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再起风云
兰秀娘忐忑的回到家中, 见梅清臣正在树下的竹椅上看书,他单手握着书卷,一手支着下巴, 双腿交叠垂下,动作恣意潇洒,却又不逾矩, 反显儒雅。
兰秀娘直直往屋里走。
“我回来了。”极其小声。
“过来。”
身后之人淡声命令,兰秀娘扯扯唇角,走了过去,醋缸终究是躲不掉的。
梅清臣拉住她的手, 一拽,轻而易举的将人拉入怀里,兰秀娘看向他手里的书,好在不是什么艳情话本了。
她看那本子纯属娱乐,但梅清臣看纯学习啊。
“当年,娘子想对柳徽宗做什么事啊。”
阴恻恻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热气缭绕在敏感的耳朵上, 兰秀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是装也不装了,把监视她的可耻行径公然拿出来说。
刚才柳徽宗说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个回事。
现在, 她却突然想起来一点了。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那大概就是那回和柳徽宗他娘一起喝酒的事了,那时, 晞光的病好了, 她高兴,柳徽宗她娘的药铺接了笔大单,赚大钱了, 也高兴,两人一拍即合,叫了些酒菜,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迷糊了。
迷糊之中,柳徽宗扶着她娘下去了,他又折返回来,抱兰秀娘去休息。
那时,两人已经眉来眼去。
兰秀娘迷迷糊糊,不小心伸手朝他的衣襟探去。
柳徽宗活这么大只会读书,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直接捂了衣襟吓跑了。
“回味起来了?”
梅清臣只看她双目迷离,便知道她想起来了,恨的牙痒,又来一个!又是一段她和别的男人的故事。
嘲弄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同时她的耳肉竟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似痛又麻。
兰秀娘惊醒,连忙道:“先说好,你不许对柳徽宗下手,当年他娘有恩于我,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那为夫替你感谢他好不好?”
“嗯?”
“为夫已写了一封推荐信,我会给他盘缠,送他去南岭书院读书,进南岭书院的难度不亚于进国子监,大郢刚建朝,前三年会连着举办科举考试,相信在那里,他会平心静气,好好读书,直到金榜题名。”
兰秀娘有些犹豫,听起来不错,但是……
白义在此刻进来了,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叠在一起的大人和夫人,道:“大人,已安排车辆人马送柳徽宗前往南岭,约莫半个月就能到。”
兰秀娘震惊撑身坐起,什么,已经送走了!
她刚才才与柳徽宗见过,这也太快了吧。
她扭头瞪着梅清臣,他却对她抿唇一笑,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本性难移啊。
但去往别处,还有书读,柳徽宗年纪小,估计还没到就已经忘了她吧,兰秀娘如此说服自己。
在这儿,梅清臣没有政务可忙,除了与她研究夫妻间的事,他还每日教她练字,这是他非常执着的一件事。
明明兰秀娘自认为自己写的已算不错,可他偏偏觉得字体不好,硬是让她一点点改掉之前的写字习惯,让她模仿他的字。
兰秀娘虽知道认字的重要性,但也止步于认识大多数字就可以,非要让她再精进,他是不干的,但梅清臣学成归来,是很有办法的。
让她练字的方式是不堪入目的,他在她身后研墨,身子亦然,她颤抖着手,捂着嘴,伏在案上,只能按照他的方式写字。
他看了一眼,“不许连笔。”
兰秀娘手指捏紧了书案。
院外,正在修房子的白义瞧了眼窗户,看到荷香在旁边,吐掉嘴里的草:“喂,大人和夫人真的在写字吗?”
择菜的荷香头愈发低了,白义年纪比她小,不懂是正常的,她小声道:“你莫要过去。”
“知道。”白义环胸,“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荷香头埋的更低了。
……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瞬便到了过年的时候。
这是大郢建朝后第一个新年,家家户户都挂上红灯笼,换上新桃符,偶尔街巷里还会响起几声炮竹。
大雪冰封那日,东宫里的太子也放了年假,晞光得以出宫,太子殿下想留他在宫中过年,晞光婉拒,只身一人回到了偌大的相府。
林平跟随他左右,与他一同走在相府之中。
游廊下有仆人扫雪,还有人在挂红灯笼,看着很喜庆,但梅晞光却看的有几分孤独寂寞,往日过年,他从未与娘分离过。
他心中有淡淡的忧伤,已经长开一些的脸上却并未怎么显现,只安静的听着大总管张耽的汇报。
等张耽汇报完府上的事项,梅晞光沉思片刻,做了一些挑选,让张耽继续准备过年事宜。
最后,张耽拿出了小公子的家书,笑眯眯的呈上去。
此时,梅晞光的眸中才有了几分光芒,繁星点点,他收过信,脚步越来越快的去往书房,直到进门,他一下伏在案上,快速拆信来看。
他读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娘的字与以往有些不同,与爹的字越发像了。
娘的信有些啰嗦,不过叮嘱他好好吃饭睡觉,多穿衣裳,注意保暖,他读着每一个字眼,耳边仿佛听到娘在说话,看着看着,一大朵泪花就滴在了信纸上,晞光抹去。
再看爹的信,言简意赅,还提点他一些近日宫里发生的事,只在末尾才显出几分柔情,向他说第一个年不能陪他过实在可惜云云。
从他们反馈的日常来看,他们在那里过得很开心。
他也不是没有察觉,爹娘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
只要娘高兴,他便高兴。
晞光的眸中闪了闪,他多想去找他们。
可父亲说,让他万不可去,想起前几日皇上问话,晞光更是不敢回去。
父亲打着病重的旗号带娘回了家,可去了这么久,爹还好好活着,皇上怎能不起疑。
晞光被皇上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他依然沉稳的回答皇上,按照与父亲约定好的说法,说父亲遇到一个隐居在那儿的神医,为他调理身子,让他渐好了。
皇上的目光既慈祥又森冷,对他说:“晞光,下次写家书时,替朕问候你父亲,告诉他,朕很想他。”
想到这些,他如实的写在给父亲的回信上。
给爹的回信更像是汇报,只在结尾处含蓄说了句敬请冬安。
快速写完给爹的回信后,他才开始认真写给娘的信,这就跟吃东西一样,好吃的喜欢放到后面慢慢吃。
他近日又看了几本书,进府时的衣裳小了,冬日了,他让人多添了一床被子,并嘱咐娘也要注意保暖……他还问,小时候的玩伴咚咚和阿庆怎么样,他在院子里种的那棵李子苗多粗了,他小时候第一套文房四宝还能用吗……写着写着,他不免落下泪花来。
怕娘看到担心,他又重新誊抄一遍,可总忍不住掉眼泪。
好想娘啊……
等忙完家书的事,林平站在了书房门口,等着汇报。
“什么事?”晞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
他将信折叠,方式很独特,是爹教给他的,以防被外人拆看过。
林平进来,垂首道:“小公子,常家的事已经查清楚了,他最近频繁训练府兵,甚至还偷偷蓄养私兵,与同时被削职的几个将军来往甚密。”
梅晞光的眉头皱起,前段时日,他在宫里碰上了常子腾的儿子常巍,之前他们曾有过仇怨,现在他明白了当初国子监那三个人是要对他们做什么,所以再见他,梅晞光的眸冷极了。
常巍受他爹的荫庇,做了个宫差,他肥胖油腻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泛着浑浊的光,露出几分淫、光。
“晞光,哥哥一直心里记着你呢。”
他还敢出言不逊。
梅晞光没有废话,直接命令身后的两个侍卫上前。
他与太子殿下交好,太子殿下念他孤单,便给了他几个宫廷侍卫,可以随他出入宫中相府。
侍卫将常巍拖入一旁的巷子,拳脚相加,他不断嚎叫,可这处恰无人巡逻,没人知晓。
梅晞光冷眼看他挨揍,见差不多了,命侍卫回来。
常巍淬了一口含血的唾沫,狠毒的目光盯着梅晞光的背影,低吼道:“梅晞光,你最好快点来我府上道歉,不然,到时候你跪在哥哥□□也不饶你。”
梅晞光只觉与此等人说话也是浪费,头也不回的走了,可越走,他却觉得不对劲,刚才常巍似乎话里有话。
因做太子伴读,政事堂会拿一些文书给太子过目,梅晞光便也知道了朝中大事,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兵部侍郎常子腾酒后失仪,触怒龙颜,被削了官衔,皇上念及其建业时的劳苦功高,保留了他的俸禄。
此事成了一个由头,皇上借此削了十几个类似这样的武官,均是些无能之辈。
常巍这样说,是否代表常子腾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呢。
有了这个猜测,他便让林平暗中调查常子腾府上,父亲当时留下的各府上线人依然如常运行,得知这些并不难。
他也曾试探太子几句,太子萧鸿昭看了状告常子腾的折子,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父皇早该将这些娇兵悍将处置了,他们如今是大郢最大的敌人”。
梅晞光觉得皇上应该是知道的,但他好像在刻意显得未曾察觉。
他闭上双眼细思,很快有了一个定论。
皇上想斩草除根。
他需要一个杀人理由,既不能寒了开国功臣的心,也不能任凭他们胡作非为,所以,他在引诱他们主动犯错。
至于时间,他想到了年前的皇上欲要举办的贺年宴,届时所有宫中官员都会进宫贺年,他看过参宴的名单,就有常子腾他们,这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想罢,梅晞光对林平安排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把府上的侍卫集合起来清点,然后排好值班,要比以往增多一倍的人。还有,除了后门和正门,将其余门都封堵了,让人检查府上各处墙体是否完好,有破损的立即加固。进出人员也要登记在册,告诉张耽,让他这两日把人派出去采买过年用物,之后便不许再出去了。”
他这样安排,林平心里也能猜出一二,他不由得抬头看了小公子一眼,不过八岁的孩子,自从进宫之后,少了稚嫩,越发得心应手,颇有相爷之风。
柱国公府。
国公夫人程锦束的房间里屡次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几声怒骂,下人都习以为常,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怕一会柱国公把气撒到谁身上。
“我不明白,我朋友不在家,剩她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带律初去他家里玩一天,这又怎么了,以前你让我出去我不愿意去,现在我愿意了,你又不让我去。”
“锦束,你不要激动,你想出去,我很高兴,只是后日不行,后日我要进宫赴宴,你只有留在府上才安全。”
程锦束将八仙桌上的瓷瓶扫落在地,周逢春看着她被瓷片蹦破了的手,皱着眉上前,关心道:“你的手……”
“别过来!周逢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圈禁我,我名誉上是你的夫人,不过是你的禁脔,我这些年昏昏沉沉的,都是你把我关在屋里,给我喝那些让我想睡觉的药。”
程锦束喊破了嗓子,她是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她记不得过去,她的日子总是重复的,看不到光,要不是认识了兰秀娘,两人互相通信,她觉得自己就快疯了,或者快死了。
她近来越发清醒,越清醒,她就越烦周逢春,这个人总是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以一副低姿态向她妥协,她不止不觉得好,还觉得恶心。
周逢春的那双饱含沧桑的眸中闪了闪,他嘴巴微张,看着对他满脸嫌恶的程锦束,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儿子都这般大了,她依然不喜欢他。
“好了好了,锦束,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那么对你,你是我夫人,我不过是考虑你和初儿的安全才不让你去的,你若真想去,便去吧。”
程锦束这才坐下来,心情烦躁的看了周逢春一眼:“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忙吧,别在这里。”
周逢春唇角的笑容一僵,他应下,慢慢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的脸上再无一点温柔,又成了那个冷面肃杀的阎罗,他吩咐丫鬟进去打扫,还让人拿疮药来给程锦束包扎。
想来后日常子腾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只要多派些侍卫跟着,也不是问题。
这儿的消息经过两天两晚的奔波,到了梅清臣手里时,他的眸色暗沉。
晞光能判断清楚当下的形势令他欣喜,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让人布置好相府防御,可毕竟留他一个孩子一人应对。晞光表现的再完美淡然,可他心里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怨恨父母不在身旁,这让梅清臣的心底煎熬。
而今日,就是贺年宴。
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
兰秀娘布置好了家里,家里装饰一新,看着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荷香跟白义把两张桌子拼在一块,底下放了炭盆,烧的暖烘烘的,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的菜。
四个人围坐一桌,吃了起来,热闹非凡。
只是荷香和白义终究不适与他们同桌吃饭,兰秀娘看出后便分了一半的菜,让他们回他们那屋吃去了。
少了两个人,也少了些热闹,兰秀娘没了兴味,她想晞光了。
这是她头一回不跟晞光一起过年。
他在做什么,会不会想她呢。
而且她心里还总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得。
看出秀娘兴味缺缺,梅清臣便与兰秀娘提前回屋,关上门后,兰秀娘立马钻入他怀里,说了她的担忧。
梅清臣轻抚她的背脊,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止是他,他也有所感觉。
但他细密思考之后并不觉有什么危险,况且他还为他布了多道保险。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梅清臣安慰道。
兰秀娘抱着他心里好受了些。
“你还会回京城吗?”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来这里是设计好的一环,他可以让皇上消除对他的猜疑,也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与秀娘培养感情,亦或者能再诞个麟儿,当然,他也是为了休养。
这些年为大郢操劳,他的身子什么样他心里清楚,他本打算,若寻不到秀娘,便就此了结也没什么。
但现在他有秀娘有晞光,他已经舍不得早死了,他还要陪着他们,看晞光娶妻。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是打算回去的。
一来有未完成之愿景,二来想给予他们娘俩更好的物质生活。
“娘子想回去吗?”
