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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秘

    李乐韵踩在凳子上给新人的婚房粘气球, 脚尖快要绷直也没粘到理想的位置。

    “李乐韵。”

    一道醇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李乐韵站稳回头,目光微微犹疑,“俞……思齐?”

    伴郎俞思齐露出清冽的笑容,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他不是也记得自己嘛。李乐韵浅浅打量他现在的样子, 变化真大。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李乐韵跟比她大一点的吴耀文和俞思齐一起上过一个学期的素描课。教课的美术老师是江晴同事的老公, 大人们都是冲着人情把孩子送去打发时间。

    每周六上半天课, 一共上了四个月, 结课时李乐韵还是只会画苹果,吴耀文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俞思齐学的还不错, 他被催发出了创作潜能。

    俞思齐的结课作品是蜘蛛侠大战孙悟空, 他把孙悟空画死了。老师说他崇洋媚外, 要他重画。他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论,说画画就是想象自己心里的世界, 创作力最重要,老师不懂他的审美。

    那时候他有些另类,戴一副矫正眼镜,喜欢皱眉,眼睛又大,行事做派像个爱钻研的小科学家。他从来不跟女生说话,也不吃大家分享的零食,十几次课, 李乐韵跟他一点交集也没有。

    李乐韵对此人的印象就只有这么点了。

    看李乐韵粘得费力, 个子很高的俞思齐走近, “你下来吧,我来粘。”说完手一抬,想去扶人。

    李乐韵麻利地从另一边跳了下来, 对朝她伸手的俞思齐笑笑:“辛苦了。”

    小时候的社恐男孩长大后不仅外貌变了,性格竟然也变了。

    吴耀文走进来搭腔,“都还互相记得吧?”又看向李乐韵,“思齐上高中时就出国了,去年刚回来,现在在杭州跟朋友一起创业。”

    李乐韵点一下头,又听吴耀文把自己的情况介绍给俞思齐,话尾,他来了句“挺好,你们俩都是单身”。

    太尴尬了。李乐韵扭头就对许竹莹说:“你们夫妻俩信息没对齐啊,我都跟你说了我跟陈彧在搞暧昧呢。”

    “怪我怪我,这几天太忙了,回到家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跟吴耀文闲扯。”许竹莹又问:“要是陈彧不给我打电话呢,你让我说的话我可就没机会说了。我觉得你最好别太主动,他都撂过一次挑子了,这一回你架子要摆起来。”

    “他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你猜到我跟他的事了?”

    许竹莹的笑容高深莫测,“你们俩腻腻歪歪了那么多年,发生点什么我都不意外。”

    李乐韵扬起唇角笑了。

    许竹莹的妈妈把李乐韵叫去包婚礼上要用的小红包,20一张是给现场小朋友们的,10块的是游戏奖励。

    李乐韵数着厚厚的新票子,把一张张纸币往红包里塞,拍了张照片发给陈彧,说自己发达了。

    俞思齐提着两大包玩偶过来,也开始拆装和分类,拆到一只红色蝴蝶结的米妮,他抬起头问坐在书桌上的李乐韵,“你以前是不是背一个米老鼠书包?”

    “对啊,你怎么这也记得。”

    “鼻子掉了是不是?”

    “啊?”

    俞思齐笑了下,“你书包上米老鼠的鼻子垂下去了。”

    还真是这样,米老鼠的鼻子是海绵做的,李乐韵无聊时就去扯着玩,后来越扯越长,看着可不跟鼻子掉了似的。

    这么小的事情他怎么能记这么久。也挺无聊的。

    李乐韵回了个淡淡的微笑.

    陈彧去给李乐韵家的小阁楼装衣柜,用她给的钥匙开门时,发现门上的锁芯太简单了,要她跟房东交涉了一下,想要给她换个更安全的指纹密码锁。

    一天装衣柜,一天换锁,再看着哪里需要更换或添置的,春节几天都耗在她的小窝里了。

    忙完坐到她的书桌前,随手翻了翻她的几本备考资料书,嘴上说二口二笔打死也不考,书的前几页却已经出现不少笔迹。

    陈彧的脑海里冒出几个她备考学习时的样子,谴责了一下自己说她没长进的武断想法。

    李乐韵的变化就像他的变化一样,不是经人推动而形成,而是在苦闷中完成了自我催化。

    其实她一直都很有主见,也很有主观能动性,她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她根本不需要别人为她规划。

    陈彧回忆当初那个严格要求她的自己时,总能被荒唐和懊恼击中。

    他就像一个固执的书生,自己尚未科考中榜,就先要求另一半日后要为他守家。

    那是很自私的想法。

    李乐韵发来她数钱的照片,面前的小红包堆成小山,她像个一定会贪污的机灵小会计。

    陈彧想起她那晚要送自己的红包,现在好像还放在鞋柜上的收纳盒里。他走过去,把红包拿出来,打开,抖落了许多张票根下来。

    他就知道,又没有提前准备,她哪有那么多现金。

    电影票上的字迹好多都已经模糊不清,但他看到好几部高口碑又热门的电影,也是他在贵州山区工作时,特地进城去看的。比如《宇宙探索编辑部》和《奥本海默》。

    她的爱好真的很多,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往脑子里填一些精神补给,话剧、脱口秀、音乐节,谈不上有特别喜欢的演员和歌手,但当观众时的能量吸收对她来说都是快乐的储存。

    陈彧把这些票根收好,出门去附近商场里的杂物社给她买了几个收藏本,顺手还拿了分类标签和她以前喜欢的贴纸。

    李乐韵又发来她的自拍,对他说:辛苦你了,累了可以睡我的床。

    陈彧回:不要。

    他没有在李乐韵这里留宿的打算,哪怕她人不在家。节奏不要太快是他对自己的警示。

    一切都慢一点,稳一点,可控一点。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急匆匆地想抓住对方的毛头小子了。

    李乐韵就在他面前,她不是风,也不是沙,他不必找网来捕找瓶来装。他需要做的,是给她足够多的空间和自由,看她继续快乐地生长,她高兴,他也会跟着高兴。

    至于他的未来,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们都各自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

    李乐韵抽空放了两个大红包在礼金簿旁边,告诉写帐的人两个名字,乔令和陈彧。

    江晴说没来的人微信转账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老派。李乐韵说是因为许竹莹说大家互免,不肯收,他们没办法,才托李乐韵这样做。

    “你们几个人的关系挺有意思的,该客套的时候不客套,不该客套的时候瞎客套。”

    李乐韵没工夫陪江晴闲扯,提着裙摆匆忙回了化妆间,进去时造型师正在帮俞思齐弄刘海。

    “稀奇了,新郎都没你打扮的俏。”李乐韵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许竹莹饿晕了,正张着她的大红唇往嘴巴里塞一颗虾饺,混沌说道:“思齐等会儿要唱歌。”

    “你还会唱歌呢?”李乐韵感到意外。

    许竹莹指了指李乐韵,对俞思齐说:“这位才是歌手,她唱歌可有意思了。”

    “少挖苦我。”李乐韵说着话,把手机里陈彧唱歌的视频翻出来给许竹莹看。

    “哎哟喂,这唱的不比你好听多了。我就说陈彧耐看吧,年纪越大越有味道,看着就是比同龄人的气场要强。”

    “谁?”俞思齐问。

    “我们发小。”

    这时许竹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人,眼神变得不对劲。

    “怎么了?”李乐韵问。

    许竹莹把手机递给她,“你帮我接。”

    李乐韵看了旁边的俞思齐的一眼,避到洗手间里去接。

    “喂?您好,我是莹子的好朋友,今天是她的婚礼,她现在正在忙,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您转告。”

    “你好,我是她的……大学同学,我知道她今天结婚,有几句话想跟她说,能不能请她抽空接一下电话。”

    “你姓什么?”

    “姓宋。”

    李乐韵心里一咯噔,还真是那个她谈了四年的初恋男友,她回:“稍等,我去问问。”

    “谢谢你。”

    手机放在里面的盥洗台上,李乐韵小跑出来,低声问许竹莹,到底想不想接。

    “不接了吧。”许竹莹垂下眼睛。也不该让李乐韵帮忙接的,就应该直接挂掉。

    李乐韵顿了顿,掌心在许竹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好,那我去回。”

    “您好,不好意思,莹子实在抽不开身。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转达,也祝你幸福。”

    挂了电话后,李乐韵对着镜子发了两秒钟的呆,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然后给陈彧发了条消息——

    如果你以后结婚,新娘不是我,我给你打祝福电话,你会不会接?

    陈彧:你有毛病。

    李乐韵“噗嗤”一笑,心情立刻变好,走出去把许竹莹的手机塞回自己的小包,剥了颗草莓味的硬糖塞进许竹莹的嘴巴里。

    俞思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李乐韵留意到之后,晃悠到俞思齐面前,“待会儿唱什么?”

    “你们……”

    “思齐,今天是你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结婚的好日子……”

    “我知道,乐韵,我没有任何八卦的心思,我就是想问你,吃不吃虾饺,你应该也没吃早饭吧。”俞思齐举着一盒虾饺人畜无害地看着李乐韵.

    陈彧接到李乐韵后,李乐韵把两只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狠狠地捏了他两下。她心里好烦,许竹莹还是忘了跟陈彧说那些话。

    “大庭广众的,别耍流氓。”陈彧把她拨开。

    上车后,他才握了下她的手,“欢迎李小姐返沪。”

    李乐韵再一次凑近闻他身上的味道,有很淡的香水味,也有一丝很奇怪的别的香味,有点像小狗刚洗完澡的味道。

    “你在家都干什么了?”李乐韵问他。

    “你不是都知道嘛。”

    “你有没有在我床上睡觉?”

    “我感觉你像是主人回来了在盘问家里的狗。”

    李乐韵无语,“我是想着你每天都要午休的,你总不能躺沙发上睡吧,沙发那么小,你这两条腿能伸直嘛。”

    “谢谢你的关心,我睡过了,枕头上有你洗发水的味道,床单上有你身体乳的味道,我还捡到了一根你之前留下来的长发……”陈彧编不下去了,“满意了?”

    “好假!”李乐韵轻哼了声,“修你的仙吧,修到三四十岁,身材没了脸也没了,你看那时候我还搭不搭理你。”

    “想的真远。”陈彧笑出声来。

    门打开,一个超甜超嗲的喵咪叫声传来。

    “啊,有猫?”李乐韵惊呼。

    陈彧先进门,把猫窝里一只两个月大的小黑猫抱起来,抱到李乐韵面前,“前天出门买东西,在垃圾桶旁捡的,带去清洁过了也打过针了,你要是不想养,我就带回宿舍。”

    “你跟我一起养我就养。”李乐韵宠溺地摸了摸小猫的头,问:“取名字了吗?”

    “养乐多。”养一个乐乐,乐趣多多。

    “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取名,这还是我的猫嘛。”李乐韵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进怀里,“是给我的惊喜吗?”

    陈彧抱着胳膊看着她笑。

    “母猫?”

    “嗯。”

    “她叫你什么?”

    “我捡的,我当然是她爸爸。”

    “那她叫我什么?”李乐韵看着陈彧的脸问。

    陈彧伸出手抚摸一下养乐多的小脑袋,说:“阿姨。”

    第32章 密

    李乐韵洗澡洗了很久。陈彧按照她给的食谱在做晚餐, 一会儿盯着灶上的火,一会儿看看浴室的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还没好吗?锅里的肉都好了。”陈彧听见水声停了, 轻轻地敲了下浴室的门。

    李乐韵没接话, 里面传来她擦头发的动静。

    “洗完了?”陈彧问。

    “你进来。”

    陈彧莫名地心口发紧,问她:“衣服穿好了吗?”

    “穿好了。”

    陈彧按下没有反锁的门把手, 门一打开, 热气和香气就迎面扑过来, 他立刻就感觉到闷,问李乐韵:“怎么了?”

