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顾四 和顾四走得这么近?
一幅红梅图, 顾四公子画了将近一个时辰。
可能是太过耗费心力,刚放下画笔, 他就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脖颈的青筋也明显了几分。
苏枕月一惊,忙上前帮忙轻拍他的后背,又帮忙递了一盏热茶。
“没事,没事。”顾元璟含笑摆了摆手,“老毛病了,吓到你了吗?我这身体是有点差,让你见笑了。”
“没有。”苏枕月摇头, “四哥这说的什么话?人吃五谷杂粮, 哪有不生病的?好生调养也就是了。”
顾元璟知道她是好心安慰, 笑了一笑,虽不赞同她的话, 但也不出言反驳。
一杯温茶下肚, 他喉咙里的痒意轻多了,兴致上来,又邀请苏枕月一起看画。
顾元璟收藏的画极多, 每一幅他说起来都头头是道。
苏枕月在一旁听着, 只偶尔应和一两句。
两人离得不算近,但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心下踌躇:四哥身体不好,只剩下三年的寿数。因为她的事情,把他牵扯进来,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她屡屡走神,顾元璟逐渐察觉到了异样,好脾气地问:“阿月, 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四哥……”苏枕月睫羽低垂,迟疑着道,“我确实有一件很烦心的事情,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四哥。”
顾元璟极感兴趣的样子:“烦心事?你先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呢。就算我不行,总还有老夫人、大伯父他们在呢。”
面对他的鼓励,苏枕月犹豫了一会儿:“那我和你说了,你莫告诉旁人。”
“这个容易。”顾元璟说着便要立誓,“我顾元璟对天发誓。若我将今日之事说出去,那就让我……”
赌咒发誓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枕月打断。她连声道:“不用说了,四哥,我信你的。我信,我信。”
——顾元璟身体不好,她哪敢让他发誓?他的为人,她还是很了解的。他既然答应了,肯定不会外传。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事啊?”顾元璟越发好奇。
见四下并无旁人,苏枕月索性将心一横,低声告诉他:“我想找个人,一出国孝就和我订亲。”
“什么?!”顾元璟满脸讶异之色,有些语无伦次,“订亲?和谁?不是,谁和你订亲?”
“这个不重要。”
“这个怎么不重要?这个最重要了。”顾元璟应声反驳,继而小声又问,“为什么这么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突然,他想起一事,视线不受控制地瞄向苏枕月的腹部。旋即又觉得太失礼,匆忙移开了视线。
苏枕月没有察觉,正在思考措辞,忖度着道:“是这样的。近来我爹娘时常托梦给我,说是一出国孝,我会被赐婚给一个很暴虐、很不堪的人,要我早做准备。”
“托梦?”顾元璟一怔,继而松一口气。
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好。
“是。”苏枕月点头。
前世、话本什么的太过无稽,她只能假托当下人们更易接受的方式:亡者托梦。
顾元璟皱眉,神色古怪:“托梦之说,是不是太虚妄了一些?阿月,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这般急着与人订亲呢?”
“不是虚无缥缈。四哥,我本来也以为只是普通的做梦。可是连续几天都是这样的梦。爹娘在梦里说的清清楚楚,连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长什么模样都给我说了。由不得我不信……”苏枕月思绪急转,半真半假道,“而且,今天早晨。郡主身边的孙嬷嬷跑去找我,一通威吓,中间几次提到,‘等出了国孝’……所以,我实在是……”
“这……”顾元璟不愿意相信。
无他,实在是太荒谬了一些。
若世上真有灵异之事,那他身体不好,母亲和祖母求神拜佛那么多年,怎么就一点效果也看不见呢?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不大可能吧?你说赐婚,宫里怎么会给你赐婚?”
宫里恐怕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吧?
“那宫里怎么会给世子赐婚?”苏枕月叹一口气,说出一个事实,“咱们难以面见天子。但对一些贵人来说,请陛下给谁赐婚,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顾元璟一惊,想起先时的传闻:“你是说长公——”
“嘘。”苏枕月压低了声音,“十月份的时候,我在庄子上遭遇过一场刺杀。当时运气好,躲了过去。你觉得背后之人,真的会就这样放过我吗?”