兰秀娘毫不犹豫:“想,我担心晞光。”
“我还以为秀娘在这儿更自在些。”
兰秀娘静静的不答话,好一会,她才说:“梅清臣,你会回去的。”
“嗯。”
静谧的年夜,两人安静的窝在一起,肌肤相贴,格外温馨。
这是离别七年后的第一个年。
过了初五,村里各家各户都出来走动,村南口也重新恢复往日的热闹。
兰秀娘今日撞见了布三妹,敌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就谁更大胆吵了起来,其余人将她们围在中间,时不时煽风点火。
“兰秀娘,就你那点伎俩还跟我比,你洞房花烛都是我出的主意,要是没我,你能那么爽吗。”
兰秀娘立即反唇相讥:“什么你的主意,你不也没试验过吗,你前夫多差劲你不知道吗。”
“什么前夫,我只有一个相公,你敢不敢今天晚上去地里比比,看看谁家相公厉害!”
兰秀娘的话卡在了喉咙。
去地里,梅清臣虽然在屋里放得开许多,但让他去外面,估计难。
再者,她自己也不见得在外面放得开,而且,万一被人看到梅清臣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布三妹扬起了脖子:“不敢了吧。”
“谁稀罕跟你比这个。”兰秀娘搪塞一句。
不占上风,她刚要找个机会溜之大吉,却听见有人提到张丰。
“听说没,咱们村的花姑被县里王富绅家聘去驱鬼了,听说张丰的魂魄化成了厉鬼,在王富绅家闹事。”
兰秀娘站停,心下惊异,张丰死了?
她细问事情,那边布三妹走了过来,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解释道:“没错,张丰死了,死的还非常惨,你不会不知道吧。”
兰秀娘察觉出异常,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布三妹嗤笑:“他那事闹的挺大的,有人看到张丰赤条条的在大街上跑,最重要的是,他那里被人一刀割了去,一边跑一边还流血呢。”
兰秀娘眼睛睁大。
“他的确有个老娘,得知此事,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死了,他那个倒霉的老婆也卷铺盖走了,连儿子都没要,要我说她做得对,张丰的种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他邻居王富绅得知此事,家里人心惶惶,觉得张家染上了邪祟,要给每个人都驱邪呢。”
其余姐妹们即便有人听过,再听一遍仍是窃窃私语。
“真是好痛快!”
“也不知道他怎么变这样的,难道真是恶有恶报?”
“不会就是王富绅家有人看他不过吧……”
“谁知道,张丰的仇家还少吗。”
布三妹看了眼兰秀娘,“最近稀奇事还少吗,柳家柳徽宗,刚考上举人的那个,听说前些日子被一伙人强行带上马车运走了,说南岭书院相中了他,笑死,那里离咱这儿十万八千里。”
兰秀娘头越发低了。
“还有呢,隔壁镇的张大癞子,听说被狗给撕碎;那个尖酸刻薄的布店老板娘,不知得罪了哪个大户,赔的铺子都当出去了;还有……”
兰秀娘听得怔忪不已,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得罪过她,是谁做的,她已明了。
其实有许多她都忘了。
但是……甚好!
——
开春之后,梅晞光收到了一封令他极开心的家书——爹娘要回来了。
他高兴的开始让府上的人打扫相府上下,采买些物件,每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
这消息不胫而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政事堂那几个被皇上拉来顶替丞相之位的人,绝对是欢喜的——
作者有话说:再次宣传一下我的预收文《重生后跟渣妻he了》[狗头叼玫瑰]
桑嫤自小有一门亲事,她极爱慕他,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
未婚夫正握着她手,脉脉含情。
“卿卿吾爱,委屈你暂嫁给晏麟甫,你若不愿,他不会动你,等我东山再起,自会光明正大迎娶你。”
“可是……”
“可是什么,麟甫兄我是了解的,渊清玉絜,含霜履雪的君子,即便没有夫妻之实,他也会好好待你。”
“可是……”可是第一次见晏麟甫,他就把她丢水里差点淹死她。
“好了,没有可是。”未婚夫轻搂她入怀。
桑嫤鼻间萦绕男人清淡的香气,享受着美男柔情诱哄:好叭。
婚后第二天,日上三竿,桑嫤扶着腰颤巍巍下床,欲哭无泪,事情不是这样的,晏麟甫他根本不是君子!
晏麟甫:
晏麟甫君子端方了一辈子,等来妻子为情人背叛他,城破人亡,晏氏百年清誉毁于他身,他死有余辜。
死后,他竟重生到桑嫤还未嫁他前。
他第一句便是:
“杀了桑嫤。”
——
婚后某天。
桑嫤一人躲在荷花池里喝酒,半醉半醒之际竟见一仙人,神仪明秀,瑶林玉树,仙人问:“哭什么?”
桑嫤醉眼朦胧歪入仙人怀中:“我罪孽,我好像喜欢上了两个男人,是我太多情了吗?”
仙人拭去她的眼泪,“你只是被蒙蔽了双眼,没有认清你到底想要谁。”
“那、那要是两个都想要呢?”
“……也不是不能解。”
晏麟甫(仙人)满眼郁气,诱她这么久还想着齐人之福,那就做,做不死她!
桑嫤看仙人动作疑惑:解腰带干嘛,是这个解吗???
第57章 第 57 章 刺激的过头了。
自梅清臣离开后, 萧东君一时找不到可以做丞相的人,除了他推荐的三人,他又选了三人, 暂列六公,共同商议,即便如此, 这几人也不能把事情处理的让他满意,有时候,萧东君还得亲自上手,政事比以往增加许多, 让他觉得烦躁,他不得不怀念起梅清臣做丞相时,事无巨细,每样事处理的都让他满意,默契无比,因此, 他时常吩咐邓为派人前往青山县, 打听梅清臣的情况。
每每打听,总得到梅清臣还在养病,情况一般的答案, 萧东君也不好说什么,心中悲凉,甚至想他若真去了, 他会为他以国丧之礼下葬, 他会将他的儿子接到宫里与皇子们一同教养。
可一个月两个月,都过年了,梅清臣依然活着, 还说遇到了什么神医,他开始怀疑梅清臣是装病骗他。
他派人查探,得到的消息如前,不过是说梅清臣已如常人可以走动。
萧东君不知他到底是欺君还是真遇神医,让邓为带着圣旨前去,命梅清臣回京。
既然活着,就得为他分忧。
政事堂中,几位尚书听闻梅清臣要回来,各个感叹,就差痛哭流涕。
他们已熬了两个通宵,可皇上就是不满意。
他哪里是不满意他们做的事,是不满意他们的人。
已经调入政事堂,也被列入六公之一的王易星听罢,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在别人都以为梅清臣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偷偷想,这或许又是梅相的一个计谋呢。
如今看来,兴许是呢。
吏部尚书将笔放下,长叹一声,“丞相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跟他一起来的吏部侍郎也搁下笔,眼泪差点飙出来,他在这里面是年轻的,他和王易星,把这份折子翻来覆去的抄了近二十遍了。
“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满意我们的折子,还是不满意我们啊。”
他这话一出来,众人都不由得看他一眼,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还用说吗,只会显得他们没用,六个人比不了丞相一个。
身为他的直属上级,吏部尚书伸手将一个薄本扔在他头上,“多嘴。”
除了政事堂高兴,太子殿下也很高兴。
东宫。
结束一天的课程,梅晞光跟着萧鸿昭回到东宫。
萧鸿昭得知梅相归来的消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说起来,我与梅相相处的时候,晞光还没回来呢。”萧鸿昭鲜少这般炫耀的语气。
梅晞光浅笑:“是了,殿下比我更早遇上父亲。”
“我一直孺慕敬仰他,想让他教我念书,可他实在忙碌,晞光你真幸运,有梅相教导你,你日后的成就许能超过他。”
梅晞光垂首:“不会,父亲的才学不是我赶得上的,况且,不如父亲,我也很骄傲。”
虽然他对梅清臣总有些怨念,但他的才学的确让他折服。
所有人都盼着梅清臣快些归来。
花树村兰秀娘的家中,有两三个京城来客。
邓为宣读完圣旨,对梅清臣弯身恭喜,面前的梅清臣和兰秀娘两人,一个神情淡漠,一个皱眉似有心事。
梅清臣注意到了秀娘的情绪,她是不愿回去的吧,她终究是不喜待在京城的牢笼,他们回来也不过三月而已,虽然知道她会回去,他想给她多宽限几日,可圣旨到的这样快……
兰秀娘也没想到圣旨会这么快就到,一方面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这果然都是梅清臣的算计,另一方面,她还有许多遗憾未完成——总要尝尝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是什么感觉
村里那些有经验的妇人都对此十分热衷,谈起都是一脸的荡漾。
兰秀娘忍不住问:“邓大监,可否宽限几日再出发?”
眼下正无人搭理邓为,他被兰秀娘解了尴尬境地,连忙笑答:“自然自然,皇上特意吩咐了,要以梅大人的身体状况为主,大人和夫人回京的事宜,一切交给邓为打理,放心便是。”
梅清臣垂睫,她果然是不愿回去的。
邓为也不打扰,交代完事情便出去了,兰秀娘起身相送,毕竟这是皇上身边第一宠宦。
兰秀娘这才注意到梅清臣一直没说话,刚才就点了个头,闷闷的沉着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秀娘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看到他不解的抬头望她。
“你又瞎捉摸什么呢。”
梅清臣恍然清醒,她问出口前,他已经想到一些办法,可以再让他们在这儿待半年甚至一年。
想起她不喜自己不爱表达,他便道:“我看你情绪不好,似乎不愿这样早回去,我想些办法……”
“停停停!你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不想回去了,我儿才八岁,我都多久没见到他了,我情绪不好那是因为有些事还没办。”
果不其然,要不是她问问,还不知道又变成怎样呢。
梅清臣眼中现出几分迷茫,什么没办的事?