    他话落, 视线停在李乐韵的手边, 湿着头发披着浴巾的李乐韵, 靠在洗手台上,手指下面按着一个烟盒。

    “谁的?”李乐韵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像高中班主任在盘问叛逆的学生。

    陈彧抿了抿唇,老实交代:“我的。”

    大年初一那天,陈彧没有向往常那样给李修文打拜年电话,而是选择了发微信送上祝福。他对老师和师母的祝福语都是一模一样,前后脚发送。江晴当天下午回复了他,而李修文直到今天也没有回。

    那是今天午后一个胡思乱想的时刻,他刚好摸到口袋里的烟,就去了浴室的窗台前, 后来意识到这个家根本没有适合抽烟的地方, 作罢, 但烟盒被他无意中遗漏在了窗边。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李乐韵站直身体,靠近陈彧一步。

    陈彧沉下眼角,把李乐韵肩上的浴巾裹紧一下, “我抽的不多,也没有烟瘾。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再也不抽了。”

    李乐韵蹙起眉心:“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几年前吧,忘了。”

    李乐韵把烟盒拿起来打开,抽出一根烟放进陈彧的手里,“你抽给我看看。”

    “别逗我,我知道你讨厌烟味,我以后不会再抽了。”

    “你这盒烟是什么时候买的?”

    “年前,跟你闹别扭那会儿。已经受潮了,抽不了了。”陈彧说着话,去拿李乐韵手里的烟盒,想把它扔掉。

    李乐韵却抬起手抱住了他。一瞬间,他想拿烟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李乐韵身上的浴巾也滑落在了地板上。

    陈彧被没有遮挡的柔软撞了个满怀,李乐韵湿漉漉的头发揉进他的脖子,沐浴后的香气涌入他的鼻息,他身体里的血液像蓄势待发的岩浆,流向变得汹涌又混乱。

    可是李乐韵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只是紧紧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把衣服穿上。”陈彧搂着她移了步位置,把她放在架子上的睡衣扯下来,试图套在她的身上。

    李乐韵放开一下他,但没有任何想穿衣服的意思,她甚至把睡衣抢过去,搁在台面上。她直勾勾地盯住陈彧的眼睛,说:“你看看我呗,你都很久没看过我了。”

    陈彧的目光始终停在她脖子以上,经她提醒,眼睛慢慢往下移,最瞩目的必然是那两滴暖色。

    刺目、诱人、会让他失控……

    “好看……”他喉咙滚动一下,很快就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这就不看了?”李乐韵把胸前的湿发拨开,“你也太敷衍了。”

    “你不冷吗?”陈彧上前给她套上睡衣,裹紧乱他心绪的那两处地方。

    李乐韵一把抓住他的手,引导他的手掌压了上去,“哥哥,你是忍者吗?”

    陈彧的掌心像被燃烧的烟头捻着,一股电流很快蔓延至腹部和心脏。他低下头,吻住李乐韵的唇角,手掌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哄她:“亲一会儿,好吗?我没有洗澡。”

    李乐韵捧住他的脸颊,贴着他的鼻尖,“我不要了,主动撩来的没意思,你不主动,我就不要了。”

    “别一天到晚光想着这点事。”陈彧说完,唇瓣堵上去,用舌尖撬开了李乐韵的牙齿。

    久违的、温柔的、细腻的、周到的一个深吻,是等待了漫长岁月的一次信号发射。唇齿间的默契将他们的心境拉回到过去那段耳鬓厮磨的日子里。

    那时候他们在床上、在浴室里、在窗台前、在房间的门口、在夜晚的街道,在所有旖旎的浪漫的伤感的地方,都用过这样的方式来诉说对对方的思念和喜欢。

    两年异地恋,他们一共只见过九次面。李乐韵说见面太少,所以要多亲几下,她最喜欢听陈彧亲她时的呼吸,那副样子几乎和他做题时一样耐心、专注。

    那种时刻,他不再是迂腐的书生。

    吻到李乐韵心跳加速后,她先停下来,靠在陈彧的胸口上中场休息,她搂着他的腰,对他说:“下次想抽烟的时候来找我呗,我比烟香多了。”

    陈彧用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头发,“我不会再抽了。我帮你吹干头发好吗?”

    两个人从浴室里出来时,养乐多发出一个萌萌的小奶音。李乐韵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对她说:“这个叔叔是胡说的哦,你以后要叫我姐姐。”

    陈彧听笑了,心想,叫姐姐也行,这样他就有两个女儿了。以后生不生女儿都无所谓了。

    陪李乐韵吃完饭后,陈彧从她家里离开。路上他回忆起刚刚的这个吻,又看了看今天的日期,给李乐韵发过去一条消息:你现在经期是几号?

    李乐韵正在给自己煮暖肚子的热茶,没想到他竟然觉察到自己来月经了,立刻回了他很长一串炸弹过去。

    陈彧:今天?

    李乐韵:你烦死了!

    她难得禁欲系一回也要被戳穿真相!

    陈彧兀自笑出声来,她可真行,难怪亲了一会儿自己先偃旗息鼓。

    他嘲讽她:你现在功利心也挺强的,身体不方便就不留人了。

    李乐韵:我不做舔狗,你爱留不留.

    新年开工第一天,上午的会议结束后,李乐韵收到一条陌生消息,对方约她中午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碰面。

    她心里大概有个方向,猜到会是谁,想跟柳薇报备一声,结果柳薇散会后就离开了公司。

    踏入咖啡店的玻璃门,李乐韵看见钱飞的女儿端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安静的氛围里,她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上次那样犀利。

    “我叫钱嘉文,你应该知道我名字了吧。”钱嘉文说完,直接把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放到李乐韵的面前,“年前去苏州,我爸的车到过你跟柳薇入住的酒店,这个我已经掌握到证据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再提供给我一些别的线索。”

    不提上次打她的事情,也好像忘了她是柳薇的助手,是柳薇的人,直接拿钱办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李乐韵想,这女孩大概是她见过最追求效率的人了。

    能这样问,她不会开着录音工具吧?

    李乐韵突然如坐针毡,但努力做到面不改色,说:“什么?”

    钱嘉文以为她没有听清楚,重复一遍自己的意思,然后指了指那个鼓鼓的信封,“里面有三万。如果你能帮我,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工作。主管、顾问、咨询师,你随便挑。”

    李乐韵面露尴尬,“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

    钱嘉文拧眉说道:“你以为你跟着一个当小三的领导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她知三当三,你包庇纵容,跟在她后面得利,你跟她一样恶心!”

    李乐韵从来没听过这么刺耳的话,心里立刻发胀起来。她语气激动地回应道:“我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我是替公司卖命,不是在公司当间谍。虽然我就是一颗螺丝钉,但我的领导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对我无礼。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下达指令,又凭什么随意羞辱我的人格。”

    说完这番话后李乐韵就起身离开,她越走越快,进了大楼后跑进电梯里,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想打给柳薇,但按下拨通键的那一刻她又犹豫了。

    她打过去,说明了情况,柳薇又能给她什么说辞和安慰呢,说不定还会问她,为什么猜到是钱嘉文却还要去,到最后说不定两个人都深陷尴尬的境地。

    是啊,她为什么要来赴呢。她觉得自己太蠢了,实在是太蠢了。

    下班前李乐韵问柯雨要不要去喝一杯,柯雨说晚上要跟男朋友去吃饭。

    “哇你谈恋爱啦?”李乐韵意外不已。

    “也在上海工作的一个老乡,春节回家时处上的,回头等关系稳定下来,我们请你吃饭。”

    “好,那你快享受约会去吧。”

    回到工位,李乐韵发了条消息给陈彧,问他在干嘛。

    老陈和陈杨去三亚过完年后就回了杭州,这几天知道陈彧还在假期中,把他叫去杭州,想让他跟陈杨的儿子见一面。

    陈彧收到李乐韵的消息时,正在收拾行李。

    李乐韵:那你要去几天?

    陈彧:三天吧。

    李乐韵:陈女士的儿子多大了?

    陈彧:十七岁。

    李乐韵:唔,希望你能收获一个好弟弟。

    陈彧:你今天怎么样?忙吗?

    李乐韵:忙,烦,想见你。

    陈彧:等我回来就去看你。

    李乐韵:速回!!!

    隔天去上班,李乐韵仍心有余悸,总觉得钱嘉文可能会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指责她。她去柳薇的办公室打探情况,柳薇那边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插曲。

    柳薇跟李乐韵说,下周她要再去苏州出差一趟,没说要带她一起去。

    李乐韵问:“那需要我准备点什么?”

    柳薇没有抬头看她,说:“你忙好你自己的事。”

    离开柳薇的办公室后,李乐韵告诉自己别多想,这不是宫斗宅斗剧,也不是职场风云,这就是她的一个小饭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用不着战战兢兢。

    这天晚上,俞思齐给她打来一通电话,说他人在上海出差,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本想拒绝,俞思齐却又说:“想向你咨询一些移民签证的问题。”

    牵扯到工作,她还是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只好答应去赴约——

    作者有话说:200个红包,亲亲~

    第33章 /

    陈彧给陈杨的儿子周哲安准备了一个降噪耳机当见面礼, 因为是过年,又给了一个金额不小的红包。

    东西推到高中生的面前,小孩客气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而后他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只有老陈开一些夸张的玩笑时,才会抬起头来摆出一个清澈的未成年人对油腻的老男人不认可的目光。

    老陈和陈杨商定, 三月领证, 五一小长假办一个简单的小型婚礼。

    陈彧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周哲安看起来似乎也没有。

    但在陈彧去洗手间的路上,心智成熟的小孩追上来, 诚恳地问了他一句:“哥哥, 你爸是好人吗?”

    陈彧带着好奇的心理看向男孩的眼睛, 说:“从道德和品格的层面上来谈,他是个好人。”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

    陈彧意识到这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孩,私下叮嘱老陈在小孩面前不要有太浮夸的表现。

    老陈不屑一顾:“我对他够好的了,买这买那还给钱,明年还打算跟他妈把他送出国,对了,说到这个,你能让小李子给他补补英语吗,她之前不是当英语老师的嘛。”

    “都不在一个地方, 怎么补?”陈彧觉得这个提议就很荒谬。

    “那就等暑假, 暑假让他去上海过。”老陈又抱怨道:“你就非得跟小李子好?你就不想找个以后过日子轻松点的姑娘吗?”

    “那你还让人家帮你二儿子补英语?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别不听我的劝, 你那个老师太喜欢指手画脚了……”

    “好了。”陈彧不耐烦了。

    老陈叹了口气,悄声对陈彧说:“我不知道我帮着这母子俩,你心里有没有想法, 我也不是完全不为你考虑,下周,我再给你户头打一笔钱。”

    “你这是准备嫁出去后跟我分家?还是想偷摸转移点婚前财产。”陈彧跟他开玩笑道。

    “你说话忒难听了,我以后可能不管你吗?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一个月能拿几个子儿的工资啊,衣服手表鞋包,我看你是越来越俏,再加上个能折腾的小李子,你开销不小吧?”

    “我手头还有钱。”

    “给你你就拿着,自己做点规划。别傻呵呵留着吃银行那点低息,男人得学会投资。”

    陈彧不再拒绝。钱放在他这里是稳妥的,老陈有规避婚姻风险的意识这点也很好。

    老陈又问:“你觉得哲安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

    老陈努努嘴,“希望不是个白眼狼,不然就白供他了。”.

    李乐韵落座后十分钟,俞思齐一共只跟她说了三句话——

    Hi~看看想吃点什么。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你能喝冰的吗?不能的话我请服务生给你换成热的。

    小时候是个沉默寡言的古怪小艺术家,长大后看似绅士周到,实则内心还是很腼腆。

    等上菜的时候,李乐韵问:“你想咨询什么?”她还认真准备了一番,带了一些资料来。

    俞思齐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后来做了近视手术,摘掉了眼镜,颜值得到很大提升。

    他说话时应该是看向李乐韵鼻子的位置,语气非常柔缓,他说:“我是担心你不想见我……抱歉,我撒谎了,我没有移民的问题需要向你咨询。”

    李乐韵抿抿唇,回一个客套而尴尬的微笑。

    “乐韵,你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还深吗?”俞思齐试图找点话题。

    李乐韵说她不喜欢画素描,所以对那段时光的记忆有点模糊。

    “那你平时喜欢看展或者看话剧之类的吗?”

