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韵猜到他不会要红包, 但没料到他会摔门离开,看看地上他的深色工装靴,没忍住弯腰笑了。
冷静自持的男人成长几年后怎么变得“娇蛮”起来。
陈彧刚关上门就意识到自己没换鞋, 此刻回头敲门未免像个傻瓜, 于是踩着挤脚的拖鞋先下楼去车上坐着。
李乐韵一边等这人回来换鞋,洗了手和一些食材。她切开半个苹果, 和几颗红枣、一点麦冬和黄芪, 一起丢进小小的煮茶壶。
等茶沸腾的时候她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头发随意绑了个丸子,去洗脸, 准备先卸妆。
陈彧在车上想, 穿拖鞋开车是违反交规的事, 看看时间,附近的鞋店应该都已经关门。脑子里蓄了一捧水泥似的, 各种情绪都堵住,又想,自己失态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又不得体。
她送那些红包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噎他还是嘲讽他?
还好小区里的水果店还没有关门,陈彧进去的时候店员正在搬货和打扫。
他挑了一个榴莲和几盒蓝莓,结帐的时候店员瞥了眼他的脚,他微微转过身去,淡声提醒:“麻烦快点。”
李乐韵听见敲门声, 回了句“来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不急不慢地走去门口,手伸向门把的时候停了一瞬,问:“是你吗?”
陈彧在门外很轻地应了一声。她安全意识倒是很强。
李乐韵打开门, 这人提了一袋水果,脸上已经看不出还在生气,他把东西递给自己,什么也没说,而后视线落在他自己的鞋上。
陈彧想,脚上的拖鞋在外面踩脏,否则应该帮她把沉甸甸的榴莲提到厨房。他看见李乐韵自己把东西提了过去,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先走了。”
“喝口水呗,茶我都煮了。”李乐韵转身倚在冰箱门上。
陈彧停下换鞋的动作,说:“拖鞋的鞋底也脏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致了?李乐韵小跑过来,从鞋柜里拿了另一双拖鞋出来,也不大,鹅黄色的,毛绒绒的,上面还有一个菠萝图案。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囤的了。
陈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穿,他并不渴。
他坐在李乐韵新添的独沙发上,看她把煮好的苹果水倒在配套的小茶杯里,搁在小圆桌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除了苹果,他还闻到红枣和黄芪的味道,想起师母那句话,乐韵虽然折腾,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惬意的。
精细的生活需要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去堆砌。这几年,当他把一些精力用在品茶或者购物上时,也会想起她曾经的那句话,能把生活经营好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精致是可以蓄能的。
曾经散着马尾辫趴在乱糟糟的书桌上昏昏欲睡的少女,后来因为爱美和爱生活,把一个人的小家打理的洁净又温馨。
她是真的在享受生活。
她独自生活也很快乐。
陈彧喝完茶杯里李乐韵的养生水,说不早了,先回去了。起身时看见他送给她的iPad被放在书桌上充电,她给iPad配了个二次元风格的保护壳。
李乐韵问:“还要回单位?”
陈彧说去小姨家住,离这里不算太远。
“唔,红包你拿着。”
陈彧抿着唇看向她,张口说话之前唇角隐隐上扬一下,“别再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都向前看。”
李乐韵摆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咬着杯口与他对视,须臾后点了点头,语气疏离,“再见。”
陈彧再次下楼时双脚终于不再寒冷,他大步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空调暖风送过来,冰凉的衣服和皮肤开始吸收热气。
他希望彼此那点微弱的不甘心能平息在这个夜晚,就像脚上那双不合适的拖鞋,脱下后,就再也不要穿上。
关门的声音响起后,李乐韵收了茶杯,去门口拿回那几个红包,依次拆开,倒出里面的东西,分别是电影票票根、话剧票根、各类演唱会票根。
有一个被她塞的鼓鼓囊囊,他但凡伸手碰到就能发现端倪。
她哪有那么多现金啊。
有也不会给他啊,他想得美.
田蕾有个在她手上买过别墅的客户想移民,她第一时间想到李乐韵,问陈彧她做事靠不靠谱,如果介绍客户给她,陈彧这边是什么想法。
陈彧没有任何想法,把李乐韵的微信推给小姨,让她们跳过他去联系。
田蕾又问陈彧:“相亲相得怎么样?”
陈彧回了个表情一笔带过。
田蕾跟李乐韵约见面的时间,李乐韵让她直接来公司。
这天田蕾带着一大堆客户资料赶到,李乐韵刚从一个会议上抽身,手里还抱着文件。她跑过来的时候工牌甩在文件夹上,刘海一跳一跳的,田蕾远远看着她的短衬衫和修身半裙,小姑娘真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你好,姐。”李乐韵站定后朝田蕾伸手。
“你叫我什么?”田蕾哭笑不得。
从前她们见过两回,田蕾只对李乐韵说过一句话,她说“谢谢你保护陈彧哦”,那时李乐韵对田蕾没有任何称谓。
但当时李乐韵就觉得她像姐姐不像阿姨。
李乐韵笑着说:“你太年轻了,你可别让我顺着陈彧叫你小姨,我叫不出口。”
“那你俩可就差辈了。”
“没关系,我们各论各的。”李乐韵说着话,把田蕾带去高级客户接待区,她跟柳薇打过招呼了,占的是柳薇的接待额度。
接待区的同事送过来两杯咖啡。李乐韵把田蕾需要的资料都拿来放在她面前,简单地给她做了一番介绍。
田蕾这些年在职场上不断升级,私底下也学英语,听见李乐韵的发音咬字,心想她可不是陈彧口中那个顽皮的小女孩了,人家专业性强着呢。
“姐,你做销售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更擅长给客户做推荐,回头我拟一份项目优劣势对比发你,你跟你的这位客户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他更适合走哪个项目。等确定下来后,我们再一起碰个面,看看如何进行下一步。”
“好嘞,这些资料我也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田蕾把东西装进她的托特包里,问李乐韵现在的房子住的如何。
李乐韵跟田蕾道了声谢,说很好。心想盘算着下回碰面一定得准备个小礼物给她。
田蕾走时拍了拍李乐韵的胳膊,“长大了,有模有样的。”
李乐韵露出一个甜笑,“再见,姐。”
回到办公室,李乐韵给陈彧打去电话,“谢谢你跟蕾姐给我介绍生意,我得提前问一句,这单要是往下做,我们给蕾姐多少感谢费比较合适?”
陈彧没想到这么快李乐韵又跟他联系上了,或许他不该给小姨当那个介绍人的。
他蹙眉问:“你叫她什么?”
“叫姐啊,我能叫什么。她就大我十二岁,叫姐很合理吧。”
“她是我亲小姨。”
“她是你小姨,我是你什么人?咱们各论各的。”
陈彧克制住变重的呼吸,说:“你稍等,我问问她跟她这位客户的关系深浅,要是确定他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到时候你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如果他们是老朋友,我小姨纯粹是帮忙跑腿,那再另说。”
“行,等你消息。”说完李乐韵挂了电话。
叫姐?亏她想得出来。
陈彧嗤笑着放下手机,把顾昀叫进办公室,问他新来的办事员到岗了没有。
顾昀说到了,是个小姑娘,专业不算对口,但做事还挺麻利。
“你带,把你手头调度那一块的工作分出去。”陈彧安排道。
“我已经带了一个赵青青了。”顾昀提醒他。
“我看赵青青也不听你的,既然这样,谁听话你就用谁。你自己的时间要留出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不要困在琐碎的日常工作里。”
顾昀似乎领悟了陈彧的意思,悄声对他说:“这次人事部还算靠谱哈。”
陈彧扬了下眼尾,“徐总晚上喊吃饭,你跟我一块儿去。”
顾昀问要不要带赵青青。
陈彧说:“不带。男同事多的饭局,女同事能不去就不去,小年轻们去了也是被安排端茶递水,那帮人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好,我明白了。”
新来的年轻女同事干事踏实,赵青青很快就跟她交上了朋友,但没过几天,她发现顾昀什么事都安排给她,不安排给自己,心里又不太舒服。
赵青青把顾昀堵在食堂门口,“不带我玩儿了?”
“我哪有时间玩,陈工安排了这么多任务给我,我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我说的就是工作啊,调度报告不让我做了,采购也不让我做了。你怕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别说的这么暧昧,大家都是正常的同事关系。”
“切。”
赵青青愤愤不平,下午又跑到陈彧的办公室讨公道,陈彧对她就一句话,就这么多活儿,谁效率高谁干,谁愿意干谁干,自觉的人总能找到事做。
“你们就是嫌我笨。”赵青青委屈巴巴的。
陈彧叹气:“你手头哪一样不是基础工作?基础工作只要不出错就行,顾昀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你跟顾昀同批进来,他怎么那么快升主办了,而你还是办事员,你自己有空多琢磨琢磨。”
“做好本职工作不就行了嘛,就一定要那么上进吗?”
这话听着耳熟。陈彧又想,可是李乐韵再偷懒,她也是本职工作一定会干好再偷懒的人。
赵青青回到工位上,给李乐韵发了条消息:陈工以前会push你吗?
李乐韵问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赵青青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顾昀不催我开展工作了,他盯别人去了。
李乐韵:吃醋了?
赵青青是个坦诚的姑娘,说:之前陈工冷待我,我好像没这么难受。我可能,有点在乎顾昀了吧。
李乐韵回了个眼冒星星的表情包,说:周末出来玩!
赵青青:好!
李乐韵:约上顾昀?
赵青青:随便。要不叫上陈工一起?
李乐韵:他才不会来呢。
第22章 /
田蕾推荐的客户是一对高净值中年夫妻, 他们移民的心理很迫切,但关于国家的选择,夫妻俩还处在分歧之中。
如果还需要先协调夫妻理念的话, 那这个案子将变得无比漫长。可这是田蕾介绍的人, 李乐韵不好懈怠,只好承诺多做些方案供他们对比和选择。
送走夫妻俩后, 田蕾对李乐韵不好意思地说:“让你增加工作量了。”
“没关系, 我最近刚好在跟进北欧业务, 就当是积累工作经验了。”李乐韵说完问田蕾现在要去哪儿。
“我没什么事,可以开车送你回公司。”
李乐韵笑笑:“我要想回去, 打车就行了, 反正公司报销。你要是没事, 咱俩去按个摩?我办的卡刚好在这楼上有连锁店。”
“那多不好意思。”
李乐韵让她别客气。
两人躺着享受服务时,田蕾问李乐韵:“其实他老公的想法更务实一点, 对吧?北欧移民还是太难了,他们又不打算走工作移民。”
“可以啊姐,做了很多功课嘛。”
“干我们这一行,什么都学点没坏处。没有几个客户是不刁钻的。”
李乐韵说,可以理解妻子的想法,很多女性都对北欧国家有向往,何况这位女士在家庭财富积累上的所做的贡献不比丈夫小,所以在这种重大决策上, 她势必要多争取话语权。
田蕾感叹道:“你跟小时候真是不一样了。唉, 你们长大了, 我也老了。”
“三十几岁哪里就老了,这是人生最好的年纪。”
“你跟陈彧现在才处在人生最好的年纪。”田蕾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被哄的很舒服。
她想到李老师撮合李乐韵跟陈彧的事, 想当面提一嘴,可又想起陈彧那句“没意思”,怕自己提了,李乐韵这边要是有意思,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所以便忍住了没提。
但她问道:“乐韵,你谈过恋爱没?”
