暗想祝南屿真会写剧本,果然一切都按照他预期的方向发展,时机分毫不差。
除此之外,伽巧对‘学校’有新的认知。
如果换成商圈,即使有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周围人也会因为利益和人情不敢轻易站队,甚至还会助纣为虐颠倒黑白。
难怪有人会把学校称为‘象牙塔’呢。
“接下来……”伽巧翻看之前跟祝南屿的聊天记录,了然地点点头,“他差不多该狗急跳墙,直接来找我了。”
果然,高文豪简直像祝南屿免费雇来的演员。
不仅按照祝南屿推测的那样过来找伽巧,连说出的话都差不多,翻来覆去就是‘后悔’和‘想见小鹿’。
“我当时……我当时就是太冲动了,不应该把他逼得那么急。其实我、我后来特别后悔,一直在找小鹿。”高文豪说得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个情种,对前任用情至深。
可祝南屿已经纠正过了。
他跟鹿珉不是前任的关系,而是受害者与加害者。
扯着感情的大旗,无非是美化自己翻过的错误。
就好比‘家暴’,如果发生在陌生人之间叫故意伤害,发生在夫妻之间却只能算情感纠纷,保证‘下次不再犯’就轻飘飘过去了。
倘若时间倒流,他们依然会做出同样的恶行。
这种人不付出代价,就永远不知悔改。
“求求你,求你帮帮我……我只想跟小鹿当面道歉,求他原谅我,否则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谁管你啊。
道歉不是用嘴说说就好,原谅也不是随便一句‘没关系’就能过去的。
就像祝南屿回家好几天,依然没有正式的征求他的原谅。
因为在那个人的观念中,获得原谅也是有流程的。
就像打官司,首先要写清楚自己的罪状,然后为此赎罪,彻底清算才有资格谈‘谅解’的事。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让小鹿讨厌的事情。如果他愿意接受我,我会好好补偿他的!”高文豪说得动容,脸上糊满了眼泪。
伽巧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假装被他烦得受不了,松了口说,“我只帮你约一次。”
高文豪喜出望外,两眼放光,连忙点点头拼命感谢伽巧,“谢谢你!一次就够了!”
殊不知,伽巧转过身就给祝南屿发了条消息。
伽巧:轮到你那边了.
清晨吃过早饭,鹿珉照例准备带着淇奥去外面溜一圈。
路过客厅却发现,伽巧和祝南屿整整齐齐坐在那里,似乎很有空的样子。
“鹿珉,你过来。”伽巧出声把鹿珉叫过来,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
鹿珉牵着狗绳走到他跟前,没有坐,例行公事般汇报:
‘主人,我要先去遛淇奥。’
哈士奇智商中等偏高,相当于人类几岁小孩。
淇奥来到家里没几天,已经养成规律的生物钟,每天早晚都要溜半小时。
否则它就会上蹿下跳到处拆家,甚至在鹿珉房间里嘘嘘。
狗子有自己的阶级体系。
它不敢在祝南屿房间嘘嘘,伽巧的房间更是进都不敢进,生怕惹两位大佬生气,要了自己狗命。
如果没有带自己出去溜,它就逮着鹿珉可劲欺负,仗着鹿珉不会开口骂自己。
反正小狗又看不懂字!
鹿珉画再多感叹号都没有用。
“我跟司机说过,他今天负责遛淇奥。”伽巧执意让鹿珉坐到自己旁边。
鹿珉坐到沙发边缘,一副局促难安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要干吗,几次都准备站起来。
祝南屿注意到,从果盘里拿了个石榴抛过去,石榴上还插着他特别定制用来去籽的厨具。
“围观那么久,该学会了吧?”
鹿珉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瞧不起谁呢!
自己以前只是没找对方法,这种小事他肯定、肯定、肯定……
真正上手才发现,剥石榴籽比想象中困难。
即使有合适的厨具,依然要讲究力道和技巧。
鹿珉屡战屡败,被奇怪的胜负欲支配!
怎么能输给那个讨厌的男鬼!
他抱着石榴,沉迷于挖石榴籽,简直沉醉了,忘情了,不知今夕是何年。
祝南屿抬眼看向伽巧,递过去一个眼神,用口型说‘现在放心了’?
只要他们把鹿珉拖在这里,全世界不可能有人找到,接下来只需要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连锁咖啡厅。
这里座位是露天的,点餐台有很多人排队,周围非常吵闹。
高文豪一抬头,正前方就是A市地标性建筑,有许多游客拍照打卡,还有几个网红正在找角度直播。
高文豪不太理解,他提出好几次可以去更高档的酒店或者咖啡厅,伽巧却执意选择这种廉价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害怕自己精虫上头,如果在私密性比较好的地方,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事真多,他以为自己是鹿珉的谁?管这么宽!”
高文豪低头整理自己的领带,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大束红玫瑰,暗暗打定主意:等会儿把鹿珉追到手,就让他辞了伽巧那边的工作。
几年前那件事发生后,高文豪问过狐朋狗友,弄清楚被拒绝的原因。
追人就像钓鱼,要撒了饵鱼才能上钩。
尤其对付鹿珉这种家庭条件差,自身还有缺陷的目标,稍微给点好处他就会乖乖给你睡。
经验最丰富的朋友还举例说,“你知道伽巧吗?听说祝南屿就是拿钱砸过去,他自己就把衣服脱了。”
呵,不就是钱吗?
高文豪轻蔑地想,自己虽然没有祝南屿那么有钱,包养鹿珉几年绰绰有余了。
把他睡到手之后,随便录几段那种视频,就能证明确实是他自愿的,学校那边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高文豪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琢磨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在人群中寻找鹿珉的身影。
结果没找到鹿珉,反而看到一个打扮稍显浮夸的中年妇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向自己。
“高文豪,你为什么没去学校?”中年妇女锐利地扫了他一眼,质问道,“你在这里等谁?”
“妈……?”高文豪气势瞬间就蔫了,声音变得很怂,根本不敢透露真实原因,心虚地回答,“学校今天放假,我、我在等朋友……”
话音刚落,咖啡厅旁边的大屏幕突然亮起,出现一段校园采访。
视频背景明显是A大,校园记者随机叫住几个路过的学生,问出同一个问题,“请问你对管理学院高文豪的事情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他纯人渣啊!”
“这男的太恶臭了,还好意思狡辩说对方没有亲口拒绝自己。拜托,受害者是个哑巴!”
“吃了高文豪的瓜,我才意识到原生家庭对成长的影响有多大。自家好大儿强迫残疾人,他家里居然怪人家把事情爆出去,影响名誉,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人渣的父母也是人渣!”
“我觉得这件事,只有学校处理还不够,这家子应该被全社会抵制!”
第37章
一连七八天, 高文豪都像只过街老鼠,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彻底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A大那段校内采访在市中心的大屏公开, 引来路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怒斥‘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渣男’。
高文豪原本缩着头想要装死, 但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的高母气不过, 又听到周围人口出狂言, 当场破口大骂斥责他们恶意造谣!
“我儿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想要什么得不到?怎么会莫名其妙看上一个哑巴!”
“那个哑巴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所以才故意勾引文豪, 还假装跳窗想讹我们, 心眼子多得很!”
“如果他真的那么贞烈, 怎么不从更高的楼跳?就摔了个骨折, 明显是故意的, 演戏给谁看呢?”
“那些乱说话的人都应该去打听打听, 当时那场官司, 可是我们家赢了!”