    “还行,会看一些线下小剧场,脱口秀、Sketch之类的。”

    “看英文专场吗?”

    李乐韵摸了摸眉毛,“中文,听着不累,不会像在上班。”

    “下次可以一起去看吗?我是XX的粉丝,他们过阵子在上海有专场。”

    李乐韵也挺喜欢他说的这位演员,问:“你也不经常来上海吧?”

    “我有做剧场的朋友,我基本上每个月都来。”

    “哦。”李乐韵都忘了他是做艺培的,认识剧场老板也很正常。

    上菜之后,李乐韵就专注干饭,她本来情绪就一般,要是再不吃好,身体器官会更生气。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俞思齐敏锐地捕捉到。

    “没有。”

    “那就是我太无趣了。记得上次在婚礼上,你非常活泼。”

    “吃饭吧,我们尊重食物。”李乐韵对他笑笑。

    俞思齐这会儿突然敢她的眼睛了,他注视着她:“乐韵,最起码,你不要排斥跟我做朋友,好吗?”

    “我没有排斥,我们不是正在交朋友吗?”李乐韵觉得这人好奇怪。

    “耀文告诉我了,你有正在发展的对象。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大哥。李乐韵有点头疼。

    俞思齐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裹好的相框,“这个送给你。”

    “现在能拆吗?”李乐韵问。

    “当然。”

    外面的烫金纸打开,里面是一张小画。画上的女孩扎着马尾,坐在画板前发呆,画板上挂着一个米老鼠书包,书包侧面口袋露出水杯和零食袋。

    发呆的李乐韵眼神空空但是整体的神态很生动,下巴上有一点铅笔灰,毛呢的格纹背带裙上挂了个怕弄脏衣服的罩衣,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无聊、有点散漫、有点想逃离这间画室。

    “谢谢,很好看。我会好好收着的。”李乐韵挺喜欢这个礼物,思考着要买什么回礼才好。

    “不客气。我觉得你跟那时候一点也没变。”

    “怎么可能没变,那时候哪有什么烦恼。”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上了初中的陈彧和许竹莹不再有时间跟她这个小学生玩。

    “那你今天的烦恼是什么?工作?”俞思齐抓住她话里的缝隙,想往里面填点东西。

    李乐韵挑了下眉毛,问俞思齐:“给自己打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我觉得挺好。我之前为吹毛求疵的老板工作过,那简直是折磨。你呢?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李乐韵摇了摇头,不打算说那点糟心事,只是问:“你现在的工作让你有成就感吗?”

    “你呢?”

    李乐韵耸耸肩膀。

    “那你之前当老师的时候呢?”

    “也没有。教,我可以,育,我做不到。我没有很大的耐心跟学生交朋友。”

    “为什么要跟学生交朋友呢,教授他们东西,再帮助领悟就可以了,如何发育是他们自己的事。”

    李乐韵跟他持相同观点,努了努嘴,“我比较自我,我觉得能把自己苦学的东西输出出去,能身处一个自己还算喜欢的职场氛围里,再获得一份还不错的报酬,就足够了。”

    俞思齐笑一下,“你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啊。其实除了创造性特别强的工作之外,大部分工作都不能给人带来成就感。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你不会是被你爸爸那种园丁精神刺激过多吧,才会有这么多迷思。”

    “以前会经常反思,现在不会了。就只是跟你闲扯一下。”

    “但是我感觉到你工作上似乎是遇到难题了。”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俞老师。李乐韵一笑而过,不再深谈.

    陈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李修文打去一通电话。他跟李乐韵再往下发展,很多事情往下隐瞒,会积攒更大的隐患。

    李修文是要求很高的老师,他对陈彧倾注了比对其他学生更多的培育精力,这不单纯体现在教学上,还体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会教他如何看待他跟叔叔一家的关系,教他正视他父亲的失职和爷爷的冷漠,也会在他刚步入职场时,给他一些恳切的建议。

    这些年,他们的联络一直都很密切。

    李修文时常拿陈彧跟李乐韵举例,说,你看,当老师有什么不好,你用心教出来的学生,他会一直念你的好,你得到的这份牵挂和师生情谊就是教师这个职业带来的最大的成就感。

    而在跟李修文进行的无数次谈话里,李乐韵出现的频率之高,常常让陈彧感到苦恼。李修文对他们俩的关系不知情,无意中表达出来的对女儿的珍视,逐渐成为陈彧心里的一种负担。

    陈彧承认自己有自私的一面,当年李乐韵不肯告诉父母,他是持赞同意见的,因为他也知道,一旦李修文知晓他们的关系,他一定会产生更大的压力。

    此时李修文正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旁边还有另一个老师,看到是陈彧的电话,他沉了沉眼角,单独去到安静的地方接听。

    “喂,陈彧啊,有什么事吗?”

    “您方便吗?我想跟您聊点事情。”

    “是跟乐韵有关吗?”李修文何其敏锐。

    “是。”

    “你说吧,我听着。”

    陈彧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气温不高,手指微微被冻僵,此刻很用力地握着手机。

    他说:“老师,我喜欢乐韵很多年了,我们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是比论文答辩、比校招面试、比第一次做活动主持和第一次去上级单位做工作汇报,还要紧张艰难的一番陈词。

    艰涩的情绪像铅一样往心里灌,每说几句,都要跟挣扎的心态较劲,不确定哪一句说的不到位,忧心哪一句会让老师给自己打低分,越往下说,自己越感到迷茫,等到和盘托出后,整颗心凝结起来,变成一个硬度极高的固体,再也盛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像癌症患者在等待权威的主治医师宣判最后的诊断结果。

    陈彧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李修文有感到过蹊跷,例如一开始李乐韵对陈彧排斥的态度和陈彧告知他自己相亲成功的那股决然,让他有想过,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小孩,或许真的不那么合适。

    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回想李乐韵大学时期撒过的谎,很多痕迹浮出水面。他又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心态去思考陈彧的性格,再联想到他的家庭,很多很多的困惑和不解,愤怒和担忧,顷刻间在心里爆发。

    他甚至都没经过深思熟虑,直接就对陈彧下了判决,他说:“既然都试过一次了,还弄到那种地步,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你不准再去找乐韵。”.

    李乐韵忧心工作的事情,情绪游离的时候开始逼自己读一些外刊,做了些摘抄。之后又登陆网站查看今天CATTI的报名时间。最后睡得很晚。

    她几乎是刚睡着,楼下密码锁的声音响了,她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翻看手机,陈彧没有说要提前回来。

    门被打开,她略微有些心惊,刚想问是不是陈彧,陈彧就从楼下走了上来,他走到她的床边,未等她有任何反应,强势的唇舌先压过来,而后手掌穿过衣料覆上去,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第34章 请

    黑暗中, 陈彧把自己的忧虑放进一个温暖的树洞。他记住了李乐韵的那句话,但她不是迷茫时的烟草,她是他在逆境中不能再次放手的一个宝匣。

    她有太多迷人又致命的武器存放在匣子里, 每一种都牵动着他的心跳。他如果再失去, 往后的人生将会是多么乏味和无聊。

    如果没有她,他就只能学着她的样子给自己营造一个梦幻的假象, 死守着他呆板的脉搏, 继续和灰色的世界对抗。

    陈彧要做一个非做不可的梦, 一切都由他来主导。

    他伸出手指掠夺惊艳的红宝石,宝藏又悉数落入他的唇齿。温热潮湿的浪一层一层翻过去, 淹没宝藏持有者的迷惘。

    像小时候第一次品尝一个色泽鲜艳的草莓味棒棒糖。

    李乐韵肌肤敏感, 要命的地方被控制, 她的困意一瞬间转化为夏日午后的一场大雨,滂沱地淋湿放大的毛孔和跳动的细胞, 焦躁像蜘蛛网一样结起来,罩在身上。

    灼热的隐形物质,流星一样穿过她的理智,她触摸到风暴中心,被贪心的困兽抓住弱点,痛感落在内心脏深处,她的指甲回以猛兽同等的毁灭力。

    他们只差一步就可以一起爆炸。

    呼吸克制在发紧的腹部,陈彧的手掌仍攀附热烈的心跳。黑色的发丝静了下来, 李乐韵从湿漉漉的泥沼里捞起一个疑似对抗黑暗的骑士, 轻声问他经历了什么伤心的事。

    陈彧撑住身体, 让自己的吻温柔下来,最后鼻息停在她的耳侧,音色低沉地对她说:“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吧。”

    李乐韵捧住他的脸颊, “我很喜欢你啊。换做是别人,自己睡得正香,被一个人高马大的饿鬼突然间按在床上欺负,早就炸毛了吧。而且你吓死我了,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是的,你今天好温柔,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我都已经做好被你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了。”陈彧窝在李乐韵的颈窝,嗅到她头发和脸上的香气,觉得有回魂的功效。他在躁动的夜晚里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这一刻,才终于感觉到一点安定。

    “我骂不动你,我只是有点烦,你选的这个时机很差,不然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折磨你。说吧,你怎么了?”

    “可以先申请一张‘李乐韵不发脾气’卡吗?”

    “那说明问题非常严重。你再不说的话,我就不是普通的作一作了,我说不定又会让你掉眼泪。”

    陈彧的心脏已经变成了一颗干瘪的气球,他想,如果李乐韵此时无法接受,产生暂停交往的念头,那他就直接把剩余的理智也放掉,彻底丢掉那些教条好了。

    “我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了你爸。所有的事。”

    他又说了声“对不起”。她说过,做重大决定之前要跟她商量,他没有做到,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要想再次出发,就必须摒弃一切杂念,破除一切谎言,弥补上所有的亏欠,真诚的、坦率的去建立一个稳固的良性的开端。

    站在李乐韵的角度,她要是选择不接受,那他会有她不接受的对策。他得先让自己进入正确的轨道。

    李乐韵始终保持沉默。陈彧很少会这样,他每一次失控都卡在重要节点,他其实比她更果决,在他的思维里,一件事只分做和不做,确定要做,他就一定要做好,确定放弃,他就头也不回。

    他心里有一块暗色的地方,是她拼命钻进去也无法照亮的。

    而她也有她的秘密领域,她跟自己对话的时候,也不奢望旁人能理解。

    陈彧见李乐韵一直不吱声,收回了自己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和想要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反过来对她撒娇道:“你会保护我的吧,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是你的人。”

    李乐韵讨厌他学会了先斩后奏和以色侍人的阴招,手指用力推开了他的脑袋,“滚去洗澡吧,以后不许穿外衣上我的床。”

    陈彧在浴室里的时候,李乐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工作已经够烦了,李老师恐怕很快就要发来催命符。

    看陈彧刚刚的反应,李老师八成是不同意他们复合的。

    明明他们也没有走到复合的那一步,他突然来这么一招,她很难不去怀疑他的动机。她觉得他也有了她无法掌控的地方。

    洗干净涂香的男人没有睡衣和内衣留在这里,只裹着一条浴巾回到了床上。

    李乐韵的肩膀触碰到他紧实的胸膛,手指落过去,轻轻地拧了一下他的腹肌,很紧绷,什么都拧不到。

    她心里更烦了。

    “睡觉,还是再聊聊?”知道她身体不方便,陈彧没敢去抱她。

    李乐韵没回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会儿,她问他:“你是这几年都有健身的习惯,还是最近才开始?”

    “在贵州没有去健身房的条件,但每天都会打球。”

    “你的三分球还准吗?”