李乐韵说都快二十六了,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陈彧就没谈过恋爱。你说说,他还比你大两岁,竟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李乐韵一怔,“他跟你说他没谈过?也许谈过,没告诉你呢。”
“那不可能,他什么事情都跟我说。”
李乐韵抿了抿唇,“那他真是太可怜了。”
当天晚上,田蕾给陈彧打电话,说怀疑李乐韵对他有意思。
陈彧就知道她们俩总见面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他想到李乐韵那双善变的眼睛心跳就无法处在正常范围里。
田蕾说:“按理说我介绍的这两人,难啃吧,小姑娘是一点不辞辛劳。完事后还非要拉我去按摩,扣的她卡里的钱,一人单次288,不算便宜呢。她嘴巴还特别会哄人,真是没看出来,小时候娇滴滴的,长大了成了人精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乐韵的好处,结论就是她是冲着陈彧来的。
陈彧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说自己还在办公室加班,让田蕾长话短说、挑重点说。
田蕾问:“你对她没意思,具体是因为什么呢,觉得小姑娘贪玩?开销大?没定性?还是害怕你hold不住?”
陈彧没办法接她的话,按着太阳穴问她:“你最近业务不忙?怎么老是为了老客户东奔西走的。”
“一跟你聊正经事你就岔开话题。”
“这算什么正经事,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臆想。”
“好好好,我不管你的事。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之前说你们成不了这事,乐韵会对你老师有交代,但我看今天这情况,她八成就是对你有意思,你可当心你老师跟师母给你施压。”
“她不可能对我有意思。”陈彧笃定道。
田蕾哼笑一声:“一提她你就不对劲。人家好歹还谈过一次恋爱,你呢?别最后因为零经验被小姑娘戏弄了。”
“她跟你说她谈过恋爱?”陈彧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身体碰到桌面上的文件,掀起上面的钢笔,没拧盖的钢笔往前滚,滚到了电脑旁的多肉盆壁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人人都谈过恋爱,就你没有。人家上大学的时候就谈了。”田蕾挖苦他道。
听到这话,陈彧心烦意燥地把钢笔捡回来,找到笔盖,单手拧上去,“好了,就聊到这,我要忙了。”
“回头我约她吃饭,你一起来啊。”
“我最近忙,没时间去市区。”
田蕾觉得这家伙怪得很,说了句随他,挂了电话。
陈彧把钢笔撞到的这盆所罗门放回到窗台上。一盆养了五六年的多肉,跟着他从广东到贵州又到上海,还没被他养死,也算是奇迹了。
他没什么心思再工作,走出办公室,关上门,顺着办公大楼一路走到滩涂。远处有海灯在摇晃,冬风凛冽,冷刀子一般擦过他的耳朵和侧脸。他长久静默地站在无人的黑夜里,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从寒冷中寻找什么奥秘。
也许,那根本不算是秘密。反正结局已注定,那解释权不管在谁那里,究竟是什么定论,都不值得去在意.
顾昀答应跟两个女孩一起过周末,邀请陈彧的时候,他一口拒绝,连理由都懒得找。
“你又没事,一起去呗。”赵青青相劝。
陈彧说累了,不想动。
“平时也见你犯懒啊,大周末的你守在这宁古塔做什么。”
陈彧没接赵青青的话,把宝马的车钥匙找到,扔给顾昀,“别让女孩开车了,你开我的车吧。”
他这样是为了方便顾昀回来。
赵青青哼了声,“领导你可真偏心,就对顾昀一个人好。”
“省得你开车你还不高兴。”顾昀扯了下赵青青的马尾,“走吧,我们去接乐韵。”
耳根清净后,陈彧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许是年纪大了,学习的劲头弱了很多,制定的目标和计划越来越少,他却很少再像从前那样焦虑。
天冷后不方便去球场,要是缺乏锻炼的话,身体状态、身材和体态都会变差。他对着窗户上的玻璃审视一下自己的身材,决定在附近找个能健身的地方。
顾昀开车技术比赵青青差,一路上都在被赵青青嫌弃。好不容易到了李乐韵家的小区,里面路窄弯多,顾昀在赵青青叽叽喳喳的唠叨中选错了路,结果逆行,造成大面积堵车。
李乐韵收到他们进小区后的消息后就急忙下了楼,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先往大门口走,快走到时,没承想,看见赵青青正叉着腰跟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在争吵。
原来是堵车引起的撞车事件。男孩说怪他们逆行占了车道,他的自行车才撞上去,赵青青说占了车道正在让,男孩骑车钻空子撞到他们的车就是他不对。
顾昀在一旁劝了好半天,可赵青青哪是能息事宁人的主儿,她非要小男孩赔偿。最后把物业叫来协调,但也没协调出什么结果。
李乐韵看见是陈叔的宝马,还以为陈彧也来了,靠近后没看见人,看到吵架劝架的小年轻自己斗起了嘴,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早知道就不让他们来接了。
顾昀给陈彧打电话,说车被撞了,陈彧问人没事吧,赵青青嫌顾昀表述不清,把电话给了李乐韵,让她来解释。
“是我。”李乐韵硬着头皮接过手机。
“你在车上?有没有受伤?”
语速很快的两连问,问完,问的人沉默了,听的人也沉默了。
李乐韵愣了下神,说人都没事,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陈彧明白过来后,让顾昀接了电话。之后那男孩走了,大家都散了。
赵青青有些懊恼,没了出去玩的心情,李乐韵哄了她几句,提议去她家吃火锅。路上,她给陈彧打电话,让他也过来。
陈彧:“我过去做什么?顾昀还能不敢再开回来嘛。”
“是你让顾昀开的车,这事都是因你而起,你得负责到底。”
“你这是强词夺理。”
“他俩还在吵嘴呢,你不来,我可招架不住。别想把这烂摊子扔给我,你必须来。”李乐韵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彧没辙,开了谷康仁的车赶过来。等他赶到,赵青青正跟顾昀挨在一起看综艺,两人平安无事岁月静好,完全不是李乐韵形容的那副样子。
“看什么?”李乐韵盯住陈彧的脸,把围裙递给他,“你不会觉得是我故意骗你来的吧。”
陈彧一言不发,漠然地接过李乐韵递过来的东西,意识到是围裙,不懂她是想要他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要给沙发上那对折腾鬼做饭?
那是他的下属,不是他养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200个红包,么么!
第23章 一
陈彧觉得自己跟他们三人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他把羽绒服脱掉挂在衣帽架上时, 赵青青低头看向他的菠萝拖鞋,“为什么你有拖鞋?”
“因为我来过。”陈彧的眼睛平静的扫过顾昀也看过来的脸,说:“她是我师妹。”
顾昀和赵青青对视一眼, 目光回到综艺节目上。屏幕上的光照亮他们的脸, 赵青青小声问:“是不是不该让他来?”
顾昀心想,是不是他们俩不该来。现在显得这个房子好拥挤。
陈彧拒绝系上这条有草莓熊图案的围裙, 问李乐韵, 为什么顾昀不来帮忙。
“他是客人, 你好意思让客人帮忙?”
陈彧的确是不好意思让客人帮忙弄饭,但这又不是他的家。
李乐韵安排他去洗蔬菜、煮底料、弄调料、榨果汁……
“那你做什么?”陈彧问。
李乐韵指了指台面那一堆外卖来的火锅食材, “我负责把它们拿出来摆放在餐桌上。”
说的好像是一件非常伟大的工程。
陈彧对此感到习惯, 卷起毛衣的袖口, 站在狭窄的空间里,把青菜、蘑菇和一些李乐韵喜欢吃的东西放进沥水篮, 加水和少量果蔬净浸泡,之后依次用流水洗净。
蔬菜洗完又洗了一盒草莓和一盒蓝莓,看过用热水洗草莓导致食物中毒的新闻,只敢用凉水洗,手和手腕很快冻成微红。
适当擦手的时候他回头,只跟他隔着半米远的李乐韵手里捧着一盒响铃卷,像看一件展品似的,认真地沉醉地看着他手腕上的这块新表。
她看精致事物时的眼神会发亮, 比看高考考题还要投入。
“喜欢?”陈彧耐心地给洗好的蘑菇摆盘。
她为什么要去喜欢一块男表。李乐韵把手里的东西放去餐桌上, 又折回来拿餐具, 她弯腰低头打开碗柜,撑在台面上的另一只手,手腕处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住。
她抬起头, 陈彧把他的手表摘了下来,正压在她的手腕上。
“我也喜欢你的毛衣,要不你也脱了吧。”李乐韵觉得他怪怪的。
陈彧无所谓她的调侃,坚持把这块表戴在了她的手上,说:“这款女生也可以戴。”
手表底面和表带还沾着他的体温,贴上去不觉得刺痛,可他的手指像寒冰一样,触在她手腕最细嫩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往后缩。
陈彧把她拽过来,想扣好表带,整个手掌都裹住她的小臂。
女生手腕的宽度如何能跟男生相提并论,最后戴上去松松垮垮的,完全不适配。
“我不要。”李乐韵抽出自己的手,肌肤终于从寒冰中解脱。
陈彧让表盘贴紧她的皮肤,表带虽然不合适,表盘配她的手却是好看的。不过她不要就不要吧,希望她不要,就不要再看再惦记。
这不是以前的一件T恤和一条围巾,她觉得好看就可以随意穿走戴走。他们不适合再有那么多琐碎的牵绊。
李乐韵把手表塞回他的裤子口袋,让他把毛衣的品牌链接发给她。
陈彧拒绝。他们可以是兄妹,但绝对不能是姐妹。他不可能跟她分享任何单品的链接。
李乐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是美丽废物,那你现在是什么?扭曲的花蝴蝶?”
陈彧听见这话,微微有些心梗,看着她的眼睛说:“学人说话起码也要对仗工整,不要滥用自己胡编乱造的词。”
好莫名其妙啊这个人。李乐韵无语地拿了碗筷去摆放。
真正需要接待客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家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添置。李乐韵希望陈彧等会儿能陪她去一趟超市,当一下苦力。
陈彧说他最多帮她洗完碗就要走。
“你急着去相亲?”李乐韵问。
“我就不能有点我自己的事吗?”