兰秀娘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个愿望。
入春了,青山县本就不冷,刚入夜不久,大地还带着白日的余温,风吹在脸上很舒适。
初八的夜,月还只有一半,投下银色的影子,给山谷这片灌丛渡上一层银光。
灌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男一女走至这儿。
“秀娘,回去吧。”梅清臣面上染上一抹薄红,伸手牵住她的衣角,意图阻止。
兰秀娘打掉他的手:“装什么,又不是没带你出来过。”
虽然不是这片,之前是在地里,那片人多,她已经很照顾他了,才带他来这片人少的灌丛。
“你……”梅清臣无声了。
他现在对许多事情发生了改观,比如房事上,克制是没必要的,但外放到这种程度,他一时真有些接受不了。
“万一有人看到你……”梅清臣只想想,就已经想杀人了。
兰秀娘拍了拍身上的斗篷,“放心。”
她伸手,在身上摸索。
她背着月,黑漆漆的,梅清臣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做什么?”
他不由得向她靠近一步。
兰秀娘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快点,我就这点心愿了,做完了我就跟你回京城,往后好好跟你过日子。”
这说辞像极了哄骗无知少女的男人。
梅清臣抿了抿唇,低头,借着月光看手里的东西,竟是她的亵裤和小衣,还带着温热,顿时他的手掌像被烫到一般。
“你……”
他的心已没由来的“怦怦”跳。
更可耻的是,他已经。
兰秀娘迫不及待的抱上了他。
斗篷之下,那副柔弱无骨、触手丰满的身子贴着他,明明已尝过不知多少次,但这一刻,风声、树声、远处的狗吠声,甚至还有疑似人声,这种环境之下,梅清臣的感官被放大,那是一种担惊受怕和欲\望之间的斗争。
当她吻上他的唇,又慢慢向下,舔舐上他的喉结后,梅清臣心中的秤失衡了。
他心脏狂跳着,抱住她。
甜美和刺激双重影响,一切都比原来来的更快更多。
“你躺下。”
兰秀娘亦然脸红心跳的厉害,她也是第一次真做这种事,七八年那回,梅清臣像一头倔驴,根本不配合她。
时过境迁,他确实长进了。
这一切,都有一种隐秘的刺激。
兰秀娘需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她这副模样看在梅清臣眼中,更是别有一番滋味,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鬓角流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
仿佛回到了新婚那晚。
两人正渐入佳境,耳边却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兰秀娘没想到会有人来这,她惊吓不已,连忙趴在梅清臣身上,斗篷将两人遮盖,隐藏在半人高的灌丛中,恰好有云遮住月儿,不仔细看,这里只是一片阴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兰秀娘也越来越紧张,指甲陷入他胳膊的肉里。
梅清臣咬着牙,浑身绷紧,很是辛苦,他的喉结不住滚动,因为隐忍的眼睫在轻微颤动。
简直要命……
他们已经能听到来人说话声。
“爽不爽?”
是个女人,还有点熟悉。
兰秀娘仔细听,放松了些许,梅清臣也跟着暗吐一口气,握着她腰的手也松了松,仿佛活过来了。
“嗯……娘子以前跟他,也这样过吗?”
“那怎么可能,有了娃后,几乎没同过房。”
兰秀娘听出来了,竟然是布三妹,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碰上了,听起来,他们好像在附近刚完事,正往回走。
脚步声停了下来,两人似乎就在三五米之外站定。
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
兰秀娘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她听到梅清臣的呼吸声一下子重了。
她勾唇,虽然她也不好受,但他好像更甚。
她小幅度的动了动,被他掌住腰,死死按住,她只能瞧见他黑幽幽的眸泛着些许亮光,像是在警告她,他呼出的气息炙热滚烫,拂过她的耳根,惹得她忍不住想躲。
这一刻,梅清臣几乎把平生所有的忍耐力都用上了,他汗如雨下,眸底翻滚着毫不掩饰的潮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日铺子的王掌柜跟我说起你,说你账记得很好,谈吐也像个读书人,他告诉我,你若是参加科举,说不定能高中,你想去吗?”
轻微的碰撞声,两人似是抱在了一起,仄仄之声显得焦急,似乎想要表明什么,兰秀娘听到男人道:“三妹是要赶我走了。”
“没有,我是说,如果你想读书科举,也不是不可以,她兰秀娘的相公能做大官,我的难道就不行。”
“可我不想离开三妹,我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想守着三妹和两个孩子一起过日子,经营咱们的铺子。”
“真的?”
“当然,三妹,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唔……”
两人没了声音,做什么不必言说,听起来十分激烈。
兰秀娘屏住呼吸,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太近了!
梅清臣扶着她的腰,深吸一口气,绷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兰秀娘也有些受不住了,慢慢起身。
等他们离开,还是回家吧。
旁边还有活春宫。
刺激的过头了。
两人一边担心被他们发现,一边又不得不听两人不堪入耳的声音,布三妹是放得开的也就罢了。
布三妹这位新相公虽是个文雅人,说话也太糙了,兰秀娘听得面红耳赤。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兰秀娘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好不容易努力起来些许,又重重落回梅清臣身上,力道不小。
几乎同时,两人都没忍住发出声音。
她的脑中仿佛一片空白,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唇,眼泪飙了出来,浑身颤抖,根本控制不住。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
真如新婚夜那般快了。
梅清臣有些难堪的别开了头,大口喘息着。
活春宫不知何时停止。
“怎么了娘子。”男人急切追问,声音黏黏糊糊的。
“我忽然想起两个狗娃子还没吃饭,先回家做饭吧。”
“是我不好,我们走吧。”
“簌簌”的声音之后,两人像是远离了一些。
可没走两步,脚步声消失,传来布三妹的声音:“不对,刚才好像有什么古怪的声音。”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兰秀娘死死咬住了唇,但却控制不住身子。
梅清臣紧紧扣住她的腰,微微曲起一条腿。
两人极度紧张。
忽然,兰秀娘感觉到什么,盯住他。
梅清臣别开眼眸。
“大概是我听错了,快回去,瞧我这记性,竟以为他们吃过饭了。”
“我也不好,缠着娘子来这儿。”
“我怎么会怪你呢……”
两人的声音渐远。
兰秀娘也终于吐出一口气。
她脸上烫的厉害,真不敢想要是真被发现了会如何。
她果然已经不是最初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兰秀娘了。
这样的尺度,她有些接受不了了。
她要翻身起来,腰却被一只大掌按住。
反倒轮到兰秀娘不好意思,她用力掐了他一把,用气声道:“不要了,回去吧。”
梅清臣却已顾不得那些,他真的快要疯了……
就让他今夜只做一个无知的山野村夫,只把快活来寻。
月儿久久藏在云朵后面,不敢出来。
—
除夕夜那晚,宫中的贺年宴,果然发生了血案。
常子腾等人决定贺年宴后,举兵谋反。
但皇上根本没有给他们出宫的机会。
掷杯为号,早已埋伏好的羽林军顷刻间便将这些叛贼砍了头,那天晚上,宫里的太掖池都是红色的。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外面,早已待命在外的叛军见状,要么四下逃窜,要么奋力一搏。
柱国公带儿女一同收复叛军,叛军已是穷途末路。
这晚的相府,却格外安宁。
相府周围重重守卫,敬言守在外,林平守在内,任凭外面兵荒马乱,相府里面一派祥和。
梅晞光没想到柱国公夫人会带着周律初来看望他。
比起一个人的除夕,有人在身边陪伴,让他心里好受许多。
因外面正乱,忙着剿贼的柱国公周逢春传信来,让柱国公夫人程锦束和幼子周律初留在相府,还拨派了五百人加固相府的防守。
因此,年后三日,晞光都是有人陪的。
与柱国公夫人熟悉之后,梅晞光更加喜欢她了,她跟娘真的很像。
她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还会抓他的痒,三人一齐睡在一张床上,柱国公夫人会像娘一样抚摸他的额头,很舒服,自娘走后,他很少睡的这样安详。
也并非没有危险的事。
常子腾的儿子常巍,是头一个知道宫里发生的事的,他带三百精兵逃窜,走之前,他生出想带走晞光的想法。
但这被早就盯上他的敬言发现了。
大人走之前,交代过他,让他注意常巍。
得知常巍猥琐下流的心思,他毫不手软,将常巍抓住,生割了百多刀,又卸了他的四肢。
这些事,他并未报给小公子,是大人的命令,小公子毕竟还小,这些阴暗的事,等长大了,有的是看的。
敬言又狠狠踹了早已不成人形,苟延残喘的东西一脚,眼中尽是嫌恶:“就凭你也敢觊觎小公子,见阎王去吧。”
他一脚将人彘踢入滚烫的油锅里。
好在没多久,晞光便得知父母亲就要回来了。
他终于可以见到娘了!
……
路上走走停停又看风景,几乎走了一个月,兰秀娘终于再次见到了京城的城门。
她望着城外的送别亭,高高的城楼,此去经年,竟然已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恍如隔世。
梅清臣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一切有我。”
兰秀娘心安。
梅清臣没来得及归府,便已被皇上派来的人催着入宫。
兰秀娘回了相府。
当看到门口等着她的晞光,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等不及马车停好,兰秀娘就着急跳下了马车,朝晞光奔去。
晞光亦然,洒下泪珠,边喊娘边跑过去。
母子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小小柔软的身子在怀里充盈,兰秀娘那颗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
而嗅到娘熟悉的味道,享受到娘温暖舒适的怀抱,晞光的思念之情才得到了宣泄。
良久。
晞光头一个先道:“娘太不小心,孩儿知道娘想念孩儿,也不该马车未停就跳下来,太过危险,平白让儿担心。”
兰秀娘笑着,伸手轻揉着他的身子:“我的乖儿,我的狗儿,我的儿……娘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没有瘦,还长高了些,娘看了很欢喜。”这是她的儿子第一回离开她,她忽然感慨,日后他长大了,离别才是常态吧。
晞光擦干眼泪,红着眼道:“孩儿见娘康健,面色红润,也很欢喜。”
自大人夫人离开,张耽、敬言、林平等人都觉得小公子已如大人一般,现下看到小公子在夫人怀里撒娇,露出一脸的满足亲昵之色,才觉得小公子依然还是个孩子,众人均心中暖热。
兰秀娘入府,发觉府上与之前并无变化,一切都井井有条。
问及晞光如何打理府上,他轻描淡写,仿佛不是什么难事,游刃有余,她甚是欣慰。
晞光跟梅清臣确实很像,极其聪慧。
她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能做的就是让晞光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问过他一个人在府上这段时日的情况,晞光只挑些有趣的好玩的给她讲,兰秀娘认真听着,时不时露出笑容。
特别是得知晞光这个年过得并不孤单,柱国公夫人带幼子在这儿陪了他好几日,她心中感动不已。
不仅如此,年后,姜芸也带着姐弟俩来府上看他,还有刘妙、麒鸣等,都来看望过晞光。
其实刨去吴凝华、长公主那一小撮人,这些开国京城贵妇多起于微末,大都和善。
既然回来了,总该聚聚。
柱国公夫人可能不会出来,但没关系,她前去拜访就是了,也该亲自感谢。
当日,兰秀娘便发出了帖子,请大家明日到吉庆楼一聚。
除此之外,她还要看看她的药铺。
一回来,就有的忙了。
……
泰和宫。
梅清臣随邓为到一偏殿沐浴更衣之后才觐见皇上。
一别小半年,萧东君看着地上跪着的布衣之人,双目微微湿润,到底是帮他夺得这天下之人,此人计谋无双,心机叵测,却又傲世轻物,不染尘埃,他离开这段时间,他甚是想念他。
以至于萧东君声音都有些不稳:“军师。”
一声久违的军师,同样触动梅清臣的心弦,当初或许他只想破局,才入了这浩荡洪流,回看,大郢的江山与百姓,也早已刻入他的骨血,甚至,他开始怀念打江山那些岁月。
“君上。”
梅清臣亦然呼唤旧称,抬头望向君王。
短短几个月,皇上竟然已长了半头白发,他已垂垂老矣。
萧东君本想讽刺他两句装病的事,但现在他已没了这个主意,兴许是他老了,没那般执着了,如今,他只想着能安于当下,让太子成才,大郢有合适的继承人,他便安心了。
复原梅清臣为丞相的旨意传遍皇宫,他不仅被重新授予丞相之位,掌管政事堂,统领六部,还被加封卫国公,一等公爵,世袭三代,除此之外,他又被加封太子太傅,官居一品,同时赐予其夫人兰秀娘一品诰命,可随时入宫,等身半个宫眷,享俸禄十万。
政事堂里的官员将他团团围住,道贺恭喜,曾为代替他被暂命为六公的六人在前列。
林致远跟梅清臣的时间最长,他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上前拱手道贺:“恭喜丞相。”
其余人等也跟着恭贺。
梅清臣压了压手,“本官能回来,都是皇上的厚爱罢了。”
王易星在官场沉浮久了,融通许多,提议道:“我看大家索性明日一起,到吉庆楼为丞相庆贺庆贺如何?”