    “不准了,年纪大了。”

    “我看你也是老了,很多年轻时美好的品质都丧失了。”李乐韵轻哼了一声,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想跟他争吵起来,就这样暗戳戳地毒舌。

    陈彧感受到她的憋屈,说:“你还不如直接骂我。”

    “睡吧,不许碰我。”

    他也不敢碰她,他没有帮她熄火的方式。

    可是两个人都无法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彧的胳膊还是放过去,搭在了李乐韵的腰上,他很温柔地对她说:“别的我保证不了,但是有一点,如果我要是做不到,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说。”李乐韵的语气冷冰冰的。

    陈彧态度认真地说:“你说我是你什么人,我就是你什么人。你不提想结婚,我就不会求婚。”

    李乐韵的眼睛倏然在黑暗里睁开,她看见窗外的隐隐月光,心间一软,忽然想到家属院里的那颗老槐树。

    过去每一次她爬上树,大声喊陈彧的名字,都是傲慢公主的气势。而陈彧每一次从对面四楼探出头应声,脸上都露着淡淡的微笑。

    很小的时候,她就问过他:“陈彧,你是我的人吧?”那会儿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一直听她的话,能一直站在她身边帮她涨气势。

    少年陈彧不觉得自己属于谁,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属于谁,他哄着她,点点头,承诺她:“都听你的。”

    兜兜转转,他们因为这个问题闹掰过,又因为断不掉的缘分再次走到这个问题面前,这一次,他抓住了十几年前的回答。

    李乐韵鼻头一酸,说:“行,那你先当两天接送我上下班的人,苦命司机!”

    “好。”陈彧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陈彧很多年没跟李乐韵一起睡过觉了,他没想到她也进入了画格子的人生。

    她的闹钟从六点半开始,每隔十分钟大叫一次,她第一次精准地关闭后,第二次、第三次,如法炮制……

    她真正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是七点十分。

    陈彧又见识到了网络上收藏过万的“十分钟牛马通勤素颜妆”,以及紧张程度堪比维密后台模特换装的“李小姐穿搭时刻”。

    “到底穿哪一件?”李乐韵左手是大衣,右手是羊羔绒外套。

    陈彧不敢说随便,指了指外套说这件更保暖,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选了大衣。

    再配上她的浅色围巾和他年前送的保龄球包,一边急匆匆地换鞋出门,一边跟猫窝里的养乐多道别,“姐姐会早点下班回来陪你。”

    上车之后,她的闹铃又响了。八点是她平时在地铁上写今日计划的时刻,她给柳薇预订了咖啡,等会儿会顺路去拿,又截图了几张和柳薇过往的聊天记录,上面是她今日要完成的事项,昨天她脑子混沌,忘记写进备忘录了。

    “我上司出差了,今晚我会准时下班。你白天是什么规划?”她扭头问她的司机。

    “柳薇?”陈彧提了声这个名字。

    “对,你怎么知道?”

    “我小姨提起过。”

    李乐韵警觉地问:“她还跟你说什么别的了吗?”

    “没什么,就是说你这位领导挺厉害的,你也很棒。”

    李乐韵努努嘴,不知道要不要把工作的烦恼跟他分享。

    “这次出差怎么没带你?”陈彧发誓,他就是随口一问。

    李乐韵垂下眼睛,“不知道。”她正烦这事呢。

    “你是感到落差了吗?”陈彧太了解她了。如果她很信任自己的领导,也觉得领导信任自己,那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一定会产生困惑的心理。她骨子里还是很要强的。

    “还好吧。”李乐韵嘴硬。

    陈彧打量一下她的表情,对她说:“你在她面前应该是很直率很单纯的一个下属吧,既然这样,直接问她原因就好了,没必要自己闷起来纠结。”

    “情况有点复杂,我又怕她觉得我在探她的口风。”

    “都到这种互相质疑的程度了吗?那你就更该及时问了,时间差会产生更大的误解。你直接一点,反而能占据主动权。”

    李乐韵把陈彧的话听进心里了,伸手摸了下他的脸,“我什么时候也能当上领导就好了。”

    “你不正当着嘛,领导。”——

    作者有话说:200个随机红包,亲亲~

    第35章 你

    李修文按照自己的理解, 把陈彧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江晴听。江晴听迷糊了,随后反应过来,她看似乖巧的女儿也参与编造这场谎言, 这两个人着实是一样可恶。

    江晴问李修文是怎么回应陈彧的, 李修文说,他意识到自己看错了陈彧, 也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现在心情复杂, 食不知味。

    “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江晴急了。

    “当然不行!拉拉扯扯的感情本身就是不健康的情感关系!”老派的李老师并不认为破碎过的感情还能重获圆满。

    江晴也觉得分分合合的感情不牢靠,暂时跟李修文统一战线。

    陈彧送完李乐韵后无事可做, 去谷康仁那儿点了个卯, 给他拜晚年。

    为着部门改制的事, 年前徐松阳去上级单位参了谷康仁一本,罪名是和稀泥。谷康仁当成笑话讲给陈彧听, 揶揄徐松阳,说这家伙官不大,管得倒宽,一个人力资源被他弄得像情报中心。

    基层上来的领导,行事风格与常年混迹在管理单位的人不同,谷康仁不喜欢在小事上消耗精力,职能部门之间的管理协调他通通交由各部长和各经理督导,自己只抓技术和调度。

    徐松阳揪住设备部和生产部之间的矛盾做文章, 认为谷康仁有偏袒亲信陈彧的嫌疑。

    陈彧厘清几个部门背地里的关系后, 逐渐收敛锋芒。他工作重心很明确, 工作流程也很清晰,目标就是管好自己部门那一亩三分地,重产能效率, 轻冗杂制度,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他是副级干部,上面还有部长,但那位是个乐意当甩手掌柜的笑面虎,不站队不表态,遇到事情一律将他往前推。现在他是拿一个人的工资干两个人的活儿,而到了需要露脸的时候,笑面虎就捧着他的工作成果踮起脚尖往前挤。

    陈彧再想往上升,可能是三五年后的事情了,彼时谷康仁退休或返聘二线,他基本上就是孤军奋战。

    三五年后,他能否能留在上海也是未知。从他内心来说,他对大城市并无向往,还算喜欢上海,无非是因为李乐韵在这里。

    没有家,其实他在哪里工作都一样。

    江晴行事妥帖,先发来微信,问陈彧有没有空,想跟他聊一聊。陈彧回复,自己正在领导家里听训。江晴只好说等他晚些回电话.

    李乐韵给柳薇送去咖啡,在她的桌面上多放了一盒在咖啡店买的小饼干。

    “早。”柳薇抬头看了李乐韵一眼,见她迟疑在原地,问她想说什么。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苏州出差吗?我觉得线下沙龙挺有意思的,跟客户交流能学到很多东西。”李乐韵鼓起勇气坦白了自己的心思。

    柳薇停下手里的工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信任你了。钱嘉文找你了对吗?”

    “嗯。”

    “她找你的事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

    李乐韵进来之前已经打好了腹稿,她说:“这几天我每天都在反省,我是不该去见她的。我跟你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聊过,那我私下去见她的行为肯定会让你感到质疑。抱歉,这事我有失分寸,以后遇到事情我会更深思熟虑地考虑并且提前跟你沟通。”

    “所以是出于好奇心吗?因为从来没跟我求证过,于是想从另一个人那里求证。”

    李乐韵坦白道:“我并不是很想知道真相。你是我的直属领导,我知道太多,会干扰我对你的判断,也会影响自己工作的心态。”

    她去,当下的第一反应是不希望钱嘉文又去公司里闹。剩余的考量,就是她现实的一面了,她也渴求在钱嘉文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因为钱嘉文跟柳薇的矛盾很可能关乎她饭碗端得稳不稳。

    柳薇努努嘴,“你只管好你自己那摊子工作,并不纠结你的领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外人眼里,你这是现实、圆滑,甚至是冷漠,我有听他们议论,说你从来不为我辩解,也不参与任何八卦的讨论。但这就是你的分寸感,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很明确,我非常欣赏你这一点。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咱们俩很合拍。”

    从柳薇嘴里听见她跟同事们对自己的真实评价,李乐韵的内心还是有不小的波动。她释然道:“跟你一起工作一直很轻松,我不想打破这份轻松。我不确定钱嘉文是不是也去找过你,或者有挑拨我们俩关系的举动,我这边先跟你表态,我没有跟她说任何不该说的话,反而是她羞辱了我,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好,我知道了。”柳薇就这么简单地回答一句,顿了几秒之后,对着李乐韵的背影说:“你受委屈了。这次不带你去苏州是因为不想再把你搅进去了,因为钱飞也还是会去,理解了吗?”

    李乐韵笑着转过身来,“嗯。”话音落下,心里变得明亮起来。

    “这家咖啡豆我喝腻了,明天换一家吧。”柳薇皱了皱眉毛。

    “好!”.

    车停在李乐韵公司楼下,陈彧给江晴回电话。他准备好了说辞,可江晴的声音一传进听筒,他又开始质疑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师母是除了小姨之外,这些年唯一一个会关心他生活关心他成长的女性长辈。

    江晴开口便问:“还没开工就被领导谈话,是工作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陈彧温声道:“听领导传授一些经验。”

    江晴顿了顿,问正题:“你跟乐韵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彧按照他跟李乐韵一致认同的人物关系回答:“我们想再试试。对不起,之前很多事隐瞒了您跟老师。”

    “我都知道了。你跟乐韵之间,过去是你更主动,但是先放弃,这次又更摇摆不定,对不对?”

    “对。我没有乐韵做得好,我问题很大。”

    江晴沉吟片刻后,对陈彧说:“我跟你老师是一样的态度。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思考一下你的未来、乐韵的未来,不要单凭一时脑热就莽撞行事。乐韵不是你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我不相信你们上一次分手,她是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的。而她竟然什么也没告诉过我们。”

    没过多久,李乐韵敲响副驾的车窗,陈彧从专注的思考中回神,给她开车门。

    “想什么呢,表情忧伤得很。”李乐韵上车先照镜子,过道的风吹乱了她的刘海,冬天衣服有静电真讨厌。

    陈彧侧过脸看着她,没管她是在搞发型还是涂唇膏,长手一伸,把她的脖子勾过来,重重地吻了下她的头发。

    李乐韵猝不及防,表情嗔怒,“你太不对劲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以前不好。”

    “是谁又让你反思自我了?”

    陈彧看她的状态,老师和师母应该还没有对她“发作”,岔开话题道:“你跟你领导谈开了吗?”

    “嗯。”李乐韵表情轻松。

    “真厉害。”

    李乐韵又问陈彧:“我是个现实圆滑的人吗?”

    “怎么讲。”

    李乐韵把同事对她的态度和原因讲给陈彧听。

    陈彧问:“那你在公司有能一起吃饭的朋友吗?”

    “那当然有了。”

    “听说你在业务上挺能干,领导又对你有优待。那其他同事对你来说的功用就只是做个合格的饭搭子。既然是这样,管他们怎么想。私底下,每个人都会被评价,相比较,现实这样的词,算是好听的了。”

    李乐韵点了点头,问:“你们同事都怎么评价你?”

    “那可太难听了。”

    “你人缘这么差吗?”

    “很差。”陈彧想宽慰她,所以胡说八道。

    李乐韵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猜想,他同事对他的评价一定逃不开“轴”和“较真”。

    陈彧问:“心结解开了吗?”

    “还行。”李乐韵又颇有感慨地说:“我觉得我领导对我是真的不错。”

    “看来她很懂得攻心。”陈彧点评道。

    李乐韵鄙夷地看着陈彧,“我看你也挺现实,分析人的角度极其刁钻。”

    陈彧辗转三个单位,经历那么多人事变动和环境变动,看人看事的角度早就不是早年间的单线条思维。他越来越意识到,工作带给他的成就感一直在被消磨,他的专业逐渐失去用武之地,读的书考的证帮他获得了理想中的职位和报酬,但完成这一切之后,人生又面临新的课题。

    许多东西,并不是靠“学习”就可以获得。

    他看着李乐韵:“我是说假如,如果你的领导真的有道德瑕疵,而这件事愈演愈烈,要是再次发生谁谁谁的女儿冲到公司去打人的事情,你怎么面对?”

