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能的丈夫/娇娘,你也不想让文康帝知道吧……
初初醒来时, 烟令颐的音容似乎尚在眼前,季明山贪婪的望着烟令颐的眉眼,一刻都舍不得挪开。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烟令颐的好了, 烟令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能为他豁出命去的人,以前锦衣玉食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在外面摸爬滚打被人揍的抬不起脑袋, 他突然间开始怀念烟令颐, 就连烟令颐的强势,现在回想起来都颇为有安全感。
要是烟令颐在他身边, 他怎么会吃这么多苦?他那样想念烟令颐, 梦中都想跟烟令颐多说两句委屈, 可梦总会醒。
那些美好的东西如同镜花水月,随着他渐渐清醒而消散,留在他眼前的,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老旧房梁。
季明山失魂落魄。
昔日明珠在握时, 不做明珠看,今宵空落落,方忆当初好。
但没关系, 他想,只要他回到皇宫,只要他出现在烟令颐面前, 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
他失魂落魄的这两息间,还没忘左右环顾一圈,瞧瞧四周的摆设。
他身处一处逼仄木厢房中。
厢房不算多好,旧瓦破砖,但好歹能遮风避雨,季明山从高热中醒来, 挣扎着起身时,门外正好有一老伯端着药进来。
老伯耄耋之年,走起路来颤巍巍,两眼里面泛起一片白翳,瞧着半截身子入土了似得,那双眼睛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人,几步路走的磕磕绊绊。
季明山忍着身上的痛,艰难站起来道:“多谢老伯相救,日后必有报答。”
以前的季明山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他那张狗嘴里只会吐出来一句“救了朕是你的荣幸”,但后来在红尘里打过滚儿吃过苦,被丽娘关过、被城卫踹过之后,这狗嘴也能挤出来两句人话来了。
老伯罢了罢手,声线嘶哑道:“你一小乞儿,上无身份,下有重病,拿什么报我?莫要胡说了,用了药、养好伤,且自行去吧,我这儿养不起你。”
季明山低头看他自己。
从三灵山中走到此处,他早已衣衫褴褛,身上的伤口也在高热炎夏中发脓生疮,面上肮脏腥臭,怪不得城门守卫都不认得他。
得益于丽娘,把季明山狠狠地磋磨了一通,他现在竟然有几分聪明了,不再满大街嚷嚷“朕乃文康帝”了,而是耐着性子,跟老伯打探了一些近期建业的事儿。
他堂堂皇帝,在三灵山失踪至今,这么大的事儿,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模样。
他原先只知道满脑袋情爱,现在开始细思,才开始害怕。
而一旁的老伯却道:“能有什么?一切照旧嘛。”
“什么?”季明山惊了一跳,抓着老伯细细问询了一番。
在老伯的口中,大晋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帝后二人前些日子从三灵山回来,最近又刚从五台山回来,太阳东升西落,也没有要掉下来的意思,都是跟之前毫无分别的日子。
而一旁的季明山却听的脸色苍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啊?
他明明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又是谁从山灵山回来了,又是谁去了五台山?
“小乞儿?”老伯将手里的药放下,道:“莫说胡话咯,吃药吧。”
季明山踉跄着要往外跑,老伯追着问:“你去哪儿?莫要死在外面咯!”
兴许是因为身上旧伤未愈,他跑了不过两步,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软在了地上。
老伯挪动着蹒跚的步子走过去,嘴里念叨着:“你病没好全,走不动路的,好好躺着歇一歇,你身上也没有路引,出去被抓了是会被当成流民关大牢里的——也就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肯好心留你啦。”
季明山两眼发直倒在地上,人好像要烧迷糊了,呢喃着挤出来一句:“去,去烟家。”
他从自己身上掏出来一块玉佩来,颤抖着递给老伯,在昏过去之前挤出来一句:“烟令颐认得。”
季明山昏过去后,那玉佩也跌在了地上,老伯定定的望着他,随后慢慢、慢慢捡起来这个玉佩,捏在手心里看了片刻,后将季明山拖回屋内床榻上,自己拿着这玉佩去了牡丹巷的另一处宅院中。
此宅院中停着一队商队,老伯绕过商货,一路走到最里面的厢房,在厢房内等候片刻,后进入房门内。
房门之内,萧云翎姿态端正的靠窗而坐。
从季明山手中拿来的玉佩在老伯手里打了个转儿,送到了萧云翎的面前来,萧云翎细细端详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觉得有趣似得勾了勾唇瓣。
真假皇帝——他人才刚到建业,还没来得及在建业之中大展拳脚,竟然就碰上了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萧云翎将玉佩丢还给老伯,道:“先让他再昏几日——待本君入宫,瞧瞧这大晋王朝到底如何。”
是真是假,他要先去看看,这小乞儿若是真的,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用处,他也要好好掂量一番,总之,不急着送出去。
老天爷把这么一个惊天的筹码送到他手里,他一定要发挥最大的作用。
虽然都是新帝,但这位南雪国的帝君显然比季明山更有手段。
季明山也是纯倒霉,先入虎穴又进狼窝,在丽娘手里他被扒了一层皮,在萧云翎手里,说不定要被吞一把骨头呢。
但也得感谢萧云翎中途将季明山拦下来了,烟令颐这一台大戏才没倒台,台柱子依旧颤颤巍巍的撑着、让上头的人继续唱下去。
台上好多人啊,满脑子都是生孩子掌权的皇后;被皇后裹挟着带着走的萝卜公主;重病但硬咬着牙撑着想把齐王带走的太后;陷入爱河但死不承认也开始骗人的的齐王,浪子回头的文康帝,现在又来了南雪国的一对兄妹。
这么多人,一个哄骗着一个,一个钳制着一个,各自组成了一场缤纷有趣的大戏,在大晋文康二年的夏里,热热闹闹的唱起来了。
至于谁赢谁输,各凭本事吧。
——
至于烟令颐——人还在摘星台骑马呢。
她骑的马可是这世上最小心眼儿的马,被她骑着的时候温顺听话,怎么摆弄怎么是,但是骑完之后,这马就开始抱着她说酸话。
“娇娘到底何时才愿给我个名分?我堂堂王爷,总不能一直做个见不得光的人。”
“娇娘说,是我厉害,还是你那夫君厉害?”
“娇娘——”
他似是有八百句话要说,烟令颐估摸着时间,慢慢坐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哄:“再且等等,我心里有你,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你厉害,你最厉害。”
她慢慢哄着,衣裳却穿的利索,起身正要走时,手臂突然一紧。
她回过头,就看见季横戈撑起身来,斜斜靠着桌案,抬眸看她。
他的发鬓早都乱了,一头墨色的发丝垂散在身侧,雪色的胸膛在烛火下泛着熠熠的光,烟令颐手劲儿大,在他身上烙下不少痕迹,刚才搭在烟令颐面上的白绸现在搭在了他的腰上,勉强遮住最后一丝旖旎,只有那双眼,定定地望着她。
季横戈那双眼里假意里面掺着真情,这是藏不住的,谁见了都会怔一下。
季横戈半真半假的捉弄她,绞尽脑汁的哄骗她,跟她演这一场戏,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再来一次,两次,百次千次万次罢了。他希望她是个出神入化的大骗子,最好能骗他一辈子。
“明晚要来见我。”他声线平静至极,但是如果细听,又能从中听出来几分落寞来,好像生怕烟令颐反悔。
他现在的模样,像是秋冬的枯枝,凄冷颓败,瞧着都有两分可怜。
烟令颐瞧着他,心说,季横戈对这位“娇娘”还真是情深义重,自己当个小的,还要这么求着来当。
烟令颐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怕刀,不怕刺客,不怕太后的冷待,不怕被人威胁,袖子里藏着匕首就敢出来跟人干一架,但她怕那些有真心的人。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大多数人都欺软怕硬,偏烟令颐欺硬怕软,别人越是恶,她越是凶狠,别人若是柔,她反倒要缩回去了。
烟令颐三分迟疑,两分犹豫,最终缓缓点了个头,后穿着衣裳心事重重的跳出了窗户——走之前她还把桌子上的信封都收走了,她要带回去查到底谁是“娇娘”。
查出来怎么办呢?她得找个宅院先囚起来,日后再做打算。
当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空气中泛着夜间潮露的气息。
烟令颐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就是不能扯谎,一旦扯出来一个谎,就像是在一块绸缎上剪出来一个口子,外人一看,就能看见她的身子,她为了遮盖这个口子,只能从别的地方剪下来别的布,重新贴上去,然后被更多人看见她漏洞百出的绸缎。
若换个心思重的姑娘,这时候估计已经自责上了,但烟令颐不会。
欲成大仁必舍小义,只要是她认为正确的事儿,她就会去做,为了大晋,就算错误依旧正确。
在某个角度上,她跟烟太后其实是一样的人,烟家人的血,生来就是偏执好斗的,只是她们各自方向不同而已,但手段都是一样的狠毒,心性也是一样的自私,她的良心很少,就那么一点,稍微疼两下就能忘,一转头间,她就带着她的众多秘密,悄无声息的融到了夜色里。
——
直到烟令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半空中,靠在案旁的季横戈才缓慢地抬起眼眸,望了一眼窗外。
娇娘娇娘,来入我怀。
——
这一夜似是与其它的夏夜没什么不同。
明月依旧高悬夜空,晚风调皮吹动花枝,烟令颐推开窗户的时候,厢房内一片寂静。
角落里的冰缸静静地立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荷香味儿,宁月正卷着被子,在榻上睡得和小猪一样。
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烟令颐进浴房,随意用宁月用过的冷水冲刷洗漱,后慢慢的爬到榻上,与宁月同眠。
上床的时候,烟令颐还发现宁月亵裤里鼓鼓囊囊的,她顺势摸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玩意儿,她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个纯金打造的金萝卜,尺寸还不小。
烟令颐陷入沉思,烟令颐思不明白,烟令颐又塞回去了。
每天跟这群人斗智斗勇已经很累了,小孩儿自己整个金萝卜就整吧。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小孩儿喜欢什么,便都随她去吧。
——
次日,清晨。
宁月晃着她的超级大金萝卜,从宽大的床榻上醒来。
昨夜烟令颐给她下了点药,她就一夜踏踏实实的睡到天明。
这一夜睡的饱极了,人一醒来,抻一抻睡麻了的筋骨,骨头便传来一种奇异的舒爽感。
她抻完骨头,沉甸甸的金萝卜还压在她小腹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带来一阵奇异安全感,她慢悠悠的在榻上翻了个身,正看见她温柔贤良的皇后坐起身来,替她更衣冠发。
自从文康帝换成“宁月”之后,更衣冠发这种事儿就全都是烟令颐亲自伺候,其余人不得沾手。
帮文康帝更衣时,烟令颐还与她谈论国事。
朝堂上的事情,宁月从来不瞒着烟令颐,她们二人一起商量,再加上烟令颐有重生预知之能,所以很多事都是烟令颐来安排,多数时候,都是烟令颐说,宁月来听。
一番谈论、收拾妥当后,烟令颐又送她去上朝。
她们俩前脚刚走出厢房、站在摘星台前,后脚就碰上齐王坐着轮椅出来。
文康帝站住脚步,与齐王言谈。
一旁的烟令颐瞥了一眼齐王,眼含警告,齐王视若无睹,只眉目温和的坐在轮椅上给文康帝见礼。
文康帝完全没发觉那些暗处的汹涌,只沉浸这个美好的一天里。
当时正是夏日,片片行云着蝉鬓,明明烈阳上枝头,她与皇后行在花园之中,周遭所有人都向她行礼。
在这一刻,宁月觉得她超级幸福的,有漂亮的皇后,有可爱的孩子,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就算是在路上放个屁,一边儿的太监也得夸一句“真不愧是龙屁响亮至极”,这日子谁过谁不乐啊?——她以后抽出空来,还能给自己找个十来个男宠,今儿睡一个,明儿宠一个,嘿嘿,嘿嘿,嘿嘿嘿。
当时烟令颐正走在文康帝身旁、齐王正坐在文康帝对面,两人突然瞧见文康帝不知为何傻笑起来,不由得对了一下视线。
齐王挑眉:你给她下什么药了?