“好主意!”
“该庆贺。”
“丞相同意吧。”
经过太子、韩王二虎相争,朝廷官员也得到了筛选,也算因祸得福,梅清臣看着这些年轻朝气的面孔,明白自己若退去,也无需担心。
“好,明日吉庆楼,请各位赏脸。”
第58章 第 58 章 那七年,有多难捱
回到相府。
敬言跟在梅清臣身后, 汇报事情。
“夫人明日要在吉庆楼与一众夫人聚餐。”
梅清臣嘴角扬起几分,那倒是跟他的行程重叠了。
“晞光呢?”
“小公子在他院里。”
梅清臣闻言,往晞光的院子而去。
虽然那个臭小子没把他完全放心里, 可他却想他的紧。
他去时,梅晞光正在院子里指挥林平做事。
“这几盆我悉心培养的杜鹃移到娘的院子去,种在她窗户底下, 这样她不用出来便能看见了。”
梅晞光欣喜的看着长势极好的杜鹃,粉薄的花朵堆在一起,热闹极了。
林平分好了花,又看剩下那些长势不好的梅。
“小公子, 那这些呢?”
梅晞光看也没看,继续打理杜鹃,摘掉零星几片残缺的叶子,随意道:“剩下的便给爹搬去他外书房吧,告诉他,是我亲自栽种的, 是儿子的一片心意, 让他不要嫌弃。”
林平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应下,同时察觉到院门口有气息, 余光一瞥,看到了大人和敬言的影子。
他已经被大人完全给了小公子,只听命于他, 自然要帮小公子。
“小公子, 大人来了。”
梅晞光从杜鹃丛里扬起脑袋来,往院门口看了一眼。
在林平出言提醒后,敬言便对林平投去个“你叛徒”的眼神, 林平毫不在意。
梅清臣负手进入院中。
他脸上仍保持着笑容,看着那个臭小子的脸色快速变换着。
梅晞光蹙着小眉头,心下正疑惑,但在看到梅清臣的影子后,立马换了张笑脸,丢下手中的剪刀,朝梅清臣飞奔过来。
“爹!你回来了,孩儿很是想你!”
梅晞光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亲昵的蹭了蹭。
梅清臣看着他变脸速度这般快,被气笑了。
他弯身便把小人抱起来。
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真想你爹,怎么给我的回信就一两张纸,还尽是些官话,给你娘的却七八页,嗯?”
梅晞光微微怔愣,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爹,感觉他好像是变了,像是撕下了面具一般,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也带了些不满。
“啊?”他装傻。
梅清臣抱着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欣赏了他栽种的花,杜鹃开的灿烂,而那两株梅树显然没有得到精心照顾,细小错乱的枝上挂着可怜几个无精打采的花骨朵。
梅晞光见他看梅,指着花天真道:“孩儿知道爹爹喜欢梅花,特意精心栽培的,可惜孩儿花艺不精,只能养成这样子了。”
梅清臣嘴角抽了一下,花艺不精,偏偏把杜鹃照顾的那么好,这梅树分明就是糊弄他的。
他也不挑破,带着他回屋,像以往一样,两人坐在同一张圈椅上。
梅清臣检查了他书案上的功课,翻了翻他看过的书,在做学问上,他是毫不担心的。
他想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两句,可说什么都是无力的,伤害已经造成,如今晞光不亲他,对他有所防备,是他造下的孽。
反正只要秀娘在他身边,晞光自然也跑不了。
只要他待他好,至于晞光如何看待他,都是他该得的。
如此想,梅清臣豁达几分。
他看着正望着他不知想什么坏主意的晞光,“明日开始,你每日与我一同进宫。”
“好!”梅晞光并不反对,这样在马车上,爹还能教他东西呢。
忽的,晞光的眼前现出一柄小剑,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把木头削的小剑,纹路很是漂亮。
“我闲来无事,在家里给你雕的,你现在大了,可能不喜欢了。”
梅清臣将木剑交给他,心里竟有一丝忐忑,他是在家中偶然发现晞光的一本练字帖,里面有一篇小记:好想要一把小木剑,咚咚和阿庆都有,村里许多男孩子都有,都是他们爹爹做的,我只有娘没有爹,但我不能向娘要,娘已经很累了,不能给她添麻烦。
他心血来潮,便让人寻了块好木雕来,他头回做这个,手指没少割破。
晞光眼眸黑漆漆的,明亮异常,他没吭声,把玩那柄木剑,剑可以拔出来,开合丝滑,他爱不释手,正是他小时候想要的那种。
现在得到了之前很想要的东西,晞光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好似许愿成功。
爹,这是在讨好他吗。
明明一直是他讨好爹才对,他怎么……
梅晞光的眼有点热热的,他咬了咬唇,收好了剑:“我很喜欢,谢谢爹……”
之前他也并非完全不知道爹娘之间闹了矛盾,现在娘能跟爹回来,大概是原谅他了,他跟娘的选择,会保持一致的。
如果他日后待娘不好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梅清臣并不知儿子心中所想,他只是许多时候会想象,若是那次没有出诊,没有遇上官兵,是不是就可以陪伴他们母子一起,晞光不知道跟他有多亲……
终是憾事。
第一日上朝,梅清臣便从清晨忙到晚上,尽是些琐碎之事。
等他忙完,已任刑部尚书的张愚芳来提醒他记得赴宴。
梅清臣这才想起,本还想与秀娘一起去,现在她怕是已经先去了吧。
让敬言给家里递了信之后,梅清臣在值房沐浴更衣,去了吉庆楼。
吉庆楼里,兰秀娘正与许久未见的姐妹们畅饮。
这次除了兰秀娘经常玩的那几个,还有两个意外来客:礼部尚书夫人陆月脂、敬德侯夫人李昌茉。
以前,她们俩是郑国公夫人吴凝华身边的人,现在,随着郑国公府垮台,她俩的男人多少受些影响,但好在涉及不深,皇上法不责众,也算安全的活下来了。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吴凝华没了,总得进入新的圈子,看来看去,她们发现京城贵妇们竟自发拢成了一个圈子,她们反而成了京城贵妇中唯二的圈外人了,而那一个圈,是以兰秀娘为首的圈。
作为大郢第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荣耀加身,确实是值得接近的人。
以前两人没少诋毁兰秀娘,如今,怎么也要想尽办法融入她们。
她们听说兰秀娘今日要在吉庆楼办宴,便打定主意,混入其中。
来之前,两人先通了信。
“我们得先预备好聊的话题。”李昌茉先道。
陆月脂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露出嫌弃之色:“她们那群粗俗之人能聊什么,大不了就是攀比,比谁得了珍惜珠宝首饰,谁男人升官发财了,亦或者哪家男人纳妾了。”她语气带了酸意,自太子逼宫一事发生后,这些女人们的丈夫都得到了高升或重用。
李昌茉点头:“大概就是这些,到时你起个头,我跟。”
兰秀娘跟梅清臣长了见识,在吉庆楼的店家迎过来时,直言要去后面。
众姐妹们不解,直到通过长廊进入后面一座楼后,惊呼不已。
“我也来这儿不下五回,竟不知后面别有洞天!秀娘你也太厉害了吧。”出了月子不久的刘妙大为震惊,如今她身量丰满了一些,衣裳布料首饰也都提了档次,明珠生辉。
“我的老天爷,底下这些汉子穿的也太少了吧。”姜芸红着脸往底下看,引得其余人也看了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角斗?赌钱?”杨玉静疑惑。
张其悦盯着底下那位黝黑的汉子,眼中默默涌动着一层暗云。
兰秀娘颇有成就感。
她环胸等姐妹们看完,见小二领着一个白衣姑娘过来了,正是雪梳。
雪梳见了她,微微一笑,叫了一声夫人。
兰秀娘醒悟,原来她一直认得她啊,那上次她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雪梳,带我们去个环境好些的包间。”兰秀娘看一眼仍盯着底下看的张其悦,补充一句:“最好靠近角斗场。”
雪梳莞尔:“没问题,请各位夫人跟我来吧。”
许久未见,大家相互交流了信息,兰秀娘得知她走后的京城形势,随太子党势力的清肃,朝廷上下一派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大郢也出现兴盛的萌芽。
“最大的感触就是觉得吴凝华他们死了之后,大家都一样了。”刘妙道。
兰秀娘问:“都一样?”
姜芸笑答:“就是大家出身差不多,毕竟刚开国,谁比谁高高在上。而吴凝华确实出自豪门世家,跟咱们不一样。”
兰秀娘明白了,她无意间瞟到张其悦,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自从她来了之后,便一直盯着角斗场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能看到一个身材结实,肤色黝黑的壮汉,一看就很有力量。
刘妙悄悄挨到兰秀娘身边,小声道:“其悦的相公没了。”
如此,大家谈论起事来,就多少避免谈到男人。
张其悦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大家在避讳她,不在意道:“大家不用这样,我其实也没多伤心。”
张其悦叹息一声:“说实话,我跟亡夫几乎没什么感情,他其实……不太行。”
大家立马屏息,竖起了耳朵,有人还悄悄关紧了门。
刘妙佯装品了一口茶,缓缓道:“不太行?”详细说说。
“我儿子是新婚那时候怀上的,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天生有不足之症,新婚那段时间是吃了婆母给他弄得药,才勉强,哎……十多年了,别人谈起来都羡慕我,说我亡夫不近女色,从不纳妾,温柔深情,我都强颜欢笑,他是不想纳妾吗,是纳不动啊。我一直也这样安慰自己,但事实表明,夫妻之间没有那事,真的不行啊。”
正说到关键,不料门外有喧闹声,打断了张其悦的话,大家眼中均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故而看向门口时,目光都带着些许愠怒。
陆月脂和李昌茉进来时,便迎上了众人这样的目光,两人本带着笑意的脸色顿时僵硬几分,看出来大家对她们的厌恶了。
可来都来了。
陆月脂越过拦着她的雪梳,走进来道:“我们刚才就瞧见众位夫人们,本以为看花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我们一直都想结交众位夫人,今日巧了,不知众位夫人可否容我们加入进来?”