“逛街?消费?那我们倒是可以一起。”
陈彧又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同样的问题问再多遍都得不到真心的回答。她想干什么,他永远不会提前预知到答案。
“那你就陪我去逛超市。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你跟那个工程师没成。”李乐韵武断地做决定。
陈彧深呼吸一下,“要不我出钱给你请个保姆吧。”
李乐韵说不行,保姆没有他好用。
赵青青觉得他们俩比综艺节目好看多了,疑惑地问顾昀:“上次吃饭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吗?那次好像真不熟。”顾昀附和道。
赵青青弱弱地说:“要不我们吃完饭就走吧。”
顾昀:“好,我正好有话想跟你说。”
花胶鸡的锅底很浓郁,最后所有的食材都没有浪费。
赵青青给安排食物的李乐韵点了个赞,“厉害厉害,我得给你学学,顾昀每次说我买东西都浪费。”
陈彧快要忘了李乐韵以前有多么会浪费东西,师母给她订的鲜奶,每天早上送到家门口的奶箱里,她要么忘记拿,要么拿了忘记喝,要么拿了不想喝,过期了好多瓶。她说最讨厌喝纯牛奶,长不高就长不高。后来找到好办法,灌给他喝。终于他长到一米八几,她还是一米六几,整整差二十公分,她又嫌抬头跟他说话脖子累。
那会儿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小时候她对他的态度其实不是很好。
细想起来,她跟小姨承认的那段恋爱里,她是最乖巧又善解人意的。他在她那里有身份的阶段,得到了她最多的温柔。
李乐韵有个饭搭子群,每次出去吃饭,大家都指望她来点菜,她最能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会踩雷,点多少不会浪费。这种技能是慢慢琢磨出来的,用心吃好每一顿饭就会慢慢积攒这类经验。
饭后顾昀送赵青青回家,陈彧提醒他开车小心。没过多久,收拾完厨房的李乐韵和陈彧下楼去逛超市,那两人竟然还在楼下没走。
李乐韵把陈彧拉住,猫着腰去他们坐的那条长椅后面偷听,陈彧拧着眉毛想把她揪走,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让他别管自己的闲事。
陈彧无可奈地站到树下,等她。觉得她像个笨拙的女贼。
顾昀在跟赵青青掰扯上午撞车的事情。他的意思是希望赵青青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那么冲动,尤其是朋友来了之后,她还是那副爆竹样子,后来还摆一张臭脸,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赵青青才不要接受他的说教,一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态度。后来顾昀说的多了,她烦了,说顾昀总是挑她的毛病。
“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聪明?”赵青青质问顾昀。
“谁啊?”顾昀觉得自己说东她说西。
“你说谁啊,装什么蒜啊。陈工就是故意让你去带她的。”
顾昀会意,哄她道:“那肯定还是你聪明,我们单位没有哪个女孩比你更聪明了。”
“骗人!虚伪!你就是觉得我是关系户,觉得我懒,觉得我仗着有背景……”
忽然就没了声音,李乐韵抬头一看,顾昀的脸凑了过去。粉红色泡泡直扑她偷窥的眼睛。
“啊……”偷听的人小声激动地跑回到陈彧的面前,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怎么了?”陈彧问。
“别问,别看,别回头。”
“你看着什么好东西了?”陈彧太了解她了。
“他们俩结婚你得坐主桌。”李乐韵说。
陈彧明白是个什么事了,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扒拉了下去。
李乐韵说赵青青喜欢他的时候还挺明显,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顾昀给拿下了。
“谁说她喜欢我?”陈彧装死。
李乐韵轻轻地哼了声,“傻子才看不出来。”
陈彧下了好大的一盘棋,终于把赵青青这颗白子拨到了顾昀的领地。
他对李乐韵说:“喜欢不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是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攥在手中又患得患失。
“那是什么样的?”
陈彧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心里却非常清楚,她在拙劣地装傻。想起田蕾的话,对她说:“如果你大学谈的那个对象是我的话,那我以前是怎么喜欢你的,你心里一清二楚。”
李乐韵被黑乌鸦袭击一下脑袋,发出一声轻嗤,“蕾姐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我是跟鬼谈的。”
陈彧的眼睛里蔓延出黑色的物质,“不被认可的身份,说出去像个笑话。”
“单身二十八年就不好笑?没人怀疑你是哪个方面有问题?”
“母胎单身的人非常多,并不是……”
“好了好了,烦死了。”李乐韵大步向前,“难怪你喜欢顾昀。”
这又是什么话?陈彧追上去,跟在她的侧后方。如果她是觉得顾昀跟他在某些相似的话,那他可以接受。
“别以为红娘是好当的。”李乐韵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教给顾昀的。
“之后是他们俩自己的事。”陈彧把自己摘干净就行了。
去到超市里,李乐韵打开她的购物清单,一一选品。陈彧推着车跟着她,看着她往车里填东西。都是生活必需品,其中厨房用品最多。
陈彧的脑子里闪过那双不合脚的菠萝拖鞋,没过两分钟,李乐韵去到卖拖鞋的区域,精挑细选了一双适合他鞋码的正常款拖鞋。
“我下次来说不定冬天已经过了。”
“你不来别人也不来?”
去结账时,李乐韵又堂而皇之地从架子上拿了两盒安全套。
陈彧的脸色像是骤然被洗草莓的冰水浇凉,剧烈的寒冷后又返热,一把火烧穿了他压在箱底的那件黑色斗篷。
他就这么呆板地生硬地站在原地。
难道这个也要用“他不来别人也不来”来解释?
李乐韵倒是不急着进行任何狩猎行动。她只是无比坦诚地思考,如果他也对那片低洼里的积水和污泥耿耿于怀,那他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去把沟壑和嫌隙填平,以此来对那段有点惨的过往进行一个平和的收尾。
她的那些眼泪和耳朵后的那个包,都需要一个交代。当然了,如果知道他也曾经历过什么撕心裂肺的时刻,那她听闻后或许能多治愈自己几分。
只是看着他的别扭和他皱起来的眉头,她就已经觉得挺有意思了。明明她才是那个被甩的人啊。
第24章 起
两大包东西提上楼, 天色暗下来,陈彧想走。
江晴正好打来视频电话,问李乐韵周末在忙什么, 公司有没有发放假通知。
李乐韵跟陈彧比了个口型, 意思是你想露面还是不露面。陈彧就站在门口,鞋都没换, 他指了指门, 意思是自己要走。
李乐韵对他点了下头, 扭头就对手机屏幕里的江晴说:“陈彧来看我了,陪我买了很多东西, 我们俩刚到家。”
陈彧的眉毛和眼睛又皱在了一起, 却不得不很快舒展开, 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让江晴看见自己的脸, “师母好。”
“工作不忙啊?”江晴是记得他跟李修文说年底工作非常忙的。
陈彧说挺忙的,剜一眼蹲在冰箱前整理物资的李乐韵,说:“乐韵和我的两个同事交了个朋友,今天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这样啊。”江晴心里感到奇怪,李乐韵为什么要跟他同事交朋友?不过她向来不是啰嗦的妈妈,没问任何细节,就问了问他们中午吃了什么,谁做的。
陈彧正一一回答, 李修文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
李修文被江晴派去学校附近的小吃店买八个牛肉生煎和四个豆腐包, 他似乎是买错了, 江晴数落他连这点事情都记不住,他想去重买,江晴又说买那么多吃不掉, 吩咐他去把几样食材泡一泡,待会儿好打个五谷豆浆。
陈彧和李乐韵对这样的情节司空见惯。陈彧看向李乐韵,她叉着腰看着地上的一个分类置物架咬自己的手指,估计在思考装在哪里比较合适。
“你洗手了吗?”陈彧轻声问。
李乐韵把手放下,白了陈彧一眼。
这时江晴回到屏幕里,对陈彧说:“先别挂,你老师等会儿来跟你说两句。”
“好的。”
陈彧心里有点焦躁,很想问李乐韵是怎么跟老师和师母描述他跟罗一瑾的事的,如果她是实话实说,那老师未免觉得他刁滑,说不定心里正在想,既然对李乐韵无意,那为什么今天又要来?
他好像怎么都是错。
李乐韵的心思全部放在收拾整理这两大包东西上,没工夫关心陈彧的内心活动。这事从一开始就跟她没关系,她没要求过没主动过,都是他们在商量在判断在安排,把她当什么了?
活该!
李修文擦着手坐到餐桌前,对着镜头扶了扶眼镜框,“陈彧啊,今天怎么有时间去看乐韵了?”
陈彧把跟江晴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修文说让李乐韵多接触点他们单位里的年轻人是好事,然后就问他:“听说你跟相亲的那姑娘没成,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挺看好的嘛。”
“我……”有一秒钟,陈彧非常想钻进李乐韵的脑子里,看看她会用什么怪招来应对眼前的窘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过去,李乐韵捧着她的马克杯在喝水,对上他的视线,朝他举了下手里的杯子,唇角勾勒出甜美的弧度。她在看戏!
“我没被人家看上。”陈彧说完压下眼梢,寒冷的心流穿过脏器,心里忽然有些麻木。
他是几乎不撒谎的人,尤其是在老师面前,正直和踏实是他最大的优点,否则怎么会他一来上海,老师就属意他做女婿。
接连两个谎言,让他踏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他不打算迈上和李乐韵相交的那条路。
往后,要是李乐韵存心刁难,继续对他发号施令,那他就当是一份工作好了。她还是他的小师妹,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处着吧。
李乐韵的马克杯里装着吃火锅时打的果汁,放久了发酸,她喝了一口就放下。听见陈彧的回答,觉得有点意思,迫不及待想看李老师脸上是什么表情,快步凑到手机屏幕前,只见李老师优雅地摘下了他的眼镜,正拿着擦镜布耐心地擦拭镜片。
“爸爸。”李乐韵叫了李修文一声。
李修文抬起头,“乐韵啊,晚饭打算怎么解决?”
“自己做点呗。”李乐韵看了旁边的陈彧一眼,他抿着唇,手里把玩放置在餐桌上的一盒糖,修长的手指把方形的盒子当成魔方转,转来转去转不明白。
“陈彧晚上留下来吃饭吗?”李修文终于问到他。
陈彧抬起头,“看小师妹的意思吧。”
“留呗,吃呗。”李乐韵笑了声,拿走他手里的糖盒,打开,递到他面前,自己先拿出一颗塞进嘴巴里。
“那你们早点吃,吃完陈彧早点回单位。”李修文交代道。
“好,拜拜。”李乐韵挂断视频。
陈彧看着盒子里的糖,问李乐韵:“你是怎么跟老师说的?”
“你不会觉得我是当成个大新闻去宣布吧,谁关心你的事啊。”无非是电话里聊天聊到,李修文问了一句,李乐韵就随口答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李乐韵又反应过来,“你怕我跟他说你撒谎的事?”
陈彧闻见薄荷的香气,往自己的嘴巴里也塞了块糖,说:“说就说吧,已经错了。”
李乐韵打完视频的手机没有锁定,这时震动一下,上方出现一条信用卡账单消息,陈彧机敏地看过去,她下个月需要还款的数字是6019.34。
“你每个月都要还信用卡吗?你有几张卡?”陈彧问道。
李乐韵的脸颊略微有些发烫,她是月光族,是信用卡一族,但是马上就要发上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了,这点账单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只是被他看见还是不太舒服。过去他就因为她超前消费的事给她上过课。
“你不用信用卡吗?你买手表不用信用卡付款?”她起身走到厨房里,随便从冰箱里拿了一颗黄洋葱和一盒牛里脊,脑子里根本没什么做饭的心思,甚至都不想再招待他了。
陈彧跟进厨房里,看着她垂下的脑袋,轻轻地叹了声气,“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只要你有还款的能力,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是想提醒你,超前消费是个陷阱,高额度具有迷惑性。我前几年……”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的财务状况我自己能理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李乐韵推开陈彧的胳膊,嫌他挡道,走过去站在水池前洗洋葱。
“我来吧。你要做什么?还要洗什么?”
“我自己洗。”李乐韵坚持把自己把洋葱洗干净,又放到砧板上开始切。
陈彧拿来挂在冰箱侧面的围裙,“要系吗?”
李乐韵回头朝他伸手,他跟她对视,看见她眼睛里还是有不耐烦,自己把围裙系上,去水池前洗了手,“我来,告诉我要切成什么样子。”
“切丝,不用太细。”李乐韵没好气地说。心想,早知道就买红洋葱了,黄洋葱没那么冲。
陈彧很快把洋葱切好,问还要准备什么。李乐韵打算做个日式牛肉饭,再煎几块鳕鱼,清炒一个荷兰豆。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陈彧问她。
“我不会做,我都是瞎做。”她靠在冰箱上吃草莓。
“师母说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他们很放心。”
李乐韵不接茬,直勾勾地看着陈彧。
陈彧很仔细地给荷兰豆去茎,摘了几根后,把剩余的递给李乐韵,“有什么话就直说。”
“不想摘。”李乐韵拒绝。
陈彧没办法,自己坐到餐桌上去摘,摘完擦了擦手,冷不丁地对她说:“我给你开个亲密付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师让我照顾你,我帮你控制财务风险,也是一种照顾。”一种很重要的照顾。
“我爸明显是不想再撮合我们了,你看不出来吗?”