烟令颐抿唇:没下药,纯傻的。
烟令颐跟宁月俩人走在一起,一共也就一个七百九十八个心眼子——烟令颐八百个心眼子,宁月倒欠俩。
俩人默契的收回目光,陪着文康帝从摘星台离开。
飞鸟展翅各自回巢,文康帝去前朝上朝,齐王回了承明殿,烟令颐回凤仪宫。
旁人如何不知,烟令颐这头是前脚刚回凤仪宫,后脚就研究那些书信,通读了所有后,一边模仿学习娇娘的字迹,顺带命心腹暗地里搜罗一下符合“娇娘”人设的人。
她得找出这个人来。
摊开的信封上写满了簪花小楷,其上的情丝随着墨水缠绕在纸张上,隐隐可以窥见娇娘的性情——这是个极粘人的姑娘,总说什么“离开王爷我就活不了”之类的话,看的烟令颐暗暗咂舌。
烟令颐挨字挨句的抄过去,然后把这些字儿灌进自己脑袋里、糊贴在自己脸上,等这些信抄完,她再抬起脸时,就成了真正的娇娘。
说来也有趣,她一手推动宁月去冒充文康帝,跟宁月俩人瞒天过海,现在,她也开始去冒充别人了。谎言叠堆在一起,成了一座悬在头顶上的小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把烟令颐砸成一滩肉糜。
可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烟令颐表面上高贵至极,但实际上,她是空中阁楼。
她虽然身处在朝堂后宫之中、距离皇位很近,但她的身份一直是依托于文康帝太后的,她手里没有真正的实权,最多只有几个从烟家一起嫁进来的心腹,这就导致她处处受限,只能做一些小手段,先伏低做小,再图谋其他。
广积粮,缓称王。
在这条别人看不见的路上,烟令颐走的十分艰难,这要换一个人,抬头看看、看见这么多谎言的瞬间就要被压垮了,但偏生坐在这里的是烟令颐,大晋第一犟种,头顶上压着的东西越沉,她的后背反倒挺的越直,越是危险,她身上的血涌的越快,呼啸着,奔涌着,让她去奔向前方。
不管什么摆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怕的,这就是烟令颐。
烟令颐看完所有书信后,将书信一一烧毁,后命人去娇娘与季横戈放信的树下蹲守。
等她把自己所有要做的事儿都捋清楚后,她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她目前要防备的,除了远在三灵山里的文康帝以外,又加了一个季横戈。
但目前来看,季横戈也没那么难收拾,他跟以前的文康帝差不多,也是个脑子里进水、少了女人活不了的神经病。
以前丽娘都能把文康帝哄得团团转,她哄一个季横戈也没多大问题。
一个瘸子,上个床都得她在上面,还能把她怎么样啊?
烟令颐脑子转了一圈儿,突然间记起来了。
最近芝兰一直不曾给她来信,三灵山那头如何了?
——
“启禀王爷,三灵山来信。”
夏,承明殿内。
树荫落地正当午,头顶日头灼人背,树上的鸟儿都被炙的蔫蔫儿的,没力气叫唤,殿内的冰缸刚换过一茬,前脚抬缸的随从刚下去,后脚乌枪就捧着信来了。
季横戈当时正于案前持笔疾书时,听见乌枪来至,便道:“念。”
乌枪拆开手里的信封,道:“三灵山内——”
——
三灵山内,最近生了几件大事儿。
一是前两天的货郎被狼袭击,一个死了,一个病重,倒在炕上起不来。
二是老陆家的闺女在地窖里被饿死了、新回来的姑爷跑了。
前者是村外人儿的事儿,也不算是太伤心,但这老陆家的丽娘活生生在地窖里饿死了,可叫村子里的人都跟着心疼。
要说起来啊,事儿还是从前几天开始的,丽娘和新姑爷之间,先失踪的还是新姑爷。
那个新姑爷前几天就找不到影子了,也不出来吃饭,也不出门种地干活儿,人影子都摸不着,有人问丽娘,丽娘只说“人在炕上躺着呢”,人家小夫妻俩的事儿,旁人也没多问过。
结果没过两天,丽娘也不见了。
以前丽娘每天都去她爹家吃饭的,那一天丽娘没来,她爹四处去找,村子里的人也跟着找,但就是找不到。
三灵山地广人稀,山深之处水潆回,一个人失踪,就像是水进了小溪,叶子回了树林,找也找不到,一整个村子的人跟着忙活了两日,眼见着丽娘家老两口子都快找疯了,突然有人问了一句:“地窖翻过没有?”
众人齐齐摇头,还真没翻过。
丽娘亲爹去开了地窖的门,正看见自己女儿在最下面,被绳子绑着,身体僵了两日、关节不回血、已经活生生耗死,丽娘亲爹当场晕了过去。
这事儿闹大的时候,银甲才幽幽醒来。
银甲醒来后,人状态也很差——当时芝兰刺杀他们二人,先向银甲射了带毒的箭,又与紫刃搏杀,两人一起跌到了山间的断崖之下,一直不曾回来。
银甲人虽然醒了,但因中毒寸步难行,只能艰难放了求救信回来,将在三灵山中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请王爷派人过来增援。
“信上说,丽娘死后,文康帝去处无人可知。”拿着信的乌枪声线渐低,略有些迟疑。
这么大的事儿——
乌枪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王爷。
当时他们王爷还在案后写信,不知道写到了什么,王爷似乎十分满意,拿起来细细看了两遍,随后还拿起一旁的香薰沾了沾气。
乌枪将三灵山的事儿说完,季横戈也将手里的信也看完了,他满意的叠起来,道:“找个宫女送到御花园秋千旁的树下。”
是的,烟令颐当时看到的那些信,都是季横戈自己写的。
既然要骗,肯定要骗的滴水不漏。他只需要稍微写两个字,就能将烟令颐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烟令颐呢?
他想要一个喜欢他的,崇拜他的,顺从他的,离不开他的烟令颐,所以他就亲手塑造了这样一个“娇娘”,烟令颐想要跟他演下去,就得按着他给出来的模样来。
乌枪接过王爷递过来的信,呆了一呆,傻愣愣的又问了一句:“王爷,那——三灵山里?”
失踪不见的文康帝怎么办?
“不必管。”季横戈心情颇好的将手中玉笔挂回笔架上,道:“本王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驯服一只豹子的过程很有趣,他要一点一点享受。
乌枪应声接下,拿着那封信,快步出了承明殿。
这信兜兜转转,送到了树下,没多久,烟令颐身边的贴身宫女就鬼鬼祟祟出来,把信封拿走,送还到了烟令颐处。
烟令颐拆开一看,发现上面是娇娘写给季横戈的信。
信上说,季横戈生辰快到了,娇娘思念至极,特在信上庆贺,烟令颐看的头痛。
“人找到了吗?”烟令颐问。
“回娘娘话,奴婢办事不利。”一旁的宫女低垂着头,语气懊悔:“一眨眼的功夫信就在树上了,却没见是谁放的。”
烟令颐点头。
得,今夜去见季横戈的时候还得送个生辰礼。
——
季横戈和烟令颐绞尽脑汁的打擂台的时候,宁月也已经到了金銮殿。
她这些时日也早都熟悉了上朝,不似以前那般慌乱,现在隔着十二旒珠瞧着跪着的朝臣们的时候,宁月油然而生出一种爽感。
这种爽感跟当公主的爽感完全不同,她当公主的时候吧,虽然也是尊贵的,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只是一个尊贵的物件,别人怕打碎她,引来她的主人动怒,但并不从心底里敬畏她。
而当皇帝就不同了,下面的所有人都是发自真心的在吹捧她,她做什么都有人夸,她抬抬手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种感觉,好像天下都在她脚下。
她像是一只贪吃的老鼠,尝过了皇帝的滋味儿,就想要再吃第二口。
“文康帝”一脸兴奋的坐在龙椅上。
太监那头刚喊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下面的朝臣便一一跪来启奏。
这群朝臣们要启奏的事情和皇后所说都差不多,文康帝一一应对,她这段时日在朝堂待的久了,也能听得明白一些政务,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心头发虚,她甚至还能有余力来思考一番。
越思考,她越觉得皇后聪明至极。
文康帝正思索时,下方突然窜出来个武将,跪在地上,向皇上请奏,说北沼国边关动乱,想请齐王就藩,以威慑北沼国。
文康帝愣了一瞬。
这事儿皇后没说啊!
她下意识扣了扣手指头,然后道:“此事容后再议。”
她得回去问问皇后。
待到朝散后,文康帝就火急火燎的去找皇后。
奈何皇后当时正忙——南雪国公主已到建业中,即将入皇城拜见皇后。
不仅皇后要忙,她也要忙,南雪国的使者来见,她得去跟南雪国的使者约见。
哎呀!这件事儿皇后也没说呀!
文康帝迟疑两息的功夫,一旁跟随的林净水道:“南雪国只不过是个弹丸小国,皇上不必放在心上,随意见一见,打发了便是。”
也是——文康帝记起这些时日来读的史书来。
南雪国在先帝那一代,被大晋打的头破血流,跪地称臣,乖乖上贡多年,一直都是大晋周边最老实的一条狗,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这样一个国家的使者,想来也就是随意打发打发。
林净水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刻薄了,又补了一句,道:“南雪国倒有不少好景色,传闻那里经年冰雪,万年不变,曾有仙人来,还听说这山上曾有九尾狐出没,很是玄幻。”
“好。”文康帝便自己做了主,道:“将人带进御书房。”
——
文康帝的话被林净水送出御书房,落到了太监的浮尘上,飘过了半个皇城,最终落到了南雪国使臣的耳中。
“臣使遵旨。”
南雪国使臣含笑应声,转过头时,露出来一张平静而峻丽的面容。
金光透过殿中大梁落下来,将他的面颊映出波光,一眼望去,如浮光掠影般惊艳。
正是南雪国帝君,萧云翎。
南雪国视大晋为洪水猛兽,只肯献祭公主,却死活不准萧云翎来大晋,那些臣子们扯了一大堆理由,说什么“皇帝不能涉陷”,怕萧云翎死在这,又说什么“面见大晋皇帝,将折颜拜礼”,觉得萧云翎见了文康帝得行礼而丢人。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觉得皇帝的命就是比公主的命贵,皇帝的脸比公主的脸贵,所以公主可以送来,公主可以去给大晋皇后行礼,但皇帝不行。
萧云翎觉得他们很可笑,一群自欺欺人的废物,难道他不来,南雪国就不是大晋的附属国了吗?难道他不来,他就比大晋的君主尊贵了吗?整天躲在南雪国这个壳子里当皇帝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个披着金箔的缩头乌龟罢了!