    “应该……不会了吧。她们可能已经在私底下开始较劲了。”

    陈彧直言:“我不好干涉你的工作和你的选择,但还是想提醒你,处在旋涡里不容易,你首先要为自己考量,保护好自己。”

    “好。我听进去了,陈部长。”

    “少来。”

    李乐韵感慨道:“我们是真的长大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能跟你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工作。”

    “以前确实是太年轻了。”陈彧淡笑一声,“那时候我总是仗着自己比你早出社会,对你灌输一些我自认为有用的东西。挺烦人的吧。”

    “非常烦人。”

    陈彧拧起眉心,“现在还烦我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反正我耐心不多,你知道的。”李乐韵笑。

    陈彧心里发愁,认真说道:“你爸妈现在站在一条战线上。我不管你对我是不是还不够满意,但你必须跟我同一立场。”

    “你要我表态?他们还没盘问我呢。”

    “不用你表态,也不用你替我说话。你只要不被他们说服就好了。你心里得想着,你要对我负责。”

    “我对你负什么责?”李乐韵听乐了。

    陈彧叹气,行,看来还是没把她哄够,没把她哄好。

    他那句话“不用你表态,也不用你替我说话”其实是一句客套话,是他虚伪的言论。他心里想的是,对付李老师最趁手的武器,就是李乐韵本人。

    是这个坐在他身边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对他负责的女人。

    第36章 相

    晚上回到家, 陈彧给了李乐韵两张卡,让她收好。一张是他的工资卡,里面余额不算多, 但之后每月初会有工资到账, 另一张卡是老陈给他的补偿,之前的买车款加上刚打的这一笔, 数额很可观。

    李乐韵眨眨眼睛:“这年头谁还用实体卡交易, 这里面的钱不还是绑在你手机里嘛。”

    “仪式感, 你不需要吗?我要是像之前那样给你打钱,你指不定又要多心。”

    “我什么时候多心过?你只要不管我花钱就好。经济方面, 我们俩就还是各过各的吧。”

    各过各的……

    陈彧沉着脸把卡塞进她书桌的抽屉里, “不够就花我的, 我的跟你自己的没有区别,别再让你爸妈贴你。”

    “他们就我一个女儿, 不贴我贴谁。”

    陈彧反应过来,因为他没有身份,所以她想依赖的还是她自己的父母。他不能再多说,再多说一句就是大男子主义,就是掌控欲过剩,这就又要牵扯到她是否独立的问题了。

    他心里有一个明确的“未来要一起生活”的概念,可是她还没有,于是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大三那一年, 李乐韵花他的钱几乎是没有顾虑的, 她不知道他的经济压力, 只感受到自己被宠爱,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她只要在电话一撒娇,说想买什么, 他立刻就转钱给她。当年那一句“美丽废物”,她乍听以为是玩笑,后来经他长篇大论地点拨之后,她钻进了牛角尖,她觉得他就是厌烦她的虚荣。

    她觉得他的意思就是他在用自律来换她的自由。

    可她做错什么了吗?她什么也没做错。他真那么想的话,在她花钱的时候就应该拒绝,而不是先满足后批判。

    而他们俩的思考也错位了。

    陈彧认为她有错,是她那一句“错误的、不开心的关系”,他从来没有想谴责她其他方面的表现。他觉得自己赚的钱给她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几天陈彧回头去想,如果他始终没有晋升,老陈一直没有翻身,他也没有顺利地跟着谷康仁调来上海,那他们俩的结局大概率就是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要不是李修文的主动撮合,说不定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迈出复合的第一步。

    分开后的第二年春节,他们曾在她家门口见过一面,那时候她已经拉黑他一年了。他去看望老师和师母,她急匆匆地要出门,准备和乔令去吃饭,看见他,她非常释然地笑了一下,说了句“好久不见”,然后就洒脱地走远。

    后来她又跟乔令一起旅行过几次,乔令会贴照片在社交平台,他们俩每次都会合照,每次都很亲密。

    乔令最终没有跟舒羽走到一起。前年,舒羽嫁给了别人。

    ……

    李乐韵靠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沉思的陈彧。陈彧意识到自己不能去计较,想岔开这个话题,刚要开口,李乐韵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唇瓣压过来,压住他所有的思绪。

    他们回家后煮了花茶解晚餐的腻,此时嘴巴里都是茉莉花的味道。李乐韵尝到他舌尖上清香,轻轻地咬一下,又碾过他的下唇,将吻停在他的下巴上,停了那么两三秒钟后,她抬起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用力地留下一个骇人的红色印迹后,李乐韵放开他,“没有三天消不下去,你后天穿高领毛衣上班吧。不过后天好像升温了,有十几度呢。”

    陈彧不懂她为什么突如其来咬他这么一下,她的威力他是熟知的,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敢打了她屁股一下。

    当然,她也别指望他会用她想要的方式报复回去。他报复她的唯一方式就是禁欲。

    晚上十点钟,李修文给李乐韵打来视频通话,疑似是探口风外加查岗。李乐韵烦躁不已地按下接听后,陈彧先走一步。

    他走到楼下,李乐韵给他发消息,要他去他小姨家拿几件换洗衣服后就赶紧回来。

    他回:我不。我要回去养伤。

    回到车上照镜子,耳朵下方五厘米的位置,非常尖锐的一块红色,她下嘴是真毒.

    李乐韵做了一天柳薇出差时要用的资料,关上Ai后,她觉得自己都能赶上半个设计了。行政给她换新电脑的时候,柳薇说她真是物超所值,还不忘问她一句,CATTI报名了没。

    她现在领悟过来,跟着柳薇最大的好处,就是被迫上进。

    临近下班时,俞思齐给李乐韵发来微信,说收到了她的回礼,很喜欢。李乐韵正输入客套的回复,俞思齐又发来两张小剧场的专场票,说送给她,让她跟好朋友一起去看。

    李乐韵倒是很感兴趣,先问陈彧有没有时间,结果这人刚开工,周五晚上有逃不掉的饭局。

    然后陈彧把赵青青派给了她。

    开会时,赵青青一直盯着陈彧的立领外套看,悄悄问顾昀:“他怎么越来越花哨了,上班都不穿正装了。”

    顾昀说,领导有自己的审美。

    赵青青瞅一眼顾昀的理工男夹克,要他没事也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否则她都要审美疲劳了。顾昀觉得衣着得体整洁就好了,要她爱美就自己美,不要对他有太多要求。赵青青气死了,愈发觉得她跟顾昀沟通不到一块儿去。

    陈彧有点受够了小情侣总在办公室里闹矛盾,这显然会影响到工作。于是把她打发给李乐韵,他觉得李乐韵或许能开导一下这位也很“作”的小姑娘。

    李乐韵觉得赵青青完全没有错,两人碰了面,数落了直男们几句后,就开开心心地进了小剧场。

    这是俞思齐朋友的剧场,规模不大,演员大部分是非科班出身,剧目很有意思。今天的戏叫《感官世界》,很有喜剧效果又带着点哲思的一幕爱情剧。扮演牙齿和心脏的两个演员非常吸睛。

    牙齿怎么会爱上心脏呢,因为这是人体最坚硬和最柔软的两个部分啊。爱是软肋,相爱即相克,这就是爱情迷人的地方。

    最后一个画面结束时,李乐韵和赵青青都隐隐感到眼酸,这是很动人很温暖的一出戏,牛马一周的劳苦都被治愈。

    谢幕的时候,演员们请出了导演团队和编剧团队,李乐韵原本已经挪开了视线,但是突然听见“俞思齐”这三个字,立刻惊讶地抬起头。

    站在舞台右侧的俞思齐,竟然是编剧之一。他牢牢地锁定李乐韵投向他的目光,微微朝她颔首,目光里的涵义不言而喻。

    李乐韵轻轻地拧了下眉心。这个男人未免太有心机。

    俞思齐在出口处找到李乐韵和赵青青,送上两份周边小礼物。李乐韵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说因为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还要赶时间去吃夜宵,所以就没去跟他打招呼。

    俞思齐非常大度地说:“没关系,你们看得尽兴就好。”

    赵青青没想到李乐韵认识今天的编剧,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两人不太对劲。

    “票是他送的?”跟俞思齐道别后,赵青青问李乐韵。

    “对,但是我真不知道他是编剧。他是我老乡,我妈老同事的儿子。”

    “这得是多浪漫的一个男人啊,能写出这么精巧的故事。”

    “编辑之一……也就是说,不完全是他的构思。核心梗明显是女编剧的巧思。”

    赵青青努努嘴,“他不会在追你吧。”

    李乐韵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拍了拍赵青青的肩膀,“咱们不传谣哈。”

    “你怕陈工知道?”

    “人家什么都没表达,就只是请我看个剧。我何必先自己上升定性呢。”

    “已经很明显了。”赵青青笑。

    “思考没挑明的人物关系一律等于自作多情。”李乐韵觉得太有心机的男人必须要远离,朋友最好也别做。

    “除夕那天,陈工跟我说,他喜欢你。”赵青青冒然开口道。

    “啊?”李乐韵的心脏微微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陈彧从来没有把对她的感情告诉过别人。他们俩也没有在朋友面前谈过恋爱。

    赵青青理了理头发,郑重其事地点一下头,“很惊讶?你才不会看不出来呢,你肯定早就知道。”

    “我不是惊讶,就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跟你说。”

    “有我试探他的原因,不过他可能自己也很想跟别人表达吧。太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强烈的分享欲。”

    李乐韵觉得很有道理。

    “那你喜欢他吗?”赵青青又问。

    “你觉得呢?”

    “应该吧。”赵青青笑了。

    李乐韵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然后看向赵青青,爽脆地跟她说道:“他是我前男友,我们谈过两年。”

    “妈呀。”赵青青觉得今晚的信息量也太大了,恍然大悟道:“你咬他脖子了?”

    “没有啊,我干嘛要咬他。”李乐韵面不改色。

    赵青青眯起眼睛,觉得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

    陈彧晚上喝了点酒,顾昀开他的车,跟他一起来找两个女孩一起吃夜宵。

    路上顾昀沉默不语。陈彧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想问。小年轻谈恋爱,吵吵闹闹是情趣,离开了办公室他就管不着了。

    等到了地方,见到李乐韵和赵青青,顾昀仍在装深沉。

    赵青青走过去质问他:“是谁告诉我在朋友们面前摆臭脸是很任性很幼稚的行为。”

    “我没有啊。”顾昀露出一个笑脸。

    赵青青挽住他的胳膊,“也不知道咱们俩到底谁更爱生气。”

    台阶给出去,聪明的人自然就踏上去。顾昀揉了下赵青青的头,“我没你作。”

    小情侣窃窃私语去了。

    李乐韵踮起脚看了下陈彧的脖子,颜色变紫了。

    陈彧推开她的手,“你真是个害人精,办公室里那么多人,空调又热,我整天捂着个脖子,简直是欲盖弥彰。”

    “你风评很好吗?”李乐韵问。

    “不好。”陈彧故意说道。

    “那你怕什么。”

    “我不怕。顶多就是我批评年轻人的时候,同时也要接受他们审视我的目光。”

    “你不是年轻人吗?”

    “不一样。”

    “你不就是个中层小干部嘛。”李乐韵拉住陈彧的手,“我发现你在你同事面前就特别装,你敢不敢待会儿拉着我的手进去?”

    “我跟你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拉着你进去?”

    李乐韵睨了这人一眼,哼笑一声,“我已经跟青青说了,我俩离过婚。”

    陈彧眉头一皱,伸手触了触李乐韵的脑门,“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那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咬你一口,你记我一周的仇。”

    “你真是有毒。”

    “天啊你又骂我。”李乐韵气笑了。

    陈彧拎着她的脖子把她推进烤肉店里,“我怎么敢呢。”——

    作者有话说:200个随机红包,亲亲~

    第37章 信

    赵青青悄声把李乐韵和陈彧以前的关系告知给顾昀。顾昀很淡定, 打量一番这两人,装作不经意地问陈彧:“领导,待会儿先送你回去还是先送乐韵。”

    陈彧看了眼李乐韵, 说先送她。李乐韵跟他客气起来, 说他小姨家离这里更近,还是先送他比较方便。

    赵青青问李乐韵:“乐韵, 你没有驾照吗?”

