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日宾客满门。
各个认识的府邸和官员家里, 都派了人来给四阿哥府上恭贺新年。多是年轻后辈,略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走。
胤禛都没让珞佳凝出面,毕竟她有身孕还是静养为上。
珞佳凝便乐得自在, 窝在后宅一整天没出门。
她让人留意过门房那边和李氏的动静, 一致都说门房那儿没看到之前除夕时候想要来拜见的“客人”,李氏那儿也没甚大动作。
珞佳凝便明白,李氏这真的是想要趁了她不在的时候再出手了。
想必李氏和那些人的默契就是明天来府上。
毕竟大年初一那天, 她肯定会回门去娘家。
那么这一天就像是除夕家宴似的, 她必然会不在家中。
珞佳凝不知道李氏是怎么递了消息出去的, 也不知道和李知府、林氏那边负责联系的人是谁。既然要拿捏住他们,就得一举歼灭,全部抓住才行。
这天晚上, 她把苏培盛、馥容、安福和翠莺、绿梅都叫到屋里, 开了个短暂的会。
“苏培盛留意着前院, 馥容绿梅留意着后院。”珞佳凝仔细想着:“安福和翠莺两个人找几个妥帖点的, 守住其他的小门。万一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出现,都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字, 拖。”
她估算了一下时辰:“我们明日出门晚, 大概申时酉时间门回来。你们只管想办法把人拖住,别让他们跑了。万事等我们回来再议。”
胤禛此时正在屋里。
大年初一的晚上,他想着陪陪珞佳凝。傍晚去看过小格格后,就一直留在了珞佳凝的屋子里。此时他正在翻看文书。
听到了珞佳凝说的话, 胤禛抬眸, 朝几个人瞥了眼, 最后目光落在了珞佳凝身上。
珞佳凝正在专心想事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更何况他为了不打扰到她,选择了窗边桌子那儿,她除非稍微回头看, 不然是看不到他神色的。
苏培盛却注意到了。
他估摸着,福晋很可能没有把李氏家的那些破事儿告诉四爷。又或者是说了,但是说的不够详尽,四爷不太清楚她的计划。
苏培盛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四爷心里头存了疑惑,不然四爷万一对福晋的安排有什么误解就不好了。
福晋待他极好,身为奴才能够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太难得了,他不想福晋被误会。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福晋,既然李氏娘家那边又有异动,不如趁了这次直接摁死他们的想法。奴才觉得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不若您找四爷借几个得力的看家护院的,和奴才们一起守了,这才妥帖些。”
看家护院的那些人,是胤禛找来的。
珞佳凝其实也支使得动他们,而且胤禛一早就和那些人说过,如果福晋有什么事儿,但凭福晋吩咐。
护院们也忠心耿耿。
苏培盛这样说,就很有点意思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地望了苏培盛一眼,回头喊了胤禛一声:“四爷帮我派几个人呗。”
“你做主就行。”胤禛道。
其实他对李氏那边的事儿也略有耳闻。
只是他也明白,福晋安排好这些,就是不想他再心烦后院的事情。毕竟在皇家内,如履薄冰,他每日在朝上和父皇兄弟们之间门周旋,已经颇费心力。她一向不让他再操心后宅的事儿。
刚才看她一眼,也不过是看她这样筹谋,怕她太劳心劳力而已。
只是她不开口找他,他也不打算过问。
后宅可是她的天下。
如今苏培盛主动提了让他帮忙,她又开了这个口,胤禛自然乐得帮她处理:“回头我找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明日里帮忙守门。”
“只一点。”珞佳凝道:“让他们小心点行事,别让那些人发现了端倪。”
胤禛轻笑:“这你放心。但凡我吩咐的,他们做起来断然不会太张扬。”
珞佳凝听后不由扬了扬眉。
好家伙。
这话听起来是里头有点意思啊。
她知道这些皇子们都有自己的心腹,而且会培养一些愿意跟随的人守护着自己。
如今听胤禛这个意思,他所谓的寻来的这些护院,倒像是他身边的死士了?