他偏要来。
他是个无能的兄长,不能决定妹妹的死活,但最起码,他想亲眼看一看妹妹该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
他之前扮做商贾看了大晋万里江山,现在,扮做使臣,想来见见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他可以接受南雪国不如大晋,也可以接受他不如大晋君主,但他要看看,他到底是哪里不如。
萧云翎挺直了脊梁,跟在太监的身后,提膝跨过门槛。
——
穿过长长的廊檐,走过渐渐圆满的月亮门,行过一片莲叶湖泊,远远便可见一座假山,经过假山后,便是御书房。
萧云翎到达后,前头的太监进去通报,不过片刻,太监又走出来,与他道:“云大人这头请。”
萧是南雪国皇姓,萧云翎对外砍了一个“萧”字,以云为姓。
“劳烦公公。”萧云翎笑的温润,眉目间带着几分泠泠辉光,行动间还给太监塞了张银票。
太监笑呵呵的接了:“云大人客气了。”
“臣使初来乍到,唯恐冒犯天颜。”萧云翎道:“还请公公提点。”
两人说话间,一同行到御书房廊檐下,太监收了钱,随意点了两句:“皇上性子好,不爱与人起争端,云大人无须担忧。”
萧云翎在听到“性子好”这三个字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浅淡笑意,但心里却闪过几分怨毒。
性子好?好在哪里?好在年年要他们南雪国上贡、但凡少一点就要举兵入侵?好在要他南雪国献上公主,终身不得回南雪国?
他身为被强掳压迫的下位者,完全无法接受“文康帝性子好”这个说法,只得附和着称“是”,但心底里满是讥诮。
他垂首跟在公公身后,随之进入御书房。
他前脚刚进御书房,后脚就听见有人碎碎念着说什么“九尾狐是什么样儿啊”,一旁的太监通报、他俯身行礼后,案后的人转头便道:“免礼,这位就是——”
萧云翎缓缓抬眸。
这是萧云翎第二次见文康帝。
上一次,是在城门口短暂相逢,他对文康帝又羡又妒又恨,这一回,他们在御书房中,两人近不过十步,他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文康帝的面。
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小乞丐的脸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萧云翎定定的望着文康帝。
文康帝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显小些,面无棱角,唇瓣像是漂亮的芙蕖,粉嫩嫩的抿着,眉眼舒展,柔润水嫩的眸里看不出一点锐利,像是小溪草丛里窜出来的小鹿,一张小脸正紧紧地绷着,十分端肃的看着他,接了下一句话:“南雪国使臣吧?”
萧云翎微微一顿,随后道:“回禀皇帝,正是臣使。”
文康帝微微向他探身,道:“赐座——朕听人说,南雪国终年冰雪,对吗?”
萧云翎谨慎地思索文康帝的话,不知道文康帝是在暗指什么,所以声音都低缓了些,回道:“对,南雪国——不受天地所喜,是一处被众神遗弃之地。”
否则,那里怎么会常年冰封,不生万物呢?
“怎么会?”案后的文康帝笑起来,一脸向往的反驳道:“朕听说过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虽与大晋不同,但别有一番风味。”
萧云翎心头又是一紧。
他不知文康帝是否有攻占南雪国之意,正思虑间,却见文康帝已经从案后绕出来,道:“净水,将地图拿来。”
一旁的林净水立刻拿来一张地图,与文康帝二人一同走向矮案,萧云翎随之一同走向矮案。
矮案上摆着一叠已经用过两块的酸枣糕,林净水将其挪开,三人跪坐之后,林净水便将地图铺开,指着南雪国一处地方道:“传闻此处有九尾狐呢。”
他睁着一双狗狗眼,抬头看萧云翎,像是在等着萧云翎点头。
“真的吗?”文康帝也睁大一双杏眼,抬头看向萧云翎。
噢,是一头鹿和一只狗。
萧云翎在两双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之下、微微抿唇,随后缓缓颔首:“是有此种传闻。”
但真正的九尾狐其实——
“真的啊?”
“真的有哎!”
文康帝跟林净水已经顾不上萧云翎了,他们俩围着地图开始说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但说了两句,文康帝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猛地抬头挺胸闭嘴,一旁的林净水也立刻记起来还有外臣在场,迅速把地图卷起来,转而开始乱扯:“使臣此行辛苦,这些时日可以同鸿胪寺少卿一同四处转一转。”
文康帝煞有介事的点头。
两只懵懵懂懂的可爱小动物披上了人皮,开始一板一眼的探讨国事,萧云翎口中的“真正的九尾狐其实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句话便也就吞回了腹中。
话吞回去了,但却不曾真的消散,而是在他的腹腔之中纠缠、扎根,长出一团茂盛的草木来,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喉管,他思虑着,道:“臣使自南雪国而来,路途中搜罗到了些新奇事物,想献于圣上。”
那两双眼睛又亮起来了。
萧云翎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划过文康帝与林净水的面,审视他们身上的蹩脚、迟疑、笨拙,与不合时宜的天真,随后又尽压于眉眼间,不曾表露出一分。
——
那时正是炎炎夏日,天边飘来一阵乌云,似有惊雷而起,门口的太监站着等了又等,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都没见那位南雪国的使臣出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位使臣应当是打个照面便出来的。
太监远远瞧了一眼御书房,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不由得暗暗咂舌,心说这位使臣好会哄人。
文康帝被萧云翎哄的找不到北的时候,南雪国的公主也进了皇城中拜见皇后,烟令颐以侧妃之礼待之。
南雪国的公主名曰“萧云繁”,眉目绮丽,颜色十分,似是一朵艳丽海棠,容貌清艳不提,萧云繁性情也十分聪明。
她知道自己是来做侧妃的,也知道自己的国家远不如大晋,所以一直十分顺从,完全不摆昔日公主的架子,进门便行礼,如上辈子一样乖顺。
烟令颐也不愿意为难她,与她照常来往,内务府拟了封号来,贤端丽静都有,烟令颐做主,选了一个“静”字。
上辈子萧云繁选的是“丽”,正好撞上丽美人儿,两个“丽”两相残杀,这辈子烟令颐不想让她再落一个“丽”字,而是换了个“静”,望她能安安静静的在后宫渡过以后的日子。
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第一个难点来了。
静妃初来乍到,不管是按照礼仪,还是按照规矩,文康帝今日都该与静妃圆个房,这一回,就连太后身边的嬷嬷都特意过来跟烟令颐提点了一番。
皇后以前霸着皇上就罢了,现在皇后都有了身孕了,何苦还天天拉着皇帝在身边儿呢?赶紧松松手,让皇上雨露均沾吧。
——
等到文康帝拿着南雪国使臣送来的小礼物、一路兴冲冲回来找皇后时,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啊?圆房?”文康帝低头看了看裤/裆,又抬头看了看皇后,指着自己鼻子问:“朕吗?”——
作者有话说:完结文:《夫君的心上人回来后》超好看我保证
第22章 爱妃,别掏了,朕没有 真没有!没骗你……
“自然是皇上。”烟令颐回眸看他, 笑盈盈道:“就算皇上不喜她,也要去看上一看,做做戏也好。”
宁月为难的晃了晃自己的腰杆。
哎呀, 金萝卜水萝卜,都不如有个真萝卜, 她也上不了啊!
“皇帝不必担忧。”烟令颐道:“总要有这么一回的。”
宁月身为皇帝, 太长时间留宿在她这也不像样儿, 总是要出去转一回,至于怎么转, 就让这孩子自己出去试一试。
宁月都当皇帝当了这么长时间了, 总该能自己出去镇镇场子了。
宁月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办?”
“待到日后便好了。”烟令颐道。
那个日后呢?大概就是太后驾崩、文康帝执掌天下那日吧, 等到文康帝手握实权,谁都不能骑在他脑袋上的那一天。
宁月不太能明白皇嫂藏在话头下面的隐喻,她只听懂了“做做戏”这几个字, 便硬着头皮道:“那我就去做做戏。”
宁月临走之前, 还突然记起来朝政,拉着烟令颐问了问齐王就藩一事。
按着大晋规矩,王爷就藩后, 无召不能回,齐王若是真就藩了,以后一辈子也不能回来。
烟令颐当时正倚着矮榻而坐, 听到这话,不由得诧异抬眸,道:“谁提出来的?”
宁月回了个武将的名字。
这武将还姓烟,是烟氏一族中的老臣,烟令颐都要喊一声“伯父”的身份。
烟令颐心头一紧,心说, 这大概是太后的新手笔。
连着两回都没弄死齐王,太后兴许是退而求其次了,弄不死,把人赶走总可以吧?
烟令颐想了想,便道:“好事,齐王若是走了,日后你江山更稳固,你同意了便是。”
她心想,这大/麻烦走了正好,她也不必日日操心去伪做娇娘。
宁月在这边得了烟令颐拍板,便知道明日上朝该如何说,随后提心吊胆,晃着萝卜去了清雪宫。
——
夜,清雪宫。
刚受封静妃的萧云繁对坐于梳妆镜前。
清雪宫是皇后刚命人收拾出来的宫殿,殿内一齐都是新的,因萧云繁来自南雪,所以这殿中之物多数都是南雪国的供奉,可见这大晋皇后是用了心的。
萧云繁眼眸渐渐扫过周遭之物,最后落到镜前,透过镜子瞧着她自己的脸。
镜旁的烛火盈盈亮亮,照着她明媚的面。
她与这宫里的女人有几分不同。
大晋的女人生在好山好水里,多柔顺温婉,但她不同,南雪国的人生来高鼻深目,眉眼中自带一种凌厉的美,她身量高挑,就连今日所见的皇后都比她矮上些许。
萧云繁细细的瞧着她自己,确定这张脸有迷倒文康帝的本钱后,才问身旁的宫女道:“圣上几时来?”
一旁的宫女也是她从南雪国带来的心腹,闻言低垂下头,道:“回公主——”
“娘娘。”萧云繁打断她,艳丽的面上闪过一丝冷:“再犯这种错误,以后不要在本宫身旁伺候。”
她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皇城里,本就背负了太多压力,若是身边再来两个不灵醒的蠢货,那她真要被拖累死了。
“回、回娘娘话,皇后说今夜皇上会来,但是奴婢方才出去打探,说是皇上下朝之后,直奔凤仪宫而去了。”
说起大晋皇城的辛密,宫女的声量渐渐低下去:“奴婢去与旁人打探,旁人只说,圣上来不来,大概要看皇后心情。”
据说,这位皇后命极好,当朝太后是她的姑母,她自幼和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对她十分好,已经许久不曾去宠幸过其他女人了。
萧云繁原本神色淡淡,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勾了勾唇角。
她与她哥哥有如出一辙的锋利美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也藏着一样的讥讽。
“看皇后脸色?怎么可能,看太后脸色还差不多。”萧云繁语调冰凉凉的,道:“她要真有那么重要,皇宫里面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女人?皇上迟早还会宠幸本宫。”
那皇后最多是受宠一点罢了,但也不可能宠到因为她而遣散后宫的地步。
而一个男人的宠爱,是这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了,就算是这皇上今日不来,明日不来,后日也总要来,她有这样的美貌,不怕没有出路。
一旁的宫女低垂着头,轻声道:“娘娘何须争宠?我等在异国他乡,应小心谨慎才是。”
萧云繁又哼了一声。
“蠢货,我哪里是为了一点恩宠?”