高母本来只是怒气攻心,随口发发牢骚。
事发之后,她在自己的名媛贵妇圈, 没少数落这件事。
周围玩得好的富家太太, 不仅没有向着鹿珉,反而帮她一起数落。说什么:
‘对啊, 那个哑巴就是又当又立!’
‘既然那么有骨气, 当什么下人啊。’
‘这要是封建社会,让他给你家文豪当个通房,就算他家祖上冒青烟。’
听多了颠倒黑白的言论,再加上事发后鹿珉连打官司都不敢。高母便从始至终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错, 每次提起来都会把自家母子塑造成受害者。
哪知道,大屏投放的地点正是市中心,附近恰好有个打卡景点,本来人流量就大。
许多人正被大屏幕中的采访内容吸引,由衷觉得高文豪的行为令人发指。
紧接着就听到高母拎着鳄鱼皮包包,刻薄地要求大屏投放负责人赔偿精神损失。
更不巧的是,旁边恰好有几个网红正在直播,把高母这番话一字不漏录了进去,立刻有人录屏下来传遍全网。
虽然采访视频和直播中,全程没有公布高家人的长相。
偏偏高母是个高调的人,自认为处于上流阶级,有钱有社会地位,经常出席公开场合,还在社交媒体留下许多照片。
那段逆天言论传播开之后,立刻有人扒出高家人的照片,连带各种逆天的阶层言论,以及过往种种黑历史。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无非有钱人家少爷仗势欺人、性侵未遂,东窗事发后被学校处分。
可高家父母觉得受了委屈,股价还因此被牵连,竟然反过来向学校施压,要求拍摄采访视频的学生,向自己道歉并赔偿名誉损失。
A大可不是普通学校,而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顶尖学府,根本不吃他们这套。
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学生阶级永远是最敢发声的人群。
而且最近刚开学没多久,课业压力不重,学生们有的是精力。
整个A大上下纷纷发声,利用所有课余时间,在微博、豆瓣、各大短视频平台,替拍摄采访视频的同学撑腰。
A大毕竟是国内最顶级的高等学府,人才济济,这批优等生很清楚如何最大化利用舆论,获得更多声量。
很快就有‘知情人士’爆出,高文豪被停学之前,几次三番骚扰来学校旁听的伽巧。
在此之前,大家关注的焦点一直是‘高文豪骚扰残疾佣人’,受害者是一个弱势却模糊的形象,舆论重点全部在高文豪身上。
‘伽巧’这个名字出现,关注点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热度更是指数级暴增。
网友们不知道被骚扰的哑巴是哪个倒霉蛋,却太清楚最近热度堪比顶流的伽巧。
他美好、柔弱、被无数人奉为白月光级别的存在。
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就能激发大家保护欲。
如此神明一般的人,却被高文豪哪种败类困扰,谁能忍住不生气?!
【卧槽!搞了半天还是个惯犯,那个人渣和他妈哪有脸要求A大学生道歉?】
【怜爱伽伽了……听说他为了提升业务能力,才申请去A大旁听,每次都很礼貌地悄悄坐后面,避免打扰同班学生,结果居然被这货缠上了】
【艹啊,能不能放过伽伽啊?!我知道伽伽长得美身材好声音也好听爱上他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是骚扰之前照照镜子好吗?没有镜子也有尿吧?!!!】
【+1,我听说A大论坛已经达成共识,把伽伽当成校园景观(手动狗头】
【歪个楼,我从A大学生那里收到几张伽巧上课的照片,好乖啊好认真好奶啊,突然有养成的感觉了】
【伽巧才24,想养他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娱乐圈一堆三四十的明星还有人叫宝宝乖崽呢】
【……你们这个楼也太歪了。伽伽现在被骚扰了,妈粉们能忍吗?】
【带入妈粉心态,我要爆炸了,高文豪你有种一辈子别露头】
期间,高文豪或许被逼急了,觉得自己冤枉,在校园论坛解释自己没有骚扰伽巧,只是想通过他打听鹿珉的消息而已。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让大家生气。
A大校友‘好心’纠正他,明知道对方不想搭理还非凑上去,本身已经构成骚扰了。
其次,他给鹿珉造成那么大伤害,事后还仗势欺人要受害者赔钱,现在哪来的脸打听鹿珉消息?
高文豪被愤怒的校友群起而攻之,骂得狗血淋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又在家里躲了三天,高文豪发现舆论完全没有平息的架势,走出房间想找妈妈商量对策。
结果刚走到卧室外,就惊讶地发现日理万机、每天各种应酬、平常几乎不着家的父亲竟然在屋里,气得脸色铁青脖子暴起青筋,一副随时可能爆发的样子。
素来作威作福、自视高人一等的高母,扑倒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哭!你就知道哭!瞧瞧你教出的好儿子!”高父气得砸碎手边花瓶,迸溅的碎片划过高母的手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高母吓得惊叫一声,捂着手背跳起来反驳,“我教的好儿子?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从小到大你管过文豪几天?!”
“我每天在外面工作那么忙,辛辛苦苦赚钱养这个家,哪有时间管他?”高父气得肺快要炸了,“当初那件事也是,给点钱把那个哑巴打发了,让他别去外面乱说不就行了!你非要说给儿子讨回公道,结果呢?”
“本来就是那个哑巴不对!文豪以前好好的,怎么遇到他就、就……”高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狠狠瞪了眼从卧室出来的高文豪,“你就不能去玩女人?非要搞个男的!恶不恶心!”
高文豪张了张嘴,没想过会从妈妈嘴里听出这种话。
高父看到儿子,疲惫又厌恶地揉了揉眉心,“高文豪,你想玩女人还是玩男人,我懒得管,但是你能不能找几个省心的?我工作已经很忙了,别给我添乱!”
没等高文豪说话,高母突然暴跳如雷,“找几个省心的?就像你在外面养的贱人?”
“你闹够没有。”高父不耐烦地打断她,“就因为你整天一副怨妇的样子,我才不想回家!”
“爸、妈!”高文豪猛得提高音量叫住他们,突然觉得表面和睦幸福的家,瞬间变得陌生了。
高母似乎被唤醒了一丝理性,暂时停止争吵,推搡了丈夫一把,“你在外面随便怎么样,我不想管,先想办法把文豪的事情处理好。”
“我能怎么处理!”提到这件事,高父更来气,“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儿子干得好事,这几天多少跟千合有商业往来的公司,要么突然联系不上,要么支支吾吾不说正事,好几单眼看着能成的大生意,都因为这个黄了!”
虽然高家的生意,与千合集团没有直接联系。
但现在是科技时代,千合作为行业巨头,所有能叫出名字的巨头企业少不了跟它打交道。
高家主要从事食品行业,事发之后立刻被消费者抵制,又被供应商取消订单。
短短一周就积了好几个仓库的货卖不出去,公司和流水线的员工全部被迫停工。
“那、那怎么办?”高母听说生意黄了,顿时六神无主,嘴里疑神疑鬼的念叨,“是不是那个谁……就是被文豪骚扰的那个,在里面捣鬼?”