“这跟撮合不撮合的没关系。我对你没什么企图,我就是报师恩。”
李乐韵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跟他正常交流,只好怼他:“以后谁当你老婆真是够倒霉,这种事情也要被你控制。”
“如果是我老婆的话,那只开亲密付就太小气了,单笔上限也不高。”陈彧淡定应声。
“你一个月赚几个钱啊你,装什么有钱大款!你就是天底下最计较最小气的男人!”李乐韵突然恼羞成怒。
陈彧想起从前,自己也没少给她花钱,近来重逢对她也算是大方,心里有些窝火,可不想失去风度跟她争辩,就没理会她。
等摘掉最后一根荷兰豆,起身经过她,看见她仍横眉冷对,陈彧把东西扔进水池里,转过身,取下冰箱上那张她跟乔令的合照,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你有病吧!”李乐韵大骂他一句。
陈彧扯掉身上这个尺寸不合适的破围裙,打开水龙头清洗荷兰豆。过程中微微侧身,李乐韵没有去捡垃圾桶里的那张照片。
李乐韵气鼓鼓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陈彧准备好所有的食材,走过来,让她去做。
“做不了。”她躺下去,把自己窝成一个团。
“那我就先走,你气好了自己做给自己吃。”陈彧抽了张小圆桌上的纸巾,很细致地擦手上的水痕,看着她。
“你再也别来了。”李乐韵嗡声说道。
“什么?”
“我说你别再来了。”李乐韵坐直身体跟他四目相对。
陈彧扯一下唇角,“我就说你棉拖鞋白买了。”
“哼!”
她一般“哼”,就说明问题还不是特别严重。陈彧绕过小圆桌,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我是小气,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实在不行,咱们俩就翻一翻旧账。”——
作者有话说:200个红包,亲亲~
给你们提供乐子,感觉自己在积德~
第25章 在
听见“翻旧账”三个字, 李乐韵的脑袋里出现一张超长岁月小票。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已经不太清晰,但最后的落款跟信用卡的还款日一样明确,就是他口中的那句“看吧,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我待你不薄”。
付出多的人先疲倦,说分开在情理之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李乐韵都是这样为他说话的。
如果不为他说话, 就会有生出很多怨恨。带着怨恨继续人生, 到头来折磨的会是她自己。
比起翻旧账,李乐韵更想要往前看, 那句“我没有错”就是她全部的态度。如果他极端片面地理解这句话, 认为她是把错误都推给他的意思, 那只能说明他太敏感心眼太小。
李乐韵在陈彧的注视中,把手指伸过去, 戳中他的喉结,又慢慢往下,勾住他的毛衣衣领。
她指尖落过来的瞬间,陈彧感觉自己被一只毒蝎锁定了命门,毒液缓慢地往他的喉管里渗,一起发紧的除了喉咙和脖子,还有他克制的呼吸和心跳。
他垂下眼睛,看见埋在她手背皮肤下的指骨微微一动, 淡淡的青筋浮现, 他被迫低头, 鼻息离她的脸更近了些。
“说吧,你有什么委屈。”李乐韵觉得距离正合适,手指离开他的衣领, 手掌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别担心,我不生气。”
她的掌心隐隐发烫,指腹稍稍用着力,唇角的弧度不太明显,眼眶里蓄着一点认真和一点微弱的耐心,眸光像湖水一样托住瞳孔里他这张抑制着慌张的脸。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鼻梁,看向他的嘴唇。
“你要……做什么?”陈彧把她这张惑乱人心的脸也定格在自己的眼眸中,眼神有一丝不坚定,是对他自己的质疑。
“我在等你翻旧账啊,我保证,我会认真听。”
可是陈彧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气氛里说出任何她想听的话,也不觉得她是真的想听。这个女孩善变没定性,又极其擅长扰乱他人心智。争论不过时她会动手、动嘴、动气,八爪鱼一样胡搅蛮缠,到最后又逼得他先服软。
不过,她也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她不记隔夜仇。她的心胸非常宽广。
除了陈彬彬,陈彧没见过她跟任何人交恶。她从小到大唯一谩骂诅咒过的人,也只有陈彬彬。
陈彧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不屑于恨自己的。那通电话就是最明显的佐证。
小打小闹是她的情趣,但大是大非面前,她沉稳的可怕。狠话拉黑断联三连招,不输一点气势,随后就了无音信,自己自由自在,看他独自在苦海里沉沦。
谁也别想伤到她的心。
重逢之后,她也就稍微对他黑了一会儿脸,很快就表现出无所谓,之后一步步摇着尾巴过来逗逗他,一点点向他证明,没有他,她过得也很好,甚至是更好。
没有恨,就代表没有多少爱。从这点来说,她是心口合一的人、自洽的人。
陈彧根本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
他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回应她的这句话,他说:“我没有委屈,都过去了。”
话落按下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又警告她:“注意你的分寸。”
李乐韵哪有什么分寸,她的手又攀上来,顺势跪在了沙发上,搂住他的脖子。
陈彧的身体逼迫往下压,担心压得更深,很多东西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只手掌用力地撑住沙发背,另一只手挪到她的头顶,抓住这颗圆圆的不安分的脑袋,像抓娃娃一般强制性地将她抓走。
他语气加重:“别对一个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人发.情,会引火上身。”
李乐韵觉得他说的话像病句,被逗笑,揶揄他道:“记我的话也要抓重点背诵,真是难为你了。”
她那通电话每句都是重点,是失恋这道阅读理解的开卷题,陈彧在反复审题后自认为找到标准答案。
他说:“我从来不死记硬背。”
“你糊涂了。”李乐韵觉得动脑子较劲好累,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后,站起来往楼上走。
很快,她从阁楼的衣柜里拿下来几套衣服,有春秋装,有衬衫短裙,还有一条白色的珠光缎面吊带礼服裙。
陈彧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着她把空调的温度打高,然后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只好往门口走。
“坐回去。”李乐韵命令道,说完走到书桌那边,把她的首饰盒从上面的置物架拿下来,打开,找到那副红宝石耳环。
陈彧顿住了脚步。
李乐韵脱掉开衫,“你去把窗帘拉上。”
陈彧有一点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心中聚起一片迷雾。他按照她的吩咐拉好窗帘,之后就面对着这扇看不到任何风景的窗户站着。
李乐韵快速换上一套略微有些复古感的春装,戴上耳环后喊他回头,“好好看看,适配吗?”
陈彧回头,看见两颗红宝石点缀在她白嫩的耳垂上,一下子把她的脸托入一种成熟的风情里。
她选的这套衣服已经很搭这幅耳环了,可终究看上去还是有一点不协调。
李乐韵对着他歪一下脑袋,又换上一件雪纺领口有法式设计的衬衫,“适配吗?”她又问。
陈彧痴痴地看过来,衬衫似乎是适配这幅耳环的,但她或许需要换成卷发……
李乐韵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一颗颗拧开衬衣扣子,又去穿那条缎面裙。这需要脱掉她打底的吊带衫。
陈彧立刻就转了身,回了头,背对着,像一个被点了穴的登徒浪子,脑中不可抑制地流过一些过去的大尺度画面。
第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脱换衣服。他有时候会觉得那是她勾.引他不节制的手段。
李乐韵脱光身上的衣服,想弄一下胸贴再穿裙子,又嫌那个东西凉,索性直接把裙子套在了身上,头发挽成发髻,固定好,再一次喊他回头。
陈彧转过身的一瞬间,胸腔里那股海水翻涌而来,肋骨都被波及,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露肤度很高的一条裙子,胸前的立体全靠她本身的身材撑出来,两处地方没有修饰,呈现最原始的美感。
这是最衬红宝石耳环的一种穿搭了。她光着脚走到他面前,手指又去勾他的领口,“你现在也像模像样地搞一些胸针手表的做装饰,那我考考你,这套差什么?”
陈彧退无可退,只能按住她的手,不希望她再有更亲密的举动。他敛着眸色,看向她空空荡荡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
李乐韵忽然踮脚,奖励般地贴了下他的唇角,“缺一条红宝石的项链,和一双我没有的高跟鞋。”
陈彧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了所有的心智,他强迫自己镇定起来,一本正经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李乐韵。”
李乐韵抱起胳膊看着他。
“把衣服穿上。”他说。
李乐韵站着没动,陈彧绕过她,拿了她的开衫过来,罩在她空空荡荡的上半身。
“所以我为什么不戴,能理解了吗?”李乐韵不想再费任何口舌做解释。这些衣服已经是她精心细选去搭配耳环的了。
陈彧没有接话。比起一副耳环,他更希望她珍视他的心意,这副耳环的意义和后来所有的礼物都不一样。
但他确实是小心眼了。他承认自己的小心眼,可是最先动情仍在动情的人就是会更计较。
“为什么要埋在花盆里?”这句不是计较,只是好奇。
“我考低分的成绩单也埋在树下。”李乐韵看着陈彧的眼睛,“你当年不是看着我埋的吗?”
低分的爱情……
是这个意思吗?
陈彧的脑子快要爆炸。
李乐韵想,自己的奇思妙想多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难不成他每一样都要刨根问底。那他很可能会因为过度思考而短命。
“刚刚为什么要亲我?”陈彧的心找不到依托,只能胡乱地抓她的漏洞。
“因为我是个各方面都很诚实的人。”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找不到任何头绪。
他只好问:“你又把我当成一个玩物,对不对?”
“你也不给我玩啊。”李乐韵觉得他好有意思。
“我们不能再回到从前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陈彧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李乐韵远没有想到这一步,但也懒得扫兴,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声气,对他说:“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吧。”
说完她回到楼上去换衣服,刚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听见陈彧换鞋的动静。
他要临阵脱逃了。她觉得好好笑,却没再挽留。
待陈彧关门离开后,她坐在床沿,摇晃着自己的脚踝,一只手摘掉了耳朵上的红宝石。
她想,或许等到她四十岁,就能真正地跟这两颗宝石适配。那陈彧这个古板又无趣的家伙,二十几岁尚且如此,到了四十岁又会是什么德行呢。
他就那么在乎爱的深浅和浓度吗?就一定要去跟她的真心较量吗?
旧账是翻不完的,她不想玩太累的游戏。
陈彧坐在赵青青和顾昀坐过的那条长椅上,安静地抽着一支烟。他没怎么抽过烟,也没有人任何人看见过他抽烟。
打火机是刚刚小店的老板送的,因为他买了一包和天下白沙,那再拿一个廉价的打火机,会来事的老板都会给打火机免单。
小区里被滥喂的流浪猫真的很多,只喂,不负责绝育,导致繁衍过旺。这是物业监管不力的结果。
时不时走过来一只,窝在陈彧的近处,到了三只之多的时候,他熄灭抽了一半的烟。他想,小猫最好也不要闻二手烟。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他和李乐韵到底要如何。
如果复合后仍以失败告终,那先不去谈老师和师母会如何看待,他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而她向来没个定性,她没那么喜欢他,也压根不想跟他结婚,她的态度看上去就像是冬天太冷了,想随便找个靠谱又还算合拍的男人一起取暖。
不知道坐了多久,李修文打来一通电话。
“陈彧,你回去了吗?”
陈彧抬头看了看李乐韵家的灯,说回去了。
“陈彧,有些话我想跟你直说。”
陈彧觉得不妙,像沉重的巨石又悬在崖边,即将向他滚落。
他压低着声音:“您说。”
李修文绝对是世界上最会为女儿权衡的父亲,他温和又语重心长地开口:“如果乐韵是你挑挑拣拣之后的选择,那我觉得你们俩可能没那个缘分。我的女儿我还是了解的,她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里那杆秤恐怕比你都要清楚。你们俩的事,就算了吧。”
第26章 宇
周一李乐韵卡着点进办公室。文案那边送来好几分文书, 要让她审了之后移交给柳薇。她做分类时发现是上海周边几个城市的客户群,去到办公室送审,柳薇告诉她, 这些是钱飞挖来的客户。
“周五你跟我去一趟苏州。”柳薇交代她道。
“好。”
“柯雨是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
“怎么了?”