……仔细想想,他一开始就吩咐那些人听她号令,倒是真的对她很好了,毕竟没有哪个皇子愿意保护自己的妻子、又给与自己的妻子足够的权力到这个份上。
珞佳凝觉得胤禛这个人不错。
她再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便更加温和了些:“谢谢四爷,多亏了你想得这样周到,倒是免了我后面的许多麻烦。”
胤禛便很高兴。
苏培盛看到四爷和四福晋这样好,就也十分开心。
翌日是年初一。
胤禛和珞佳凝已经提前让人给乌拉那拉家递过消息,他们夫妻俩会去得晚一点。
倒也不是两人仗着身份故意拿捏。而是现在宫里头不太平,宫外皇子们也更要小心一点。
胤禛从来都不愿意落一个“结交臣子”的名声,和大臣们往来,很是主意分寸,也从来不多往来。
初一的时候家里必然要回来好几拨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子们带了自家夫君回家。
胤禛和珞佳凝想着回家看看亲人们便罢,和这些人结交不如避开的好。便用珞佳凝身子沉重为由,说是午后再去。
那时候女儿们带着夫君都已经吃过午膳离开了,四福晋和长辈们聊聊天也算是得了个清闲。
夫妻俩在家用过午膳,珞佳凝略歇息了一小会儿,胤禛便扶了她上了马车。
车上补眠后,珞佳凝到了娘家下车时,精神十足。
爱新觉罗氏不等女儿走下来就迎了过去,等到女儿站稳,当即拉了她的手,泣不成声:“我的儿,你可是受苦了。这段时日怀孕辛苦不辛苦?吃饭可还吃得下?额娘日日惦记你,却无法去看你……”
爱新觉罗氏说着说着,想到女子怀孕生子之辛苦,不由愈发担心女儿,泪流满面。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身份尊贵,除了因她父亲费扬古很得康熙帝信任之外,另一个缘由便是她的母亲。
四福晋生母乃是闲散宗室之女,单凭姓爱新觉罗便可知身份之贵重。
也正因此层亲缘关系,加之她是四阿哥的长辈兼岳母,使得她见了四阿哥的时候,不似旁人那般需要行大礼。
四阿哥胤禛是先皇后佟佳氏的养子,佟佳氏又是康熙帝的表妹。
是以康熙帝为四阿哥选择了乌拉那拉氏作为妻子,实在是煞费苦心,足可见他对四阿哥的看重。
珞佳凝这段日子虽然没有怀孕太过辛苦,可是日日身子沉重却实打实的。
看着眼前关爱女儿的这位母亲,她的心里也是十分难受,握着爱新觉罗氏的手说:“您不必担心我。四爷对我很好,但凡我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尽量满足我。”
说着,她想起来一件事,笑道:“之前有天晚上我想吃煮面,便把他叫起来了,他让人做好面后,亲自放到水里煮了给我。足可见他对我是极好的。”
爱新觉罗氏自幼便是皇亲,自然知道皇家子弟有多么的骄傲。
如今听女儿说,四阿哥为了女儿可以亲自去厨里做饭,她终是放心了许多,破涕为笑。
爱新觉罗氏侧过身子,用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感激地望着四阿哥:“多谢您帮忙照顾她。她一向性子冷,看着不太与人亲近。实际上是最温柔体贴的,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而已。”
胤禛莞尔。
想到以前四福晋的种种疏离,再想到两人圆房后的如胶似漆,他笑道:“您可是说错了。她性子和软,最温柔贤淑不过,怎会是性子冷的,分明是个热心肠。”
胤禛说着抬手轻轻按了按珞佳凝的肩:“再者,怎的是我照顾她?明明是她照顾我更多。平日里后宅的事情繁杂,都是她在打理。如今她怀有身孕,更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而辛苦万分。若要我说,真的是这个家没了她不行,都是她在操劳。若说谢,您真不该谢我。应该是我谢谢您,给了我这样好的妻子。”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对妻子的爱护之意和感激之情。
看到四阿哥的笑容,爱新觉罗氏愣了一愣。
身为宗室之女,她自然是一直都知道四阿哥的。
在她的记忆里,四阿哥是个疏淡到有些凉薄的少年。