“别胡说八道!”高父毕竟是个生意人,清楚里面的门道,“他要是出手,肯定不是现在的局面。”
话音刚落,家里新聘请的佣人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递上一个用航空信封寄过来的文件。
“拿走,我现在没空拆!”高父心烦意乱,随意摆了摆手。
佣人赔着小心回答,“是千合寄过来的。”
高家三口瞬间变了脸,围过来紧张的盯着高父拆开信封。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来自千合法务部。措辞严谨,内容一目了然。
他们接到委托,关于高文豪侵犯鹿珉的事,将重新提起诉讼。
想当初,高文豪起诉能‘赢’,极大程度因为鹿珉连律师都请不起,没时间跟他们耗,只能被迫接受调解。
众所周知,起诉名誉权这种事,一告一个准。
现在对手是千合法务部,国内最强的法务部门之一。
高母两眼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直到伽巧把起诉委托书送到面前要求签字,鹿珉才知道主人和男鬼这段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到底搞什么鬼。
他天生心大,被许多人评价‘乐观、不记仇’。
小时候父母疏于照顾,害自己变成哑巴。鹿珉不仅没有记恨他们,后来还帮忙照顾弟弟。
后来弟弟大了,父母没精力托举两个孩子,鹿珉也没有怨过他们。
至于高文豪造成的伤害,遇到伽巧之后,鹿珉就再也不去想了。
他甚至偷偷安慰自己,也许那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代价,熬过那一劫才能遇到伽巧这么好的主人。
鹿珉从未想过,自己藏起来的伤口,也会有人想要帮自己抚平。
“签完字再哭。”
伽巧不会安慰人,只是催促鹿珉快点签好字,把委托书交给法务部走起诉流程。
鹿珉吸了一大口气,好悬才憋住眼泪,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眼瞅着伽巧收好委托书,鹿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汪汪准备扑到他身上。
然而,碰到伽巧之前,后衣领就被突然伸出的手拎着。
鹿珉扭过头就看到恶毒男鬼的脸。
这个鬼好坏,懂不懂看时机啊!
鹿珉努力扑腾着,试图攻击可恶的男鬼。
伽巧见他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补充道,“对了,这件事全部都是他帮忙策划的。”
“……”鹿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指了指祝南屿,又指了指自己。
男鬼?
帮我???
“嗯。”伽巧点点头,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交给我解决,用不着这么麻烦。”
高文豪第二天就被打到哭爹喊娘了。
鹿珉僵硬地回过头,想起自己对祝南屿做过的种种‘恶行’——买黑狗,贴符,声十字架,愧疚地低下头。
“怎么?”祝南屿挑了下眉,“不驱逐我了。”
“……”鹿珉心虚地摇摇头,低下头在线圈本上写:
‘对不起!’
‘你是个好鬼!’
下面还画了一只滑跪认错的小兔子。
“祝南屿。”伽巧低低叫了他一声。
说白了,这家伙一直捉弄鹿珉,无非是气他独占了伽巧四年,上次还害伽巧被囚禁。
真无聊,这种乱七八糟的醋也吃。
祝南屿听出老婆话语中的威胁,求生欲上线,清清嗓子解释,“我不是鬼。”
“……?”鹿珉眼神充满怀疑。
“活的,有影子。”祝南屿指了指灯光投射下的影子,“你没发现吗?”
鹿珉这段时间,学到了许多跟鬼有关的知识,里面确实说鬼没有影子。
所以——
‘知道了,主人的小娇夫。’
祝南屿:……?
小什么?.
也许是心理原因作祟,在老婆身边休养了一段时间后,祝南屿恢复速度明显加快。
确定他具备基本的行动能力,伽巧决定小范围公布祝南屿还活着的事。
至少先跟身边的人串好口供,免得到时候‘诈尸’太突然,大家说法对不上,让祝南屿被科研机构抓去做切片研究。
首先要告诉的,自然是祝南屿为数不多的亲人,纪茯苓和池尽染。
害怕突然带着‘男鬼’出现,把她们吓出个好歹,伽巧提前约好时间,并透露自己要带一个重要的人过去,希望她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尤其纪茯苓年纪大了,万一被吓出心脏病就糟糕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伽巧带着祝南屿准时赶到祝家,发现这次见面比以往每一次都正式。
自从祝老爷子和两个败家子进去之后,法院冻结祝家所有资产,原本祖宅也在查封范围内。
纪茯苓拿出有自己名字的房契,又交了一部分保证金,才把祖宅赎回来。
伽巧见她冷冷清清独居,原本想着让纪茯苓搬去跟自己住,或者再买一套房子,都被纪茯苓拒绝了。
她在祖宅守了大半辈子,青灯古佛,早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有变化。
伽巧拉着戴帽子的祝南屿走进祖宅,纪茯苓还是从前的模样,衣着素净眉眼温和,身上似乎笼罩着淡淡的佛性。
反观池尽染,打扮得格外正式,头发一丝不乱,妆容显然是请专业造型师化的,比平常更加美艳。
“算起来,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家接待你。”池尽染见到伽巧,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按照规矩,这是见面礼。”
说话时,她控制自己的目光,没有看向伽巧身边挡住脸、身姿挺拔的男人。
即使她心里有所猜测,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毕竟儿子失踪那么久,伽巧还这么年轻。
就算……他愿意带回来给自己看,想必是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妈妈,池尽染哪忍心扫他的兴?
倒是纪茯苓,从那人刚进门就直勾勾盯着,目光不曾挪开。
“谢谢妈。”
伽巧丝毫不拘束,当面拆开红包,里面是10001的纸钞,寓意万里挑一。
最讲究的不是红包本身,而是那张一元纸币,竟然是早些年发行的红色版本。
其实伽巧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都是旁边人小声告诉他的。
听到声音,池尽染才瞥了他一眼,暗自思量:既然自己决定把伽巧当亲儿子,按规矩,红包是不是应该给旁边这位‘儿婿’准备一份?
池尽染心情无比复杂。
她再喜欢伽巧,倒也没有那么大度。
正当池尽染陷入苦恼,纪茯苓颤巍巍走过来,身形摇晃的厉害。
祝南屿连忙伸手,及时搀扶了一把。
纪茯苓立刻握住他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回来了。”
“奶奶?”这下子,连祝南屿也惊了,“你一直知道?”
纪茯苓摇摇头,“不知道,只是……不愿死心,总存着念想罢了。”
伽巧垂眸,低头不语。
“什么意思?”池尽染有些疑惑,懵懵地看向祝南屿,见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与自己亡夫几乎相同的眉眼。
“好久不见了,妈。”
池尽染被叫懵了,成为全家唯一一个受到惊吓的人,甚至不敢确定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己亲儿子。
伽巧垂眸看向僵硬的池尽染,又仰起脸看向等不到亲妈回应的祝南屿,决定按照常规流程帮他们相互介绍。
“这是妈妈。”他先介绍池尽染。
然后又转向祝南屿,认真地说,“这是我的法定配偶。”-
作者有话说:
池尽染:我有新儿子了,旧的放到转转上回收吧
第38章
如今, 偌大的祝家祖宅,完全归纪茯苓所有。
纵使坐拥数千万遗产,她依然住在角落的小房子, 屋内摆设也没怎么变,从里到外都是简朴素净的样子。
伽巧算是明白, 祝南屿‘没苦硬吃’的毛病随了谁。
吃过午饭, 伽巧陪着老太太回小院子休息。
推开房门, 不大的小屋依然干净, 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檀香味道。
然而,伽巧目光扫过佛龛, 那里供奉的只有佛祖, 没有祝南屿和他父亲的照片。
“摆在这里的照片呢?”伽巧指了指左右两边空出的位置。
以前, 自己每次过来, 纪茯苓害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会提前把祝南屿的‘遗照’扣起来。
可现在, 不止是祝南屿的照片, 另一张遗照也消失了。
难道……怕池尽染看到伤心?