“她一直是做购房移民的, 我这边刚好缺个趁手的文案。你帮我打听打听她愿不愿意过来跟着我,我看她在他们那个组也挺憋屈的。”
李乐韵不知道柳薇又想下什么棋, 说先问问看吧。
周一上午总是最忙碌的, 快两点, 李乐韵才得空和柯雨随便在楼下吃了顿麦当劳。她把柳薇的心思坦白后,柯雨立刻就做了决定, 说她不要进柳薇组。
“理解。”李乐韵一边啃着麦香鱼, 手指在手机上霹雳吧啦地打字, 赵青青正在跟她吐槽顾昀。
柯雨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你有点怵薇姐嘛,我懂的。”
“也不是怵, 其实她人还挺温和的。就是她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现在树敌又这么多,我觉得跟着她挺冒险的。”
李乐韵笑了下,“点我呢。”
“你又不怕,你手上证多又爱学习的……”
“去你的,我现在一做题就头晕。”李乐韵放下手机,对柯雨认真说道:“那我就跟薇姐说你年底手头案子多,等开春再做打算。到时候她要是还问, 咱们再想别的说法。”
“爱你。”
李乐韵的注意力回到微信里, 赵青青说顾昀亲了她之后就装死, 不知道是不是在钓着她。
李乐韵:那就别理他。
赵青青:那我中午就没有饭搭子了!
李乐韵:陈工呢?
赵青青:……他就算了吧!
李乐韵:单位那么多人,找个新的饭搭子。又不是只有顾昀一个人会插吸管。
赵青青看得要笑死了,连发了三个搞笑表情包过来。
和赵青青聊完, 李乐韵给陈彧发了个问号过去。
到两点一刻陈彧还没回,李乐韵说:不回消息属于没礼貌。
陈彧:中午在午休。
李乐韵:毛衣的链接发我。
陈彧:不。
李乐韵气笑了,说:你不会买的是假货吧!
陈彧:对。
李乐韵一下午都在帮客户准备签证,快下班时柳薇突然来问,那对意见不统一的夫妻是何进展,李乐韵心想她脑子里还真是能装事,说还在跟进。
“新西兰最近的政策挺宽松的,你可以适当地提议一下。”柳薇给她建议。
她已经在做相关方案了,点了点头,问:“周五出差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还有钱总。酒店已经订好了,晚点发你消息,你准备资料和案例就好了。另外,现场可能需要你简单主持一下,到时候穿正装。”
“好。”
“你涨薪的申请我已经提交了,不过批复要等到年后。”
李乐韵顿时心花怒放,“谢谢薇姐。”
回家的地铁上,李乐韵收到陈彧发来的一张订单截图,他竟然给她买了那件毛衣,买的是S码。
价格被他截掉了,但品牌有露出,她去官方平台搜了下,1200多。她转了个1288给他。
陈彧:?
李乐韵:亲姐妹明算账。
陈彧不回。
李乐韵:这周我要出差。
陈彧:嗯。
李乐韵:周六下午,你来虹桥接我。
陈彧人在健身房,刚换好衣服准备去做力量训练。他对李乐韵说:到时候再说。
他脑子里装着本地地图一个大概的样子,虹桥离她家好像不远。查了一下得到确认,她打车回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李乐韵又问:你在干嘛?
他拍了□□身房的照片给她。
李乐韵:哟~
他能想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觉得自己就多余告诉她。
健完身,陈彧开车回单位宿舍。停车的时候远远看见公寓楼楼下站着拉拉扯扯的两个年轻人。
他们就堵在唯一的入口处,陈彧不想叨扰也不想寒暄,于是装瞎往楼里走。
“陈工。”赵青青偏要叫住他。
陈彧回头:“你们聊。”说完继续走。
“吃夜宵不领导?”顾昀问。
“不吃。”
“哎呀,去吧去吧,我们两个人去没意思。”赵青青追上去相劝。
陈彧停下脚步,“我不饿,也不想熬夜。你们俩是需要我做什么?”
“就是人多热闹嘛。”
“谈恋爱就谈恋爱,要那么热闹做什么。”
“谁跟他谈恋爱了啊。”赵青青一口否认。
顾昀站在一边,双手插兜,微微皱着眉毛。
“顾昀,你还不是她男朋友吗?”陈彧看向顾昀。
“是。”顾昀竟然承认。
赵青青一听,脸色一变,走过去推了顾昀一把,“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陈彧对顾昀耸一下肩膀,“说明你话没说到位,事也没做对。名分是很重要的事情,一开始就要搞清楚。”
赵青青附和着陈彧的话,轻轻地踢了顾昀的鞋尖一下。
“我的问题。”顾昀拉起赵青青的手,跟陈彧告了个别。
在领导面前被顾昀抓住手,赵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随后就被顾昀带走。
陈彧回到宿舍,点了一根线香,翻开李乐韵送的那本漫画书,看了几页后,拿出手机给李乐韵改了个备注:前女友。
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后,他又改回她的名字,打到“韵”字的时候,他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最后没有打“韵”,而是又打了一个“乐”字。
李乐韵边看美剧边按摩头皮,看着剧里女孩们的发色,忽然有点想染头发。别的想法变来变去,但对发色一直挺执着,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能就是总有人夸她头发好,还有个人很喜欢帮她梳头,导致她格外爱惜一头黑发。
和陈彧一起睡觉的时候,最怕他压着自己的头发。有时候掌控不好节奏,被他借力的手掌压断几根,结束后她一定会咬他几口作为惩罚。
天呐,冬天怎么这么容易发.情。李乐韵有些懊恼倒在沙发上,五指梳轻轻地按压头皮,跟自己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他说不定已经不行了。
所以他才要去健身?
啧啧,居心叵测啊。
就没见过那么心口不一的人!.
简单的串场主持也让李乐韵忙得焦头烂额,她还要做现场协调,当两个移民顾问有回答不过来的问题时,她也得凑上去帮忙解答。
柳薇最近实在是太拼了,李乐韵跟了她一年多,还是第一次来线下的沙龙搞地推。都说他们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她今日算是深有体会。
好在下午忙完柳薇就放了她假,晚上她打算一个人去吃老字号的鑫震源。回到酒店后卸了妆,换了身轻便保暖的衣服,叫了车,等在酒店门口。
刚等了大概一分钟,看见钱飞的车驶了过来,李乐韵躲避不及,只好上前打招呼。钱飞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把车钥匙给了代客泊车的小哥。
站着跟钱飞说话的时候,李乐韵想起入住时她还问了一句钱总住哪儿,柳薇说他就是苏州人,回来出差自然是住家里。
美食面前,李乐韵无瑕再去思考上司们的私隐。大虾生煎、蛋黄烧麦和鸡头米冰豆花各点一份,吃前拍照发在“乐韵的家”三人小群里,江晴说看着不错,她当即订了两盒烧麦打算顺丰发回家。
吃饱喝足后,她一个人散步消食,陈彧发来消息,问她明天几点到。
李乐韵:还以为你不打算来接我呢。
陈彧:你爸爸知道你出差吗?
李乐韵:知道,怎么了?
陈彧:别跟他说我要去接你。
李乐韵:?我又不是事事都跟他汇报。
陈彧:记住我说的话,其他见面聊。
李乐韵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陈彧:吃了吗?
李乐韵发了几张美食的照片过去。
陈彧:嗯。
聊天结束后,李乐韵忽然意识到有件事不对劲,往上翻记录,看见“你爸爸”这三个字,哼笑出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不是“老师”而是“你爸爸”了。
隔天下午,陈彧在出站口接到李乐韵,李乐韵上下左右地打量他。深灰色大衣、浅色高领羊绒衫、休闲西装裤和黑色德比鞋,他这不是开屏是什么?
“你这是要去谈生意?”她鄙夷地问。
陈彧推开她直勾勾的脑袋,接过她的小行李箱和托特包,“嘴笨,谈不了。”
“你才练了几天啊,就敢穿贴身的内搭了,待会儿我可要好好看看。”
陈彧摆出一个“不要调侃我”的表情。
李乐韵扯了下他的大衣领口,“早说你穿大衣啊,我就也打扮的成熟点了。现在我走你旁边跟你闺女似的。”
“你已经有一个管天管地的爹了,不需要第二个了。”
陈彧话落,李乐韵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句玩笑,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招笑的效果立刻翻了十倍。
她说:“我真想把你的话录下来。”
陈彧十分冷静地回复道:“我好多话不都已经刻在你心里了嘛,不然你考那么多证做什么,教资、高口、雅思,还有你那一年挂了的三笔……”
“闭嘴!”
陈彧侧头看她发窘的脸,“脸皮这时候就薄了?看来你喜欢偷着卷。”
李乐韵气得大步往前走,把拉行李箱的陈彧甩在身后。上车后,她一言不发。陈彧问要不要吃完饭再送她回去,她也不说话。
陈彧只好自作主张,把车开进她家附近商场的地下车库。
车停好后,陈彧先下车,见她不动,绕过来拉开副驾的车门,弯腰问她:“走不走?”
“你自己吃吧。”
“别作。”陈彧俯身松开她的安全带,把她从副驾拖出来。
“你什么态度啊?”李乐韵站定后瞪着他。
陈彧嗤笑一声,“你的父亲大人现在不让我跟你接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我这里就是个雷。”
“你活该!”
陈彧又笑了声,“是,我活该。我再问你一遍,你吃不吃饭?”——
作者有话说:200个红包,亲亲~
第27章 宙
李乐韵挑了家云贵川融合餐厅, 落座后点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菜品,随后低下头刷手机。
陈彧盯着她生闷气的脑袋看,觉得伺候她跟上班没区别, 甚至比上班还要煎熬一些, 毕竟单位领导不会随便给他甩脸子。
其实他不去接她也没关系的,她顶多就是发几条不好看的消息, 他不看不理会就是了。
他来, 是出于对李修文的一种叛逆心理。
从前他总是不敢违逆老师的意思。上高中那会儿, 老师不允许小师妹往他那里跑,他就不敢主动靠近小师妹, 等到了大学, 老师一句不准小师妹在本科期间谈恋爱, 他又畏手畏脚,生怕小师妹因为恋爱影响了学习。
老师太看重这个女儿了, 为她的前途担忧,生怕她受委屈,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谋划未来,却给了她太多压力,也给了自己太多压力,最终导致两个人分崩离析。
小师妹是活在蜜罐里的女孩,而他从小就不被重视。不被重视的小孩想要获得一点关注,除了听话, 就是听话, 除了上进, 还是上进。
他考到高分,老陈寄来的钱会多,他考上名校, 爷爷的态度会变得温和。
他一直优秀,老师和师母才会一直器重他。他能给小师妹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他们才会放心地让小师妹嫁给他。
这几天陈彧频繁地想,如果当年他不那么听话,不那么瞻前顾后,不那么功利,更不那么心急,那小师妹会不会多喜欢他一点,那他们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李乐韵不知道对面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思考。他这双漂亮的眼睛就是因为总露出严肃焦灼的神情,才会让他看上去像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随时都要拿出利剑去出征。
她双手捧着脸看着他,气忽然消了那么一点,杏眸冲他轻轻眨动,“不要再凶我,不然我真的会翻脸。”
陈彧回过神来,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热水,说:“我没有凶你。”
李乐韵捧住茶杯问:“我爸真的让你别再来找我?”