宫里面那些女人争首饰争簪子争衣服,她早都看够了,她当过公主,自然有不同的眼界,她是为了她哥哥,才来大晋这一趟,她争宠也是为了南雪国,她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在大晋里,给南雪国留了一个最坚固的钉子。
她的雄心壮志,又那里是一个宫女能理解的?
“下去。”萧云繁烦躁的摆了摆手。
萧云繁这头才刚刚让宫女下去,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太监的尾音高高长长,一声“皇上到”几乎要顶破云月,坐在镜前的萧云繁心口“怦怦”的跳起来,人从莲花座椅上下来时,竟然有点腿脚发软。
她在来的路上想过一万遍,但真的到了要侍寝的时候,还是觉得慌乱。
萧云繁走到门口俯身行礼,正听见一道温和声音响起。
“起身。”
她抬眸间,瞧见了一张秀气到几乎可以称之为“漂亮”的脸。
甚至文康帝比她站直了还矮一点——这个头,大概也就到她哥哥的胸膛吧?大晋男人竟然生的这般文弱,到底是如何战无不胜的呢?
“静妃?”文康帝含笑望着她:“可还习惯这里?”
“回皇上的,妾身习惯这里,妾身很喜欢大晋。”萧云繁对文康帝柔柔一笑,引着文康帝落座,两人饮酒用膳后,萧云繁伺候文康帝上榻。
文康帝这时候就已经想走了,她迟疑着想找话题往外溜,但萧云繁上前一步,竟是带着她直接倒在了榻上——哎呀!静妃好大的力气!
文康帝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抬上来的!
在那一瞬间,文康帝好像在静妃身上看见了皇后的影子。
而下一息,静妃的手若有若无的扫过文康帝的腰带。
“我们——谈一谈南雪国吧。”文康帝浑身一抖,一把摁住被子,艰难守护住了自己的纯洁,抬头对萧云繁苦涩一笑。
别再掏了,爱妃,朕真没有啊。
咱们就谈点什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然后盖着被子睡一个纯洁的觉吧,朕不是那种色欲熏心的男人啊!朕很纯洁的!
“好啊。”萧云繁笑的甜甜的,顺着文康帝的话头往下走。
那时候,天真的静妃还不知道,一个硬不起来的男人究竟有多少花招。
——
当文康帝与静妃一起盖被纯聊的时候,烟令颐也没闲着,她带着生辰礼去了承明殿。
这一对妻妻各有各的孽债要忽悠,骗完这个骗那个,谁都别想安生。
——
今夜承明殿有约,烟令颐特意换上宫女服侍一路趁夜前去,从后殿进了承明殿。
她进承明殿时,殿内寂静清冷,一个人都没有。
齐王爱静,不喜人烟,殿外廊檐都不点火光,从后门踏入宫殿时,只觉得整个大殿如同一座巍峨坟茔,静谧幽深。
兴许是知道烟令颐要来,所以季横戈屏退了所有人,连乌枪都没放在眼前,烟令颐如入无人之境。
她一路顺着殿内走进去,踏入内间厢房。
这是烟令颐第一次来承明殿。
内殿厢房之中也不亮堂,一旁的壁照上只点了几盏烛火,影影绰绰的照着厢房内。
她一眼望去,就瞧见季横戈靠在矮榻软枕之上,手中拿着一卷长书,似是等了许久没见人,渐渐倚在榻上睡了过去。
他本就生的好,病了之后更添三分柔弱气,昏黄的一点烛火在他的面上打出瓷器一样的泠光,靠在床榻上时,像是一尊被众人遗忘的琉璃瓶,在昏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被冷气浸染。
有那么一息里,烟令颐觉得季横戈也跟这座宫殿一般,在寂静的夜里,独自的死去。
她望着他的面,缓缓靠近间,瞧见季横戈手中的长书上,是北沼国的地图。
烟令颐看长书的这么一息,床榻上的季横戈正醒来。
在看见她那一瞬,琉璃尊似乎活过来了,那双眼澄澈的望着她,语调轻柔的道:“你来看我了。”
他那副模样,好似是烟令颐是他唯一的期待与希望似得。
“哥哥是在看北沼国的地图?”烟令颐又心虚了一下,她装似随意的掩盖自己偷窥一事,慢悠悠的蹭过来,又道:“猜猜今日我给哥哥带了什么礼?”
“嗯——朝中有人想为我请封。”季横戈将手中地图放下,眉眼中掠过几丝落寞,轻声道:“一去就藩,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烟令颐正将她手里的礼物掏出来,是一块玉佩。
玉色在她手里泛出莹莹光泽,季横戈接过去,眉眼间似是有流动的暖意,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语调缱绻温柔:“娇娘,有你一生,我已知足——若我们不是皇族中人,只是寻常夫妻,日日相伴,不加三者,该有多好。”
他眼底里的柔情他爱迷人,让烟令颐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下一刻,烟令颐就想到了唾手可得的皇位。
糟糕!差点被美色迷惑。
她清醒过来,想,可万万不能再如此沉溺了。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是啊。”她清醒过来,低声道:“可惜你我二人,身上都背着担子。”
她慢慢靠向季横戈,低声道:“为了你我二人的安全,王爷日后切记安生些,我也不能常来,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害了王爷?”
她这边苦口婆心的劝着时,季横戈突然抱紧了她。
他的脸埋在她的胸膛间,闷闷的问了一句:“前朝欲使我去往北沼,此一去定无归期,娇娘——可愿我离去?”
烟令颐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语调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哄着他道:“当然不愿意,你放心,明日我去与圣上说,叫圣上留下你,你我日日夜夜,永不分离。”
“我哪里舍得离开你呢?”她又说。
季横戈假意里面混着一丝真情,她倒好,假意里面混着的还是假意。
兴许因为都是假的,所以她说的特别甜,让季横戈微微顿了顿。
他抬眸看她,但她心虚、不肯看他,只捂着他的眼把他压倒,两人倒在榻间,剩下的话便也问不出来。
她用欲堵住了他的问话,希望他沉溺在这种快乐里,忘记那些近在咫尺的危险,和她说出的谎言。
——
但烟令颐不知道,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不只是她一个,她在这边把季横戈当马骑、当傻子忽悠的时候,那头别人也掏上她老巢了。
萧云翎从宫里拜会文康帝出来之后,便特意去了一趟牡丹坊,亲自去见了一回季明山——
作者有话说:已完结文:《禅月》
柳烟黛靠着祖辈留下的姻亲嫁进侯府,虽贵为世子夫人,却一直不受旁人待见。
婆母厌她蠢笨,夫君烦她无趣,小叔嫌她软弱。
而那一日,她夫君的心上人从边疆回来,她亲耳听见她的夫君说要休弃她。
当晚,柳烟黛心如死灰的去了婆母房中请安,她知道,一贯刻薄她的婆母定是要寻个错处把她赶出府内了。
可是,当她瞧见婆母时,却见婆母一拍椅子,那张端庄艳丽的面上浮出几分恨,掷地有声的道:“你叔父与我自幼相识,这姻亲断不得,我儿子要休了你,我便换一个儿子!”
柳烟黛哽咽着点头:“是——啊?”
——
秦禅月死前才知道,她得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的夫君心有白月光,关键时刻抛弃了她,她的儿子们认贼作母,她重病缠身之际,谁都不肯管她,活生生将她气死,只有她的儿媳听闻她落魄,不计前嫌,千里迢迢来日日照顾她。
重活一世,秦禅月重生回了一切没开始之前,这时候,她的儿子正准备追求真爱,休了她的儿媳。
看着惶惶不安的儿媳妇,恶毒婆婆狰狞一笑:“莫怕,男人这种东西还少了吗——婆母给你寻八个!你!按!天!换!”
柳烟黛:夫君要休了我这件事突然就不重要了因为婆母得失心疯了!
蛮横恶毒仗势欺人婆母×大权在握超爱吃醋叔父
没头脑烟黛×不高兴太子
第23章 保护萝卜计划——成功 多谢你,还是一……
牡丹坊的夜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季明山的梦便也一直做不完。
人总是朦朦胧胧的昏着,半睡半醒,眼皮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怎么都睁不开。
看护他的老伯给他喂过几次药,他很感激, 但是药越喂他脑袋越昏, 兴许这些乡下野民也拿不出什么好药来, 他不怪罪,他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去烟家, 去找烟令颐。”
“烟令颐是谁啊?”天边有人问他。
烟令颐是他的妻, 是他的皇后, 一个什么都会替他操劳、为他做好的女人,不管什么样的难题,只要丢给烟令颐, 烟令颐都会解决。
他呢喃着念着“朕的皇后”, 絮絮叨叨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说了多少,那天边的人听着听着,却道:“你不是文康帝。”
季明山在梦中都有些恼。
他无法思考, 就像是中了蛊一样,旁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他不是文康帝, 那还有谁会是文康帝?他挣扎着说了什么,听见有人在一旁说:“文康帝比你更矮一点,更瘦一些,喜欢小动物,喜欢吃酸枣糕。”
更矮一些,更瘦一些, 喜欢小动物、喜欢吃酸枣糕——
季明山混混沌沌的回:“朕的妹妹。”
与朕一母同胞的妹妹。
“宁月——”
那时夜色正深,厢房内的烛火盈盈的亮着,床榻上的季明山面色涨红、紧闭双眼的呢喃着一个名字。
而在床榻旁边,正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烛火将他的身形映的摇摇晃晃,他的眉眼隐在一片阴翳之中,瞧不太清晰。
正是萧云翎。
良久,萧云翎失笑,唇瓣一抿,咀嚼着这两个字,道:“宁月——公主?”
他倒是听说过文康帝有一个亲生妹妹,一母同胞而出,外貌十分相似,但是因为是个女人,常年留于宫内,不曾外出,所以他没有过多在意。
床榻上的季明山还昏着,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宁、月——”萧云翎念着这两个字,随后慢慢站直身子。
宁月,宁月。
他想到了那天在御书房瞧见的文康帝,一双眼睛,美的当真如同是天上的月。
原来是宁月。
萧云翎细想其中关键,只觉得分外有趣。
代替了哥哥成为皇帝的妹妹,和沦落成乞丐的哥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缘由与故事?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应该发生过很多很好玩的东西,但太可惜了,没有人能告诉他完整的一切。
萧云翎盯着床榻上的季明山看了一会儿,后慢慢勾起了唇瓣。
没人告诉他没关系,这一场来自于大晋的权利游戏,他依旧可以入局。
“过几日,待到他身上药效退了,就去将此人的玉佩送往烟府。”萧云翎退后一步,对门外守着的老伯道:“按着他的话去做。”
至于往后,这人是能成功回建业皇城,还是——
萧云翎面上的讥诮更甚。
他很期待。
门外的老伯低声应是。
而床榻上的季明山从始至终都在昏迷。
他是一个太过天真的废物,他仗着自己出身高,做什么都不思量后果,所以所有人都能过来祸害他,被烟令颐祸害一回,被丽娘祸害一回,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又被萧云翎握在手里祸害了一回。
但他也是个命好的废物,祸害来祸害去,他现在依旧活着。
一群人把他当成博弈的棋子,你拉一下我扯一下,竟然也跌跌撞撞的,让他走到了烟家门口。
至于他究竟能不能从烟家一路走回到皇城——且看命吧。
——
这一夜,明月高悬夜空,将整个建业都瞧成了一幅画。
画中人各忙各的,烟令颐在皇城忽悠季横戈,宁月在忽悠静妃,萧云翎在安排季明山,一条条丝线纠缠在一起,直至黎明。
天上的太阳是最神圣而光洁的东西,等太阳出云的那一刻,这些暗夜里的计谋勾画就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个光辉伟岸的人,和新的一天。
——
当骄阳初升时,在清雪宫苦熬了一夜的宁月终于逃出了宫殿。
这一夜,宁月讲述童年七次,提起南雪国二十六次,把静妃的手从自己被窝里抓出去十二次,最终成功保护裤/裆。
她,宁月,到现在还是一个纯洁干净的皇帝。
宁月带着莫名的骄傲,抬着下巴出了清雪宫,只留下了一个一脸茫然的静妃。
可怜的静妃摸着宁月离开后的温热被窝,坐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看。
怎么回事啊!她真的很丑吗?怎么真有人跟她一晚上盖被不脱裤子的呀!