以前先皇后在的时候倒也还好,虽然不太说话,却也偶尔和人笑闹几句。自从先皇后去世,生母与他疏离,他便性子愈发深沉寡言。平时很少笑,周身总是透着不容旁人亲近的清冷。
现在的他,却是温和了许多。
而且望向四福晋的时候,眉目间门满是柔情。
爱新觉罗氏如今愈发肯定,刚才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四阿哥真的很爱她女儿,而且也真的愿意给与她女儿足够的尊重。
爱新觉罗氏彻底放心下来,好生说道:“四爷,其实老爷也想过来相迎的。只是他在冬日里腿脚不便,没能过来。”
又叹息一声:“早晨本来养的好好的,可是刚才招待贵客们,他一高兴走路多了点,结果又疼起来,这会儿一下子起不来身。”
说的便是刚才其他女儿们回家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胤禛听后,剑眉轻蹙:“岳父大人的腿还是冬日里不舒服吗?待我过去看看。”说着他又叮嘱了身边的人:“你们好生伺候着福晋。我去乌拉那拉大人书房去一趟。”
珞佳凝把几个亲信全留在了府里。
府里一切安稳,才能保证日后的日子过得顺遂。
这次跟过来的,是德妃送给她的春芽夏柳,还有皇上给的茗锦。跟着四阿哥的则是皇上给的茗墨,以及太后那边来的海松海华。
这些人都是十分可信的。
而且,让他们在乌拉那拉家露露脸,也足以让她父母相信,宫里的贵人们也很疼爱她,父母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胤禛吩咐完这些人后,便大跨着步子去了费扬古的书房。
珞佳凝和爱新觉罗氏相携着进屋说话。
“四爷待你是真的好,我就放心了。”爱新觉罗氏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睛再次湿润:“我总担心你的性子太刚直,到了宫里会吃亏。就算是出宫立府,想必也很难真正掌控住府里下人。如今有四阿哥护着你,倒是都不用再怕了。”
爱新觉罗氏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加上夫君费扬古又是皇帝重臣,是以他们夫妻俩相当谨慎,生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半点都不敢去和四阿哥府亲近。
日日担心,夜夜担忧。使得她最近睡眠都不太充足,眼底略有青黑。全靠着妆容遮住的。
珞佳凝感念她一片爱护之心,挽着她的手臂笑着说:“我一切安好。母亲只管静等着外孙出生就行,其他的不用您操心。”
“好。”爱新觉罗氏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女儿挽在她臂弯的手:“看你安好,为娘就真可以安心了。”
费扬古鬓发花白。虽然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了一些。
胤禛进屋的时候他正侧卧在榻上。浓眉紧紧皱起,刚毅的唇角紧绷成一条线。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所有这些都表明,他疼得狠了,只是在用力忍耐着不让自己痛哼出声。
实际上,费扬古的腿疾并非一日造成。
他身为皇帝重臣,平日里要保护皇上安危,待到战场需要他的时候,他又要去沙场厮杀。长年累月下来,身体早已不太好了。一到冬天,身上关节就冷冷地泛着疼。
腿上的旧伤最要命。一旦受了寒,旧疾发作就会疼得彻骨,让他每天都痛苦难耐。
胤禛蹲着亲自查看了岳父的腿疾,心下担忧,与他道:“您这样的伤需得让太医看看。好生调养着,方才能够下地多走。平日里得安心静养,切不可随意乱走乱跑。”
费扬古想要扶了四阿哥起身,胤禛却示意他不用这样:“都是一家人,您无需对我这样客气。”
“都是老毛病了,哪里需要惊动太医院。”费扬古叹道:“微臣不过是扭到了,疼一会儿便罢。倒是让四阿哥费心了。”
“若真是疼一会儿就好的病痛,您也不会无法忍耐到起不来身了。”胤禛温声说:“岳父大人,皇阿玛常说,过段时间门御驾亲征必然少不了您一份。若这样下去,您恐怕是无法达成皇阿玛心愿,无法陪伴他去打噶尔丹了。这样的后果,您愿意吗?”