李昌茉也挤了进来,跟随道:“是啊是啊。”
刘妙如今已不怕这些人了,按照她相公的说法,这些人都是纸老虎,她冷淡道:“这是丞相夫人组的局,你要问,就问她吧。”
陆月脂跟李昌茉齐齐看向了兰秀娘。
与此同时的,还有姐妹们催促的目光。
兰秀娘心里一盘算,她清楚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轻易走,大家又等着听其悦的下文,让她们留下来便留下吧,不过是些女人间的话罢了。
“进来吧。”
兰秀娘对两人道。
陆月脂和李昌茉大喜过望,连忙走近,准备坐下,她们本想坐在兰秀娘身边,可看刘妙和姜芸没有一点让位的意思,仔细想想,这两人的相公近日都得了升迁,已今非昔比,两人悻悻走到尾部,寻了个空坐下。
陆月脂按照之前的规划,一坐下便唱:“听闻最近刘妙的相公王御史,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时常得到皇上的单独召见。”
李昌茉跟着和:“姜芸家的东方大人,也提到了工部尚书,光耀啊。”
两人一进来便说话,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大家心里急着听其悦的下文,纷纷皱了眉。
陆月脂见状,猜到大家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那就换一个:“姐妹们,你们可知南越进献了一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色泽粉、润,圆滑,听说皇后近日要赏下来呢。”
“丞相夫人肯定能得到吧,毕竟是一品诰命夫人。”李昌茉连忙附和。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兰秀娘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怎么放进来还这么多话。
陆月脂尴尬一笑:“哈哈哈,你们听说没,郭祭酒刚纳了一房美妾。”
李昌茉已经不敢吱声了。
两人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终于闭上了嘴。
兰秀娘这才舒了一口气,望向张其悦,声音柔和:“其悦,你继续说。”
张其悦从未对人说过这些事,但亡夫一死,压抑了她小半辈子的情绪,强烈的爆发了,她毫不在意突然加入的两个人,继续道:“我意识到我在守活寡,是那次意外撞到府上的小厮和丫鬟苟合,我在那儿听了全程,浑身血液都在流淌,我明白了自己的渴望,我想要男人。”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一亮,除了陆月脂和李昌茉,两人目瞪口呆,怪不得不理会他们:原来她们聊得这么劲爆!
“我甚至不要脸的主动勾引亡夫,可是,他只能给我一身的口水,那一回,我悲伤的哭了,知道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跟极乐无缘,很悲哀,还没有办法,因为亡夫除了这一点,其他都很好。但现在,他死了,我再也无法压抑这种情绪。”
张其悦说着,眼中仿佛燃烧起了小火苗。
兰秀娘却深知张其悦的苦,甚至比她还要苦。
张其悦是从未得到过体验,而她是有过极致体验却旷了整七年!初始那几年还好,养育晞光耗费了她大量精力,后来,晞光长大了些,她日子也好过许多,就开始想些杂七麻八的东西,那种感觉真是如同蚂蚁在噬咬,钻心刻骨的难受。
“我懂得。”
兰秀娘一句“我懂得”,令大家唏嘘不已。
毕竟张其悦的相公也就一般人,而兰秀娘的相公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样貌、才学均是一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还会有隐疾?
与此同时,一道木墙之隔的屋里,正坐着梅清臣与王易星、东方举三人。
梅清臣简单的与同僚们吃了些东西,连酒也没喝,便急急出来,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王易星和东方举。
三人一对,才发现目的一致,都是要等夫人一块回去。
如此,三人便问了店里,一同在她们隔壁屋等待。
这两间房是相通的,中间只用了浮雕板壁相隔,并不隔音,故而她们谈话,他们听得很清楚,一开始听到她们所言,三个男人很是默契,并未言语,静默喝茶。
耳中偶尔能听到自家夫人的声音。
后来,便有一个女人陈述自己与死去丈夫的房中之事。
三人听了面色有些尴尬,正要找个理由离开时,却听到了丞相夫人那一句“我懂得”。
梅清臣毫无破绽的面色有了一丝裂痕。
而王易星和东方奇拼命的把头低了下去。
隔壁兰秀娘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我跟我相公七年未见,而且他还挺行,我尝过滋味后,那七年,有多难捱。”
众女眼中均闪烁起了光芒,就连陆月脂和李昌茉也都起了兴趣,默默拾起桌上点心边吃边听。
兰秀娘这句话让梅清臣舒了一口气,可见面前两位同僚,心里仍有些羞耻。
“其实……我也懂一点点的。”
刘妙忽的开了口。
王易星的耳朵支了起来,心里砰砰直跳,他想不到胆小害羞的妻子会在外面跟人聊这个,可他更忐忑的是她如何评价自己的。
刘妙忍着羞涩开口:“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爱那种事,我相公可能也不太擅长,总而言之,不太舒服。”
王易星只觉得两耳嗡鸣,他死死盯住手里的茶杯,不敢看其余两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得益于兰姐姐的教导,我开了窍,主动跟我相公求欢,渐渐地,彼此都尝到了甜头,然后……”
姜芸追问:“然后怎么了?”
刘妙红脸小声道:“然后我就有孕了。”
众人哄笑,刘妙捂着脸,像是只熟透的李子,“哎呀,不要笑我。”
姜芸好心给她吸引了火力。
“说起来,怀孕时,特别是后期,也会觉得很空虚。”
此时话题已经被说开,大家也都不含蓄了,有几个生过孩子的附和姜芸。
此时轮到隔壁间的东方举低下了头,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倒也没有太过尴尬,过日子嘛,不都这样,也就夫妻那点事。
姜芸继续传授经验:“我是怀东方奇的时候想开的,若是想了,就让相公伺候伺候。便会很舒适。咱们成亲,是相互成就的,你们看皇帝皇后,当年有皇后淌冰河救皇上,也有皇上为皇后守病床月余,他们需要我们照料家里,我们也需要他们给我们提供金钱和快活,二者都不可缺。”
陆月脂和李昌茉出身名家,自小教养严格,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若是以前,她们一定嗤之以鼻,但她们成亲这么久,亲身体会之下,不得不赞同这种说法。
陆月脂羞涩问:“可是孕期不能同房,万一伤到孩子……”
姜芸笑道:“妹妹,不一定进去啊,男人身上可用的又不只那一处,还有……”
后面她虽降低了声音,但还是传入到了隔壁三人耳中。
东方举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
可这并未引起正聊到兴头上的姜芸注意。
兰秀娘也忍不住加入其中,若非进京读了些话本,涨了见识,她也不知这些方式的,“对对对,有时候那感觉比男人还好用。”
梅清臣淡然的端起了茶杯,啜饮,掩饰着耳根后的热意。
这是能说的吗!
东方举竟然还看了眼梅清臣,没看出什么,他只是奇怪,相爷这样的人,也会那般伺候夫人吗,奇也怪也!
而王易星显然没有这个知识储备,他听得糊里糊涂,什么意思,莫名其妙!
谈到最后,众女已经越聊越欢,毫不遮拦了。
当兰秀娘连上次山谷灌丛的事都说出来时,梅清臣已经闭上了眼,躲避两位同僚探究的目光。
兰秀娘这屋,大家经过交流才发现,各自差异这么大,有人吃的那么好,有人却饿的半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陆月脂和李昌茉也不禁反思起来,好像之前都白忙活了,相公的升迁是他们的事,这才应该是她们自己的事吧。
大家已三五作堆的交谈起来。
那边兰秀娘和姜芸、刘妙形成了小团体,私底下说起话来。
兰秀娘小声问:“姜芸,你现在多久一次啊。”
她在估量自己到了姜芸这个年纪,还能享受到什么。
“几乎两三日吧。”姜芸笑的满足,“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我还能忍受他那个家族,要是他不行了,我怕是早就和离了。”
隔壁东方举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与自己甜蜜如饴的妻子竟然想过和离,而他的身体意外挽回了一切。
王易星伸手,按在了东方举身上,以示安慰。
兰秀娘放了心:“真不错,希望我到时候也有这个福可以享吧。”
王易星收回了手,却不敢安慰丞相。
他真的很佩服丞相,如此这般,仍风轻云淡,举止自若。
“可是那样会不会太累了。”刘妙小声提。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啊妹妹。”兰秀娘叹息。
她一开始也并非那般强烈的,只是想多和梅清臣亲亲贴贴,虽然总会擦枪走火,但尝到甜头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久吗?”兰秀娘又问。
姜芸又笑:“两炷香起步。”
兰秀娘估摸了一下,那梅清臣还真不差。
刘妙只“嗯嗯”了两声。
好在,这场聚会终于结束,大家各自告别。
第59章 第 59 章 像她娘
兰秀娘出去时, 意外见到梅清臣。
经过今日交流,兰秀娘对梅清臣十分满意,过去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甜腻道:“相公,你来接我呀。”
梅清臣大掌抚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收了收, 冷淡道:“刚到。”
要是刚来京那会,兰秀娘就信了。
现在嘛,信他个鬼,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后面, 王易星和东方举也跟着出来,见识过丞相的言辞后,他们也纷纷效仿一句:刚来。
刘妙信了,她想起之前的大放厥词,一时心里“咚咚”跳的厉害。
姜芸面色温婉的与东方举往外走,手底下却使劲拧着他腰上的细肉, 疼的东方举龇牙咧嘴。
“都听到了?”姜芸冷哼。
“夫人, 饶了我吧,不然你哪还有这样好的男人用。”
姜芸冷嗤一声,松开了他, 往前走去:“那你可要保重身子,你若废了,哼。”
东方举心里一紧:“我若不行了, 你真要与我和离?”
“看你表现。”
东方举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死死攥在手心里:“家里的事委屈你了,我会想办法的。”
姜芸有些意外,和离的事, 就让他这么害怕吗,她本以为他们两人平平淡淡,大约就是过习惯了罢了,她心里不由得一暖,眼里不由得生出些薄泪:“我委屈也就罢了,可往后还要委屈善善和奇儿吗。”
“是是是,是我愚孝,我立马找娘说去。”东方举下定了决心。
那边,刘妙与王易星上了马车,刘妙依偎在王易星怀里,想起之前所谈之事,闲散的问他一些事,忽然,她提了一嘴:“相公,你能不能也学学一些新花样?”
王易星:???
他立马领悟她说的是什么,脸色变得很差,什么意思,对比之后,觉得他不好了。
王易星冷了脸,刚要训斥,可想到她才刚出月子不久,训不得,只好闷道:“行。”
刘妙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亲了亲他的下巴,以示嘉奖:“相公真好。”
王易星眸中幽暗几分,这就满足了?
呵,不过小事而已,他学习能力超强,得到过丞相的赞扬,有什么难的。
而梅清臣一路冷脸回到家中,拽着兰秀娘到了内院,进门,关门,将其一把推在门上,长腿分开她的,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兰秀娘,谁允许你在外人面前谈这个的!”