纪茯苓端茶给他,顺势瞟了眼,淡淡解释, “南屿的照片收起来了, 至于他父亲……供到祠堂了。”
祝家处处残留着封建气息,作风古派, 有个专门用来祭祖的祠堂。
但祝南屿的父亲去世多年, 照片却没有摆在祠堂。
就因为祝老爷子随口说‘没有老子拜儿子的道理’,不许他提前进祠堂。
纪茯苓获得祝家祖宅所有权之后,第一时间把儿子的遗像供到祠堂正位,长生烛夜夜常明。
“小染早上刚去上过香, 你跟南屿若是想去祠堂,就让她带你们过去。”
伽巧点点头,喝完茶就准备告辞,免得影响纪茯苓休息。
刚起身,纪茯苓却轻声叫住他。
“你跟南屿之间……”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其实我知道,不该对年轻人的感情过分干涉。可是……”
纪茯苓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几次都没说出口,目光里带着几分忧虑。
伽巧就站在她旁边,耐着性子,安静又柔软。
“没关系。”伽巧语气平静,“你说吧。”
相处这些年,纪茯苓对自己非常好。
但她毕竟是祝南屿的祖母,向着亲孙子很正常。对自己好,也是因为祝南屿认定了他。
这么点儿人情世故,伽巧还是明白的。
只不过,如果纪茯苓因为偏袒祝南屿,要求伽巧不准跟他生气的话……
伽巧肯定会更生气!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小学生不喜欢向长辈打小报告的同学。
听见伽巧松了口,纪茯苓才握住他的手,叹着气说,“南屿那孩子心思多,弯弯绕绕的,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猜不透,更别说你了。跟他在一起,你确实要吃亏。”
“嗯嗯。”伽巧点点头,原本藏起来那点儿委屈瞬间被勾起来。
何止吃亏?
简直吃大亏!
从身体到情绪,全都被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等会儿替你教训他。”纪茯苓拍拍伽巧的手,慢悠悠继续说,话锋一转,“但唯有一点,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纪茯苓好歹是过来人,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一眼就看出伽巧和祝南屿处在一个微妙的状态。
她确实想替亲孙子说说情,让两个人尽快和好。
可伽巧是个好孩子,总不能让他忍让迁就,受尽委屈。
“我知道。”伽巧再次点点头。
如果祝南屿对自己有半点儿假意,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伽巧思考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理清楚应该怎么处置祝南屿。
不过,他记起之前Zoa发过来的消息。
假如结局变得模糊不清,可以试着追溯最初的起源。
按照伽巧以前的思维模式,他跟祝南屿像是按下暂停键的视频,只需要时隔四年再次点击播放,就能继续粉饰太平。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伽巧意识到,四年时间实在漫长,有太多剧情无法衔接,太多伏笔忘记后续。
现在继续播放,用他们人生出演的电视剧肯定会潦草收场。
“我会跟他算清楚。”伽巧蜷起手指,回握住纪茯苓粗糙且温暖的手,“然后……考虑重新开始。”.
因为纪茯苓年纪大,需要多多休息。
下午由池尽染陪着他们,也没有什么安排,随便聊聊天吃些点心水果。
哪能料到,这样的安排居然会翻车。
主要原因是,祝南屿刚过十岁就被迫跟妈妈分开了。此后成长过程,池尽染彻底缺席。
虽然成年后恢复联系,却仅限于逢年过节的送礼和问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即使有机会见面,大多时候因为祝南屿出差恰好路过,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只能匆忙说几句流于表面的问候。
现在,他们母子难得有大把时间面对面聊天,气氛显得……无、比、尴、尬。
就连伽巧这么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无法忽略的陌生和尴尬。
“妈。”祝南屿手里给伽巧剥橘子,同时主动挑起话题,“你怎么回国了?”
池尽染端端坐在他对面,似乎还在审视祝南屿的生命体征,如实回答道,“回国参加你的葬礼。”
“……”空气沉默。
伽巧吹垂眸,盯着祝南屿剥开橘子皮,去掉白色的脉络,再去掉每瓣果肉外面包裹的透明皮。
就差把倒霉的橘子剥成一丝一丝。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的样子。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祝南屿客气得近乎陌生,继续说场面话,“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吗?我可以为你介绍A市的旅游区。”
“不必麻烦,我本来也是A市的人。”池尽染端起茶杯,喝得很慢,看起来准备喝一辈子。
照这种形式发展下去,这对母子一辈子都不可能破冰了。
明明跟自己相处时,都挺正常啊。
对哦,跟自己相处挺正常啊。
“那个,”伽巧慢吞吞开口,瞬间打破尴尬的气氛,“哪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当然好啊。”池尽染放下茶杯,语气瞬间开朗。
相比起稳重、气场强大、八百个心眼子的祝南屿,她明显觉得跟伽巧相处更舒服。
从刚才到现在,她甚至不敢对上祝南屿的眼睛。
虽说当年的事情,池尽染也算受害者。
但为了保全自己舍弃年幼的儿子,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若只是那样,倒也罢了。
最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在纪茯苓和伽巧都相信祝南屿还活着的前提下,只有她这个亲生母亲,觉得儿子大概率死了,甚至连他站在眼前都没发现。
池尽染甚至不敢开口,问祝南屿有没有恨过自己。
祝南屿立刻看向伽巧,语带笑意,“你想去哪里?”
“随便啦。”伽巧拿过他手里备受折磨的橘子,送进嘴里嚼嚼嚼,把差点说出口的吐槽憋回去。
——祝南屿你活得累不累!
逐渐了解祝南屿之后,伽巧意识到他纯纯是生长环境导致性格扭曲,对谁都很难坦率,非要搞得百般猜忌。
其实他明明理解池尽染,母子间以血缘维系的羁绊,并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而褪色。
偏偏因为双方都很谨慎很有边界感的性格,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我已经帮你制造机会了。”伽巧靠过去,用气音小声说,“你自己努力一点。”
祝南屿看向伽巧,目光闪过一丝讶然。
虽然他大概猜到老婆的企图,但不敢确定他真的是这种想法,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处境考虑。
“好。”.
转眼间已是深秋,天色黑得越来越早。
伽巧住得偏僻,回去时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路,纪茯苓留他住一晚,安排在祝南屿之前的房间。
早在跟祝南屿重逢第一晚,伽巧就自然而然爬上他的床,准备一起睡。
结果刚躺下,就被祝南屿的操作气到了,分居直到现在。
“奶奶,有没有其他房间?”伽巧问。
他不想随随便便又跟祝南屿睡一起,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不给台阶也能下。
“有倒是有……”纪茯苓为难地说,“家里唯一的客房,让小染住了,其他房间现在都空着。东院那边是祝福禄的房间,西院那边祝兴旺和祝柯一直住着,正中间都是以前那个人的地方。巧巧,你打算住哪儿?”
伽巧:“……”
我有的选吗?
他就算没有洁癖,也不想住那几个人睡过的房间,谁知道会不会起疹子。
直到此刻,伽巧才意识到,纪茯苓住自己的小院子不是没苦硬吃,纯属洁身自好。
“娇娇。”祝南屿从后面靠过来,目光柔软,语气带了点求和的意思,“就今天,好吗?”