费扬古听了后,叹着气低下了头。
“所以您还是听我一声劝,让我给您在太医院找人来看看。”胤禛道:“若是皇阿玛知道了我是在初一这天看到你有伤的,想必也不会多想。而且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自家人,帮忙找找大夫也是情理之中。”
胤禛知道费扬古不想给他添麻烦。
但,岳父是珞佳凝的父亲,就也是他的父亲。
既然珞佳凝能如此善待他的阿玛和他的额娘,将心比心,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她的父母呢?
胤禛主意已定,坚持着要给费扬古找最好的大夫来看诊。
费扬古和他争执半晌,始终拗不过他,最后只能松了口:“那就劳烦四阿哥了。”
“私底下,您唤我一声胤禛就可以。”胤禛笑道:“皇阿玛和母妃都叫她一声珞佳凝,有时候说是‘老四媳妇儿’。我弟弟妹妹整天跟她后面跑,喊着四嫂,非要跟四嫂玩。”
费扬古听后,眼睛亮了亮:“四福晋……在宫里,颇受看重?”
“那可不是一个‘颇’字可以说的了。”胤禛笑道:“皇阿玛、母妃和皇祖母都很喜欢她。不然,您以为宜妃娘娘为什么总是针对她?”
现在屋里没有旁人在,只他们一人。
饶是如此,费扬古听了胤禛的最后一句话后,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四阿哥哪儿来的话。”费扬古忙说:“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是……”
胤禛笑笑,撩了袍子在旁边坐下:“珞佳凝和我提过岳父岳母许多事情。”
就是过年这几天的事儿,她和他说了许多。
无非就是为了今日的相见做安排,让他心里有数。
胤禛:“珞佳凝知道您一位一定能听到风声,一定能够知道宜妃娘娘对她做的那些事儿,从而很担心她。而且她还说了,您脾气倔,若她额娘不和您说,您是不会多问一个字的。一定会把这种担心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可您不说,她额娘或许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久而久之,这倒是成了您的一块心病。”
他垂眸望着衣角的绣纹,想到那小女子的一颦一笑,眉目更加温柔:“她便让我和您见面的时候讲一声,她无妨。宜妃娘娘不能动得了她分毫,您放心就是。”
费扬古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了女儿对他的诸多担心,又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女婿对她的种种疼惜,不由得眼眸中有了泪意。
但他上战场都不哭的人,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落泪的。
“谁担心她了。”费扬古哼了一声,扭头望着窗外的树木枝丫:“她这么能干,都有孕那么久了,是孩子额娘了,我还用担心她什么。”
“哦对,您不提这事儿我差点漏说。”胤禛恍然大悟道:“她有孕之后,能吃能喝的,十分健康。孩子也很好。太医说了,过两三个月就到了临盆日子。”
费扬古惊了一跳:“两三个月?稳婆请了吗?”
“有安排好的,您放心就是。”胤禛缓声说。
费扬古有满腹的话想讲。
可是最终,他只叹息了声,说:“一切有劳四阿哥费心了。她这个孩子,不善言辞,有苦只往心里咽。劳烦四阿哥多多照顾了。”
胤禛本想说的是,这丫头可真当不起“不善言辞”四个字。
她是开口不多。
但是,每每她开口,都必然是讲到了点子上。
这样的俏佳人,哪还能称得上是“不善言辞?”