他果然都听到了,兰秀娘竟不觉得多意外。
他不就是这样一个阴暗的家伙么,偷听墙角跟他很配。
她已经不怕这个色厉内荏的狗东西了。
“我不是夸你了嘛,你有什么气好生。”她伸手推他的头,似推还抱。
梅清臣埋在她颈间,吮吻,偶尔还用牙齿轻咬她的锁骨,眸中阴云密布,可她后来问姜芸什么几次多久又是为何,还不是在质疑他。
又是年龄。
他嫌他老。
“夫人放心,夫人旷了七年,为夫都帮夫人攒着,你往后的福气绵长。”
梅清臣说着,不等她回答,便激烈的攫住那双气人的小嘴,大掌捻压、揉搓,像是在证明什么。
兰秀娘很快被点燃,她唇齿之间漏出声音,被他亲的脸颊绯红,喘息不及,一双藕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很快就脑袋糊涂了,只能随着波浪沉浮。
竟是一夜。
——
今日是约好要去柱国公家做客的日子。
兰秀娘是被梅清臣喊起来的,他揉着她的腰,帮她穿好衣裳,看她迷迷糊糊的娇儿姿态,心下意动,占尽便宜,愣是趁她不清醒,又来一回,直到坐在绣凳上,她才清醒些许,身子仍酸软,她看着眼前丰神俊秀的梅清臣,抬脚踢了过去,梅清臣不躲,神色淡然,像是无事发生,“夫人,今日我陪你去柱国公府。”
兰秀娘这才想起正事,忙唤荷香前来伺候。
她还给他们爷俩挑了两件新裁的衣裳,大的着银色圆领袍,腰系黑色玉带,小的鸦青色圆领袍,腰缠金环腰带,头上缀着棵杏黄色的小球,看着俊美的父子俩,兰秀娘很是赏心悦目。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出发。
柱国公府。
在收到相府的拜帖后,柱国公夫人程锦束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她一向不管府上的事务,这次却什么都亲力亲为。
她的一反常态,让府上的下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夫人竟然管事了,真是奇了怪了。”
“嘘,小声点,国公爷最厌恶私底下议论夫人。”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国公夫人她是国公爷……”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倚靠着游廊柱子正瞧着庭院的周瑛听闻,不由得想起那些往事,那时她还小,不懂事,只知道爹一直打仗,后来,他回来,休弃了贤惠淑德的娘,留给她了几乎所有的家产,迎娶一个傻女人进门,她从未见过爹那样疼爱一个女人,是她娘从未得到过的。
没过多久,乱世之中,她娘死了,羞愧自尽。
她把娘的死,全都算在了程锦束身上。
她之所以学功夫去战场,也与这个女人有关,父亲不是喜欢这种英姿飒爽的女人吗,她娘做不到,她可以做到,这样于她似乎是一种精神寄托。
她恨这个女人,是她,破坏了她原本的家,也是她,夺走了父亲对她和兄长的爱。
但无奈的,他们兄妹二人又要倚仗父亲,在他麾下,只能等以后成就势力再说,但要超越父亲,已经是不可能的。
周瑛见到园子里那俩下人瞧见她后,匆忙离开。
她才没心情管他们如何说那个女人呢。
她自己的事就足够烦恼了。
而今日,那个令她烦恼的人,还要携妻带子来府上拜访。
亲眼见识梅清臣通过党争肃清朝廷之后,周瑛那消停下去的爱意,不知不觉又复燃了。
她此生不爱好面皮,不爱魁梧壮士,唯独欣赏的便是智谋,这样的聪明人,令她崇拜,若是她不曾见识过梅清臣,兴许还有别的选择,但事情就是这样,她已经到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地步。
可她绝不是萧婧楚之辈,那样不顾脸面张扬爱意,又做不到像宋菽若一般心机算计,只能独自消受这种心情。
正深思,一个丫鬟走过来向她行礼:“丞相已携妻儿到府上,柱国公与大公子正在花厅接见丞相,丞相夫人去了夫人的院子,梅小公子和咱们小公子也在那儿。”
周瑛不由得一喜,现下只是看看她,就能让她那颗孤苦寂寞的心得到几分慰藉。
更令她高兴的是,他还与他娘子分开了,这样就不用看着他们在一块,如此,她更骄傲起来,到底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上不得堂面,在这一点,她是比兰秀娘强太多。
“去花厅。”
周瑛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她又停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男子装扮。
她要换个女儿装。
与此同时,兰秀娘正牵着儿子,跟随国公府的丫鬟往后院去。
柱国公府夫人从不见客,也从未出过门,兰秀娘并不意外她不出来。
没走几步,周律初来迎他们了,他先是喊了一声兰姨母,又叫了一声哥哥,梅晞光奉上礼物,还伸手摸了摸周律初的头,道:“长高了不少。”
兰秀娘差点笑出来,人小鬼大,晞光才比律初大几岁,就有长辈样了。
她自知儿子在弟弟面前不愿舍了面子,努力憋笑装不知道。
律初跑到兰秀娘跟前,牵住她的一只手,仰着头高兴的看她:“兰姨母,我娘不能亲自来迎接,请不要怪罪哦。”
他这可爱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晞光小时候,黏黏糊糊,虎头虎脑,活泼好动。
兰秀娘忍不住伸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律初竟还闭眼享受起来了,兰秀娘母性泛滥,直接将律初抱了起来,像抱小婴儿一样,托在臂弯里摇了摇,律初小脸红扑扑的,咯咯直笑。
忽的,兰秀娘觉得衣袖有一点阻力,回头,便看到了晞光略带斥责的委屈目光。
她好像犯了大忌,晞光从小便不喜欢她抱别人家小孩,时间久了,她都忘了。
兰秀娘连忙收起笑来,将律初放下,干笑两声:“娘看律初实在太可爱了,像晞光小时候,所以才……走吧走吧。”
她边走边解释,但晞光一直没吱声,目视前方,显然也没原谅她。
直到到了程锦束的院子,兰秀娘发觉这儿和外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国公夫人的院子太精致了,连园子里的花都是精心裁剪出来的形状,她也约莫懂了些花艺,这些花若是请人来养护,可不便宜,就是相府,也不曾在花艺上这样用力。
周律初发现了兰秀娘的注意点,介绍道:“我娘唯一的爱好便是看看花草,爹便让人特意栽种了。”
兰秀娘心想,这柱国公真是极爱他这续弦的,只是爱看,就……
门正开着,从里面款款走出一个紫衣妇人,虽看不清面容,却可以见她个子高挑修长,身材瘦削,行动之间有些摇摇欲坠,没什么力量,印证了她确实在生病。
程锦束有些害羞的到门口来迎人,她想走出去,又不敢,驱侍女出去迎接,她则紧张的站等。
同样紧张的还有兰秀娘,进京以来,不管是皇后公主贵妇千金,她见她们还没有这样紧张过,没由来的。
“夫人,我带晞光前来拜访,之前我们夫妇回乡,多亏夫人照料,这是一点心意。”
她从荷香手里拿过一个红木漆盒,递了出去。
与此同时,程锦束也怯怯出来,边走边道:“不好意思,我有些怕,没能亲自迎接,实在失礼。”
里面有些暗,兰秀娘一时眼睛还未适应,微笑着等待看清她的真容。
声音真好听,就是怯生生的。
一只柔胰扶住了漆盒,而程锦束那张脸也在兰秀娘面前完完全全的显现了出来。
只看一眼,兰秀娘脑袋“嗡”的一声。
娘!
她长得好像她娘!
那一瞬间,兰秀娘手中失了力,程锦束也被她吓了一跳,失手没扶好漆盒,漆盒落地,里面的东西掉落满地,几颗圆润硕大的南越珍珠蹦蹦跳跳,蹿到各处缝隙。
“对、对不起。”程锦束接着便蹲下去捡东西,眼泪飞了出来。
律初见状,也跟着他娘一起弯腰捡东西,还安慰程锦束:“娘,没关系,不小心而已,丞相夫人不会怪你的。”
晞光看着娘,心里也有几分怪异,跟律初一同蹲下来捡。
兰秀娘心里狂跳,她不断的想面前这个人跟她娘好像,虽然当年她娘离开时她才十岁,但形貌她不会忘记。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可能的,娘不会这样病弱,也不会成了柱国公夫人。
她小时候,可是见过娘一次提四桶水,力大无比,而且,娘还说她是个将军。
再说,十多年过去了,她娘大概率已不在世上。
不可能的,不会是的。
不要吓到柱国公夫人,她是个病人。
兰秀娘劝慰自己,也蹲下来,伸手握住程锦束那双冰凉刺骨的手,将她带起来,勉强一笑:“不好意思,程夫人,是我失态了,我看到夫人的面容,想起了我的母亲……”
程锦束抬着泪眼看她,“是这样么,你母亲……”
“她不在了。”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不在。
程锦束低头:“对不起。”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
两人这才双双落座,独留下两个小孩在地上各处捡珍珠,不亦乐乎。程锦束小心谈起之前两人交流的乡野之事,兰秀娘却看着她那张脸,忍不住的出神。
像,还是好像。
她终于忍不住问:“不知程夫人今年贵庚?”
“大概三十多岁吧,我记不清了。”程锦束微微皱眉,像是在苦思冥想。
周律初小声解释道:“兰姨母,我娘她记忆力不好了。”
“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程锦束忽然伸手按住了兰秀娘的手,有些急切道:“我喜欢你问我,跟我说话,我们说什么都行。”
她又对律初道:“律初,你和晞光出去玩会吧。”
两个小孩子双双告退。
听到她的年纪,兰秀娘有些失望,三十多岁,不可能是娘,她都已经二十有六了,她娘该四十多岁才对。
或许程夫人只是因为生病才显得年龄大些。
两人谈起了之前纸上聊得那些,意外的和谐,程锦束也不显得那般拘谨了。
“我好像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门前有一条小溪……”
程锦束在描述她的梦境,这却让兰秀娘心里突突的,这不就是……她的家吗!
可好像大部分的村居都是这样。
她脑子乱乱的,已经听不清程锦束在说什么,她在脑中极力搜刮着对娘浅薄的记忆,还有从爹那儿得知的。
她十岁那年,娘突然消失了,她哭的不行,问爹娘在哪里。
那时爹只道:“你娘出远门去了,兴许过两日便回来,我们去村口等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在她不断的追问下,她看到爹哭了,他轻轻说:“你娘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但她看着爹依然问诊看病炮制药材,那些之前娘做的事,也都由他揽了过来,并未让她察觉到异常。
她使劲擦干眼泪,告诉自己:娘都不要爹和她了,她干嘛还为她哭,她恨她。
后来,这恨也淡了,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娘的日子。
直到爹死的那日,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的向她说了几句遗言。
最后一句便是:别恨你娘,她有苦衷,若是往后你能再见她,告诉她,我理解她,她的选择没错,我,一直在等她。
她哭的稀里哗啦,原来爹到死都是想着娘的,这是他平生最后一句话,给了他最爱的人。
可是娘明明那么坏,抛弃了他们父女二人,爹为什么还爱着娘呢。
兰秀娘忽然道:“程夫人,你知道兰以繁这个人吗?”
程锦束慢慢消化这个人名,“兰……以繁,是谁?”