没有人能回答她,始作俑者早都提起裤子跑出八百丈远了。
从清雪宫逃出来后,宁月先去了殿中上朝。
宁月昨天在清雪宫里根本就没睡,一整个晚上都在谈天说地、防备静妃偷袭裤/裆,现在累的坐在龙椅上都抬不起脑袋来。
今日上朝,殿中人事颇多,一个一个一个的扑上来,他们说什么宁月都听的混混沌沌,没有力气思考。
等到昨日的将军又一次上书,请齐王就藩时,宁月才精神起来。
“这是好事。”宁月点头道:“朕应了。”
殿内阶下的将军低头应是,随后又是一些上奏,但都是不要紧的事儿,宁月听了听,一一记下,等着回头去问皇后。
等到了下朝时候,宁月打着哈欠就回御书房了,对外宣称处理公务,实际上躲在榻上就开始补觉。
她补觉的时候,一旁的林净水尽职尽责的给她研磨。
林净水这人也是心思纯净,大概是年岁小,没在官场里沉浮过,所以暂时还像是一块没有染色的白玉,又因为宁月对林府上下有救命之恩,所以宁月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是很聪明,但很忠心。
宁月睡着了,他就在一旁等着宁月醒过来,像是一只可爱的狗狗,蹲在主人床榻底下看着。
在一旁等着醒还不算,他还要时不时的在宁月身上看上一圈,像是欣赏一个完美物件一样欣赏一下皇上。
每天看着皇上睡觉也很幸福啊!
他们皇上今天也是一样的俊美啊!
他们皇上睡着了也是一样的优雅啊!
等等他们皇上腰上什么玩意儿随着皇上翻身坠下来了啊?
这么大吗?
这么大?
果然不愧是皇上啊!
林净水发出了赞美的喟叹。
也不知道到底在赞美什么,这时候文康帝要是放个屁,他都能“汪”一声赞上一句“真乃绝世好屁”,不愧是当朝皇帝。
他夸着夸着,人渐渐也有点累,打了个哈欠,顺势趴在案上便睡着了。
小皇帝和她的舔狗就这么一起,睡在了夏日美好的清晨里。
——
他们俩睡着的时候,太后那头传召了烟氏一族的老将见面。
这消息没有送到御书房,但是却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凤仪宫中去。
烟令颐自五台山回来之后,没少在暗中埋眼线,仗着太后时日无多,她的手都伸到了仁寿宫里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仁寿宫的消息便一路传出来,送到了烟令颐案前。
——
“屏退下人、私下会面?”
清晨,凤仪宫。
后殿厢房中。
丝丝缕缕的清晨光线透过琉璃花窗落到寂静的厢房内,一名刚从仁寿宫跑来通风报信的丫鬟正跪在地上,声线发紧的道:“对!就在方才,奴婢瞧见烟家的三将军来了,太后屏退了所有人,私下里会了面。”
烟家出名的将军一共七个——当初太后能在一众宫女里面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她兄弟多,且各个儿都能打,硬生生在前线打下了汗马功劳,太后才能在后宫里踩在一众嫔妃的头上。
只不过,经过两朝洗刷,烟家的将军们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就剩下两个。
一个烟家三将军,排名老三,受封二品骠骑将军,世人都称其为“三将军”,烟令颐见了要喊一声“三叔”,另一个就是烟家七将军,烟令颐的父亲。
烟令颐的父亲年岁较小,在前朝征战的时候,没有多大用处,所以最终官职也不高,现在不过四品,烟家还是以三叔为主。
前脚三叔才在朝堂中请齐王就藩,后脚太后突然见了一趟三叔——
烟令颐微微拧眉。
太后与三叔说了什么,这小宫女就打听不到了,她能耐不够,当然了,人家要是能耐够,也不会来跟烟令颐投诚。
烟令颐望着眼前的宫女,思虑片刻后给了赏赐,然后命人悄悄的从后殿小门中走,莫要被人发觉。
待到宫女离开后,烟令颐便命心腹借着“回烟府送信”的功夫,命心腹跟上三叔,看看三叔最近有何异动。
——
而太后的手脚也比烟令颐想象之中的快很多。
前朝小皇帝这头刚刚点头松口,后脚整个朝堂迅猛运转,齐王就藩一事迅速提上日程,太后生怕稍微慢一步、齐王就不肯走了,礼部吏部兵部全都疯了一样跑起来,不过短短半日,便敲定了齐王离开长安的章程,到了晚间,连齐王离去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三日之后。
烟令颐每天晚上都作势去往承明殿,抱着季横戈一顿哄骗,说什么“我一定会把你留下的”,“你不要着急”,“我离不开你”之类的好话,然后背地里催着宁月去推进齐王就藩一事,一晃三天过去,齐王就藩一事已然是板上钉钉,谁都改不了了,烟令颐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大/麻烦,烟令颐总算是给推出去了。
这一夜,因为心虚,烟令颐迟疑两息,都没去再夜会承明殿。
左右待到明日天亮,齐王便该从建业中离开,到时候,他们之间的事儿就该一笔勾销,她陪季横戈干的那些荒唐事儿,也该一起被淹没。
反正季横戈也不敢在皇城之中抢人,他平日里说些酸话便罢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疯到不要命了吧?
大不了她再演一演深情不舍,给自己洗洗白。
烟令颐思量再三,觉得季横戈已无什么威胁,所以连人都没去,只修书一封,送到了老树那头去。
——
这一夜,承明殿的烛火一直不曾熄。
季横戈靠在矮榻旁边,看窗外的梧桐枝。
兴许是老天也不落寞,所以今夜有雨,厚重的乌云掩盖了月亮,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梧桐叶上三更雨,声声叶叶是别离。
季横戈知道明日就要走,知道烟令颐定然是嘴甜心狠,也知道烟令颐撺掇文康帝推进就藩,但他还是望着窗外的梧桐,盼望烟令颐再来一回。
她只要再来一回,他就可以继续跟她演下去。
但偏偏,烟令颐一直不来。
窗外的梧桐被潮湿的风吹的晃来晃去,似是也在嘲笑他,季横戈啊季横戈,机关算尽,做了一通无用功。
正在季横戈瞧着月亮发怔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季横戈微微一顿,道:“进。”
——
乌枪道:“王爷,外面树上接了一封信回来。”
季横戈死寂的眼眸里像是多了一点涟漪,他抬眸,道:“拿来。”
乌枪将信奉上。
季横戈将其打开。
信封上也就写了几行字,大意就是她十分舍不得他,但皇命难为,只能希望他忍一忍,说以后一定会思念他之类的。
季横戈瞧着这封信,像是瞧见了烟令颐那张带着笑的脸,就那样盈盈的看着他,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以为他要离开建业了,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所以连演都不肯演一下。
季横戈盯着这封信看了片刻后,那张寒淡幽深的面上浮起了几分笑。
“令颐、娇娘——多谢。”
多谢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这样,我才能狠得下心啊。
“都安排下去吧。”季横戈将手中信封烧毁,神色冷淡道。
火苗燃烧,倒映着季横戈深冷的眸。
窗外轰隆一声响——风雨将至——
作者有话说:已完结文:《知鸢》
大陈长公主永安,胸无点墨,骄奢淫逸,平生最爱巧取豪夺,玩弄男人,恶名远播。
其胞弟登基后,长公主更是不知收敛,常强掳良男入府。
终有一日,长公主掳走了北定王的养子,激怒了北定王,使北定王谋反,带兵打入长安,手刃长公主。
而宋知鸢,就是倒霉的,长公主手帕交。
与长公主同死后,宋知鸢重生回长公主掳人现场。
当务之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长公主闺房大喊一声:“捡起来!把衣裳给我捡起来!”
床帐里的永安长公主探出来一张妖媚的面来,惊喜的瞧着宋知鸢道:“知鸢也要一起来吗?”
我来你个大头鬼啊!再来脑袋都不保啦!
#求求你补药再打男人了啊#
#北定王的大军都打到殿门口了#
#姐妹你不要谁都绑啊#
#他说不要不是欲擒故纵#
——
北定王耶律青野,一生戎马,而立之年不曾成婚,只将他的养子当亲子培养。
奈何这养子软弱无能,性格怯懦,难当大任,耶律青野只能将人送回长安,让他去做个富贵闲人。
直到有一日,他听说,他的养子,在长安,给人,当,外室。
据说还是三分之一外室,那女人一口气养了三个,他的养子是最不得宠的那个。
北定王缓缓挑眉。
反了天了?
第24章 死夫君的快乐你不懂 但凡文康帝是个有……
次日, 清晨。
昨夜大雨过建业,白雨跳珠乱落檐,临近丑时才停歇。
待到了清晨, 烟令颐一推开窗,便能嗅到淡淡的雨后土腥味儿, 并不刺鼻, 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清爽感。
烟令颐照常起身, 然后把榻上的宁月薅起来,为其一阵梳妆打扮, 一边给她穿龙袍, 一边问她:“今日可要送齐王离宫?”