“那……只有今晚啊。”
伽巧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进了圈套,结果还是跟祝南屿回到他之前的房间。
从父亲去世到祝南屿离家独立前,一直住在这个房间。
祝家那群畜牲虽然不当人,但毕竟要利用祝南屿争财产,至少表面工夫过得去。
房间很大,很空旷,却没看到多少生活过的痕迹,还不如上次见到的‘儿童房’。
因为祝家是老房子,现在还没开始供暖,久未使用的空调机能很差。
房子太久没有住人,透着森森的冷。
伽巧进屋脱掉外套,冻得肩膀颤了两下。
这里没有他常用的毯子,祝南屿找了条床单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温柔地安抚,“你先忍一下,我去放热水。”
幸好房间里的热水供应正常,祝南屿把水温调得比平常略高,才让伽巧脱了衣服进去暖身子。
由于之前没想到他们会留下过夜,没有准备合身的睡衣,祝南屿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成年之前穿过的宽松运动衫。
“你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大概几岁?”伽巧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感觉肩膀那里宽了大约一指左右。
祝南屿想了想,“十六?”
“你吃什么长大的?”伽巧的目光中充满求知。
祝南屿笑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你’,赶在伽巧生气之前迅速拉开距离,拿过大浴巾给伽巧擦干头发。
伽巧头发看起来柔顺,其实发质并不软,以前短发时睡醒就会乱翘。
现在留了长发,反倒好打理了,轻易就能够梳顺。
祝南屿站在他身后,指尖温柔抚过伽巧的长发,好像才想起来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怎么想到留长发了?”
“你又试探我。”伽巧逐渐摸清楚祝南屿的恶劣性格,反应极快,“憋了这么久,其实你早就想问吧?”
“确实。”祝南屿低头,嗅着伽巧发间的清香,声音沉沉,“想问你,是不是为我留了长发。”
“不是。”伽巧断然否认。
回答并非祝南屿想听的,他却没有太失望。
如果伽巧真为了守丧,蓄了及腰的长发,祝南屿罪孽会更加深重。
“我想过要剪,但是很难忍受别人拿着利器在我脑袋后面晃。”伽巧抬手,比出剪刀形状,一本正经给出理由,“我会本能的反击。”
祝南屿突然消失前,伽巧的头发都是他亲手打理,因为不想把抚摸伽巧头发的机会交给别人。
“那之后呢?打算剪头发吗?”祝南屿替他擦干头发,留恋地捧起几缕发丝,看它缓缓从手中滑落,“当然,你长发也很好看。”
伽巧已经有些困了,没把祝南屿的话听进耳朵里,含糊地说,“再说吧……”
长发短发,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剃光了也行。
祝南屿见他眼睛都闭上了,看起来又乖又软的模样,没忍住俯下身,在他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声音轻到开口就会融化在空气里。
“你今天跟奶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倘若有机会重新开始,我希望……”
“这次是你选择我。”-
作者有话说:
娇娇: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一句也没听到
第39章
祝南屿洗完澡, 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浴室。
畏寒的伽巧已经躺下了,蜷在大床一侧,用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像只结茧的蚕宝宝。
“娇娇。”祝南屿唇角漾开一丝笑意,缓缓走到床边。曲起腿搭在床沿, 俯身凑近被窝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人, 温热的气音拂过他耳朵尖, “别装睡。”
明明自己走出浴室之前, 还听到他在不安分的翻来覆去。
话音落下,藏在里面的人动了动,
伽巧慢吞吞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 露出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眸, 瞥向祝南屿, 目光柔软如春日的暖阳, 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其实伽巧并没有打算装睡, 只是困困地躺下后, 却怎么数羊也睡不着。
照理来说,在他十八岁、对感情和欲望一无所知的年纪,就开始跟祝南屿同床共枕, 从未觉得丝毫羞耻。
不就是脱光衣服躺在一起吗?
如今自己二十四岁, 无论身体还是经验都有所成长,理应更从容才对。
可伽巧闭上眼, 想到等一下祝南屿会睡到自己身边, 竟然无端端有点儿……混乱。
辗转反侧,不知道紧张还是烦躁。
听到浴室水声停止,连忙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
区区一个祝南屿。
又不是没睡过!!!
“娇娇, 你要是……”
祝南屿伸手过去,想撩起伽巧散落的长发。
见他往后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声音低了下去。
“我可以去书房呆一晚。”
伽巧抬眼盯着他,眉头轻蹙,“你熬个通宵,明早工作谁来安排,太麻烦了。”
嘴里嘟囔着,伽巧卷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垂落的睫毛覆下一小片阴影。
“你快点上来,这里太冷了。”
“好。”祝南屿唇角再度扬起,悬在空中的手仔细撩开伽巧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掀开棉被轻轻躺进去。
真正躺到伽巧身边,明显感觉他身体紧绷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深秋的老房子确实又冷又干燥,伽巧没怎么纠结,顺应本能靠近祝南屿,往他温暖的怀里蹭了蹭。
刚才在纠结什么呢?
懒得想了。
世界上除了祝南屿没人知道,其实伽巧睡觉很不老实,什么坏习惯都有。
偏偏他睡觉很浅,要求睡在旁边的人不能有任何坏习惯,连翻身都不可以发出动静。
伽巧窝在他怀里,换了好几个姿势,结果还是不满意。
仰起脸看向祝南屿,困倦的眼里藏着几分愠怒,拖着调子控诉,“我要睡觉!”
祝南屿被他怒视,脸上写满无辜,连声音都开始委屈起来,“娇娇,我什么都没做。”
苍天可鉴,即使伽巧一身香气,软着腰在怀里拱来拱去,挑战祝南屿作为人类的底线。
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和伽巧的身体状态,祝南屿还是硬生生忍住,只是很克制地伸出胳膊让他枕,没有半点不轨举动,就差在心里背诵清心咒。
可伽巧还是不满意,眉头皱得更紧,不悦地小声抱怨,“你心跳……吵到我了。”
“抱歉。”
祝南屿低头,在他发间印下轻轻的吻。
“唯独这个,我没办法控制。”.
“伽董,早上好。”
清晨,提前几分钟进公司的员工,神清气爽向伽巧问早。
“早上好。”伽巧带着礼貌地微笑,点点头回应大家。
每个见到伽巧的员工,纷纷表示有被治愈到,仿佛痛苦的工作日没有那么难熬。
已经进入第四个季度,大型公司不仅要完成一年的KPI,还有许多工作需要汇总,每位员工都忙得团团转。
过去几年,因为伽巧只想守成,因此千合集团的年度指标相对轻松。
说难听点儿,就是全员开摆。
自从业内最大的竞品公司锐科突然倒台、伽巧又代表千合签下海外大订单之后,众人才充分意识到东山再起真的太要命。
年末工作量足足比前些年足足多两三倍,即使紧急聘请一批新员工也很吃力。
就连之前一直远程办公的伽巧,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最近也频频出现在公司,几乎沦为朝九晚五的高级牛马。
伽巧:[认命.jpg]
除了管理层之外的普通员工,也能够在公司里经常见到这位‘大Boss’。
茶余饭后,关于他的讨论渐渐多了起来。
由于伽巧先前很少露面,他在公司里相当于一个符号、一个印象。
甚至有许多人看到伽巧长期不作为,对此颇有微词,用‘傀儡’、‘花瓶’之类的负面称呼指代他。
现在提起伽巧,几乎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称呼‘伽董’,还会因为早上跟他说过话高兴老半天。
大家似乎快要忘记,直到两个月前,伽巧还只是千合的‘代理’董事长。
——关于这个问题,伽巧倒是跟祝南屿简单交流过。
毕竟祝南屿不能一直‘死’下去,迟早要恢复身份,然后回到千合集团。
既然如此,伽巧根本没有必要在公司建立威信,反正董事长位置终归要还给祝南屿。
哪知道,祝南屿却说,“即使我回到公司,也会继续担任现在的职务,不会有变化。”
“?”伽巧疑惑地反问,“我继续当董事长吗?为什么?”