    今晚赵青青也开了车, 她想的是, 如果李乐韵会开车,那她开陈彧的车, 他们俩一路, 那管他们是回不同的家还是回同一个家, 顾昀都不用帮他们当司机了。

    她是要让顾昀今天晚上去她家里睡的。平时在单位不方便去彼此的宿舍留宿,他们都好久没腻歪一下了。

    李乐韵秒懂赵青青的意思, 说她有驾照,但是开的不熟练,不过她和陈彧可以找代驾,这样就不耽误顾昀早点去赵青青家。

    赵青青嘿嘿两声,“没事没事,我也没那么急。”

    顾昀平时一本正经,不喜欢在外人面前秀恩爱。这个恋爱谈到如此公开透明的地步,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看向赵青青没有遮拦的嘴, 露出一个尴尬又羞怯的表情。

    陈彧观察李乐韵, 她真的太喜欢捉弄这对小情侣了,她恨不得跟他们俩一起回去,趴在人家床底下看热闹。

    他不懂为什么女生都这么热衷于交流恋爱里的私隐。又担心李乐韵把他们俩的事讲给赵青青, 那他以后还怎么向下管理,还怎么树立他领导的威严。

    “你们俩是上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吗?”陈彧越是装,赵青青就越想打破他外面这层壳,谁让他平时总是端着,管理严格,说话还很刺耳。

    陈彧自然是不回答,眉头已经皱起来,希望李乐韵也不要什么都往外说,最好点到为止。

    “我大二他大四,后来他就参加工作了。”李乐韵说完看了陈彧一眼,“能说吗,领导?”

    陈彧睨着她:“咱们聊点别的吧。”

    顾昀却紧接着开口问道:“那你们俩现在和好了没?”

    李乐韵和陈彧交换一个眼神,陈彧抱起胳膊,高冷的姿态露出来,矜贵的嘴巴不打算施舍给听众半个字。

    实际上这事也不由他说了算。

    这个男人真的好膈应。李乐韵眼睛里的火烧到了他这张死装的脸上,停在他藏起来半截的手上。

    她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抓住陈彧的手腕,把他的手从他的胳膊里抽出来,跟他十指交握。

    赵青青和顾昀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巴,扬起了唇角,下一秒就要惊呼。

    柔软的手指缠绕上来,陈彧的心跳立刻加速,腰板都挺直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隐隐的逃避。

    他觉得在下属面前,还是维持一个正经一点的形象比较好。

    李乐韵受不了这个人了,紧握着他的手,头又往他的肩头靠了靠,大大方方地对对面的小情侣宣布:“和好啦,我太开心了。”

    她豪不吝啬地表达她的喜悦。

    听到“开心”这个词,前面还有个加强程度的“太”字,陈彧脑中不愉快的记忆倏然被抹掉一块。

    他低头看着李乐韵的笑脸,心头一颤,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拍了拍她的头。这一刻,他就只是陈彧。

    赵青青激动地抠紧顾昀的手,“好好好,这下我们四个人就能一起约会了。”

    陈彧觉得他们还是分开约会比较好。他怎么能在小年轻们面前谈恋爱呢.

    到家后,门刚关上,李乐韵就迫不及待地压下陈彧的脖子索吻,她一层层剥开他的衣领,吻从下巴落至他的锁骨。

    晚上喝了酒的是陈彧,但他觉得醉了的却是李乐韵。他想慢一点,起码先去洗澡,一边顺应着她的热情,一边放缓节奏把她往浴室里带。

    李乐韵却等不及,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条条框框,她就是要及时行乐。她把陈彧按在台阶上,手掌触到他的腹肌。

    “急什么?我又不会跑。”陈彧发出的音节已经粘黏在一块儿,黑暗中听起来愈发像在调.情,他捧住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角,“先去洗澡,去床上,乖。”

    “你现在怎么磨磨叽叽的,你是不是不行了?分开这几年你得男科病了?你……”

    李乐韵犀利的吐槽终结在粗暴的唇舌里,陈彧把她抱起来,压在木楼梯的墙壁上,堵回她的话后,牙齿直接落在她的颈窝上,连带着揉进去的一缕发丝,一起重重地啃噬。

    抬起来的手掌已经贴合、裹满,柔软的东西从指缝里溢出来,膝盖推开一个空间。

    “套在哪儿?”陈彧深重的呼吸钻住李乐韵的神经。

    鞋柜的收纳盒里就有一盒,几步之遥,腿长的人很快就拿了过来。

    李乐韵被翻转,额头贴在了墙壁上,腰部以下一阵清凉,陈彧把她的手抓起来,让她自己感受她的心跳,而后整个人从背后覆住他,手指只是略微探了下位置,就送过来,迫使她撑住墙壁,抬起头,压下腰。

    “还急吗?”陈彧咬住她的耳廓,手掌盖住她的手掌,一起做变形游戏。

    李乐韵还未回答,坚实的地方探寻到一条明路,确认天气正好,湿度适宜,适合立即出发,毫不犹豫地贯入。

    重回旧地旅行,心情百转千回,这是久违的领地,即便拥挤,即便艰涩,可是道路是熟悉的,情绪是饱满的,哪怕没有灯火,也能窥见一方泉水。

    何况她本身就是皎洁的月亮,她自带光明为他引路,他怎么都不可能迷失在雾霭中。

    李乐韵的身体里有烟火在盛开,心脏这颗气球已经被捏爆,每一个细胞都异常绚烂。她喜欢不顾一切的爱,她不要任何枷锁禁锢她全心全意的爱。

    陈彧对她有误解,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她。她在这种时候最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大脑在这种时候最纯粹。

    最直接、最热烈、不需要谈话、不需要试探,只用身体反应来表达,她就是这样沉迷着他的进击和他的野心。

    她也希望,他能领略到她的投入和她的偏爱。

    她就是很喜欢粘着他,总是想亲亲他,想摸摸他,想抱抱他,想跟他没有距离地相处,想让他感受到没有顾虑的喜欢。

    她从来没想过会和别人一起经历这样的暴风雨,所以请他也别再执着一把雨伞和一件雨衣。

    爱就是潮湿的。因为人的身体里本身就有太多的水。她不喜欢掉眼泪,她要把自己的潮湿用另一种方式送给他。

    她要裹住他干涸的一切。

    陈彧起初还有耐心地想掰开一颗柚子,先去找到囊心,后来嗅到酸甜的香气,大脑立刻被蛊惑,就不再拿起绅士的做派,直接徒手撕开一层层膜衣。

    其实早在去年深秋,来帮她搬家的那天,看见她弯着腰皱着眉毛,又故意穿一条短裙,他的身体里就短暂地长出过一朵黑色的花。那个时刻,他正在这个楼梯前,他抑制不住地想到过去的画面,她永远有不勾手指就能让他心绪混乱的绝招。

    甚至是,他只要看见她,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的嘴唇和更饱满的地方。

    因此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再见面,不能再见面。

    而当他第二次来,她病恹恹地趴在阁楼的床上对他轻哼出声,他当下的反应就是魔女又在释放毒药水。

    他不能再看她,一眼也不能看。她是会把红宝石埋在花盆里的心机鬼,她会有无数地花招去报复他。

    他知道李乐韵不喜欢他的性格,但非常喜欢他的身体和他的某种天赋。

    他在通往愉悦的道路上是不管不顾的,他不会心疼她的骨头,他只会毁灭她的意志,他也知道,她追求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臀部因为紧张而感受到酸痛时,李乐韵的胸口也开始返痛。她已经开心了两回。

    陈彧确认公主得到满足,扬起剑鞘下最后一阵暴雨。

    密集的鼓点结束后,最后一片烟火升空。

    他们在台阶之上里完成了这场心灵重建。

    一起洗澡的时候,李乐韵不老实地盯住一处地方,不过她的腿实在没有力气了。陈彧故意吓她,要按她的头,她赶紧扑上去抱着他,“让我缓缓。”

    陈彧在她的头发上揉开一片泡沫,说自己在给调皮的小臭狗洗澡。

    “贪吃的才是狗。”李乐韵捧住自己给他看,印迹都在锁骨以下。

    “别撩了,干不动了。年纪大了。”陈彧专注地给她洗头。

    他刚刚是真的很卖力,毕竟这是她期待已久精心布局的一次打捞,他不做虎鲸也要是鲨鱼,否则她轻易不会罢休。

    李乐韵没觉得他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希望他不是在硬撑。她靠在他身上,要他洗完帮她吹头发穿衣服,她又说好冷,抱着他站在热水里不肯动。

    陈彧做完所有的善后工作后,回到阁楼上,问她是要睡觉了吗。

    “不睡的话,你还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他别别扭扭地躺下,跟她隔着一段距离。

    “你抱着我。”李乐韵伸出脚勾他的腿。

    陈彧照做,两人相拥。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李乐韵轻声问他。

    陈彧沉吟片刻后,对她说:“我都给你了,什么都给你了。”

    李乐韵听的表情懵懵的,又突然发出一声大笑,“你不会觉得这是你拿捏我的筹码吧。”

    陈彧没有吱声,凌厉的目光投向她,伸手捂住她乱说话的嘴。

    李乐韵偏要继续说,“好好好,我对你负责。我明天就跟李老师说,我就是要跟陈彧在一起。行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彧抱紧她,“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真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别锁我,求求了!

    第38章 /

    江晴刷到李乐韵和陈彧发的一模一样的朋友圈。一束花、一只猫、一片窗台, 阳光正好,玻璃上有两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出的人影紧紧地挨在一起,非常温暖甜蜜又日常的一个画面。

    李乐韵的配文是一个太阳, 陈彧发了一颗星星, 下面有许竹莹和乔令的评论,许竹莹留下一串爱心, 乔令则问是什么情况。

    下班后江晴立刻回到家, 她忘了李修文今天要上晚自习, 家里空空荡荡的,心里有话找不到人说, 实在是有些憋屈。

    她换了鞋想去洗手, 经过走廊时看见墙壁上挂着的李乐韵的照片, 心里叹了口气,感慨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沟通了。

    餐桌上有李修文傍晚时赶回来给她做的饭,清粥小菜,绿色健康,都是她要求的。科室里的人都羡慕她有个好丈夫,教学上是一把好手,生活中又对她体贴入微,家务大包大揽,大事小事都跟她有商有量。

    做饭她都是这两年才慢慢学出点名堂, 李乐韵以前经常说, 她是吃爸爸和外婆做的饭长大的, 妈妈做的饭一天一个味道,好不好吃全看她临场发挥。

    李乐韵毕业后非要去上海,李修文想拦拦不住, 说那就给她半年的时间,看看她能不能把自己照顾好。不知道她是为了争口气,还是受了什么别的刺激,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在跟人家合租的房子里,也要每天坚持给自己做晚餐。

    她说她就是要把自己的照顾的很好,她要学会所有生活的技能,因为她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不指望别人来照顾她。

    江晴现在想来,她快速成长的节点就是跟陈彧第一次分手有关联。

    陈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话、好学、温和、谦逊,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以至于李乐韵跟陈彬彬吵架后,在家里气鼓鼓地念叨时,抱怨他比抱怨陈彬彬更多。她不懂他寄人篱下的孤独和忍耐,她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思考他,会觉得他的好欺负是没个性。

    李修文让李乐韵不要去管陈家的事,说那是个乌七八糟的家庭。李乐韵听了当场就反驳,说那就更要管陈彧了,因为他是好人啊,善良又乖巧的人怎么能被恶人欺负呢。

    她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大腿上弄出一个疤。那是她小时候保护陈彧的勋章。

    李乐韵在青春期时,李修文也曾担心过她会对陈彧产生一些少女的遐想,有意无意想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李乐韵对陈彧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反而提到乔令时眼神会羞涩躲避,观察到这一点后,夫妇俩便再没往那个方向想。

    往后也无非就是对她说,要她少去打扰陈彧备考,要她不要影响到陈彧学习。

    李修文是真的很看重陈彧,他是为数不多既有天赋又踏实肯学的孩子。他很少焦躁,他做每一件事都专注认真,他很擅长给自己制定计划和目标,读书时是一场场考试,工作后是一张张证书,他心里有一杆秤,非常明确什么在自己的人生里应该占据更大的分量。那年得知他不继续读研,要投入社会,李修文惋惜了好久。好在他工作后也没有丝毫懈怠,他就那样一直维持着他的上进心,每一步都走得稳妥。