“是我爹。”兰秀娘笑了笑,释怀了。
是啊,天下哪能有这般巧合的事。
她只是长得像罢了。
她跟娘的性格脾性完全相反。
兰秀娘起身,向程锦束行礼,抱歉道:“对不起,程夫人,今日是我失态了,没有顾及夫人病情,是我不好。此行是要感谢夫人,在我们夫妻二人离京这段时日,程夫人对我儿晞光多有照顾,我知道出门又在别人家中待几日,对程夫人是多么不适,所以,我真的很感激,日后夫人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必然相助。我先去找我相公了,今日多有打扰,请夫人歇息吧。”
兰秀娘状态实在不好,已聊不下去,她道完便往外走去。
程锦束站了起来,伸手欲要挽留,却什么都没留下,只有双目流下两行泪:她被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嫌弃了,她好差劲。
一直侍候程锦束的丫鬟春角见状,扶着她的胳膊:“夫人,丞相夫人可能误会了,夫人明明是高兴的,若是想交朋友,要主动些。”
程锦束看着春角,目露询问。
“夫人若是不想丞相夫人走,不若追过去说明心意。”
程锦束想了一会,使劲点点头。
她要去跟秀娘说,她并不介意,希望日后两人多见面,她很喜欢她。
兰秀娘一路混混沌沌的走着,陷在回忆里,丫鬟荷香也被她赶去找晞光。
在她印象里,娘真的好笨,比起什么都会的爹来说。
娘除了挑水,其他的家务活一概不干,带她的时候也总是毛手毛脚的,她没被她玩死真是万幸。
她有时候生气,觉得她娘什么也不会,比不上爹,娘就拍着胸脯说她是将军,带领千军万马杀敌的那种,她那时已经不小了,并不相信。
两人在山谷里玩,娘还在那儿给她演示了一套拳术,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娘后来又用草编了个小兔给她,她很喜欢,她又给她编了一大把。
后来她离开,兰秀娘甚至想过,她不是她亲生的……
周瑛去往花厅的路上,意外遇见了兰秀娘。
周瑛从未见过兰秀娘。
初见时她便有了猜测,问了丫鬟后确定了她就是。
“丞相夫人刚从夫人那儿出来,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都哭了。”
以往兰秀娘都在传闻里,多是些粗俗不堪的形容,今日一见,周瑛很是意外。
兰秀娘长得白净粉润,风鬟雾鬓,杏眼柳眉,打扮也不俗气,身上的首饰工艺精美并非凡品,藕荷色的长袖襦杉,搭配海棠红的襦裙,胸前还搭了一块米色碎花的裹胸,凸显丰腴胸脯。
周瑛不由得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干瘪瘪的,哪里还有半点女人的姿态。
如此,她有些厌恶自己非要穿一身女装出来了。
正要回去换时,她与兰秀娘已只有三人的间隔。
兰秀娘也看到了周瑛。
她见过她,所以认出来了,只是这次她一身女装,她再看看这条路,很快明白了什么。
周瑛,对她相公还未死心。
听闻梅清臣来,特意换上女装吗。
周瑛也得以近距离观察兰秀娘,这一眼,周瑛发现了一件事。
兰秀娘,竟然长得很像程锦束。
她不是个遮遮掩掩的性子,直言道:“你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 岂止有点。
周瑛忽的想起一些隐秘,程锦束刚来家里时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爹,后来,程锦束开始频繁与爹吵架,有一次雨夜,周瑛慌乱中回错了地方,到了程锦束的门前,听到她的嘶吼:“我已经有相公和女儿了,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是我相公!”
她当时听到这一句,震惊到手里的雨伞都掉在地上。
她本以为是程锦束不知廉耻跟着父亲回来的,毕竟刚将她带回时,她几乎时时刻刻缠着父亲,但真相竟然是父亲拐了别人的娘子,人家并不愿,甚至还有女儿,这……
她深知这是个绝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连哥哥她都没有告诉。
但这依然解不了她对程锦束的恨。
而兰秀娘被她一个问句,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只觉得程锦束很像她娘,但如果她也很像程锦束……这么多的巧合,刚才被压下去的情绪复起,她连跟情敌针锋相对的想法都没了,只想弄清楚状况。
“是吗,或许只是凑巧罢了,我刚才见她,她说只有三十多岁,可是真的?”兰秀娘不经意打探。
周瑛环胸,斜睨她一眼,“怎么可能,你看她满头白发也不像三十多,她脑子有病,记不清年岁。”
兰秀娘虽很欢喜这个答案,但周瑛的说辞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有疾病非她所愿,她自己也不知道,你何必这样说她。”兰秀娘忍不住为她辩解一句。
周瑛不屑,“这病也是她自己找的,她如果当初没勾引我爹,也不会得这病。她约莫四十多吧,跟我娘的年岁差不多,当初她被爹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大了,还有相公和女儿。”
“什么!”
兰秀娘脑中仿佛炸开一道霹雳。
又添一道巧合,她已经开始相信那个可能的结果。
周瑛看她的反应,再看她容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莫非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巧,她喜欢的人的发妻,偏偏就是她后娘的亲女儿?呵,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有趣了。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丞相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位母亲当年可是好手段,勾引了我父亲,我父亲为了她,把原配休弃,我娘被舍乱世而亡。她可不单纯,丞相夫人不要被她骗了。”
兰秀娘心脏仿佛被人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程锦束真的是她娘,那就是说,当年娘抛弃他们父女,是为了另择高婿享福?
周瑛看着兰秀娘的脸色苍白,心里闪过一丝爽意,就算兰秀娘不是程锦束的女儿,知道这些,兰秀娘也不会再跟程锦束做朋友了吧,程锦束这只老鼠,就该一辈子活在暗处,这是她应有的报应。
她继续道:“丞相夫人,我娘死,都是因为她介入我爹娘之间,她不值得夫人与她交友,你难道以为她没有朋友是她不想交吗,是大家都知道她的劣迹,对她避而不见罢了,丞相夫人未曾一直跟随丞相,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夫人无需伤心难过,之前也有几个被她给骗了想跟她接触的,没过多久她们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也就走了,夫人现在知道还不晚……”
兰秀娘眼前阵阵发黑,忽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软倒了下去。
周瑛皱眉,正惊疑,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抬眼,便见到一女子顺着廊柱滑了下去。
竟然是程锦束,她怎么出来了。
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都听到了?
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做出反应,廊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正是父亲周逢春和丞相梅清臣。
而两人均看到了自己夫人倒在地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周瑛心觉不好。
第60章 第 60 章 元凶
周逢春与梅清臣许久未见。
“自去年党争一事之后, 皇上苍老了许多,对武将的打压也有收敛,人好似都变得慈祥了。”周逢春背着手, 与梅清臣一同漫步在廊道,往后院去。
梅清臣想着回京后见到皇上,发现他已有老态龙钟之相, “皇上老了。”
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一旦驾崩,太子尚幼,必是皇后及皇上选的顾命大臣来主持。
现在的朝廷之上,元老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此事敏感, 两人均没有继续,他们也不过因为利益捆绑的合伙人,这种连接很脆弱。
周逢春想起今日见到的丞相夫人,笑道:“说实话,当初郭明歧想让你与我女儿凑一对,你说你已娶亲,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做你丈人, 现在老夫才明白。”
周逢春见识过诸多风雨,一眼便知道丞相与夫人是一对眷侣,让他忍不住羡慕, 要是他能与锦束也这般就好了,他们原是青梅竹马,不该是现在这样。
梅清臣只知道周逢春现在的娘子是续弦, 之前那个, 被他休弃死了。
梅清臣浅淡一笑:“比不得国公爷与夫人恩爱。”
他自谦的话,倒让周逢春心中多了几分寂寥,这么多年, 即便是程锦束已失了心智,也从未爱上过他。
忽的,前方的场景令两人止步。
周逢春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躲藏在柱子后的妻,他欣喜不已,锦束莫非在这儿等他,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她斜前方的位置,透过游廊拐角处的竹丛,可以看到两个人正在说话,正是他女儿周瑛和丞相夫人。
梅清臣也发现了,听到周瑛那句“夫人无需伤心难过”,眼眸微敛。
几乎下一刻,他就看到秀娘倒了下去,那一刻,他的腿脚已先一步冲了过去,将人扶抱起来,他迅速拿起她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梅清臣感知到脉搏,眼中倏地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周瑛见到突然出现的梅清臣,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很快掩藏好,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告诉过好几个试图接近程锦束的人,没人听了会晕倒,不能怪她。
“鹤崖,夫人她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周瑛看着梅清臣身后突然闪现出来的敬言和白义,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敬言向大人递上大氅,梅清臣将衣裳给秀娘裹了,将她横抱起来,道:“白义,速去找麒鸣来。”
一声令下,白义消失。
梅清臣冷冽的目光盯向周瑛,吐出的话像是冰碴:“周瑛,我夫人有孕,若是她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周瑛震惊,兰秀娘又有身孕了,她心里酸涩不已,怪不得她会晕倒,所以她真是程锦束的女儿吗,才这样受刺激。
“敬言,带晞光回家。”
梅清臣抱着兰秀娘快步离开,敬言善后,他们马车一离开,就有十几个黑衣人翻入了柱国公府的墙头。
另一边,周逢春抱起晕过去的程锦束,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又唤人叫大夫。
公府上下霎时忙碌起来。
直到程锦束安睡过去,周逢春才放下了心,从内室走了出来。
府上这般忙碌,周崇凯和周瑛自然不能休息去,都在外面等着。
周逢春叫了周瑛进内书房。
周瑛进去,见周逢春坐在案后不言语。
她站了一会,嘴唇阖动,道:“父亲,你也别太担心,母亲身子弱,今日见了丞相夫人又有些激动,再说,晕倒对她来说很正常……”
她话都没说完,忽然周逢春猛地站起来,倾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逢春常年征战四方,这一掌有铁砂之力,周瑛登时被扇倒在地,耳中嗡鸣,半边脸迅速浮肿起来,鼻子都出了血。
周瑛眼里快速涌出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不服输的站起来,想要回击,却在看到周逢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湿润眼睛后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伟岸高大、所向披靡的,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周瑛,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如果你和崇凯不喜欢锦束,可以不叫她母亲,可以不与她来往,但绝不可以伤害她。”
周瑛下意识辩解:“我没有伤害她……”
“没有?周瑛,你是我的女儿,即便是有了锦束,我也不曾改变过。当初休弃元配,是我的罪责,我都认了,我也给过你和崇凯选择,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作接纳锦束,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成这样!”
周逢春说着,有浊泪流下。
周瑛心慌了,他都知道了什么……
“你的丫鬟全都告诉我了,若非她心善,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以为我把她照顾的还好,甚至沾沾自喜,幸好锦束这种情况跟了我,若是别人,哪里还有人要,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的乖女儿,周瑛,一直在暗中让人孤立锦束,甚至还让人扮鬼吓唬她,让本来精神失常的锦束更加严重,吓得她从不敢出门。”
周瑛心脏揪疼,不由得颤声叫了一声“爹”。
周逢春崩溃一般捂脸,慢慢蹲了下去,大哭起来:“别叫我爹!知道这些……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锦束变成现在这样,竟然是因为我,倘若我没有强行留住她,她是不是早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恨不得……”
周逢春忽然张开手,两只手轮番的扇自己巴掌。
周瑛痛哭流涕,上前掰住他的手,却制止不了,这动静引了外面周崇凯的注意,他进来,见状,连忙从后面抱住了父亲,“爹,你这是做什么!”