“是。”宁月困得睁不开眼睛, 任凭皇后给她穿衣裳,混混沌沌的回:“今日就送走,朕也要去建业城门口送一送。”
文康帝虽然跟齐王没有多少感情, 但是好歹对方沾了一个“王”字, 又是长辈,他好歹也要做做戏,最起码将人送出建业城。
因着今日要送皇叔离城, 所以皇城大开,连带着早朝都不上了,文武百官都去城门口。
烟令颐将文康帝的腰带系好, 眉眼中都带了几分喜意,动作轻快如乳燕展翅——她原本还以为季横戈拖延一番,或者临走之前会给她找点麻烦,却不想,季横戈什么都没有。
这人就老老实实的这么走了,真是让她省了不少功夫。
随后, 烟令颐道:“皇上辛苦,且去吧,送完人早点回来,御膳房那头做了新糕点,说是新出的样式,拿冻荔枝做的冰饮,很是美味,到时候皇上尝尝。”
听着皇后描述的冻荔枝,文康帝口中似乎都生出冰凉凉的甜味儿来,连人都精神了几分,也不困了,只一个劲儿点头:“好。”
两人依依惜别后,烟令颐安安稳稳的坐在了皇城之中等待。
今天是个好日子。
刚落完雨的皇城水雾潮湿,少了几分燥热,清风一吹十分惬意,连冰缸都不用,衣裳干干爽爽的贴在身上,微凉的空气反而更加舒坦。
皇帝走后,烟令颐就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倚着矮榻饮了一杯冰荔枝。
凉凉甜甜的饮品顺着喉管一路滑下去,一线凉意滑入腹腔,带来一种冰凉剔透的爽感。
烟令颐满意的喟叹一声。
自打有了身子之后,她周身的血都跟着燥热起来了,在夏日之中更是难熬。
她心知这是用了药的副作用,所以都自己忍着,不曾对外请大夫。
待到冰饮落了肚中,凉意冲散了体内燥热,她人也跟着舒服了不少,靠在软枕上,慢慢抚摸过她的小腹。
她的孩子——
一想到她也将生出来一个“文康帝”,她就觉得心头的火又熊熊的烧了起来。
正是心绪激荡时,厢房外突然传来动静,有心腹前来禀报要事。
“进。”烟令颐从矮榻上慢慢坐起来。
门外走进来个双鬓垂的宫女,隔着珠帘跪下,后道:“启禀皇后,外面的玉树传信回来了。”
玉树,是被烟令颐派去跟随烟家三将军的那一位。
玉树是烟家的家生子,同时也是烟令颐手底下的心腹,是烟令颐自小跟在身边长大的。
烟家是个大家族,眼下烟家三叔跟烟令颐的亲爹还没分家,两房的人都住在一起,现在烟令颐把玉树派回自家去打探,也有优势。
玉树本身就是家生子,她父亲还是烟家的亲兵,试探这些正好。
自打烟令颐知道了太后的计划之后,就一直暗戳戳的想去知道太后的手脚,之前玉树自从离了皇城之后,已有好几日未归,今日特传信来,也不知道玉树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烟令颐道:“拿来。”
宫女起身、行到烟令颐身前,双手递送一封密函。
烟令颐将密函拆开,打开一看,眉头便微微拧起。
玉树传来的消息很简单,就是三房最近抽出了一队私兵,人数不少。
建业朝堂中人可养府兵私兵,一些老兵战退后,直接就投了老将军,后就成了老将军的亲卫。
三房的亲卫不少,最高时候多达几百人,这群人有的继续做亲卫,有的下放到下面庄子铺子里忙活营生,平时看上去好像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人,但一旦让他们拿起刀枪,他们也是能杀/人的。
玉树传来的信上说,三房的亲兵几乎都被抽调走了,一抽抽了二百来号人,这几日烟府的亲卫都明显少了很多,三房那头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七房这头的人每日巡逻。
玉树还传来一个重要消息。
烟府的库房开了。
寻常人家的库房里装的是金银珠宝,但烟府的库房里装的是刀枪弓弩,都是能杀人的东西——这玩意儿都不能私藏,官府不允,只是烟家仗着势大,没人敢查罢了。
眼下库房开了,人备齐了,三将军想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烟令颐又记起来那一日,她坐在廊檐上面,看着太后手底下的嬷嬷处理尸体的样子。
看来太后还是不肯放过齐王。
前两次眼皮子底下没杀成,现在干脆将人放出建业,放到外面去,再派人去追杀。
她三叔当初在战场上虽然不是战无不胜,但也确实是一名悍将,若是季横戈落到三叔手里——那可真是死路一条。
三叔是太后铁血党,太后指哪儿三叔打哪儿,太后说切八段,三叔就一定会提着刀对整齐把人切八段,既然太后下了令,眼下三叔一定不会放过季横戈的。
而季横戈残废了一双腿,残了一双腿的人,如何跟久经沙场的三叔打?
烟令颐突兀的记起来树林中的那一夜。
季横戈倒在地上,雪白的胸膛上沾了她的血,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啊晃,晃啊晃。
这样美好的身体,要是被砍成八段,也太可惜了些。
烟令颐想,她绝不是舍不得他这个人,这个人麻烦的要死,跟他沾上就没一点好事儿,她只是,只是——
只是记得他的功绩,不忍他莫名其妙的死在皇朝政斗里。
烟令颐把自己说服了,当场写下密函,命人送出建业。
“将其送至齐王队伍,隐去身形,莫要被旁人发现。”烟令颐道。
她希望齐王能顺顺利利去到北疆去,虽说她之前欺骗利用他很多次,但这个人确实没有对不住大晋的地方,她怜惜齐王的伤,不想让他再为大晋死一次。
宫女接过信件后悄然离去。
烟令颐独自一人倚窗外望,瞧着外面渐渐升起来的太阳,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太后近日忙得厉害,已经没有任何精力放到烟令颐身上了,对外只称养病,早晚定省都不用她去。
太后不管她,她自得其乐,每日以养胎为由,不再让那些嫔妃们来她这里见礼,现在的文康帝老实的要死,一天也就琢磨着给自己打俩金萝卜,也从来不会闹出来各种事儿来给她找麻烦,整个后宫安静的像是一湖秋水,烟令颐一时间清净万分。
早知道跑了夫君日子过的这么爽,她早就把文康帝弄走了。
端庄丰盈的皇后倚在榻上,吹着窗外的凉风,享受这美好的一日。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文康帝便送齐王而归。
从殿外回来的文康帝才走到凤仪宫窗外,远远便瞧见这么一幕。
窗户被木头高高支起,从外面可以瞧见里面倚榻而眠的皇后。
夏日初阳刺破云层,落到皇后雪白的面上,流淌出一道道金色的蜜光,一缕清风吹动皇后的发丝,又“呼”的飘到文康帝面前。
清风中裹着淡淡的荔枝甜香,扑到人面上,引人食指大动,文康帝快步跑回殿内,脚步声惊醒烟令颐,烟令颐从矮榻上坐起来时,文康帝已至。
“皇嫂。”漂亮的小皇帝像是轻灵的小鹿一样跳进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烟令颐,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无声地在向她讨要冰饮。
“去。”烟令颐笑着让宫女去御膳房拿,又引着小皇帝坐下,后问道:“今日送齐王离建业,可还顺利?”
按着身份,烟令颐其实也可以跟着去送一趟,但她避嫌,所以推脱有孕,不曾前去。
“一切顺利。”文康帝根本不知道那些暗地里的事儿,往皇后旁边一坐,只顾着往嘴里塞冻荔枝。
小皇帝的脸颊被顶起来鼓鼓的一小块,唇瓣被润成粉嫩嫩的颜色,上下一碰,可见其中亮晶晶的小舌,一边吃她还一边道:“朕一会儿还要去送南雪国使臣。”
南雪国在这里待得也不久,来了一趟后就该走了,小皇帝含着冻荔枝跟皇后说一些细节,等着皇后夸赞她。
烟令颐眉眼弯弯的听着,等她说完,就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皇上辛苦,大晋江山有皇上,臣妾也就放心了。”
烟令颐说罢,慢慢将头倚靠在宁月的脑袋上,安心的闭上了眼。
这一回,齐王没有死,静妃也没有死,南雪国不会谋反,文康帝再也不会沉迷女色,她也有了孩儿,放眼望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她难免自豪。
胸腔之中溢出来一种满足感,将她整个人都充盈起来,她拥着宁月,像是拥着一个柔柔软软的宝贝,舍不得撒手。
烟令颐一贴过来,宁月就傻乎乎的去蹭她,冲着烟令颐露出来一个冻荔枝味儿的傻笑。
恰在此时,烟令颐的心腹宫女端着茶水走到内间来,将茶水放到桌案上时,抿着唇,飞快看了烟令颐一眼。
烟令颐与心腹宫女对视一息,随后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宁月。
“好啦。”烟令颐把她嘴边的汁水擦掉,道:“南雪国的使臣还等着你,莫要在这里贪吃。”
宁月就被烟令颐糊弄着站起身来,屁颠屁颠的出了凤仪宫,去御书房找南雪国使臣去了。
待到宁月离去后,烟令颐才看向一旁的宫女,道:“何事。”
若非有要事,这宫女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她们。
“回娘娘的话。”宫女俯身行礼,后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玉佩,道:“这是烟家今日派人送到府上来的,说是,今日辰时,有个老伯,拿着这玉佩来烟府,点名要寻您,七夫人瞧着不对,便没让人声张,自己收下了,让奴婢来您这来,叫您过过眼。”
宫女双手奉上一块玉佩。
玉佩莹润辣绿,躺在宫女白皙的手掌中,白翠相称,十分漂亮。
可烟令颐在瞧见那玉佩的瞬间,却觉得眼眸都跟着疼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因这玉佩,是当初烟家所凿做的两块,一块给了烟令颐,另一块被送给了文康帝。
文康帝虽然不喜烟令颐,但这玉佩代表了烟家,所以文康帝还是会日日佩戴,失踪的时候这玉佩他也带着。
现在这玉佩回来了,也就是说,文康帝回来了。
烟令颐端端正正的坐在矮榻上,面上那点温润笑意渐渐敛下,那张贤良温柔的面重新变成一片死寂,一双眼定定的望着那块玉佩,良久,才伸手接下来,道:“皇上当初遇到一位有缘人,后将玉佩随手赠出,想来,是那有缘人上门求助了。”
“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她的指腹摩擦着那冰凉的玉佩,语调平静回道:“去如此回复了母亲便好。”
一旁的宫女低头应是,随后退下。
宫女离去之后,烟令颐一人望着那玉佩,良久,她静静一笑,后向太后请命,说思念父母,想回家一趟。
太后对烟令颐一向苛刻,唯独在“归家”这一件事上从不曾亏待烟令颐。
当初烟家在前面冲锋陷阵,给了太后太多的助力,烟家七个男儿郎,死的就剩下两个了,太后对烟家也有愧。
烟令颐要提出来归家,太后从不阻拦,她前脚刚派人过去问,后脚嬷嬷就告知她,太后允她归家,还让她打仪仗而回。
烟令颐只道:“本宫只是回去看一看父母,不必如此奢侈声张。”
她要静悄悄的回。
——
烟令颐握着那块玉佩,筹备着归家一事之时,宁月也晃着她的萝卜、迈着成熟稳重的步伐,一路走向御书房。
好巧不巧,她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又撞见了静妃。
当时宁月正行在一处临水的九曲回廊上,一转头就瞧见静妃在回廊处站着。
昨夜的凉爽雨气已经被暑气蒸干,眼下日头正热,绿荫树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静妃似是在回廊处欣赏莲景。
她穿了一身深紫色的浮光锦宫衣,上绣白色海棠花纹,踩着珍珠履,像是一只色彩艳丽的蝴蝶。
这样浓稠的颜色若是穿到旁人身上,定然会显得衣重人轻,人不衬衣,但偏生静妃眉目绮丽、眼窝深邃,身量更是纤秾合度勾人眼眸,穿这衣裳简直相得益彰。
人往这里一站,比遍地的花儿还要艳上三分。
“皇上——”静妃远远瞧见文康帝自廊檐下而来,当即过去行礼,俯身时,阳光透过林叶落到她身上,流动的光影妆点她的眉眼,恍若神女。
单论美貌,静妃是时间少有的绝色,后宫嫔妃加一起都远不如她。
静妃今日是特意来的这一趟,那一日她跟文康帝俩人盖着棉被纯聊天,让她分外挫败,今日,她重整旗鼓再接再厉,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出来了,但凡文康帝是个有把的,就不可能忽略她这张脸!
但是太可惜了。
文康帝她真没把啊!