陈彧此刻不想替老师说话,默认。
李乐韵哼笑道:“他肯定觉得我是你挑剩下的白菜,但现在你丢了外面那块好肉,担心饿肚子,所以又回头来吃素。”
陈彧机械化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还是你了解他。”
“装什么装,这不都是因为你撒谎导致的嘛。”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不来,你生气,我来,他不乐意我们俩走得太近。要不你这边表个态,你就说你偏要跟我一起玩,起码让我拿到一张豁免权。”
李乐韵看向陈彧的眼神里涌上一层淡淡的迷惑,她说:“就非要告诉他们吗?”
“你又要玩地下那一套了是吧?李乐韵你多大了?”陈彧心中动气,碍于是在餐厅,声音收敛着,寒冷的情绪通通注入眼睛。
话落,他又哂笑一声,笃声道:“背着他们来往这事我做不到,你这回要是不跟你爸好好表个态,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差遣我。”
“行啊,那今天这顿饭吃完,我们就别再见面了。”李乐韵想,逗逗他跟他玩玩是一回事,惊动家长却是另一回事。她跟他的历史遗留都还没解决清楚,李老师要是再掺和进来,那这段关系说不定又要陷入恶性循环。
陈彧眼里的冷气凝结成寒冰,对李乐韵露出一个认命的表情,“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菜上桌,李乐韵调整心情,认真品尝美食,见对面的人不怎么动筷子,问他是自己挑的菜不合胃口吗。
陈彧摇头,也开始专注地消耗盘子里的食物。
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快吃完,确认不需要加菜后,陈彧打开手机想要买单,程序上却显示已经买过单了。他拿起桌面上的票夹,果然,刚刚是他疏漏了。
“谢谢你请我吃饭。”他客气地对李乐韵说。
李乐韵优雅地用纸巾清洁嘴巴,“谢谢你送我毛衣。”
“已经收到了?”
周四就拿到了。李乐韵点头:“很合适,我很喜欢。”
“那就好。”
李乐韵提议去楼下逛逛消消食,走进一家手机壳店,看见几个喜欢的款,左右对比,似乎相中浅色的那一个。
过了会儿,她坐在奶茶店里等陈彧,江晴刚好发来消息问她到家没。
她思忖片刻后,对江晴说:我到了,陈彧来接的我。我跟他的事我心里有数,你这边也有个数。别让爸爸瞎掺和。
陈彧拿着两张单据进来,放在玩手机的李乐韵面前,说:“现场打印,要等四十分钟。”
李乐韵扫了眼小票,他竟然给她买下了那个手机壳,“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
陈彧看着自己面前这杯奶茶,吸管已经戳进去了,问她:“你尝过了?”
“你嫌弃我?”
陈彧无言以对。
李乐韵起身拿了根新吸管过来,想把他这杯上面的换掉,却又说:“你这杯好喝。”
陈彧按住她的手,把自己这杯推给她,把她的那杯拿过来,换上新的吸管,低头喝了一口。
都是甜甜的东西,不懂有什么太大区别。
李乐韵拿着手机壳的小票皱眉,“400多,我网上都能买十几个了,就是个手机壳而已,用什么不是用。”
陈彧没吱声。她用别的贵东西怎么不是这个逻辑,手机起码是常用的物件,用品质更好的保护套肯定是有好处的。
“你现在年薪多少?”李乐韵冷不丁地问。
“没多少。”
“我看你开销也不小。”最近几次见面,他没有哪件衣服是不好看、廉价的。除了衣服,他还有很多配饰,包也很有品味……
陈彧想了想,自然而然地开口跟她说道:“我们在一起之前,我爸的生意就走下坡路了,之后的两三年里,我前前后后给他填了四十多万的窟窿,杭州的房子也卖了。”
工资不够就刷卡、找关系好的老同学借,也有堵不上债务跌进高息的阶段,好在最终老陈触底反弹,赶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又东山再起。
“后来我爸连本带利地还了我一笔钱,去年生意更好了些,又给了我一笔买车款。”
拿到那一大笔还款的时候,陈彧内心竟然毫无波动,他不知道钱要怎么花,给谁花。假期回杭州,顺便去了趟上海,漫无目的地逛街,站在那些精致的物件前发呆,脑子里抑制不住地闪过李乐韵的笑脸,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些钱,能给她买很多很多她喜欢的东西。
找不到她,就给自己添了些行头。不知道穿什么,就搜她关注的那些品牌,或者身材相同的男明星穿什么,就跟着买一些单品。
精致带来的最大的能量就是自信。
渐渐的,他也能领悟到她爱美的要义,那就是先学会爱自己。
……
李乐韵回忆那个阶段,她跟陈彧的交流真的太少,他们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经历的日常不一样,烦恼的事情不一样,心里的压力也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习惯去享受他的宠爱,她知道,哪怕没有恋爱的名义,他也不会对她不好,所以她无所顾忌,所以她恃宠而骄。
而她对他好的方式,单一到最后几乎都变成了顺从,好像除了她的听话和她的依赖,他不需要她做更多。但实际上,她也在尝试想离他的心更近。
没有互相取过暖的恋爱关系,到最后沦为各自心里的一次委屈。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一起在废墟上看了一场星星。
后来李乐韵跌跌撞撞地迈进优胜劣汰的社会,站在向往的繁华都市街头,当欲望无处安放时,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头一棒。陈彧戳伤她心的那番话被她拿出来反复句读。
她拼命告诉自己,向上,是为了填补自己的欲望,不是为了在旁人那里获得赞赏的目光。
逻辑自洽后,她不再对学习这件事产生逆反心理。偶尔趴在深夜的书桌上,她想起陈彧陪她读书的岁月,会觉得那其实是很好的时光。
……
李乐韵咬着吸管,看陈彧眼眸里的光芒浮沉,待他说完,她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陈彧立刻避开,“做什么?”
李乐韵幽深的目光锁住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捏了那么一下,而后温柔地拍一拍他的手背,“你辛苦了。”
陈彧投过来一道锐利的目光,“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你的皮肤很好。”李乐韵称赞道,又问他:“你用护手霜吗?”
陈彧气压很低地看着她,不搭腔。
“下次有什么好物大家互相分享。”李乐韵说完懒懒地撑着脑袋,一直看着对面这个精致又深沉的男人。
“还要等一会儿手机壳才做好,我们去逛逛吧。”陈彧讨厌自己像猎物一样被她审视,先站起身来。
李乐韵起身之前把自己的包递给了他。
两人走进一家杂物店,李乐韵看中一个蓝色的马克杯,说买了放在家里等他来的时候用。
陈彧提醒她:“你已经说过了,我们之后不再见面。”
李乐韵鼓了下脸,拿出手机想看看江晴回复她的消息没,打开看,江晴说“好的”。
她当即就对陈彧撒起娇来,“你觉得可能吗?”
不知道为什么,陈彧在里面听出一种“我不会放过你”的意味。
他拿起货架上的另一只杯子把玩,当作是玩笑开口,“乐乐,你是不是心里不平衡,想报复我。”
李乐韵听见这话,心里莫名亮起一盏明灯。
不愧是学霸啊,好思路。
她简直是醍醐灌顶。
第28章 中
车停在李乐韵家楼下, 陈彧先下车去拿行李,后备箱打开后,李乐韵也绕了过来。
陈彧看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吩咐?”
李乐韵没有任何铺垫, 直接对陈彧说:“今晚你就在我家睡吧。”
陈彧搬行李的动作停了那么一瞬,随后关上后备箱, 提着她的行李径直走进了楼栋。他一口气爬上三楼, 将行李箱放在她家门口, 然后转身下楼,开车离开, 动作如流水。
他没再看李乐韵一眼, 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跟她打。
两个人在楼道里错身的时候, 李乐韵觉得这个男人冷漠的样子就像是早八赶着去上班的一个路人邻居。
他那两条长腿在逃离她家的台阶上派上了最大的用场。
李乐韵实在是忍不下心里这口气,进了门, 拖鞋都没换,就拿出手机一口气给他发了几十个二哈超闪动图表情包。
陈彧的手机在手套箱里狂震,他知道是大小姐发作了,把她的微信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他想静心,打开车里的音乐,歌单被他调整过,《Something In The Way》先跳出来,前奏吉他音消沉、迷茫……他以前就没有很喜欢这首歌, 今天越听越烦, 索性删掉。
something in the way……
是什么挡住了去路?
他也想知道。
第二首仍是涅槃的经典作, My girl开头的歌词一出来,他的心就像跳进了沸水里。继续切歌,但听什么都很烦躁, 又把音乐关掉,将车停在路边,很想抽一支烟。
他问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李乐韵吗?当然不是。害怕李老师?也不存在。
那是害怕又一次快速地匆匆忙忙地跟她发生关系,再一次卷进激情的风暴,最后又被她无情地下一个定论——她只是沉迷于他的身体,但并不爱他这个人……
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她只是喜欢逗他,喜欢差使他,喜欢被他关心、被他在意,喜欢他在床上的表现。
过去每一次让她开心,她都会夸他厉害,她会在结束后也抱着他好久好久。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她好爱他,觉得她离不开他。
他突然不想去健身了,下次见面也不想有任何刻意的打扮。就变成很普通很无聊很难看的样子,让她先斩断对他的邪念。
之后,他们再谈点他真正想跟她谈的东西。
李乐韵并不是生气陈彧拒绝她的邀请,她是气他逃跑时候的那副样子,那副脑门上写着“我洁身自好,我是正人君子,没有名分我绝不就范”的呆板样子。
把她当什么人了?她是那种不尊重人的女孩吗?当年被他强吻之后她愤愤不平了好多天,她简直纯情的要死好吗。
他真的太过分了!
周日晚上,田蕾回请李乐韵吃饭,陈彧没来。田蕾对那对拿不定主意的夫妻耿耿于怀,她是仗义的人,不忍李乐韵做无用功,又给她介绍了别的客户。
晚上回到家,李乐韵发消息给陈彧:你小姨人真好。你为什么不像她?
陈彧从健身房的浴室里出来,看见这条消息,决定还是不要解除她的消息免打扰了。
但是他回:我像你。
李乐韵看着这三个字,把手里的苹果笔摔在iPad屏幕上,又把红宝石耳环埋进了土里。她想,那就不要再来往了.
柳薇翻着李乐韵的客户资料,提出想跟田蕾交个朋友。她问:“她是你什么人?”
“我……前男友的小姨。”李乐韵揉了下鼻梁,“我跟她的关系有点复杂。”
“不复杂,她能给你介绍客户,说明她挺喜欢你。做她这一行,手上优质客户不会少的,你懂我意思吗?”
“嗯。”
柳薇又问:“那你跟你这位前男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好像记得你之前说过,是他把你抛弃了。”
“我们俩没什么情况,就还是朋友。他是我爸爸的学生,我们生活上还是有交集的。”
“这样啊。”柳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那你还真是个不记仇的好前任。”
晚上和柯雨去吃东北铁锅炖大鹅,李乐韵喝了一杯二锅头,酒劲太猛了,她觉得好像毒药。
微醺时,她问柯雨柳薇这么拼,最终是想要得到什么呢。
柯雨说那肯定已经不只是想得到钱了,地位、权力、话语权等等等等。
李乐韵比了个大拇指,“她是真行。”
“我们李助今天怎么这么丧,柳总给你压力了?”
“压力倒还好,她还是了解我的。就是看她每天精力无限,很想知道她的乐趣在哪里。”
“你是找不到乐子了吧,你去谈个恋爱吧。”
“我谈个锤子。”李乐韵哈哈笑起来。难不成要她跑到陈彧那里去求复合?那不可能。
被分手的人怎么可以先示弱。再说她也没有多喜欢他。
对,她没那么喜欢他.