但他转眼看到了费扬古的神色。
这位父亲的眼底满满都是担忧,满满都是心疼。
他那些话就到了嗓子眼儿又咽了回去。
是了。
在父母的眼里,无论子女多大了,都终究还是个孩子。是会让他们操心一辈子惦记一辈子的孩子。
胤禛到底是没有将那些帮她“辩解”的话说出口。
在费扬古期盼的眼神里,他笑了笑,最终只是承诺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认真照顾她一辈子,您放心就是。”
费扬古这便笑了:“一切……连同她,臣就都托付给您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珞佳凝的声音:“阿玛!我来看您了!方便进屋吗?”
费扬古想要拉过被子盖上病腿,不让女儿看到他腿部疼痛到僵直的样子。却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
胤禛体贴地帮他把榻上的薄被扯了过来。
费扬古感激地低声道谢。
胤禛朝他笑笑,这便走到了门口,亲自给自家小娇妻开门去了。
珞佳凝没想到父亲的腿疾到了这个地步。
“阿玛你怎么样了?”珞佳凝扑到床边,想要细看费扬古的状况,却被费扬古笑着拉开了手。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费扬古道:“倒是你,得注意身子,别累着,多休息。”
虽然费扬古一再努力掩饰,可珞佳凝还是通过种种细节,看出来他的腿疾已经到了疼痛难忍的地步。
珞佳凝想要帮助他,于是趁着胤禛和费扬古说话的空档,偷偷点了好几次“健康药水”。
结果,都没成功。
压根是无法使用的情况。
这就和章佳氏的情况有点类似了。
费扬古的腿疾,是因为征战沙场而留下来的本身的病症。这种状况下,他的病症并不是现在的“负面状况”引起的,所以“健康药水”无法解救。
基本上这种身体本身出了状况而引起的病症,都无法用药水来解。
珞佳凝叹息一声,却也无法,只能想办法给父亲找一些好的大夫过来看看了。
离别的时间门终究来到。
珞佳凝和父亲说了会儿话,又和母亲再唠叨了一会儿,时间门变不早了,必须离开。
爱新觉罗氏拿着帕子擦拭眼泪。
下一次相见,又不知道是何时。
珞佳凝软声安慰着她。
费扬古梗着脖子说:“让她们赶紧走吧。你这样哭着,难免他们心软舍不得走。”又忍不住和孩子们解释:“倒也不是不让你们多留。只是,我知道你们的处境。”
说到这儿,他又觉得解释不清,转而与胤禛道:“你是懂得的。”
此时他与胤禛说话已经放松了许多,不似之前那么拘谨了。
他明白四阿哥素来不和臣子多打交道的做法。也明白,有个正值壮年的皇帝在,四阿哥身为皇子理当如此。
可他怕自己女儿不明白。
胤禛笑道:“您不用担心,我会和她说的。”
费扬古这才“嗯”了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相聚终须一别。
珞佳凝恋恋不舍地和家里人道别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车子驶动后。
想到今日的见面,她靠在胤禛的怀里,喃喃道:“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天天回来啊。”
在这儿,有真心疼她的父母,有安宁平静的生活。
这是她在这个社会里最向往的。
可她不能。
她还得陪着胤禛打到最后,最终打下这个天下。
珞佳凝想想,真有些难受。
父母年纪不小了,需要子女照顾的时候,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可以陪在父母身边,而她不行。
胤禛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难过,用力将她搂紧,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他什么都没多说。
因为他心里明白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要做的,就是对她更好一点,再好一些。
这才不枉费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第47章
珞佳凝回到府里的时候, 有些困得迷迷糊糊的。
有孕之后本来就容易困倦。今天跑了这么一圈,又在那边和家里人说着家里的各种情况不免心累。这样一来,回到府邸的时候居然要睡过去了。
她强撑着先见了馥容和苏培盛他们:“有什么情况吗?”最重要的是, 现在那些人还在不在和李氏“攀谈”着?