周逢春不能打自己,又看着周瑛,眼里充满了恨意:“周瑛,你告诉爹该怎么办,你是我女儿,锦束是我夫人,我不能杀你,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周瑛听了,浑身瘫软,差点没晕倒在地,她如何就背上了这样的罪名,她承担不起。
周崇凯不明就里,对周瑛大吼:“妹妹,你做了什么,快给爹道歉!”
周瑛爬起来,跪在地上,边哭边向周逢春磕头:“对不起,爹,是女儿错了,请原谅女儿这回吧,往后女儿再也不敢了……”
周逢春仰头大哭:“你让我原谅,谁来原谅我,谁来原谅我啊!”
这哭声周崇凯听了,也忍不住流下来泪。
……
丞相府。
兰秀娘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喂给她药喝,苦死了,她不想咽,却被人逼着吞了下去,最后一块甜甜的蜜枣安抚了她紧皱的眉。
身边有人唤她名字,可是她的眼皮好重,就是睁不开。
这种感觉好像好几日没睡好觉,她只想沉沉睡去。
夜已深,梅清臣握着兰秀娘的手,就这么一直守到现在。
即便是麒鸣说她没事,底子好,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孕不足月,才导致昏迷,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梅清臣仍后怕,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真是吓坏了,按到她有滚珠滑脉,他惊喜参半,后怕不已,是他的疏忽,昨晚今晨还……
幸好她没事。
梅清臣的双目干涩,他目视秀娘的脸颊泛着淡红,呼吸平顺,浑身放松,终于肯松开她的手,放入被窝中,向身后的荷香示意,才迈着僵硬的腿走了出去。
到了内书房,敬言已在此等待,将柱国公府的事一一说明。
即便是周逢春与梅清臣关系不错,但梅清臣也没忘了在他府上安插眼线,他们走之后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是周瑛为了害程锦束才故意引导秀娘。
可这并不足以令秀娘晕倒。
敬言递上了秀娘与程锦束、周瑛二人之间的谈话录,梅清臣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越看,眉心中间的褶皱越深。
秀娘晕倒,似乎另有隐情,她在与程锦束的对话中谈到对方像她母亲,也就是他未曾谋面的岳母,而在与周瑛的对话中,周瑛又提到了秀娘像程锦束,而秀娘也不停追问关于程锦束的细节。
所以,秀娘一定是知道了一个超出认知的事实,才晕倒过去。
而这个事实……
梅清臣按了按眉心,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程锦束或许是秀娘的母亲,他的岳母
“有没有关于程锦束的信息?”梅清臣又问。
“关于她的身世,只能查到家人俱亡。”
梅清臣想着以前从周逢春那里听来的信息,再与现在结合,发觉有些不对劲,有人在刻意抹去程锦束的过去,还抹的这样干净,越掩饰什么就越有问题。
翌日。
兰秀娘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许久没睡过这样舒服无梦的觉了。
她睁眼,便看到了趴在她床边读书的小人。
“晞光,你怎么没上学去。”
梅晞光察觉到母亲醒来,立马放下书站起来,欣喜的看着她:“娘,你醒了!我今日向太子殿下告了假,专门侍候娘。”
“我能有什么……”她说着,忽然想起了昨日的事,顿时心情沉重起来。
程锦束,或许是她的娘。
“娘,你怎么了。”
她的笑意一消失,晞光就跟着担忧起来。
兰秀娘回神,对他笑笑,边准备下床,边道:“没事。”
“娘!不要下床,妹妹还小!”
兰秀娘听着晞光的话,觉得糊里糊涂,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梅清臣听到了动静,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唇角浅笑:“秀娘,你有身孕了,你和孩子都好。”
兰秀娘惊讶,低头看了看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肚子。
她又有孩子了!
有点懵。
哪次啊,是山间还是溪边?他们还胡闹,这孩子竟没事?
梅清臣在她面上没有找到喜悦,心里几分涩然,想到她以前喝避子汤,她果然还是不愿给他生孩子的。
如此想,连同他唇角的笑意也变得苦涩起来。
晞光却很高兴,拉着娘的手,看着娘的肚子:“娘,你要好好躺着,等妹妹平安出生了,就交给我照顾,娘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兰秀娘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如何知道一定是妹妹,再者,他一个小孩能带婴儿?
到底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兰秀娘点点头,说了句“好”。
梅清臣听到这句,心也跟着微微落下。
托晞光的福,她应该不会不要这未出生的孩儿。
“昨日你在柱国公府与周瑛聊天时晕倒了,晞光很担心你,昨晚困的不行还要守着你,今日一睁眼又过来了。”
梅清臣解释了一句。
兰秀娘看着儿子,心里暖融融的,不由道:“我此生有晞光一个孩儿就知足了。”
梅清臣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晞光替他问了他想问的。
“为什么啊,娘,你难道不要想要我那乖巧的小妹妹吗?”
梅清臣甚至有些不敢听。
万一她说不要,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兰秀娘认真思考了一下,若是以前,她或许会考虑不要,现在嘛。
她看了眼梅清臣,他眼神幽幽的,看着平静,实则心里不知道掀什么风起什么浪呢。
“子女是上天赐予的,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要呢。”
兰秀娘说罢,捏了捏晞光的小脸:“晞光,你要当哥哥了。”
梅晞光立马想要高兴的跳起来,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大哥哥,还是稳重些为妙,他矜持的点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另一边,梅清臣也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摸了摸晞光的头:“好了,你娘没事,你回去吧,我跟你娘有点事要说。”
晞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兰秀娘目送晞光离开,收起笑容,以肯定的语气对梅清臣道:“我跟程锦束的事,你都知道了。”
梅清臣坐在她身边,让她枕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淡淡“嗯”了一声。
“她长得太像我娘了,年龄、经历,甚至她描述去过的地方,很多地方都对得上。”兰秀娘心里涩然,“但是,如果她是我娘,为什么会嫁给了周逢春,又生下了周律初。”
她是不是喜新厌旧离开了他们父子。
爹临死前还劝她不要怨恨娘,还为她说话,她以为娘要么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便死了,不该是现在这样。
站在爹的角度,她很心疼爹,感觉娘这样做辜负了爹。
可程锦束那个样子,什么都不记得,像失忆了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
“秀娘,岳母叫什么呢,你还记得多少关于她的事。”
“我娘叫程妙果,也姓程……”兰秀娘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按着梅清臣的胳膊着急道:“会不会是周逢春故意给我娘改了名,好藏匿她。”
梅清臣沉吟片刻:“不是没这个可能,我当初认识周逢春时,他已经跟她成亲了,那时律初尚在襁褓,关于他夫人的传闻不多,只知道体弱多病,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兰秀娘眼中落下失望,梅清臣都查不到,那说明真的很难了。
她靠在他怀里,“可我觉得她真的是我娘,我想弄清楚,若是她是,为何会这样。”
“交给我,秀娘,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弄清楚。”
“你要怎么做?”
“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周逢春,他不会告诉我,但有人可以逼他说。”
“谁?”
兰秀娘问出口时,与梅清臣对目,她忽的就明白了。
或许不止她疑惑,程锦束也会疑惑,她醒来肯定会问周逢春的。
柱国公府。
周逢春守在程锦束的床前,一宿未睡的他双目浑浊,布满血丝。
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锦束,本来叫妙果,小时候她曾住在他们家几年,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很多年,他甚至一直打不过妙果,直到他的个子比她高了,两人才堪堪平手,自此,妙果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情窦初开的年龄,两人互生爱慕之心,约定往后成亲。
当时两家交好,往后在一起几乎没什么悬念。
可偏偏造化弄人,程父投奔了当时刚兴起的红巾军,成为首领麾下一名将领,程妙果也被她父亲带走,两家就此断交,两人也被迫分开。
他听说,妙果成了红巾军一名女将,后来,便没了消息。
他按部就班,继续习武,按照家里的安排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成亲那晚,他甚至都没看她的脸。
后来,他跟随了吴兴,常与红巾军交战,红巾军经过这些年的无序的扩充,已不如以前,许多老将不是死便是被内部斗争排挤,或者投奔了别的势力。
他所在的吴兴的势力越发壮大起来,他也成为其手下的主力。
他像浮萍一般,被世道操纵。
没想到,他与妙果的再次重逢,是在战场上。
当看到对方盔甲之下的人脸后,他激动万分,他向苍天祈求过无数次,若此生还能见她一次,他愿意付出一切。
两人交战,本是一个师父交的,很难分出胜负,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对她用出全力,因为不能逼退红巾军,他挨了吴兴多少骂,但他满不在乎,当年无疾而终的情感起复,甚至比之前更甚,如同狂浪一般席卷他,他要她。
他终于不再保留,劈落了她手里的刀,将她逼在角落,告诉她:“妙果,我从未想过杀你,即便是如今这般情景,既然伯父伯母你哥哥他们都死了,你没了家人,何必再给红巾军做刽子手,他们腐败堕落,是不可能得到天下的。妙果,到我身边来,我们本是眷侣,早该这样了。”
但程妙果什么都没说,趁空隙一头撞向了石头墙,他将她带回,全力医治,他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才醒了。
程妙果醒来,看见他,皱起了眉,这让周逢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妙果,你怎么样,你怎么这样傻,我怎么会杀你,你若不愿,我把你放了就是了。”
“手下败将,要么死在你手里,要么你死在我手里,战场就是如此,周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妙果,我们本是一体的,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记不得了,周将军,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放了,我再杀了你。”
周逢春见不得她这般冷漠,“我们为何非要你死我活,我们曾经相爱。”
“请周将军慎言,你我均已成亲了,各自都做了父母了,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
周逢春浑身一僵,“你、你成亲了!男人是谁。”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嫉妒的发狂,他以为她还是一人,因为在乎他,所以才一遍一遍的带兵挑衅。
“我为何要告诉你,周逢春,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周逢春却在这时下定了一个决心,永远不放开她。
跟她对战的这段时间,他好像才找回自己,活了过来,他不要她离开,他们本该在一起的,现在上苍让他们重逢,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强制把程妙果带了回去,将她锁在屋子里,告诉她已经将妻子休弃,会娶她。
程妙果哭了,问他为何要让她成为罪人。
他那时已然疯狂,只想得到她,所以,他提了一个交换条件。
让他占有,他会放了她。
程妙果宁死不屈,可周逢春又不让她死,这种困境,令本就撞了脑子的程妙果脑子混乱起来,有一次,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连自己有过丈夫孩儿也不记得了。
周逢春大喜,连忙趁此与她成亲。
可好景不长,程妙果又重新清明,得知自己已成了他的妻,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程妙果变得疯狂,甚至要把事情捅到君上那儿。
周逢春绝不可能让人知道她是红巾军的女将程妙果。
所以,他只能残忍的将她锁在屋子,从不允许她出门。
她迷糊时,只能依赖他,随他摆弄,她清醒时,撕心裂肺,周逢春任打任骂。
有时,他也烦躁了,便让人弄了一些效力较低的助眠香,他想让她乖巧的时候更多一些。
后来,她确实很少再清醒,甚至一年只有一次,但她的精神却萎靡了许多,身子也不大好了,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他为她寻遍名医,也再没用过助眠香,甚至想只要她好起来,她都记起来也没事。
期间,她生下了律初,又要去了她半条命。
自此,周逢春服用绝嗣汤药,再也不让她受生育之苦。
看着她渐渐病弱,对上她总是迷惑的眼睛,周逢春的愧疚心越发深重。
他明白,自己才是把妙果害成这样的元凶。
他对周瑛发泄是那些,都是借口。
他才是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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