赵青青和顾昀恋爱的事很快在单位里传开。谷康仁问陈彧,这两人是不是他撮合的。
陈彧说自己没那个本事,他们俩本来就是校友,又分到同一个部分,互相看对眼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你的事呢,不着急?和小罗就没再联络过?”谷康仁问。
陈彧摇头。
“小罗算是我们这个系统里各方面条件都拔尖的了,这你要是都看不上,莫非你就不想在咱们内部找。你小子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陈彧淡声道:“我上次跟您提过的,我高中老师的女儿,我们俩从小就认识,有一些感情基础,她也在上海。您就别操心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事了。”
谷康仁当时觉得他是在找借口,一段时间过后,听他还这么说,倒有几分像真话。
问他:“这姑娘是做什么的?”
陈彧简单介绍了几句李乐韵的情况。
“挺好挺好。”知根知底,听着靠谱。谷康仁心想,他这要是定了,那下回他父亲再打电话来,就不会催自己给他介绍上海本地的姑娘了.
李乐韵消停了一阵子,陈彧心里犯嘀咕,难不成还真生气了?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十几声她才接,语气听着不怎么高兴。
陈彧问:“你几号放假?”
“下周二。”
“直接回青阳?”
“嗯。”
“那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李乐韵说到时候再说。
“这周很忙吗?”
李乐韵不耐烦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陈彧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她:“许竹莹初五办婚礼,我给多少份子钱合适?”
“你问我干嘛?”
“你打算给多少?”
“我是伴娘。”
“哦,她老公是师母同事的儿子,也是个医生对吧。”
李乐韵觉得他好莫名其妙,他又不回去参加婚礼,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陈彧,你真虚伪,你要是想来找我,就来,要是不敢来,就别撩。”
说完李乐韵就挂了电话。
陈彧总觉得往前一步是龙潭虎穴,往后一步是万丈深渊。李乐韵是悬在他头顶的一盏感应灯,他的心一暗,她就发光、闪烁。
而他的心,很少有完全亮着的时候。
李乐韵在家收拾东西,她打算把行李带去公司,周二下班之后就直接去机场。
听见敲门声,她心想也不会是别人了,慢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门打开,陈彧笔挺地站在门外,竟然带了一束粉红雪山。
李乐韵看着粉红色的花朵,“噗嗤”一笑,“什么情况?”
“我来跟你道歉。”陈彧进门后换上他的专属拖鞋,又把一个白色的礼盒放在餐桌上,“这个也是赔罪的礼物。”
盒子里是一个咖啡色的羊皮保龄球包,款式复古,适合通勤,能装下她的电脑、iPad和文件夹。
李乐韵打趣他:“就这?我是那种肤浅的人?”
“你不是,所以我挑的是实用的东西。”
“花实用吗?”
“你喜欢就实用。”
“我不喜欢。”
“行,那我等会儿再带走。”
李乐韵瞪了陈彧一眼,“你现在就带走。”
“我走了你就高兴吗?”陈彧低头看着她。
李乐韵迎上他的视线,问他:“那天为什么要跑?”
“因为我害怕你。”
“害怕我什么,我家是盘丝洞吗?”
“你家是女儿国。”
玩笑过后,陈彧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注视着李乐韵的眼睛,认真对她说道:“我以前莽撞过,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导致我现在根本不敢对你有坏心思。如果你对我有,你能不能先理清楚,你到底是需要爱,还是只是需要性。如果是后者,那我没办法满足你,因为我是个贪心的人,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
李乐韵最讨厌他说很长的句子,乍一听,他的意思是,想上床取暖,得先承诺他,事后会对他负责。
她心里冷笑一声,那真是不好意思,她李乐韵从来不对别人负责。
她管他想要什么呢。
第29章 揭
李乐韵喜欢养多肉和仙人球, 一直没养过花,也没买过鲜花回家。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一束花,哪怕送花的人让她有点生气, 但这束花没有错, 她还是想要好好安置它。
家里没有花瓶,这让她有点苦恼。陈彧看她到处翻腾, 指了指鞋柜上的宽口香薰瓶, 说用这个。
李乐韵又找来一瓶快见底的精华水, 把剩余的水挪到一个分装瓶里,然后洗干净两个空瓶, 处理一下瓶口, 剪短了花枝, 各放三四枝到瓶子里。
一瓶放在厨房的窗台上,另一瓶放在餐桌上。
陈彧看着她跑来跑去地忙活, 身上的毛绒睡衣把她裹成一条活泼的小狗。他找不到机会帮忙,也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说话,只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她。
等她忙完坐回到她的小书桌前,她iPad的屏幕亮了,屏保是新兰的同人立绘。她在小红书上关注了这位画师,陈彧顺着她的关注也关注了。
陈彧开口问道:“今天除了收拾东西,你还有别的计划吗?”
李乐韵扭过头来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 那我们去看个电影吧。”他们只一起去过两次电影院, 第一次选的电影不好看,第二次他们闹了点别扭,都不是很开心。
李乐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话是不说透的,事情却做得很积极。
像是在等她的答案,可又不催她也不问她。
她抱住膝盖,“最近没有好看的电影,我也不太想出门。”
“好。”陈彧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多余,想她或许更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
问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乐韵摇了摇头。
“那我先走了。周二我去送你。”陈彧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他过去就总是逼她太紧,现在他不会了。今天能谈到这一步,他已经很知足了。
李乐韵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太在意他刚刚那番话,也不要去在意他的任何状态。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一个真诚的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要说分手。
她帮他找的那些理由只是她自己的想法,那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在那个时刻对她产生过厌倦。
对她不求上进的厌倦,对她任性粘人的厌倦,对她无理取闹的厌倦,对她爱慕虚荣的厌倦。
这是她最在乎的一件事。
她不想在感情里玩猜心游戏,她只想等他主动开口。
从前她总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的逞强,能感觉到他不敢对她说心里话。所以一旦有了袒露真话的契机,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才会脱口而出对她而言杀伤力极强的真心话。
她并不否认那些话的道理,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那样的话由喜欢的人说出口,的确让她感到难堪,让她无地自容。
那其实是一段不坦诚又狼狈的感情。
赶在陈彧开门离开前,李乐韵叫住他,“我们一起煮点东西吃,聊一聊,好吗?”
陈彧停下脚步,和李乐韵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从她的眼神里,他感觉到把话说开的时机可能到了。他对她点了点头,问她想做什么。
春节期间都不在家,李乐韵这几天没有采买新的食材。翻一翻冰箱,找到几颗鸡蛋、一盒牛肉、一袋韩式泡菜,又从柜子里把可泡发的裙带菜拿出来,打算做一个裙带菜牛肉汤和一个泡菜蛋饼,不够吃,就再煮个泡面。
两个人站在厨房里各自分工,陈彧按照李乐韵的指示做准备工作,李乐韵负责烹饪。
切碎的泡菜放进打好的蛋液里,不需要放任何调味料,搅拌均匀后直接倒入平底锅用薄油煎。
锅里滋啦作响时,李乐韵对陈彧说:“我最喜欢煎东西了。”
陈彧问:“你每天都会做饭吗?”
李乐韵说只要晚上不加班,基本上都会自己做,有时候早上起得早,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也会给自己做个快手早餐。
“好厉害。”陈彧夸赞她道。
说话间蛋饼已经成型,需要翻面,陈彧问她会不会颠锅,她说她可以用筷子翻,陈彧努了努嘴,走过去握住平底锅的把柄,轻轻地颠了下锅,直接让蛋饼翻了个面。
他很久没颠过了,心想,还好成功了没翻车,不然可能会被她嘲笑。
李乐韵知道陈彧会做饭,从上初中开始,他就需要帮他爷爷做饭,她对此并不感到稀奇。
蛋饼做好,换了个汤锅,油热把裙带菜和牛肉简单炒制一下,兑上水,烧开后放一点蒜头酥,就算是一道简单汤品。
遗憾没有豆腐,否则味道会很好。李乐韵想起以前一起吃饭的日子,问陈彧:“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豆腐?”
“对。”他不喜欢豆腥味,任凭豆制品怎么处理他都不喜欢。
“你伞形科的东西也不吃,芹菜、香菜这些。”李乐韵记得一清二楚。
陈彧摸了摸眉毛,“嗯。”
李乐韵耸耸肩膀,“我最喜欢吃香菜了。”
话落又问:“谁更难伺候?谁更挑剔?谁更娇气?”
陈彧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行了吧。”
食物上桌后,李乐韵从柜子里翻出两瓶很迷你的五粮液,是她在公司抽奖抽中的。
“125毫升一瓶,一人一瓶,没问题吧?”她问陈彧。
陈彧压下眼梢,“我每次喝酒都遇不到好事。”
“放心,今天我不生扑你。”
陈彧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乐韵找到便利贴写了七八张纸条,里面只有四张纸上写着“问”字。
她宣布规则:“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抽,不管谁抽到‘问’,问了什么,对方都必须回答。问完四个问题就结束。”
陈彧点头表示同意。
第一个问题开始前,李乐韵问陈彧:“你出什么?”
陈彧说他出石头。李乐韵让他不许骗自己,陈彧说绝对不骗她。结果陈彧真的出了石头,出布的李乐韵赢了。
揉成团的“问”字也是有特殊标记的,李乐韵一下子就抽中。
陈彧知道她作弊了,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本来就是她的问答专场。
李乐韵喝了一口白酒,轻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往事像彩色的染料铺开在一块白布上,互补色撞在一起,形成灰色的印迹。脑海中,当时的世界都处在灰度里。
陈彧的视线落在酒杯的边缘,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因为我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你很不开心,这比我自己感觉到还要让我痛苦。我也感觉到你好像并不那么喜欢我。加上我当时经济压力很大,我觉得我不能给你很好的未来,所以……”
“乔令吗?你还看到了我们的照片,对吗?”
“嗯。”
李乐韵垂下眼睛,“这两个算我一个问题吧。下一个,你出什么?”
陈彧说他还是出石头,李乐韵又赢了。
李乐韵抬起头,问道:“你对我感到过厌倦吗?”
“没有。”陈彧无比笃定。他从来没有厌倦过她。
“我不够努力、我喜欢花钱……”
“你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我因为这些对你产生过厌倦,那让我现在就下地狱。”
李乐韵没有抬头看陈彧的脸,她告诉自己,应该相信他说的话,这样,才能真的释怀。
“好,继续。”她翻过这一页。
她又赢了,继续问道:“明明是你提的分手,为什么现在搞得你像是受害者?”
酒精上头,陈彧的脑神经粘黏在一起,隐形的浮灰也吹了上去。他静默了好久,才终于开口说道:“因为我很苦恼,我想靠近你,却又怕靠近你,我搞砸过一次,我真的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站在我的角度,我往前一步,除了你的想法,我还必须要考虑你父母的想法,而我后退一步,你又觉得我犹犹豫豫像个胆小鬼。乐乐,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小手里就捧着很多的爱,而我从来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我比你更渴望得到,更害怕失去,我只能小心翼翼。”
苦涩的情绪下,滑进喉咙里的酒也失去了醇香。李乐韵抬起来去看这张苦闷的脸,折腾了这么久,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她很认真地在听,尝试去感受他的忧虑和迷茫。
她问:“你要我给你的东西,仅仅只是一个名分吗?”