“爱妃起来吧。”文康帝遗憾的晃了晃萝卜。
爱妃这滚烫的爱慕之意朕已经感受到了,但是朕是真没有啊,文康帝只能语调平和道:“大夏天的——早点回去吧,别在外面晃了。”
朕爱你在心但没有根啊!
朕是个没有根的男人啊!
静妃听闻此言、猛然抬头,那张漂亮艳丽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震惊。
她耗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千辛万苦的来引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是早就听说过“帝后和睦”“感情深厚”,但也不成想,竟然能深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这皇后是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能把一个九五之尊牢牢拴在手里。
静妃失落起身,准备退下。
“等等。”文康帝突然道。
静妃惊喜回头。
她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对她这张脸视若无睹。
她回头时,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文康帝。
文康帝当时站在一片回廊之下,风吹过她的衣袍,将袖子吹的翩飞,瞧着不算顶天立地,但也是个斯文少爷,卖相是过得去的。
静妃满心欢喜的等着文康帝说什么“晚间去你殿里用膳”之类的话,但她没想到,这位文康帝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纠结着冒出来一句:“今日南雪国使臣即将离开建业,下次再来,估计就是明年上贡时了,你要不要随朕去御书房,在门口看看他?”
宁月想,静妃离故国千里万里,也就只能看看故人啦。
静妃怔在原地。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争宠谄媚男人后宫”,突然间听了这么一句,人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来大晋之前,所有人都告诉她,大晋不是普通夫家,她也不再是公主,她的家她再也回不去,她想要留在大晋,想要有一席之地,只能靠她自己,甚至她的国也要靠她自己,她在这千方百计的讨文康帝喜欢,是真的喜欢文康帝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路。
她完全不爱文康帝,她只是想接近文康帝的皇位权势,她把文康帝当成一个符号,她甚至也把自己当成一个符号。
当她出现在大晋后宫里的时候,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南雪国上贡来的静妃,她要努力摒弃一切,发挥一个女人该有的特长,去为另一个符号生下一个孩子。
直到现在,这个符号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的故人。
静妃难免要想,她的母族几次三番让她小心谨慎、不要逾矩,反倒是文康帝,在问她想不想家。
她以为进了这宫里,就要把心掏出去,一辈子当个囫囵假人,只会跪在他面前笑,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稍微有点不顺心就要被冷待呢。
“静妃?”见静妃发怔,文康帝又补了一句:“朕知你千里而来,难免不习惯,若是有什么书信要寄回去,也可让你的使臣代送。”
有一些皇帝是不允许自己的后妃跟前朝母族联系过甚的,但宁月目前还没有这个脑子,她行事一般都以自己的视角去做。
她自己也是公主,如果让她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给一个陌生人做妃子,她也会思念她的母国。
她怜惜静妃,所以愿意对静妃好一点,这跟静妃长什么样、会不会谄媚她都没有关系,只是公主惜公主。
直到文康帝第二次开口,静妃才从那种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才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是”。
当她再看文康帝的时候,就很难再将文康帝当成一个符号来看了。
她不怕跟人争跟人抢,哪怕身处逆境也有自己的办法活下来,但她怕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她。
文康帝是什么样的眼神呢?是怜惜,是温柔,是包容,像是在看着一个很可怜的人,像是知道她苦,所以不愿意让她受伤。
文康帝给了她一点柔情,一点爱怜,静妃就再难把文康帝当成一个需要讨好攻略的符号来看,她微微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在文康帝的身后。
跟在文康帝身后的时候,静妃一直在看文康帝的背影。
并不高大,也不挺拔,但她好像在文康帝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东西,和她这些年学到的、父兄教她的都不一样。
有时候打败人的,不一定是那种尖锐的能把人刺痛的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关怀和爱,反而更让他们手足无措。
而文康帝对此一无所知,她只觉得静妃老实了很多。
两人穿过长长的廊檐,文康帝远远便瞧见了御书房前等候的南雪国使臣。
南雪国使臣,正是由萧云翎假扮的。
当萧云翎与萧云繁这对亲兄妹见面时,两人都有些许震惊。
萧云翎没想到文康帝能把萧云繁带来,萧云繁没想到她哥潜入大晋就算了,竟然还伪装成使臣,但碍于身份,他们也不敢多说,只能演一下,以使臣与后妃的身份互相行礼。
两人碍于人多眼杂,也没说什么其他,只心情复杂的说过几句场面话。
后,萧云翎同文康帝入御书房,拜别文康帝。
文康帝对萧云翎颇为客气,虽然这只是个偏远小国的使臣,但文康帝没有盛气凌人,萧云翎要走,她还做主,送了萧云翎不少东西,也并非什么华贵之物,基本都是大晋国的一些特产,是她的心意。
她愿与南雪国和平共处。
对面的萧云翎深深的看了她一样,随后收下东西,从御书房内离开。
萧云翎离宫之时,他的妹妹早已走了,他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锦绣山河,手里是异国的礼物。
萧云翎垂眸提着那些礼物,缓缓勾唇。
大晋国给他留了礼物,他也给大晋国留了一个礼物。
——
与此同时,九枝坊,牡丹巷。
真正的文康帝姗姗醒来。
文康帝醒来时,就看见老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碗药,笑呵呵的对他说:“你醒啦?”
文康帝脑袋昏沉沉的,这些时日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坐起来的时候,都用了几息时间,才记起来自己是谁。
他是文康帝,他回到建业,他要找——
“烟府那头已经接了小老儿的玉佩啦,说是今晚便来人来接。”老伯脸上浮现出几分惊喜与讨好,道:“小郎君竟然真有这般好出身,先前是小老儿怠慢了。”
“不妨事。”文康帝接过药,一脸欣喜的问:“说是今夜来吗?”
“是。”老伯笑眯眯点头:“就是今夜。”
这一场大戏谁赢谁输,就在今夜——
作者有话说:已完结文:《将军的朱砂痣回来后》非常好看作者保证
白青柠与夫君成亲三载,才知夫君心中从未有过她。
夫君的心上人赵红珠回来后,便冷落她,甚至害死她,为新人谋位,亲人冷眼旁观,忠仆流离失散,临死,还连累了她的哑奴一道与她赴死。
再一睁眼,白青柠回到了赵红珠刚回来的那一年。
她使尽手段,一点一点,将渣男贱女全都拖进了无尽深渊里,再潇洒和离,将她的哑奴捡回来,贴心照顾。
——
他是流落到沟渠里的贱种,是不曾见光的奴隶,而她是月光。
他不敢抬头看,恐被月光瞧见他眼底的贪婪,便垂下头,看着杯中月影。
只那样一束,落在他的杯中,被他珍惜的一点点饮尽。
他的明月,至高无上。
清醒大女主×恋爱脑小奶狗
第25章 皇上为什么不肯死呢? 娇娘,我迟早会……
夜。
桂花浮玉, 正月满天街。
麒麟坊,烟府。
怀了孕的皇后突然回到烟府,使整个烟府忙成一团。
自古以来, 这进了宫的女人,只有逢年过节, 求了恩典才能回来, 今日皇后突然回来, 让烟府人心惊胆战。
一入皇城深似海,就算是头顶上的太后是亲人血脉, 就算是皇帝是亲外甥, 那也保不住会出事儿, 所以一听见烟令颐回来了,烟府人都绷着一根弦。
门内门外灯笼高点,整个烟府明的透亮, 一盏盏灯汇聚成一条明线, 将整个烟府笼罩在其中,人声鼎沸中,三房夫人与七房夫人一起匆忙起身来烟府门口相迎。
三房夫人, 也就是三叔母,三叔的正妻,眼下烟氏一族的宗妇, 烟令颐虽然已经位及皇后,但七房总体远不如三房,所以现在当家做主的还是三叔,要不然太后当时也不会宣召三叔进宫。
此行相迎,宗妇在前,七房夫人在后。
两房之中只有两个女人相迎, 烟令颐的生父眼下被派到东水去,在外做将,要几年才能回来,暂时不在建业,而三叔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迎,只有两个女人出来迎。
皇后此行并不曾大摆仪仗,只有一队宫人相随,说是皇后念家,要回府小住几日。
烟家上下严阵以待,生怕烟令颐是在皇宫内出了什么事儿,但细细去打探,又没听到什么风声,只得来几句“太后宽容”、“皇帝亲送皇后至皇城门口”之类的细节。
听起来也不像是闹出了什么事。
烟令颐回了烟府后,又细细与烟府长辈请罪,说是孕后神伤低落,分外想家,突然归来,惊动长辈十分羞愧。
如此,烟府人才放下心去,只当皇后初有孕身,一时娇气,不做多想。
——
待到三叔母离去后,烟七夫人才跟烟令颐细细说一些贴己话。
烟七夫人是烟令颐的生母,性子很是端正,跟上辈子的烟令颐差不多,是个秉公重规的女人。
但烟七夫人命好,嫁了个真君子,烟令颐的父亲也是将家规刻到骨头里的人,此生光明磊落,在外对得起君臣百姓,一生为忠,在内对得起妻儿老小,从不花天酒地,后宅里干干净净,只有烟七夫人一个妻。
这两夫妻都是直来直去的铁血忠臣,是真的一点歪心思都不长出来的人,太后要他们俩把自己孩子教养成皇后模样,他们俩就真一板一眼的教烟令颐。
教烟令颐以国为本,以皇为尊,教烟令颐端庄大方,不可逾越。
“你身上背着烟家人的责任——”
未出嫁前的闺房内,烟令颐坐在矮榻上,听着母亲在对面细细叮嘱:“怎可如此胡来?突然间便回了烟府,叫外人瞧见了,定然认为你在任性妄为,你是烟家女,你要事事为皇室,为烟家考虑,怎么能像是旁人一般随意?太后疼爱你,但你不能仗着太后的疼爱就如此胡作非为。”
“若是寻常人家,你回来便回来了,但你嫁的是天子。”
烟七夫人坐在矮榻对面,苦口婆心的与烟令颐言谈。
烟令颐跟烟七夫人生的很像,她们母女有同样的樱唇琼鼻,瞧见烟七夫人,仿佛就能瞧见烟令颐老了的模样。
不管烟七夫人说什么,烟令颐都不答话,只安静的坐在矮榻上,隔着一方矮桌,温柔的望着她的母亲。
屋内的烛火盈盈的亮着,烛光如水,落在母亲的面颊上,将母亲的眉眼照出一层温润的柔光,烟令颐望着母亲的侧脸,一时间恍如隔世。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的母亲了。
上辈子南雪国反了之后,烟家全族上前线,烟七夫人担心夫君,也没有留在建业,而是一起随军。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南雪国不过弹丸小国,要不了多大力气就能解决,但却没想到,前线大败,烟氏一族全都死在了前线之中。
烟氏一族的溃败使整个大晋为之震荡,往后大晋的每一场战役,都像是被下了魔咒,再也没赢过,当时太后已死,齐王病逝,文康帝往后宫一缩,只知道跟丽美人儿你爱我我爱你,烟令颐连自己父母的尸首都没看到,就被迫接手了乱糟糟的国事。
想起来上辈子的事,烟令颐两眼一红,伸手探向对面母亲的手背,轻声道:“母亲说的话令颐都记下了,令颐绝对会守好这大晋江山的。”
烟七夫人本还在说那些规矩戒令,瞧见烟令颐红了眼,顿时也跟着心头一紧,迟疑着望着她,问:“在后宫中可受了委屈?”