“这……”顾元璟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遭遇刺杀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爹娘在梦里对我说,刺杀失败后,贵人发了善心,不想再手上染血,只打算把我远远地嫁出去。但如果夫君人品不好,把我活活打死,那就不是贵人背负人命了。”
顾元璟闻言脸色愈发苍白。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向是不信这些的。
可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那个梦是真的,国孝过后,赐婚的圣旨真下来,阿月这一生可就完了。
苏枕月觑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我不是故意拿这事让四哥烦心的,只是我现下实在担忧,又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所以你说一出国孝就订亲,是想赶在赐婚前面?”顾元璟仍皱着眉。
“对,爹娘在梦里说,那个赐婚的对象,贵人都已经选好了,只是碰上了国孝,这才耽搁下来,却也是我难得的机会,让我一定要把握好。”
顾元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忘安抚:“你先别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嗯。”
“这件事,你跟祖母和大伯他们说过没?”
苏枕月低声回答:“托梦之说,到底虚妄。我没全说,只说想早点定下亲事。可老夫人说,这是国孝期间,不能议亲,等出了国孝再说。”
祖母这么说,顾元璟能理解。可阿月的担忧也不是毫无缘由。
以他对府上长辈的了解,若是以父母托梦为由说想找人订亲,还是在国孝期间,被训斥一通都是轻的。
而且,他隐约觉得,祖母和大伯父对阿月没有明面上说的那般看重。否则先前不会将她送到城郊庄子上。自然也不会愿意为她冒险。
说得再难听一些,说不定他们也更愿意阿月远嫁呢。
顾元璟身体不好,但单纯仁善,还颇有几分侠义心肠。
从小到大,都是旁人照顾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满面忧色地向他倾诉。
他不能辜负她的这份信任。
于是,他定一定神,直接问道:“阿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不等苏枕月回答,他就又认真补充一句:“只要你说得出,只要我做得到。”
迎着他的目光,苏枕月终于说出了今日一直藏在心里的那句:“我想请四哥帮我,出了国孝和我订亲。”
她声音很小,但顾元璟听后反应极大。他先是呆愣,继而脸颊爆红,随后又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又喝了一口水,他才勉强止住了咳意,仍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吗?你说我?”
“嗯。”苏枕月轻轻点头,迟疑着又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四哥要是觉得不妥,那当我没说过……”
“不是,我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你也知道,我这身体,胎里就弱,有大夫断言,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更有甚者,说我连十八岁都活不到。我要和你订亲,那就是拖累你。”
“才不是呢,明明是我惹了麻烦,拖累人。四哥仁善,从不打骂下人,对兄弟姐妹也厚道。我若和四哥在一起,四哥绝不会欺我、辱我。再说,大夫的话,未必做得准。好生调养,细心照料,四哥会长命百岁的。”苏枕月应声道。
——她也不是一味地哄骗他。在那个长长的梦里,他确实活过了二十周岁。若不是那年秋天的一场风寒没躲过去,说不定还能活更久。
顾元璟犹豫了。若托梦之说为真,他肯定比她口中那个“暴虐不堪”的人要强得多。可那要是假的,同他这个病秧子订亲,岂不误她一生?
“你容我想想,我慢慢想想。”顾元璟不敢立刻决定。
“嗯,这事四哥别告诉旁人。”
“我知道的,你放心,我起过誓的,不会乱传。”顾元璟勉强笑笑。
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下,顾元璟视线微转,无意识看向苏枕月。
少女面庞雪白,眉目间隐隐流露出些许不安。他猛地想起,那一年,她刚进府的情形。
六岁的小姑娘一身素白,怯生生的,小心而笨拙地讨好府里的公子小姐们。
那时她自己也还只是个遭逢巨变的孩子。
十一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求他,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顾元璟心中蓦的生出一股豪情,郑重其事地道:“阿月,如果这样真的能帮到你,那我同意。”
“四哥!”苏枕月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仍不免有些哽咽。
果然,她就知道,顾四公子单纯仁善,她这般认真恳求,他多半会同意。
顾元璟缓缓说道:“我自幼体弱,从小到大,药钱不知道花了多少,我大概是这世上第一无用之人……”
“四哥,快别这么说。你不是……”
“阿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想拖累旁人,所以从不考虑娶妻一事。若我真能庇护你一次,像个正常人一样,做一件于旁人有益的事。那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苏枕月听得眼眶发热,一时间庆幸而又感激。胸中千言万语,也只低低地喊了一声:“四哥……”
顾元璟略一思索,继续道:“长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身体不好,只要开口求他们,他们没有不应的。”
父母一直催他娶妻,暗示他早留血脉,都被他婉拒。他若真的主动提出要成亲,哪怕那人身份尴尬,他们也不会拒绝。
他有这个把握。
“只是,和我订亲,终究是下下策。你不怕将来后悔吗?”
