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 水汽和急促的气息交杂，在封闭的浴室空间内激荡出声响，附着着凝雾的玻璃被人用手用力擦了几道, 露出模糊不清的镜面，铺平在瓷砖上的防滑垫起了皱, 程书泽拿过湿透的毛巾覆在了洗手台上，让姜依韵的手能有着力点。
思绪被狂风暴雨搅得一片混沌, 姜依韵忍不住呜咽出声。
“……我饿。”
“我也饿。”程书泽的声音沙哑而沉缓，“乖, 一会儿就好。”
程书泽说的一会儿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姜依韵摸到柔软的蚕丝被，心里一松, 一句“你明天给我等着”说完后, 连个顿都没打，直接昏睡了过去。
程书泽摇头哂笑，见姜依韵实在是吃不消了, 替她拉好被子, 转身出了卧室门。
整个浴室都被水雾浸染了，从散落的衣物到水迹划痕都不难看出先前发生了什么, 程书泽拿起刚才随手就丢在地上的外套，当啷一声, 从口袋里滑落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正巧砸到了开机键，屏幕瞬时亮了起来。
之前姜依韵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要处理通稿, 程书泽拿过手机密码解了锁，点开了姜依韵的微信。
长时间的卡顿之后，手机终于缓慢运行了起来, 未读消息很多依旧卡的点不开，程书泽把手机随手放在了洗手台上，水珠滚过屏幕引起误触，跳闪到了通讯录新增的那个红点。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来加联系方式的媒体，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忽的凝住。
新的朋友头像是一张怼脸，看着像十八.九岁的男生的自拍照，下面带着一句话。
【姐姐，看腹肌照吗？】
程书泽：“……”
脑海中忽然闪过酒吧里唐娅躲躲闪闪，欲盖弥彰地解释她们真的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程书泽咬了咬牙。
姜依韵睡得不安稳，心理惦记着昨天晚上媒体的那档子破事，即便是累极，也几乎是在脑子开始有意识转动的那一刻，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又困又干涩，像是入睡前流过眼泪的后遗症，宿醉过后，头居然不怎么痛，姜依韵撑着脑袋等灵魂归入肉.体才隐隐约约想起昨天晚上似乎有谁掰着她的脸给她喂醒酒汤。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单被子，熟悉的深咖布艺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阳光，昏暗的房间内是她最喜欢的完美入睡的光线。空气里仿佛飘动着嗜睡因子，床和被子软得不像话，姜依韵觉得只要一沾枕头，她就能再立即昏过去，但是很可惜现在不行。
强打起精神，姜依韵努力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她叫唐娅一起去酒吧蹦迪，然后呢？
然后她好像点了好几瓶酒，和几个男生聊了会儿天，蓦地，她在包厢里大放厥词和唐娅嚷嚷着要找小男生开房的回忆涌入脑海。
姜依韵在心里无声地尖叫起来。
不可能！她肯定只是口嗨而已。薄薄的蚕丝被从身上滑落，昨夜手肘上的痕迹已经寡淡了，只留下一点点的红印和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酸痛的无力感。
姜依韵正抻着脸发呆，房间门开了，程书泽赤.裸着上半身，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看见姜依韵醒了，似乎笑了一下，把毛巾随手搭在了脖子上。
肩宽腰细腿长，标准的人鱼线，每一块肌肉线条都组合地恰到好处，垂质居家棉裤显得腿格外修长，湿发被捋到脑后，露出完美的面部轮廓。
像是学生时代，很锐气，但身体轮廓上又交混着男人的成熟魅力。
“……你！”姜依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努力把脑海里浮现出的昨夜的零散画面赶走，和离婚前夫酒后乱性再到对现状的脱节，最后只化为了一句：“你干嘛不穿衣服乱晃！”
程书泽哼笑了一声，从台子上随手拿起了什么稳稳扔到了姜依韵手里。
姜依韵一看，是支记号笔。
“这什么东西？”
“不记得了？”程书泽转了转脖子，“昨天晚上给小男生留手机号不是挺开心的，还要看人家腹肌照？”
“我什么时候……？”手里的记号笔熟悉的触感，姜依韵仔细看了看，似乎就是昨天在酒吧里自己随便拿的一支。
程书泽有毛病吧，他从哪里知道那什么腹肌照，什么时候还把酒吧的笔给搞回来了。
“是！那又怎么了！我看看不行吗！”姜依韵恼火地在床上跪坐了起来，抬眼，程书泽朝着她，斜坐在她的梳妆台上，屈腿极长，腹肌线格外明显，声音下意识一停。