馥容一看就知道福晋困了,忙说:“没甚大事。不过是和李氏身边的春蕊说了几句话,又给了春蕊一套衣裳便走了。现在人不在这儿。”
听到了这样的状况, 珞佳凝心知这个时候是拿不到那些人的错处了。这便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睁眼已经是天擦黑。
她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
珞佳凝用了些饭, 便把人都叫来, 细问今天的情况。
原来,和李家人暗中勾结的,就是春蕊。
她原本就是在李氏身边伺候的。在李氏还是李格格的时候, 她跟在李氏的身边,没少出谋划策, 算是李氏的心腹之一。
后来李氏获了罪, 她倒也“机灵”。明明给她安排的差事是照顾李氏, 她却自己找了偷懒的法子,日日赖在西厢那边, 说是照顾小格格,其实就是不想面对又脏又臭还谩骂不停的李氏。
出宫立府之后,春蕊和李氏一开始是不对付的。
也不知道怎的如今居然联合起来了, 春蕊居然和外头的李知府家人搭上了关系。
或许是因为四个诗字头的太过张狂, 屋里另外两个人——李氏和春蕊就联合起来了?倒也有这种可能。
只不过春蕊怎么和李知府的人搭上关系的,这事儿得细细思量。
珞佳凝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培盛道:“这事儿奴才倒是从高公公那里听了一耳朵。”
“高无庸?”珞佳凝说着,下意识朝窗边胤禛那儿看了一眼。
苏培盛:“是。高公公说, 春蕊有时候会出去置办一点小格格需要用的东西。您也知道,宋格格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春蕊以前就在照顾小格格,从小格格刚出生就开始了。她若是说了一些小格格从小到大习惯用的东西, 怕是连宋格格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允了她出门去办。”
宋氏虽然疼爱小格格,却也只是半道上才开始的。
小格格刚出生那会儿,宋氏还为自己那个夭折了的孩子痛苦不已。当时的她,连四阿哥都顾不上搭理,又怎会注意到别人生的孩子?
所以春蕊真拿捏住了这一点,宋氏就不得不给了春蕊可以出府的牌子,让春蕊出府采买有关小格格的物件了。
“时间上来说,对的上。”珞佳凝道:“高无庸说得不无道理。”
现在府里就统共她和宋氏在后宅能管事。
她在家的时候,一直是她管着府里的牌子。谁要出门去,需得在她这儿回话。
除夕那天,因为她要去宫里参加家宴,所以把牌子给了宋氏暂时保管着。再后来初二这天,也暂时交给了宋氏。
除夕那天,宋氏半夜就来把牌子还给她了,顺便和她说了给谁了牌子做什么事情。
当时倒是提了春蕊一句。
只不过宋氏说的是“春蕊出去了一小会儿给小格格买了个拨浪鼓”。而且春蕊前段时间一直和李氏不对付,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天天掐架。
于是这事儿好似没什么奇怪的,珞佳凝便只略听了听,没细问。
想来除夕那天,春蕊不知怎么的遇到了李知府的家的人,然后两边一合计,李知府家的人开始过来“串门”?
……不对。
时间点对不上。
如果那天才开始遇到,李家的人没道理会准备得那么充分。
珞佳凝遣了翠莺:“你去宋格格那儿一趟,问一问腊八节那天的时候,春蕊有没有出府去买东西。”
她刚想起来,不只是除夕和今天大年初二她把牌子给了宋氏。
就连腊八那天也是如此。
腊八的时候,忽然宫里要举办家宴,她为了府里的照常运转,也把牌子给了宋氏。
当时宋氏初次接手牌子的事儿,还不太熟悉。
珞佳凝参加完宫里家宴回到府中,问宋氏有关当天的人员流动,宋氏答得磕磕巴巴不太连贯。想必是记住了一些忘记了一些。
当时没提春蕊出府的事儿,却不见得春蕊真的一直就待在府里。
许是宋氏回禀的时候一紧张给漏说了。
如果说李家的人这几日准备充分而来,说不定开始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腊八之时正合适。
林氏在那之前来过四阿哥府,受挫之后没脸再拜访。想必窝了一肚子火,在李家没少说四阿哥府的坏话。
而且腊八的时候,恰好也差不多是李知府回京述职的时间点。
只是李知府自己心里有数现在的李氏是个什么身份,他就没来叨扰四阿哥府上,悄悄地接了差事,旁的多余的事情都没做。
一屋子人都等着翠莺的询问结果。
不多时,她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屋子,扶着门框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宋、宋格格说,春蕊那天,确实、确实出府了!”