    成熟稳重,是李修文考量未来女婿最重要的一个标准。

    这阵子夫妻二人为着他们俩的事发愁,又将陈彧的种种好处列出来,但最终,他身上再美好的品质都敌不过谎言的威力。

    很多事情是后知后觉,比如为何他们长大后疏远到连彼此的微信都没有,比如那两年李乐韵不再张口多要生活费,陈彧也很少打电话来问候,又比如后来陈彧每次要来家里探望,李乐韵都有不同的理由缺席。

    他们究竟决裂到何种地步,李乐韵又受到什么程度的伤害呢。

    得知陈彧想复合,江晴和李修文很冷静地坐在一起思考他性格的另一面,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无非就是骄纵了一些,但她并不任性,那能让他们分裂的,大概率就是陈彧的个性。

    谈深了,愈发觉得复合也会重蹈覆辙。因为哪怕个性可以重新磨合,但分过一次手的伤心很难释怀,那会成为他们日后闹矛盾时屡次翻出来的旧账。

    江晴又不禁想,乐韵真的需要男朋友吗?她一个人不是挺自在的嘛。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有点自私时,江晴又安慰自己,当父母的就是这样,永远都在为子女殚精竭虑。如果她实在是遇不到合适的,那就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婚姻不是必需品。

    李修文快九点回到家,江晴正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

    “看到你闺女和你好学生的朋友圈了吗?”江晴幽声开口。

    李修文眉头一皱,嘴硬道:“我不刷那东西。”

    “你心里气死了吧,你最听话的学生竟然敢公然反抗你的命令。他不仅又去找乐韵了,不仅这么快就让你闺女缴械投降了,两个人还这么快就同居了。”

    “同居?哪里能说明是同居,不就是发了一张照片吗?”

    “我就说你看了吧。那你要不再仔细看看时间,看看他俩的状态,或者你直接打电话过去……”

    “我不打,我不问,他要是有骨气,就主动跟我联系,我看他就是怕了。”

    “你也不能光跟他置气啊,你看看你闺女是什么德行。记吃不记打。”

    李修文重重地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你去哪儿?”

    “心里闷,我出去走两圈。”

    “你晚饭吃了吗?”

    “吃不下。”.

    陈彧是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今天这张照片拍的很隐晦,大部分同事朋友都不知道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知晓他跟李乐韵近日关系的人,一眼就能看懂。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条向李老师“宣战”的战书。

    他一整天都很焦虑,担心老师和师母随时会打来电话发来消息,谴责或是质问他,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趁着周末赶回去一趟,当面跟他们请罪。

    可是李乐韵却说:“当了十几年的好学生,当一天老师眼里的坏学生又能如何呢。”

    她为了帮陈彧缓解焦虑,上午下午又折腾他两回。一次在沙发上,一次在阁楼里,后来在黄昏时停下来,她抱着他的脑袋对他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去吃点真正的饭吧。”

    他们赶在晚上出门觅食,去吃了羊蝎子,喝了桂花米酒,坐在广场上听了会儿机构招生的老师弹奏钢琴曲。

    日子像是回到过去约会的时光,只不过他们不再匆匆忙忙。现在他们每周都可以见面,可以在一起待两天三晚。如果不辞辛劳,周中也可以一起吃个晚餐。

    陈彧觉得这个频率刚刚好。他们各自的工作都很忙,工作日就好好忙工作,到了周末就好好恋爱,什么都不耽误。

    不过李乐韵是粘人的人,她就想每天晚上都抱着陈彧睡觉。陈彧是她的暖手袋,也是她的大玩偶,不吃则以,一旦重新吃上了,还是日日饱腹才畅快。

    “我看你就是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喊累,健身白搞了?空练出个腹肌,实则内里还是虚得很。”李乐韵哼声说道。

    陈彧是真的有点怕了她了,没在一起的时候就敢动手动脚的人,他是真的防不胜防。

    “行,等会儿路过药店,我进去买两颗补药,你看行吗?”

    李乐韵顺着他的玩笑问:“你之前都吃的什么牌子的药?”

    “李小狗,听过这个牌子吗?”

    “去你的。”

    陈彧牵紧她的手,提醒她,广场上弹琴的老师换了曲目,现在是《星际穿越》那首钢琴曲的前奏。

    无论是在任何时候听到这首曲子,陈彧都会立刻坠入深邃的心境,他侧头看着李乐韵逐渐沉浸的脸,问她:“你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李乐韵的心里早就出现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回视陈彧的目光,静静地说:“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每天早上醒来,都能跟这个世界说一声早上好,那就证明我过得很不错,说明我对人生有期待。现在呢,我希望我每天也都能跟你说一声早上好。意思就是,陈彧,你看,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一起期待吧。”

    “真会说。”陈彧温柔地亲一下她的额头,“你真可爱。”——

    作者有话说:200个随机红包,亲亲~

    第39章 我

    李乐韵跟进客户进度时, 原本想跳过那对意见不统一的中年夫妻,但柳薇追问,她就只好再次打去电话探听意向。不承想, 那位妻子告知李乐韵, 他们已暂无移民打算,原因是夫妻俩正在协商离婚。

    这个消息让李乐韵受到不小的震动。一次迫切的移民计划撬动了一场近二十年的婚姻堡垒, 或许是由出国理念不合延伸到更多不合拍的生活理念的探讨, 又或者这只是个导火索, 他们夫妻积极地想换地方生活,本身就是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

    李乐韵的这个职业总能让她听到一些有钱人背后的故事。富足的人生会产生更多虚无的焦虑, 跟普通人更具体的烦恼相比, 这样的焦虑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到无病呻吟。

    可是生活的本质落到实处是“情”这个字,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与获得的。

    好复杂的人生, 总有那么多需要感悟和思考的地方。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回到家,李乐韵先吸十分钟的猫,放松疲惫的脑袋,停止一切深奥的思考。

    视频拨通,陈彧还在办公室里。天气转暖,他穿得轻薄,自律的身材浮现隐隐的轮廓。李乐韵盯养乐多一般盯着他的胸肌。

    “为什么今天才周一。”李乐韵语气不悦地发问。

    陈彧让她正经一点, 外间还有几个同事还没走, 顾昀也随时会进来叫他一起去吃晚饭。

    他说:“我今天早上才从你家离开。”说实话, 清晨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都变重了。

    李乐韵啄了养乐多的头一口,对她说:“小宝, 看到没?我这是丧偶式育儿。”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陈彧看了看工作计划,说明晚可以一起吃个饭,吃完她要是不舍得回去,那他们就在浦东找个上班折中的地方住一晚。

    “只有我惦记你,你是从来不惦记我的。”李乐韵托腮看他,他动了动镜头,她偶然看见了他窗台上那盆小多肉,“还养着?竟然还没死。”

    “你送我的东西,每一样都在。还说我不惦记你。”

    李乐韵轻嗤:“你就是惜物罢了。”

    陈彧又在此时宣布噩耗,“我下周要去南方出差,我在想,要不我顺路回一趟青阳吧。”

    李乐韵不干涉他回青阳见她父母的想法,她知道他那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她只问:“那你下周末能不能回来?”

    “恐怕赶不回来。”

    “行吧,天塌了。”她制定的约会计划用不上了。

    陈彧笑她是天下第一粘人精.

    一同去深圳学习的还有建设单位的几位同事,罗一瑾也在列。听闻陈彧恋爱的消息后,罗一瑾对这个男人的那点好奇心荡然无存。

    得知他的女朋友跟他是青梅竹马,结合他那条腻腻歪歪的朋友圈来看,很难不怀疑他是早就情根深重。

    真是会装,平时一副“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摆那么高的姿态,还让她不要试图去琢磨他的内心,简直就是虚伪。

    他大可直接告诉她他心里有人,她都会觉得显得他更有魄力一些。

    陈彧看见罗一瑾将他视为空气一般地潇洒走过,心想这样也好。不打招呼就免得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寒暄。至于她怎么想他,他内心是完全没所谓的。

    赵青青看到这次的学习名单后,隐晦地将此事告知给李乐韵。顾昀觉得赵青青多管闲事,教育了她几句。赵青青大骂他不懂情侣之间的情趣,她说乐韵又不会真的吃醋,她就是要帮乐韵多搞点能拿捏陈工的筹码。

    顾昀:“你根本就看不明白,陈工是玩不过乐韵的。乐韵根本不需要什么筹码。”

    “行行行,她们都厉害,就我蠢,天天被你训……”

    “晚上我们去外面住吧。”顾昀打断她的抱怨。

    赵青青的情绪陡然一收,目光落在顾昀沉着的眼睛里,口气都变了,“……行吧,我考虑一下。”

    住完第二天早上,赵青青给李乐韵发微信: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女人清心寡欲才能幸福一生!

    李乐韵:记下了!

    李乐韵没对陈彧进行任何查岗行为,她觉得他那副死样子在女同事面前可能并不那么讨喜,这年头也没有几个女孩会去喜欢一个气质老派的男人。

    陈彧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一向做的很好,克制欲望也一直都在他的必修课里。就连李乐韵要的多了,他都是会劝诫的。

    李乐韵越来越烦他这一点,可是另一面,又觉得这是一种情趣。

    这边俞思齐带了两个客户来做移民咨询,说是弥补他上次约吃饭时撒的谎。李乐韵对这样的牵绊产生了厌倦,她对俞思齐直说:“我有男朋友了,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啊。乐韵,你不要多想。”俞思齐单纯地笑着,还是之前那句应对的话。这样倒显得李乐韵太过在意。

    大家一起吃完饭后,俞思齐坚持开车送李乐韵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李乐韵提出要下车,俞思齐却执拗地将她送到楼下。

    这种感觉让李乐韵很不舒服。回到家,她打给许竹莹,问她对俞思齐的了解有多少。许竹莹说这家伙脑子跟普通人长得不一样,偶尔行事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肯定不是个坏人。

    “他犯过罪吗?”李乐韵神来一笔。

    许竹莹怔一下,“怎么可能,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啊。”

    李乐韵也质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神经敏感,但只要想起俞思齐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就觉得发毛.

    陈彧回到青阳,准备去老师家拜访时,才发现自己被恩师李修文给拉黑了。他只好打给江晴告知自己要上门的消息。

    他特地选在周五晚上,夫妻两人都在家,带了不少礼物去,还未进门就摆出谦卑的姿态。

    李修文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餐桌上看一份外刊,这是李乐韵买给他的。那时李乐韵备考,说不能她一个人吃学习的苦,让李老师也要陪读。他到这个岁数还能读什么呢,最后就帮忙李乐韵总结一些考点,偶尔自己也做做摘抄,在课上给学生当例题。

    从陈彧进门开始,他就一个单词也没看进去。

    江晴是体面的人,招呼陈彧茶水,请他落座,他堪堪走过去叫了声老师,李修文不听不理会,他便那样站在李修文面前,时光一下子回到过去进他办公室时的样子。

    “乐韵最近工作很忙吗?”江晴打破尴尬问道,再次让陈彧去客厅里坐。

    陈彧觉得他还是离李修文近一点比较好,抽开了他对面的餐椅,坐在了餐桌上。

    李修文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你想做什么?”

    陈彧微微低下头,“我想得到你们的谅解,想让你们同意我跟乐韵在一起。”

    “你都先斩后奏了,压根不把我跟你师母放在眼里,现在乐韵被你哄住了,你跑来家里请罪,你这是请罪吗?你这分明就是示威!”李修文说完把外刊用力地拍在玻璃桌面上。

    老师从来没对自己动过怒,陈彧心里微震一番。

    江晴急忙走过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陈彧,你倒是说说你跟乐韵从前是为什么闹掰了,闹到几乎成了陌生人的程度,这怎么说好就又好了。”

    陈彧抿了抿唇,“那时候年纪小,自尊心太强,太容易放大一句刺耳的话,也会钻牛角尖,把很小的矛盾上升高度……”

    “那就说明你们不适合,你们俩的个性有很大的差异!我女儿我是很清楚的,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老师,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陈彧被李修文打断自己的陈白后,也打断了李修文的控诉。

    李修文扭过脸,重重地呼吸一声。江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陈彧的唇角扯出一个寡淡的笑容,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做足心理准备后,他才开口问道:“老师,您有打心底里希望我这个学生也得到幸福吗?还是说,我只是您考虑的一个可以照顾乐韵的工具人。工具人必须是完美的,不能有瑕疵的,对吗?”