烟七夫人知道这话她就不该问,这是大不敬,能嫁进皇宫是烟令颐的福气,太后对烟令颐已经算得上是格外恩宠了,烟令颐成了一国之母,亲爹亲娘见了都得先行礼,她还能有什么委屈?
可她的女儿坐在这,红着眼看着她,她就忍不住问上一句。
“女儿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烟令颐眉眼温柔,粉色的唇瓣一勾,如往常一样端庄,轻声道:“只是想来看看母亲,过了今夜,女儿就回宫去了。”
女儿无缘无故回来的时候,烟七夫人怪女儿太胡闹,现在女儿说明日就走,烟七夫人又舍不得她的女儿,烟七夫人心疼又不舍的望着烟令颐许久,才低声道:“莫怪娘,烟家女就当如此。”
烟令颐冲着她的亲娘甜甜一笑:“女儿没怪娘,女儿知道。”
她静静地望着光晕之下的娘的侧脸,像是看着上辈子奔逃流亡的自己,看着被屠戮的大晋百姓。
片刻后,她对烟七夫人柔声说道:“女儿谨记娘亲教诲,匡扶大晋,不敢怠慢。”
烟七夫人满意的看着她,道:“你一向是最聪明的。”
如果烟七夫人肯细细看一看烟令颐,剥开烟令颐那张笑的乖巧的脸,再联想到今日白日间携玉佩上门的老者,说不定能猜到一点什么东西。
但是烟七夫人不曾多想。
因为坐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当然不觉得她的女儿会骗她。
血缘总是会给人一种幻觉,让人放松警惕,旁人都能发现的事儿,离得最近、看的最多的亲妈反而发现不了。
送走烟七夫人后,烟令颐作势休息,待到夜深人静,烟令颐自己揣着暗剑,溜出了烟府。
她自小长大的烟府,几个狗洞她都一清二楚,外面巡逻的私兵的线路更是耳熟能详,绕过院墙后,她轻而易举的翻出了烟府。
建业夜间宵禁,城中有金吾卫巡逻。
烟令颐绕开所有人,直奔九枝坊牡丹巷而去。
——
烟令颐去往九枝坊时,正是夜色深邃。
这一夜可不仅是烟令颐有要事要办,旁人也忙的厉害。
浓墨一样的天幕倒扣建业,掩盖了白日间的喧嚣与热闹,留下的是一座寂静的睡城。
在同一片夜色里,齐王率一队人离开建业,这些人皆是齐王心腹,随齐王一同去边疆赴任。
心腹不过百人,皆是骑兵,骑兵最中央围绕着一辆四驾马车。
马车大,如一单独厢房,其内没有外间,只有一榻一案一柜,靠最左侧做了一个简单净室,马车顶如宫檐,檐下挂着青铜铃。
马车摇晃间,青铜铃也响了一路。
季横戈就在靠窗左侧,静默的听着青铜铃响。
天色渐沉,浓云坠落,马车内没有点烛火,故而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朦胧的月光从薄薄的丝绢之外照落进来,在高案上烙印出一道月影花印。
季横戈一言不发的坐在一片昏暗之中,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高案。
在他面前的高案上摆着一张张信,信上的月影花印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左右摇晃,将信上的字照的不甚清晰。
但季横戈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因为这是烟令颐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看过无数次,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从这字里行间看到烟令颐的眉眼。
这个女人狡黠的像是一只狐狸,藏在别人身后,远远地把他推到北沼国去。
他之前为了留住烟令颐,硬是编造出来一个娇娘的身份,自编自演了一场大戏,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将烟令颐死死困在身边。
结果——
想起来烟令颐推动他就藩、再也不曾见他的事,季横戈的脸一点一点的冷下去。
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心,只将他当成是一个能怀孩子的工具,骑过了就算完,没了用处后,就将他甩出建业里,连送他一次都不肯。
季横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玉。
玉触感微凉,与他的体温一样凉,他捏着那块玉,看了许久之后,轻轻地咧开唇瓣,露出一排牙齿,呢喃着唤了一声:“娇娘——”
娇娘,你休想甩下我。
我很快,就会重新回来。
——
离开建业城后,外面是一片林路,此林为出城必经之路,明月高悬夜空,静静地照着建业城外的一处长林。
林长而深,白日间还算是翠意盎然,飞鸟入林,但到了晚上,这林便显得幽深,通入林中的小路像是怪物的舌头,引着他们走进腐烂的腹腔。
“王爷。”马车缓缓向前,不曾停下,马车后的乌枪走到马车车窗旁边,低声道:“后面有人跟随。”
马车里的人探出一只骨骼宽大的手。
兴许是主人太久没有见太阳,肤色白的有些渗人,手背上覆青筋,中指带着一枚翠色玉戒,白翠相映之间,车帘缓缓拉开,露出季横戈的面。
季横戈较之前些时日更瘦了些,白色绸缎书生袍穿在身上,隐隐可见袍下消瘦凸起的骨骼,他身子本就不如健全人,眼下更是病骨支离,风一吹,像是随时都能消散的一枝枯木,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但,当乌枪抬起面来,望见王爷的眼时,却又为此心惊。
那是怎样一双眼呢,冰冷,死寂,望上一眼,就让人后背发寒。
乌枪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
自从烟令颐翻脸、那一夜不曾再来看王爷之后,王爷整个人的状态就越来越——偏激。
大晋有愧于季横戈,他为大晋卖命这么久,却几次死在太后手上,季横戈心中一直有怨,只是他心底里还留有最后一丝亲情的存在,所以没有反杀太后,而是一直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季横戈是想退离建业的,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如此。
直到烟令颐出现。
这个女人蛮横无理的出现,用近乎无礼的方式夺走了他的一切,又随便甩甩手,将他丢开。
她在季横戈为数不多的良心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像是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终于让齐王向前迈了一步。
太后要杀他,他为什么不能杀太后?
烟令颐睡过他就跑,他为什么不能把人重新绑过来?
文康帝废物无能,他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当这些危险的念头冒上来的时候,齐王就已经不再是齐王了。
如果一定要打比方的话,原先的王爷是一只受了很多伤、已经打算找个地方等死的老狗,赢没有了与人争锋的心气,可现在的王爷,像是一条即将被饿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狼,他不言语,但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能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腹腔,尖锐的犬牙,和沾着血的利爪。
一头饿极了的狼,会做什么呢?
乌枪不敢想,也不敢看,他只隐隐觉得,太后要担忧的事,可能要成真了。
“来者何人?”马车里的人问。
乌枪低声回:“是烟府人。”
行军打仗的人都各有各的习惯,齐王当年一直在北沼国打仗,所以行军就常带着解毒丸,靴子一直都是铁靴,对外号称北山军,北山军优点是耐力佳,因为早些年常用药的缘故,都有抗药性。
而烟家人一直都在跟东水人打仗,擅水战,不太会骑马,陆地上就很生疏。
这些习惯,明眼人一看便知。
而马车里的齐王在听到“烟府”二字时,竟然低笑出声。
烟府,烟府,自然还是太后。
他就知道,太后视他为洪水猛兽,绝不可能叫他轻易离去。
“不必停,当做没发现。”齐王道:“继续走。”
此处近建业,耳目众多,这群人不敢在此处将他杀了,定然是要暗中跟随、然后走到更远处将他杀了的。
他不着急。
让他来看看,到底是他先死,还是太后先死。
马车再一次摇晃起来的时候,齐王捏着手里的玉佩,想,他的娇娘在做什么呢?
——
烟令颐此时在做什么呢?
——
烟令颐已经到了九枝坊。
建业城分内外城,内城多住达官显贵,外城多是巨富商贾,九枝坊就坐落在外城,附近几乎都是走商。
烟令颐摸到坊间,按着房间巷子前刻着的名字找到了牡丹巷。
那位老伯将玉佩送到烟府后离开前留下了住址,烟令颐挨个儿翻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季明山的所在处。
她面色冷淡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绕后绕着宅子走了一圈,确认宅子附近没有藏着什么人,才从墙外翻进去。
墙内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
院内一共就两间普通的砖瓦房,院内栽种着一颗柳木,看起来平平无奇。
烟令颐左右扫过两间屋子,在左边的屋子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是个老头,大概就是之前找上烟府的老者,她又绕到右边的屋子转了一圈。
也别怪烟令颐这么小心——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季明山是怎么出来的。
三灵山距离此处很远不提,村子里她还放了一个芝兰呢。
芝兰对她忠心耿耿,是烟令颐最放心的人,烟令颐叫她待在村子里盯着季明山,她就绝对不会放任季明山走出来。
眼下季明山出来了,只有一个可能。
芝兰已经死了。
芝兰与她自小一同长大,功夫比她更胜一筹,比之顶尖的暗卫也不差几分,她杀一个季明山跟玩儿一样。
但现在,季明山就是出来了。
烟令颐便想,季明山身边一定有人为他助力,否则,光凭季明山一个人走不到这里。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把季明山公之于众呢?
她想不通,所以迟迟不进去,一直在外面绕。
绕到她确定四周没有旁人,才潜回院中,翻上房舍,取下一小块砖瓦,从上而下看。
她正好能看到季明山的脑瓜顶。
——
季明山也没睡。
兴许是这段时间昏睡、让他养好了身子,他现在一点也不虚弱,正相反,他精神百倍。
他不断的在房中游走,来回的转来转去,期待烟令颐带着一大批人回来找他,把他接回去,让他继续他原有的人生。
想到烟令颐,季明山的心中便泛起来一阵阵思念来。
他现在经过了别的女人的毒打,突然间认识到了烟令颐的好,只要烟令颐来将他接回去,他以后什么事儿都听烟令颐的,烟令颐叫他往东他就往东,叫他往西他就往西,他绝对不会有半点抗拒。
正在季明山心中做此想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季明山快步过去开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季明山抬眼望去——
门外月色皎洁,烟令颐正穿着一身藏青玄色长袍站在门外,月色将她的脸照出盈盈润光,她从门外走进来,见到季明山时,她猛然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季明山的手,道:“皇上——皇上怎么在此呢?”
在见到烟令颐的那一刻,季明山的两眼瞬间红了。
他喉头上涌出了许多话,那些词语一个勾着一个,全都堵在喉咙口,最后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只上前来,扑在了烟令颐的怀抱中。
烟令颐接住他,拍着他的背,语调轻柔的又问道:“皇上——”
她的声音缓缓逸散,像是蜘蛛网一样轻轻飘飘的落下来,无声地缠住季明山,她重复着刚才的问题:“皇上怎么在此?”
季明山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他抱着的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形的怪物,在烟令颐这张人皮下面,藏着的是流动的毒水,那些毒水翻涌着,咆哮着,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上、怎么、在此?
——
“朕——朕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没有人帮朕,进城门的时候,朕还被人打了,后来被一个老伯捡回来了。”季明山抱着烟令颐,两眼含泪的说起了他这段时间的遭遇。
说他跟丽娘跑出去,在山里面生活,受了很多委屈。
说他屈尊降纡去帮丽娘洗衣服,结果丽娘不买账,还要他天天伺候。
说他被关在地窖里面,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朕那时候,真快死了。”他哭着说。
烟令颐温柔的捧起来他的脸,一脸认真的问他:“那皇上为什么不肯死呢?”
20-25
同类推荐:
鸾春、
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侯门夫妻重生后、
逢春、
茎刺、
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
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