发脾气最要紧的就是要一气呵成，气势节节升高，姜依韵眼一晃，脑子里要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气势还没汇聚而起就凝之又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程书泽似乎是在故意色.诱她，而她真的有被诱惑到。
“好看吗？”程书泽放下手，大大方方赤着那一身花了无数汗水，金钱和时间锻炼造就的顶级身体线条。
“谁要看你，”姜依韵欲盖弥彰地蹙眉，“反正你没昨天那个练得好。”
程书泽点点头，起身屈膝跪上床，男性高大的身躯压下，刚沐浴后带着熟悉的沐浴液冷淡的残香依然遮挡不住荷尔蒙的喷发。
程书泽微凉的手抓住姜依韵纤细的脚踝，往自己怀里一拉，姜依韵脑子里断掉的那根线终于连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被条件反射就往程书泽脸上一兜。
昨晚上她喝多了不清醒，和程书泽酒后乱性也就算了，现在她清醒着，得保持绝对冷静。
不得不说要是谈到风月，程书泽那张脸占的便宜可太大了，要不是下定决心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到无欲无求，基本他挑挑眉无意间利用下自己那张漂亮脸蛋的优势，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每次吵架，姜依韵最先不看的就是他的脸，生怕自己吵着吵着，再多看两眼，就该吵到床上去了。
现在还要把不看他的身材这一条加上。
薄被整个盖住男人的脸后，姜依韵挣脱程书泽的手，抓住床上的软枕对着那一堆被子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甩身飞锤，随后连滚带爬在床上站了起来，冲进洗浴间，咔嚓落锁。
程书泽躺在柔软的双人床上，软被中还带着女子留有馨香的余温，半晌，听着洗浴间响起的水声，拉下被子在床上坐起了身。
等姜依韵洗漱完毕，换完衣服化完妆，昨天晚上那个喝多了断片被人肆意妄为的姜小姜不见了，光芒万丈唯我独尊姜大小姐重出江湖。
上次她走的时候随身物品还全都留在御江苑，在唐娅家里住着都是重新从头到尾添置新的，现在重回御江苑东西都还在，甚至她常穿的Y家新一季的衣服已经送到了，在衣帽间一整排挂的整整齐齐。
姜依韵拎了件新款嫩黄撞牛油果绿的长裙，站在全身镜前，随意理了理头发。
程书泽昨晚按着她在浴室里是狠了点，大脑浅皮层的神经依然残留着令人心颤的身体记忆，但是至少做事全须全尾靠谱，还记得帮她吹干头发，姜依韵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从衣帽间出来，回了餐厅，她的长桌首位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盛好的浓稠鲜香的虾仁干贝粥。
程书泽已经收起了刚才丧心病狂的直接勾.引，套了件短袖在身上，侧后颈贴着刚才还没有的创口贴，坐在餐桌侧面，未动碗筷，罕见地把电脑带上了桌，似乎在看什么消息，见姜依韵收拾好了，把倒好的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姜依韵接过玻璃杯，仔细看了看确定那真的是创口贴，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了？”
程书泽投来轻飘飘的一眼：“你说呢。”
“被野猫的指甲划拉的。”
姜依韵条件反射看自己的手，最近她都没心情做美甲，原来的指甲早卸了，现在手上光滑平整，珠润如玉，怎么可能拉出要贴创口贴的伤口，况且她都没印象昨天有划拉过程书泽。
而且他大早上不贴，非得现在才贴上给她看。
“怎么可能。”姜依韵不干，抬手就去撕创口贴，程书泽侧着脖子让她看。
还真有一道呈月牙状的划痕，不太长，但是很深，深得似乎陷进肌理，浸了水泛着浅白色。
这伤看着还真像是被她用指甲划出来的，但是姜依韵自己根本不记得有这茬，心虚了一秒，随即想到她喝酒晕的神志不清，要不是程书泽动作太过分，他身上也不至于落这一伤。
想通了这一关节，姜依韵重新贴上创口贴，毫不客气地朝程书泽回瞪了一眼。
姜依韵从侧面看到程书泽电脑上滚动着的消息栏，懒得深究，在位置上坐下后，拿着玻璃杯喝了口水，拿起左手旁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了，满电。
她昨天把手机关机的时候都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的电了，这会儿却是满电，谁帮忙充的不言而喻。
姜依韵率先点开自己的聊天软件，先忽视了那些未读消息，从上到下在聊天框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没看到陌生好友关于腹肌照的聊天记录，昨天在场的目击证人只有唐娅，但是唐娅的消息也只问她宿醉起来了没，通讯录里的新增联系人也没有，连电话短信也都一一检查了，什么记录都没有。
姜依韵皱着眉敲了敲杯子：“哪来的什么腹肌照？”
“我全都删掉了。”程书泽淡定地合上电脑，“你不会以为我会把这种聊天记录留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