    “你……”

    陈彧又接着说道:“您想找一个踏实可靠的人照顾乐韵,我很感激您跟师母对我的这份信任。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乐韵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排,我知道,这和我们现在在谈的是两码事,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乐韵的人生,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她也做得很好。我不见得是个多好的人,可是她还能重新选择我,说明她心里还有我,我也会竭尽所能让她开心,我不会再……”

    “你走吧。”陈彧的话还没说完,李修文就下了逐客令。他从餐椅上站起来,指着客厅的门高声呵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词夺理巧舌如簧了,难怪我女儿被你哄得团团转。”

    “老师……”

    “你给我走!”

    第40章 不

    陈彧没有告诉李乐韵自己被李老师赶出家门的事情, 只是说不太顺利。

    一边是男友,一边是亲爹亲妈,李乐韵觉得那必然是亲爹亲妈更重要, 所以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替陈彧说任何话, 去伤她父母的心。

    比起口舌上的对峙,倒不如自己过得甜蜜, 让李老师和江医生把他们的幸福看在眼里, 久而久之, 无须浪费口舌,他们自然就会松口。

    不过, 陈彧有他自己的心结和顾虑, 她也不会干涉陈彧用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还是相信他好了, 要是他连安抚李老师的能力都没有,那他这些年读的书算是白读了, 从小到大的隐忍谦卑也白白修炼了。

    “李老师骂你了吗?”李乐韵心里很挂念他。

    “没有。”

    “那就好。那你有对策了吗?”

    “在想。”

    “行,那你要是受委屈了就告诉我。”虽然她不会为了他跟自己的父母置气,但是她可以哄哄他抱抱他亲亲他。

    她多一点喜欢他的方式,也算是一种有效安慰。

    “你在干嘛?晚上有没有去吃好吃的?”陈彧问她。

    李乐韵开玩笑,说自己的大玩具不在,简直是茶饭不思。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粘人。”陈彧被她逗笑。

    李乐韵撇嘴,“我们之前那叫谈恋爱吗,完全没品出味儿来你就把我给甩了。现在才是真正的热恋期, 懂吗?你这个无趣的老男人。”

    真是又酸又甜的一句回怼, 听得陈彧心里五味陈杂。他的心在南方潮湿的春夜绷紧, 忽然,脑子里亮起一盏灯,对李乐韵说:“你心里应该有一个宇宙吧。”

    “什么?”

    “所以你的心特别宽广。”

    李乐韵皱起了眉头。这是情话吗?可是怎么这么呆板啊。

    陈彧又说:“你的心是彩色的。”

    “……”

    “你自带颜料。”

    什么鬼啊!李乐韵听不下去了。

    陈彧的语气逐渐温柔, “你把我染成粉红色好不好?我也很想变得浪漫一点。”

    李乐韵“噗嗤”一声,“读书不能使你变成粉红色吗?”

    “不能,只有你能。”陈彧顿了顿,总结道:“读书没用,和李乐韵好好谈恋爱才是人生这道题的正解。”

    李乐韵竟然被这句话击中,属于他们俩专属的超声波又在心脏里秘密放送。她牵起唇角笑了,说:“好听,以后多说。”.

    隔天上午,陈彧先去看望爷爷。老头入冬后身体每况愈下,上回老陈托江晴请专家看了片子,情况还算乐观,但老头自己的心气没了,精神先垮下来。

    “这时候怎么回来了?”老头让给他做饭的保姆阿姨给陈彧泡茶。

    陈彧说出差,顺路回来看看。

    “去过你老师家里了吧,听你爸爸说,你在跟乐韵搞对象。”

    陈彧说去过了。

    “好好处,乐韵这个丫头精怪得很,她爹妈又看她看得重,在他们家,你难免是要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点的。”

    陈彧没想到爷爷会跟他说这些。

    老头比老陈要更了解乐韵,老陈只觉得乐韵娇、霸道,但老头看着乐韵长大,又教了她几个寒暑假的毛笔字,对她的了解更多也更深入。他是非常认可乐韵的,觉得她跟陈彧很相配。他也想得明白,这两人要想好,陈彧得会付出,他既要做得了好老公也要当得了好女婿。

    老头想,以陈彧的性格和他从小对乐韵的那份心,他是能做到的。

    “你爸爸新找的那个老婆,你见过了吧,人怎么样?听说还带着个没成年的儿子,你爸爸对母子俩是各种贴补。”

    陈彧跟陈杨母子打交道不多,不做有失公允的评判。他对父亲再婚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异议,就只是简单地跟爷爷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他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早已不需要父爱。现在老陈能给予他一定的经济支持,他就已经很感恩了。

    至少从前吃过的那些苦,他早就在成长的阵痛后跟自己和解。

    老头提点他道:“人心隔肚皮,你该为自己争取的还是要争,何况以后你爸还是要指望你这个亲儿子给他养老。”

    陈彧应声,说知道了。心里感到唏嘘,老头教他从他父亲那里争取利益头头是道,这些年却从来不让他跟老陈从他这里争得半分好处。

    老头接着说:“彬彬没有你有出息,你叔叔跟你婶婶离婚后也过得不如意,所以以后这房子的拆迁款我就打算留给他们父子俩了。你跟你爸也不缺这点钱。”

    陈彧没吱声。这笔钱要争也是老陈出面,轮不到他指手画脚。这几年他也就是每年给老头一两份尽孝心的钱,其余他养老看病大小细节他从不过分上心。爷孙俩之间情薄,他早就认了。

    “但是你往后结婚的钱,我是给你留了的。给你和彬彬的一样。”

    陈彧偏过头,看了老头一眼,他坐在藤椅上很慢地抽着烟。印象中这几年每次见他,他都是这幅样子,只是脸上和手上的斑点越来越多,仪态也越来越慵懒。

    离开之前,陈彧去他曾经住了十年的小房间又看了一眼,屋子已经被陈彬彬改造过了,他的小书桌早就不见了。李乐韵以前喜欢坐的那张小凳子被收到了床底,再往后就是被遗弃的命运。

    他忽然想,如果没有李乐韵,他那十年会是怎样度过。脑子里的设想是一片灰色的场景,连楼下的老槐树都没有生机。

    是乐韵点亮了他的少年时代.

    李修文万万没想到,陈彧隔天竟然又上门来了。

    江晴今天有手术,早早就去了医院,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如今他不当班主任,教学工作没那么繁忙,对家务的操持比过去要更有耐心。陈彧敲门时,他正在准备杀一条鱼,是江晴点的鱼汤,他做完要送到医院里去。

    昨晚陈彧走后,李修文气到睡不着觉,恨不得永远都别再见到这个人。

    可是眼下门打开,陈彧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错了。”

    他明明心里的气是一点没消,但看着陈彧哀重的神情,竟然半点火也发不出来,就这么尴尬地站着。

    “我去看过我爷爷了,房子拆迁的事,他还是偏袒我叔叔一家。”陈彧自顾自地说起来。

    李修文拧起眉心,不明白他是什么用意。

    陈彧又接着说道:“我爸要再婚了,对方带着个十七岁的小子,现在他要给人家当爹了。虽然我从小就没得到过父亲,但我也不能这个年纪了还去争宠。不过他知道我跟乐韵在一起的事后,也提前为我考虑起来,现在家里生意还不错,如果乐韵计划在上海定居,等她社保满五年,我就考虑买房的事情……”

    “你谈这些为时尚早。”李修文跟着陈彧进了厨房,看他拿起刀,继续处理那条他没处理完的鱼,快步走过去阻拦,“你做什么?”

    陈彧回头看着他:“您忘了我会做饭吗?之前您跟师母都忙的时候,我也给乐韵做过几回饭。”

    “不要你做,你放下吧。”

    “已经沾了手了。是煮鱼汤吗?”

    李修文搞不懂这家伙,拂袖而去。

    约摸过了四十分钟,陈彧按照自己的理解把李修文准备的食材做出三菜一汤。食物都放在餐桌上后,他跟李修文知会了一声。

    李修文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没理会。

    陈彧兀自冷静了一会儿后,走到他的卧室门口,耐心地对他说道:“我九岁的时候就认识乐韵了,十一岁那年,她叫我哥哥,我们开始一起玩,十六岁不到,我正巧分到您班上,成了您的学生,您说那乐韵以后就是我的小师妹了,要我多督促她学习……乐韵是您跟师母的心头肉,也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想去呵护的人,我知道您跟师母难以原谅我曾经伤害过她这件事,可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想去弥补我的错误。我不敢贪心,我只希望我能好好地照顾她、陪着她、让她开心。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请你们相信她,她会对我的表现有理智的判断,如果我做的不好,她一定会比你们先请我离开。老师,能不能让乐韵自己来决定我的命运。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您的,但这件事,我得听她的。因为我不能再让她伤一回心了。”

    陈彧说完这番话后,对着李修文的背影微微地鞠了下躬,而后就自行离去。

    李修文没有开半句口,也没有回头。

    江晴下了中午这台手术,回到办公室,李修文已经带着做好的饭菜来了。

    “咦,味道不太像你做的。”

    “陈彧做的。”

    “啊?”

    “这小子变了,真的变了。”李修文对妻子摇了摇头,“你就庆幸吧,你闺女从小八百个心眼子……”

    “你这是什么话?”江晴听得一头雾水。

    李修文叹气:“你有空问问你女儿,她怎么到现在都不来一个电话,不表一个态。你问问她,她是怂了,还是在看热闹呢。”

    江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公,“你要是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他们俩挺像的。”

    “像什么像!等清明节假期,我们俩去上海,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李乐韵下楼倒垃圾,看见俞思齐的车停在楼下,第一反应是装作没看见,扔了垃圾就准备上楼。

    “乐韵。”俞思齐却及时叫住她,从车上给她拿了一包宠物零食,让她拿回去喂她的小猫。

    “你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李乐韵头疼地说道。

    “让你感到困扰了吗?”俞思齐面色如常,随后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李乐韵的肩膀,但看见她快速地往后躲,手指就立刻缩了回来,他摸了摸鼻梁,低声说道:“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来找你。”

    “你不懂什么是分寸感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上升到骚扰了。”

    李乐韵话音还未落,俞思齐就转身离开,可他就只是回到车上,车始终没有驶离。

    周日傍晚,陈彧终于赶回来。他一进门,李乐韵就抱住他,跟他说,楼下有个疑似有心理疾病的人可能正在骚扰自己。

    听完前因后果后,陈彧眉头紧锁。这么严重的事情,她竟然到现在才对他开口。他甚至之前一次都没听过俞思齐这个名字。

    陈彧黑着一张脸,换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立马下楼。

    “你干嘛去?”李乐韵抓住他的胳膊。

    “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陈彧下楼找到李乐韵说的这辆车,正要靠近去敲车窗,俞思齐发动引擎将车驶离。陈彧的车就停在附近,他即刻就开车追上去。

    一路跟着俞思齐开到他朋友的剧场,天色已晚,下车后冷风袭来,陈彧扣上冲锋衣的帽子,尾随俞思齐进到剧场里。

    许久后,俞思齐从剧场离开,车驶进附近酒店的地下车库,陈彧也跟着进去。

    第二次被尾随,俞思齐越走越快。陈彧的腿比他的要长,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说话,也不拦截,状态就像他无声地盯梢李乐韵那样。

    陈彧很纳闷,为什么这个家伙不敢回头,也不敢来质问。等到俞思齐进入电梯,不得不对他回头,他微微地歪了下头,目光逼视俞思齐,直到这道电梯门关上——

    作者有话说:200个随机红包,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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