无论伽巧再怎么努力,论业务能力,依然输祝南屿十八条街。
比起辛辛苦苦在幕后辅佐,祝南屿亲自管理公司,肯定更有效率吧。
祝南屿忙着处理文件,眼都没抬,理所当然地说,“反正千合集团的股份,已经大部分过户到你的名下。如果你不想上班,可以把工作都交给我,随便挂个虚职也好。”
“以后都让我负责做决策吗?”伽巧想了想自己的工作能力,认真向祝南屿确认,“即使我把公司搞砸,也随便我?”
听到这话,祝南屿敲击键盘的手顿了几秒,抬眼看向伽巧,笃定地说,“你不会。”
伽巧反驳,“我都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你怎么敢肯定?”
“如果你要搞砸,千合早就不存在了。”
祝南屿毫无征兆消失之后,千合集团上上下下整个陷入混乱状态。
如果没有伽巧的理智、淡然、一丝不乱的秩序感,偌大的公司不可能平稳运作四年。
那些diss伽巧是傀儡和花瓶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临危受命而丝毫不慌乱的领导,对公司有多么重要的安抚意义。
“况且,你现在知道公司有那么多员工,还等着你发工资养家糊口,就更不会搞砸了。”
“……确实。”
自从伽巧开始去学校和公司,见识了越来越多‘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也渐渐明白在人类社会生存,一份稳定长久的事业多么重要。
千合集团有那么多员工,背后都是一个个家庭。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吃不上饭,罪过似乎比当初在无限游戏里见谁杀谁还大。
“喏。”祝南屿笑眯眯看着他,“这就叫责任感。”
于是,责任感过于强烈的伽巧董事长,每天都在兢兢业业认真工作。
即使托付给自己的工作,显得有些……怪异?
“杂志采访?那是什么?”
“是这样的。”秘书翻开资料,认真为伽巧介绍,“财经界有许多非常有影响力的权威杂志,经常会向业内有名望的企业家提出采访和对谈的邀约,内容主要关于公司经营理念和公司未来发展。我们千合集团从事互联网领域,管理层决定应该重视这方面的影响力。”
伽巧点点头,大概听懂这份工作非接不可,“我知道了,采访具体要做什么呢?”
凭伽巧目前的知识储备,可能连问题都听不懂。
千合的尊严会被他丢干净的。
“关于这一点,您不用担心。采访开始之前,公司会提前跟杂志方对接,确定大致访谈内容,然后为您写一封详细的发言稿。只不过……”助理面露难色,压低声音告诉伽巧,“杂志方特别要求,希望您能拍摄封面和插页的照片。”
财经杂志也是杂志,同样需要图文并茂。
往期财经杂志配图,往往是华尔街、刚开盘的股市、或者高楼林立的CBD区。
使用企业家肖像作为封面的情况,当然也有,只是那些照片大多严肃、冷酷、充满精英气息。背景往往是办公室,或者巍峨气派的公司大楼。
而此次,杂志方向千合提出的拍摄要求,竟然是——
为伽巧拍一组大片。
他们特意聘请最专业的摄影师,租下配置最齐全的摄影棚,雇佣顶流巨星合作的造型团队,借来国际大牌当季和超季的新款衣服,就为了给伽巧拍几张照片。
也不怪杂志方如此‘舔’,实在因为伽巧热度太高,隔壁几大时尚杂志馋得抓耳挠腮。
奈何伽巧是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跟娱乐圈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实在没理由提出拍摄邀请。
目前正值千合最忙碌的时刻,请伽巧开直播、上综艺、走红毯,借此为他拍定妆照显然不现实。
眼看着泼天的流量就要这么溜走,财经杂志决定放手一搏,把伽巧的照片刊登在华尔街和东方明珠之间的C位,狠狠蹭一波顶流的风光。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伽巧点头。
提出邀约的财经记者,紧张地手心冒汗,控制不住哒哒哒抖腿。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秘书才终于推开休息室的门。
“怎么样?”记者连忙迎过去,“伽董同意了吗?如果拍摄大片勉强,让我们拍几张……”
秘书回答,“他同意了。”
“……拍几张生活照也可以。”记者正打算退而求其次,突然听到秘书的回答,惊讶地张大嘴,“伽董同意了?”
“对,同意了。”秘书点点头。
“没有附加条件吗?拍摄有没有什么限制?比如哪个部分不让拍?”
“没有,伽董直接就同意了。其实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伽董很好说话。”秘书笑笑地说,“很期待你们的大片,一定要把我们伽董拍得好看一点。”
“当然!”财经记者拍拍胸脯,信誓旦旦说,“我用我的性命起誓,绝对还原伽董的美貌。”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秘书见记者一脸郑重,没好意思告诉他:
听完杂志方的附加要求,伽巧眼皮都没抬,直接回答‘好’。
相比于回答那些深奥又刻板的问题,拍照这个要求简单多了。
伽巧想不通,为什么拍照是附加条件?
自己只拍照,然后让祝南屿回答采访问题不行吗?
转眼间到了采访当天。
幸好千合负责的员工相当给力,稿子写得面面俱到,采访环节进行得还算顺利。
接下来大半天时间,都用来拍摄杂志大片。
杂志主编将伽巧请进提前布置好的摄影棚,刚准备给他介绍本次特意聘请的国际摄影师。
结果摄影师看到伽巧,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挠挠头说,“伽先生,又见面了,上次的事真是对不住你。”
伽巧盯着他瞧了会儿,才认出这位就是当初为自己拍摄婚礼照片的摄影师。
上次摄影师人在国外,伽巧去他那里拿结婚照,出来后就遭到绑架。
“我当初就不该图便宜,把工作室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摄影师深刻反省。
“哦,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伽巧看向他手里的摄影机,“由你来拍我吗?”
“对啊。”摄影师骄傲地挺起胸膛,“听说拍摄对象是伽先生,我推掉手边的工作赶回来了。请你放心,业内绝对没有比我更能还原你美貌的人!”
伽巧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本来也没有不放心。”
反正美貌是客观存在的。
“……”摄影师哑然。
对比之下,伽巧比自己更像被迫营业。
果然,这个班上久了,仙子也会染上班味。
摄影师这边打完招呼,造型团队那边犯了难,对着伽巧的脸无从下手。
要知道,造型团队的主要工作,就是掩饰艺人脸上的瑕疵,让上镜变得好看。
可伽巧那张脸上,哪有需要掩饰的瑕疵?
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反而给伽巧制造了瑕疵,踌躇着不敢下手。
正当造型团队热火朝天讨论之际,摄影棚进来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大步走到造型师旁边,低声告诉他们,“我是伽巧先生的私人造型师,你们大致想拍摄什么效果?我来替他做妆发。”
“私人造型师?那您一定很有名吧!帮大忙了。”
“是这样的,杂志方想拍摄两组照片,一组比较日常居家,拉近距离感。另外一组狠狠突出美貌,仙气飘飘那种,您可以胜任吗?”