苏枕月连忙摇头:“四哥肯帮我,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后悔?”
“话虽如此,我也不想帮你一次,却误你一生。”顾四公子想了想,“这样,距离出国孝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若有其他的办法,自然最好。若是真没有,那就照我们刚才说的办。”
“多谢四哥。”苏枕月敛衽行礼,再一次郑重道谢。
“不用谢我,我才是要谢你。给我一个能帮助别人的机会,让我感觉我也是个正常人。”
苏枕月听得心里一阵发酸。
得知自己真的能帮到她,顾四公子精神极佳,又细细地与她商量具体计划。听说最好要远离靖安侯府,他兴致勃勃提出建议,说可以以他要养病为由,避居旁处。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转眼间到了顾元璟要用午膳的时候。
他的膳食皆是专人研制,以药膳为主,味道自然称不上有多好。所以他也不留苏枕月用膳。
苏枕月先行告辞,两人约定下午继续商量。
有了顾四公子的承诺,苏枕月心里轻松了许多。虽然和他订亲,只能躲过一时,不能躲过后续的麻烦。
但对她而言,当下首要任务是避开和袁晔的那场婚姻。其余的,都可以慢慢来。
午后,稍作休息。
苏枕月来到院中,小心剪了两枝蜡梅。
——她记得昨日,顾元璟夸赞蜡梅幽香,称喜欢蜡梅的气味。上午在他的画斋,她并没有看到蜡梅的痕迹。
既然他喜欢,她院中又有蜡梅,那就剪两枝带过去好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剪了蜡梅,苏枕月同豆蔻和南星打过招呼后,再次出门,前往种墨斋。
西跨院与清风院离得最近的地方,仅仅只隔了一道墙。
沈霁站在书房的后窗处,能看见西跨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越过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隐隐能看见一点蜡梅树的影子。
所以,毫不意外的,沈霁看到了苏枕月剪蜡梅的身影。
他嗤的轻笑一声,心底那点莫名的燥意散去了一些。
懒洋洋地关上窗,沈霁坐在桌前随手拿了本书,静静等着。
——上午她去找顾四,大概是有正经事要忙。过不了多久,估计就又要在门口放东西请他原谅了。
然而,时间过去约莫半个时辰,仍然不见平安进来报信。
沈霁觉得奇怪,借饮茶之际,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门口还没人放东西吗?”
从西跨院到清风院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她若要来,早就该到的。
平安呆愣了一瞬,摇头:“没有啊。”
想了想,他迟疑着问:“公子是在等苏姑娘吗?”
平安感觉自己有点搞不懂公子了。说是还在生苏姑娘的气吧,偏又像是在等她道歉的模样。说没生气吧,偏又不肯见苏姑娘。
他跟在公子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般奇怪。
“你听谁说的?”沈霁眉梢微动,毫不犹豫地否认,“我没等她。”
他想,他只是好奇,这一次,她会在致歉信里写点什么。
“没等就好。”平安松一口气,“刚才我去前院,仿佛看见苏姑娘抱着个瓶子往南边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沈霁眼神蓦的一变:“南边?”
“是啊。”
沈霁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顾四公子住的种墨斋就在南边。
先前那种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一些。如果说她上午去找顾四,是有正经事。那现在呢?
她和顾四有走得这么近吗?
沈霁阖了阖眼睛。
其实她与顾元璟从小一起长大,走得近些不足为奇。可他心里就是不大自在,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少时,沈霁放下手里的书:“我出去走走。”
随后起身出门。
说是随便走走,可不知不觉中,他就到了种墨斋外。
小厮看见他,笑吟吟地问:“表少爷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吗?”
——公子身体不好,但凡有人来找公子,公子都会很开心。
沈霁不答,只问了一句:“你家公子这里是不是有客人?”
“表少爷怎么知道的?您真是神了。是的,西跨院的苏姑娘来了,说是找我家公子请教作画。她还带了几枝蜡梅,可香了。我家公子特别喜欢。”
沈霁一怔,继而哂笑出声。
他听到了什么?请教书画?还带了蜡梅?
他怎么不知道她对书画有这么大兴趣?
先前找他请教弩箭,现下又找顾四请教书画。连赠蜡梅这一行为都不变。
这算什么?换汤不换药?故技重施?
可真有她的——
作者有话说:么么,么么,我说了今天特别早。
不过明天就会很晚了,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左右了。不好意思啊,很不好意思。
[绿心][熊猫头][橙心][比心][红心][青心][蓝心]
30、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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