陈彧摇了摇头,又喝掉一口酒,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了。”
李乐韵知道他会出石头,这一次仍是出布,可他突然变了,他换成了剪刀。
他不仅使诈赢了,他还找到了最后一张写着“问” 的纸条。有字的纸条她揉的更紧,仔细看,很容易找到。
拿到最后一个问话权的陈彧,深深地看向李乐韵的眼睛,“乐乐,你打给我的那通电话,不完全是为了挽回自尊故意伤害我,对吧?里面有一些话很委婉,我知道,那应该是你的真心话。”
在这种局面下,在酒精的作用下,勇气和真诚很容易就破土而出。
“是。”李乐韵鼓起勇气跟陈彧对视:“那个时候,我的确没有我想象当中喜欢你。我好像只喜欢你的一部分。我受不了你性格里的功利,我讨厌你身上跟我爸爸相似的东西,不过……”
“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
李乐韵又摇了下头,“是我的喜欢达不到你那样的程度,我满足不了你的期待。”
“那你能感受到我一直都很爱你吗?”陈彧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一下子红了。
李乐韵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对我很好。除了我爸妈,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分手后,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眼眶里蓄着泪珠的陈彧,抬起手,揉了揉李乐韵的脑袋,终于,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别开脸,轻声说道:“小师妹,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其实我早就猜到是这样,只是一直不敢向你求证,所以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跟你闹了很多别扭。”
“不,你不要这样说。你不许再叫我小师妹。”李乐韵抬起眼睛的时候,陈彧已经将泪水拭去,她看见他起身去了厨房,对着他的背影说:“或许是我们磨合的还不够,我们还不是真正地了解对方。”
陈彧看着窗台上的粉色花朵,眼泪又一次落下。他意识到很多他持有幻想的东西终于落定了。
那些迷茫、徘徊、倒退、尝试、自我暗示、自我说服,所有的成因就是因为他的小师妹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双手撑在台面边缘,心脏裂开一般,却还是很温柔地回答李乐韵的话,“乐乐,你不用安慰我,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强求。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百分之百地喜欢我,要求你承诺我未来,我自己,也不见得做得有多好。”
“那你还需要我给你答案吗?”
“我已经有答案了。”陈彧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如果你需要我,我随叫随到。我不会再凶你,也不会再逃跑。如果你感到厌倦了,或者不开心了,就早一点告诉我,我不会再用伤害你的方式离开。”
我愿意按照你喜欢的方式陪着你,哪怕不是你的男朋友也没关系。
反正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去爱别人。
想明白的这一刻,陈彧感到内心通达。灰度很高的世界应该进来一些光亮了,小师妹只要还是他头顶的那盏灯,就好。
李乐韵心里想的是,要不我们再试试,她几乎就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她竟然也开始担心自己搞砸。
他有很浓的一颗心,所以才会如此煎熬。
她看见了他的泪水,她不能去戳破。
爱的学问真的好深,她不是优等生,却也不想做差生。
她只好先点了点头,再起身去拉一拉他的手。
她不忍心看他难过——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是舒适的,如果不舒适,请及时止损。爱你们嗷~
周末愉快,200个红包~
第30章 晓
李乐韵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试穿许竹莹送来的这条伴娘裙。江晴看着她站在镜子前摆弄,问她跟陈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青阳的路上,李乐韵一直在思考说辞。她还跟陈彧对了下“口供”, 最后两个人一起编了个违背事实但很有说服力的故事。
李乐韵问江晴:“如果我跟陈彧在一起了, 我爸是不是立刻就会催他考虑定居考虑买房考虑结婚。”
“那是当然,你爸看好他, 就是觉得他以后能照顾好你。你跟他确定恋爱关系了?”江晴又问, 那陈彧之前相亲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李乐韵替陈彧解释了一遍, 对江晴说,陈彧喜欢她很久了, 但是之前被她拒绝过, 所以很多年都没有行动。
“他以前跟你表白过?那你爸这一通忙活个什么劲啊。”
“嗯, 上大学的时候。”
“那你拒绝,是因为当时不喜欢他?”
李乐韵略带惆怅地说:“我爸操心的这些事情, 陈彧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操心了。他顾虑太多,想的太远,我当时实在是接不住。”
“那现在呢?”
“我觉得结婚生子的生活离我太遥远了。可是如果我跟他在一起,我爸一定会给他压力。”
“我看你就是还不够喜欢他,说不定你哪天遇到真爱,你的想法就变了。”
“陈彧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我跟他好好地聊了聊,达成了共识,决定再磨合磨合。”李乐韵说到这里, 轻轻地叹了口气。
昨天分别的时候, 她想跟陈彧抱一下, 但陈彧只肯拍拍她的脸。她看见陈彧给她的微信备注是“李乐乐”,觉得他脑子是真的有点不好,改成了“乐乐”, 他又不乐意。
现在陈彧给她的备注是——AAAAA移民公司小李。
江晴问:“你觉得陈彧可以包容你的自我吗?他是很传统的孩子,他想要一个家,这你能理解吗?如果你只想对你自己负责,那我建议,你们最好就不要开始。”
李乐韵垂着脑袋扯了扯裙摆,“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先别跟我爸说,好吗?”
“你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及时跟我沟通。”
“好。”
江晴还是很忧心。下午去科室值班,听见大家讨论吴耀文的婚事,想想自家闺女,真是一家孩子一个样。
他们家这一位,说她没长大吧,她哪儿哪儿看着都挺成熟,可要是说她长大了吧,她对爱和责任的概念还十分模糊。
陈彧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对乐韵不好的。江晴又想,如果陈彧真做了他们家女婿,到时候他要是跟乐韵闹矛盾,疼女儿也爱学生的李老师会向着谁呢,八成应该还是向着他自己闺女.
陈彧和田蕾一起过年,只有两个人,简简单单四菜一汤,配上红酒,就算是小家团圆了。
田蕾对陈彧说,这红酒是李乐韵的领导柳薇送的。
陈彧问:“你们怎么扯到一块儿去了?”
“乐韵这位领导实在是个人精,她现在的工作环境里也基本上都是她领导这样的人,她想不得到历练都难。”
陈彧想起她书桌上的那些工作资料,说:“她本身就很机灵,也敬业。”
田蕾多思,“你有空还是得提点提点她,我打听了一下,她这领导最近牵扯了不少负面新闻,让乐韵遇到事情的时候要学会把自己摘干净。”
陈彧想起上回李乐韵被打的事,难免焦心起来,问田蕾:“柳薇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不好评价,女人在职场里拼命,好坏都是为了往上走,真的不容易。”
陈彧敛眸,“我最多就是关心关心她的生活,工作上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数。”
“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
“磨合当中。”
“定下来了?”
“试试吧。我老师还不知道。”陈彧说。
“好事啊,我就说她对你有意思吧,你还不信我。那你可要好好跟她处,她是你老师的女儿,不是别人,你们俩又是一起长大的,要是谈不好,到时候不好看。”
“知道了。”
冷清的除夕夜里,陈彧突然接到赵青青的电话,赵青青约他碰面。陈彧自然是拒绝,他们俩大过年的见面算怎么回事。
赵青青在电话里央求:“那我给你送个东西总可以不,是顾昀交代的。”
没过多久,赵青青开着她的小车进了田蕾家的小区,她竟然给陈彧带了个小蛋糕来。陈彧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真有意思,自己恋爱谈不明白,成天到晚地折腾他。
“陈工,我看你跟顾昀一起过得了。他对我爱搭不理的,对你倒是关心得很,惦记你一个人在上海过年,非要我跑来给你送温暖。”
“谢了,你们俩这恩情我记在心里了。”陈彧尝了口蛋糕,味道不错,打算待会儿带给田蕾尝尝。
赵青青问陈彧:“顾昀给你发消息了吗?”
“你们俩又怎么了?”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他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干嘛。”
“你不懂,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懂这种滋味。顾昀总是钓着我。”
“我看你就是一天到晚闲的。”陈彧又说,“我有喜欢的人。”
“乐韵啊?哈哈哈哈哈被我诈出来了吧!我就说你们俩有事。”
陈彧睨着她,“没事你就回吧,今天应该跟家里人待在一起。”
“乐韵什么时候回来?”
“初七。”
“死顾昀说他初十才回,我们单位为什么放这么长的假啊,真讨厌。”
“想他就去找他呗,苏南又不远。”
“我才不,打死我都不做舔狗。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喜欢钓着人玩。”
陈彧拒绝吃这颗枪子,天地良心,他从来没钓过李乐韵。
好不容易送走赵青青这尊大佛,陈彧接到老陈的微信语音,老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犀利输出:“谷总说你跟小李子好了,啊?你糊涂啊,你去到他们家以后有你好日子过吗?你那老师把小李子看得跟金疙瘩似的,你能过得舒坦?赶紧断了,漂亮姑娘哪里找不到……”
陈彧未等老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回了条消息过去:网络不好,回头再叙。祝你新年发大财!.
李乐韵和许竹莹沿着家属院的矮墙散步,李乐韵问她马上就要到婚礼了,心里紧不紧张。
许竹莹说完全没感觉,婚礼就是大型庙会,她就当自己是一只会表演的猴子。
她吩咐李乐韵道:“明天去布置新房,伴郎也在,到时候你们俩提前对一下流程,游戏环节可能需要你们俩帮帮忙。”
“没问题。”
“你也不问是谁。”
“管他是谁呢,吴耀文那性子,反正肯定得找个大帅哥吧。”
“明天见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聊着天,矮墙那边有人叫了声“李大姐”,李乐韵踮起脚一看,果真是陈彬彬那个坏心眼的傻东西。
这人都二十多岁了,还傻兮兮的。
“回来过年了啊。”西装外面套羽绒服,傻帽穿的人模狗样。
许竹莹别了他一眼,“出息了嘿。”
陈彬彬比李乐韵小两岁,中专毕业后开始混社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每次听到他的新闻,他的身份都不一样,但没有一个是好听的。
李乐韵不稀得搭理这货,陈彬彬却偏要挑她的话头,问她:“我哥也去上海了,跟你联系没?你俩要有联系,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职工宿舍要马上拆了,他高低得回来看看老爷子,别到时候我们拿了钱他又觉得我们不厚道,老爷子养老……”
“打住打住,什么叫房子拆了你们拿钱?这房子你爷爷只有百分之六十的产权吧,我记得当年是你大伯出钱买的,要拆,这钱也是陈叔和陈彧的。”
“我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哈,我大伯说了他不要。”
“他凭什么不要?”
“好了好了,你跟他掰扯什么劲啊。”许竹莹把李乐韵拉走,“要操心也让陈彧自己操去,你起什么哄,这家人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彧的事就是我的事。”李乐韵仗义地说道。
这时陈彬彬又在墙那边喊:“李大姐,你跟我哥说一声,让他回我消息。”
“回你个头!”
“行了行了,二十六了妹妹,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儿呢,你一见到陈彬彬就跟斗鸡似的,陈彧知道了都要乐死了,他肯定会想,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姑娘,那么会维护他,那么会替他打抱不平呢。”
“去你的,他可不记我的好。”李乐韵某个念头一动,挽住许竹莹的胳膊,“有个事,你帮帮我呗。”.
睡前李乐韵给陈彧打电话,把陈彬彬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竟然叫我李大姐,他是个什么狗东西啊他!二百五!缺心眼!”
“下回见着他你就当没看到。别气了,李小姐。”陈彧耐心哄着。
李乐韵问:“拆迁款你们父子俩真不争?”
“我爸不想争,他说算下来就小几十万。”
“小几十万……你家是挣了多少啊这么大口气,就算只有十万也不能便宜了你叔叔一家。他们以前对你那么差,后来你爷爷那么多医药费也都是陈叔出的,就要跟他们争。”
“这事我说了不算。你也消停点,别再跟陈彬彬打照面。”
李乐韵叹了口气。
陈彧问:“你就没有别的事跟我说?”
“我试穿伴娘裙给你看?”
“不看。”他觉得她没存好心思。
李乐韵偏要穿,领口往下拉了又拉,打了视频过去。
陈彧一接通就皱起眉头,白花花的一大片,饱满、圆润……这衣服怎么这么露?
“求你了,别搞。”他对李乐韵说。
李乐韵逗他:“看看你的?”
“做梦。”
“你等我回去的!”——
作者有话说:200个随机红包,亲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