“当然。”他大致了解情况,转身走到伽巧身边。
造型团队松了一口气,亦步亦趋跟在‘私人造型师’身后打下手,心里暗想‘这个人声音还挺好听,不做歌手可惜了’。
伽巧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眼前的瓶瓶罐罐,像个等待摆布的人偶娃娃。
他结婚时化过一次妆,知道全套妆发做下来多么麻烦。
不过那次,好像是……
脑海中正回忆着,一抬眼,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到自己身后。
“怎么又是你?”
伽巧刚才想起来,之前拍摄结婚照时,就是祝南屿负责给自己做妆发。
因为他兴致很高,非要把老婆打扮得全宇宙最漂亮,流程特别繁琐,惹得伽巧几次差点睡着。
“你以为……”
祝南屿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伽巧能听到:
“我会让别人有机会碰你吗?娇娇。”
伽巧:……
他该不会是真男鬼吧?-
作者有话说:
祝祝,真·阴魂不散
第40章
祝南屿当然不是什么专业的‘私人造型师’。
可伽巧太清楚这个人有多么逆天。
他对于要做的事都会尽心尽力, 做足功课。
就连从前陪伽巧打游戏,也会提前调查攻略,钻研规则。
所以就算初次上手的游戏, 也能轻而易举打出亮眼的成绩。
之前为了给伽巧化婚礼妆,祝南屿不知道刷了多少个美妆视频, 对于各种技巧烂熟于心, 正愁一身技能没有地方使……
“首先化日常妆是吧?”祝南屿向随后跟进来的造型团队确认。
“对。”化妆师点点头, 把装备齐全的化妆包递过去, “需要我帮忙打底妆吗?”
“没关系。”祝南屿语气温和,听起来似乎带了些安慰, “你带来的品类太多, 麻烦帮忙推荐合适的, 好吗?”
“好的!”害怕白领工资的化妆师点点头, 连忙为他推荐道, “伽先生的肤色很白, 底妆推荐这款冷白皮适用的01色号持妆粉底。他的脸应该不需要用到遮瑕, 可以用这款珠光腮红……”
祝南屿充分参考化妆师的建议,凭着自己对伽巧这张脸疯狂迷恋,很快构思好适合他的妆容。
与此同时, 摄影棚里其他人也没闲着。
考虑到第一套是日常系, 整体氛围肯定要轻松温馨,尽量展现出伽巧生活中的模样。
所以工作人员搬来成套的家具, 几乎把摄影棚打造成卧室, 甚至连浴缸都有。
作为道具的浴缸自然没有温控设施。
摄影团队以前拍摄的对象,都是拿脸当饭吃的明星,即使大冬天也能穿短裙出镜。
因此他们准备的时候,根本没有把水温考虑进去。
那位跟在伽巧身边的私人摄影师中途出来, 看到布景似乎皱了下眉,找到道具组交代了几句。
道具组连忙按照他的要求,准备了满满一缸热水,水面撒上揉碎的玫瑰花瓣。
当伽巧穿着偏基础款的白衬衫,走出化妆间,就看到整个浴缸周围雾气缭绕,差点以为里面泡了十斤干冰。
叫来工作人员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被威胁了。
类似古代皇帝的宠妃身子娇弱,暴君威胁所有人‘她如果出事我让你们都陪葬’那种。
保护欲有点儿过头了。
哪怕伽巧身子骨太弱,也不至于一丁点冷水都沾不得。
即使内心这样想,在他按照摄影师要求,浸入温暖的水中时,似乎连胸口某个柔软的部位都被暖到了。
似乎被祝南屿保护过度,也不是什么坏事.
财经杂志的保密等级不高,没有娱乐圈那种‘官宣前不约’的风气。
有时候,杂志方内部人员,还会亲自下场‘放瓜’,为即将发售的杂志进行预热。
伽巧的拍摄还没结束,密切关注他的粉丝、以及沉迷伽巧美貌的路人,就已经知道大美人终于决定用美貌迷死全世界的消息!
杂志方也没有藏着掖着,主动放出来一段热气腾腾的拍摄花絮。
结果,伽巧的热度比想象中还要高。
仅仅十几秒的花絮,播放键竟然在两个小时突破百万,甚至有网友请愿明天就开售。
【浴缸、玫瑰花、红酒……确定是日常风格不是钓系风格吗?】
【湿身伽伽我当场一个暴舔!】
【杂志社和印刷厂真的不能加班吗?我等不及了,我是个色批,我明天就想对着这张脸做春梦】
【楼上+1,人之常情罢了】
【都在关注伽巧泡澡,没有人注意把伽伽拉出来为他擦头发的男人吗?虽然戴帽子,我赌他绝对是个大帅比!!!】
【我也注意到了!这身高、这肩宽,很难不帅】
【尤其是他把湿漉漉的伽伽拉进怀里,用浴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特别温柔的擦头发,体型差和性张力我简直嗑拉了】
【其实伽伽不矮,在他怀里就显得小小一只,这两个人不看脸都很好嗑】
【听说小哥是伽巧的私人造型师,‘私人’两个字就很好品有没有人懂我一下】
【罪过罪过,我怎么也跟着嗑了?我是S+的CP粉啊啊啊啊】
【你们太不坚定了,本人这辈子只嗑S+,除了祝南屿没有人配得上伽伽@伽巧】
……
拍完杂志,回家的路上,伽巧手滑戳开下载之后仅仅用过一次的微博APP,收到许多消息提示。
他大概有强迫症的潜质,看到小红点心烦,干脆打开消息列表,结果就看到网友们一边嗑‘顶流和私人造型师’,一边向疑似被绿的祝南屿疯狂滑跪,生怕被他绿油油的冤魂索命。
怎么说。
嗑个CP,竟然还嗑出修罗场的感觉。
都怪祝南屿,坏事做尽,祸害了多少人!
“说起来……”伽巧转向坐在旁边的祝南屿,“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大家你还活着?”
祝南屿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半真半假地说,“不公开也无所谓吧?一直保持这样,做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不好吗?”
“祝南屿。”
他每次都这样,伽巧终于忍不下去。
“你不要试探我。”
直到最近,伽巧才慢慢能够意识到,他的话总是真情掺着假意。
可伽巧分不清哪里真,哪里假,总害怕把他的假话也当做真心。
“不算试探。”
祝南屿倾身靠过去,伸手抚摸伽巧的脸,迫使他转过来,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对你所说的,即使并非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只要你点点头,我就会照做。”
伽巧看进他的眼睛。
这句是真的,100%纯真。
假如自己现在回答一句‘好’,祝南屿恐怕会真的停止复活计划,一辈子呆在别墅里不出门也不见人,做个被囚禁的小娇夫。
“打消这个念头,我没有那么奇怪的癖好。”伽巧拨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大家?”
祝南屿这才认真想了想,“年底工作正忙,这种时候宣布会引发混乱。而且我确定露面的话,肯定会有许多要处理的事,耽搁工作进度。”
“也是。”伽巧觉得有道理,松了口妥协道,“等这段时间忙完就说,不能再拖了。”
祝南屿继续拖延下去,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法定配偶,都快被造谣物色二婚对象了.
“汪!汪汪!汪汪汪!”
自从淇奥上了伽巧的户口,成为家中正式成员,逐渐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每天清晨,人还没醒呢,它的狗吠声比鸡还准时。
幸好小东西还残留了一点点兽性,平常如果没有人搭理,顶多叫个两三声就会自己滚去睡回笼觉。
今天不知为何,淇奥格外执着,不仅乱叫还用脑袋撞门,明摆着不把铲屎官吵醒不罢休。
虽然它只在鹿珉的门口叫,但是闹腾半天没有吵醒小鹿。
情急之下,淇奥的叫声越来越不知收敛,传进距离鹿珉房间最近的东侧卧室。
“唔……”
伽巧明显没睡够,意识渐渐复苏,眼睛还是闭着的。
身体蜷起来往被窝里缩了缩,蒙着头企图隔离噪音。
“别总是蒙头,容易缺氧。”一只手恰如其分伸过来,捂住伽巧的耳朵,低声问,“还吵吗?要不我去外面看看。”
“吵。”伽巧嘴里抱怨,手却紧紧搂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贴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一时间,伽巧很难判断‘忍受噪音’和‘失去保温抱枕’,究竟哪个更影响睡眠。
就在他即将忍无可忍之际,外面总算响起开门声,鹿珉起床去遛狗了。
鹿珉非常安静,起床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可刚才那么折腾,伽巧已经睡不着了,充满怨气地睁开眼,盯着东侧卧室的天花板。
“明天睡我房间。”伽巧通知自己的抱枕,
伽巧知道自己睡眠质量差,当初装修时,卧室特别做了三重隔音,哪怕淇奥在外面拆家都听不到。
因为昨晚气温骤降,伽巧躺在床上捂了半天,脚还是凉冰冰的,开空调暖气都没有用。
伽巧缩在床上,想到在祝家祖宅那晚,睡得温暖又安稳。
反正……自己睡祝南屿合理又合法。
暖源就在旁边,干嘛不用?
于是,伽巧半夜推开祝南屿的房门,缩在他怀里睡了一夜。
此刻十分后悔。
主动送个什么劲儿?
应该召唤祝南屿过去自己那边侍寝的。
“还睡吗?我讲故事哄你。”祝南屿捧着脸,心疼地用指腹蹭他眼底那块皮肤。
“几点了?”伽巧睁开眼,哑着嗓子问。
祝南屿回答,“差五分钟七点,今天周末,你没有行程。”
“已经过六点半了!”伽巧睁开眼,翻身坐起来。
平常这个时间,他已经清醒了。
也不知道因为没有定闹钟,还是因为睡在祝南屿身边。
四年建立的生物钟,竟然一个晚上就乱掉了。
“多睡一会儿没关系吧。”祝南屿也跟着坐起来,从后面揉揉他头发,“最近太辛苦,你也该好好休息。”
“你懂什么!”伽巧愤愤瞪了他一眼,“周末如果睡过头的话,周内早起就会变得更辛苦!”
祝南屿被逗笑了,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可爱的话。
伽巧确实越来越鲜活了,居然能感受到这种烦人的小苦恼。
“你说得对,我去帮你拿衣服。”
祝南屿去衣帽间拿了衣服回来,本以为伽巧那么怕冷,应该缩在床上等着伺候。
结果进入房间,就见他披着自己的外套站在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外面天还没有亮起,远看一片昏黑,伽巧却看得特别起劲。
祝南屿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透过窗,黑漆漆的晨夜,鹿珉正牵着淇奥满地打滚。
小西伯利亚雪橇犬仿佛回到故乡,到处撒欢,累得气喘吁吁。
感应到伽巧的视线,它扭头看过来,鼻尖还带着一点软绵绵的白。
“我就奇怪,它今天早晨为什么叫得那么欢,原来是下雪了。”
淇奥狗生第一场雪,稀奇极了,血脉瞬间觉醒。
祝南屿突然想起,某个人第一次看到雪,似乎也……
他垂眸看向伽巧,发现他眼巴巴盯着窗外,表情分明有些羡慕。
伽巧只玩过那么一次雪。
第二年,初雪还没降下来,祝南屿就消失了。
后来几年虽然都有下雪,可伽巧常常从降温开始就发烧感冒。
气得周川柏火冒三丈,勒令鹿珉严加看管不许伽巧出门半步。
其实根本不用他警告。
伽巧病成那样子,自己也不想出门受罪。
顶多只是像这样,隔着窗看两眼……
“雪积得挺厚啊。”祝南屿扶着窗,目测积雪的深度,附在伽巧耳边低语,“看来只穿大衣不够,我去把羽绒服也拿过来。”
伽巧揪住他的衣角,“在家里穿那么多干吗?太麻烦了。”
祝南屿顺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难得遇到初雪,一直闷在家里多浪费,你就当陪陪我吧。”
“感冒了怎么办?你忘了上次……”
“嗯,上次是我的失误,没有照顾好你。”祝南屿揉揉他头发,笑着说,“这次不会了。”
祝南屿清楚所谓的‘规则’,当然知道伽巧来到现实世界,体质会被无线削弱,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纵然如此,祝南屿从来不打算把伽巧养在温室中,因为过分极端的保护欲限制伽巧成长。
追根究底,是自己把伽巧带到这个世界的。
从此风花雪月,都与他有关。
“那万一……”伽巧任由他牵起手,闷闷地嘟囔,“周医生很吓人。”
上次发了烧又淋雨的时候,周川柏差点被气出个好歹,丧失了治病救人的美德,看起来很想加大药量给伽巧个痛快。
这还没过几天,伽巧不敢想自己再把周川柏叫过来,会不会把一位白衣天使硬生生逼成杀人凶手。
“乖,没有万一,周川柏以后绝对不敢再凶你。”祝南屿向下,啄吻他的唇角,声音充满安抚意味,“我特意学了盖雪屋的方法,你想不想要?”
“要!”
“我去给你拿衣服……”祝南屿说着,就要往外走。
结果刚准备松手,伽巧的手指却蜷紧,回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去,我要自己选衣服。”
“好啊,打扮得漂亮一点,等会给你拍几张坐在雪屋的照片,还能应付公关部安排的KPI。”
伽巧的微博账号已经使用过一次,但粉丝突破三百万。
身为网络领域的从业者,很难不对流量敏感。
每天为了营销想破头的公关部,恨不得跪下来求伽巧好好运营微博,替公司省下广告费和请代言人的钱。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怎么还想着工作。”伽巧挑起眼尾,瞥了他一眼,“你把公司丢给我,最近又塞了很多工作给我,我快忙不过来了。”
有时候,伽巧甚至怀疑,祝南屿其实更看中自己的‘工作能力’和‘运筹帷幄的决策能力’,所以才千方百计‘利用’他。
幸好,自己糟糕的业务能力,很快让伽巧认清现实。
“确实,有点太勉强你了。”祝南屿把伽巧带到衣帽间,替他穿好厚实的衣服,连耳朵也捂得严严实实。
直到把人裹成粽子,祝南屿才停手,捏捏他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晚上陪你打游戏。”
伽巧这才想起被搁置许久的嗜好,眼睛亮起来,“那你要重新注册账号。”
“之前那个呢?”
伽巧眯起眼睛,苦大仇恨地回答,“等级和技术不匹配,被队友举报,封号了。”
“……噗嗤。”祝南屿努力忍耐,可惜没忍住,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伽巧表情冷了几秒,也跟着笑了出来。
他好像开始明白,有没有祝南屿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匹配到的队友:这菜鸡凭什么段位比我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