这下子屋里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翠莺回道:“宋格格说,那日春蕊确实拿了牌子出府了一趟。当时,小格格哭闹不止。春蕊说她有办法哄了小格格开心,就拿了牌子出府一趟。回来的时候,小格格已经不哭了,自己玩着。春蕊把她买来的小坠子给小格格,小格格开心得不行,一个晚上都在笑。”
说道这儿,翠莺略顿了一顿:“宋格格还说,也正是因为腊八那天春蕊有办法逗了小格格开心,所以除夕那日,她也同意了春蕊去买东西给小格格。”
珞佳凝问:“宋格格可说了这几次春蕊出门的时间长短?”
“腊八那天略长一点,一个半时辰的样子。”翠莺道:“除夕的时候稍短,约莫在半个时辰的样子。”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春蕊腊八那天出门的时候居然花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也难怪她出门的时候小格格还哭闹不止,等她回来的时候,小格格早就雨过天晴开始玩了。任哪个没病没灾的小孩也不至于哭上三个小时不停歇。
“就是她了。”珞佳凝唇角露出些微笑意。
现在看来,这些事儿倒是都有些铺垫。只不过她在孕中没有想那么多。而且李氏和春蕊一直都表现得关系很僵,也误导了她的考虑方向。
也不知道春蕊和李氏天天在一起“密谋”了什么,居然开始联合。
若真如此的话,她们之前的不对付和掐架,说不定只是做给主子们看的而已。实际上两人还很要好。
弄清了春蕊确实是那个“内奸”之后,珞佳凝才让苏培盛把话说下去,看看春蕊她们今天都闹出来了什么事。
“她今日偷偷见了李家那个女眷,就是林氏。”苏培盛道:“林氏和她简短说了几句话的样子,然后给了她一身衣裳。”
“既然只是见了一面又送了衣裳。”珞佳凝疑惑着说:“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试问李家人大费周章地和李氏搭上线,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送一件衣裳那么简单。
如果真只是这样,他们尽可以正大光明地前来四阿哥府拜访,堂堂正正把衣服交到府里。这样李氏照样可以顺当地穿上这件衣服。
而且此种举动还更简单些。
虽说李家不算是四阿哥府的正儿八经亲戚。但是李氏还在府里,他们就能送东西过来。只是不一定能够见面罢了。
李氏犯了错后,皇上放了她一马。只要她还是府里的人,李家就可以走正当渠道把东西送来。
如今李家人这样费尽心思,说没有另有所图,谁都不会信。
珞佳凝便也不过随口这样说说。
一旁的胤禛正在看书,没有留意她的表情。听了她的话后,他把书册放到案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事儿不能说没有问题。倘若他们心中没有鬼,为什么不亲自登门拜访我?”
说罢他哂然一笑:“虽说他们家女儿犯了错,可我也不像是洪水猛兽那般让人不敢来见吧。”
四阿哥这话一出来,苏培盛和安福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又都偷偷看向四阿哥。
二人心里有同样的念头。
——说句实在话,您不笑的时候还真像洪水猛兽!
两人偷偷腹诽着,一旁的馥容颔首说道:“四爷这话说得在理。”她劝福晋:“这事儿还是得警醒着点。李家人并非善茬,福晋当心为妙。”
如果李家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户官宦人家,那李知府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小官员,怎的就能把女儿送到堂堂皇子府里做妾室了?
而且,如果不是福晋撞破了李氏的那些手段,指不定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皇上说不定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私底下是什么面孔,只看表面还得赞她一句“恭顺贤良”呢。
只能说李家教女有方,不光是李氏,李家自己也是手段层出不穷。
珞佳凝实际上也没有掉以轻心。
只是屋里头的人都在为她着想着,她心下感动,就也没有辩解,只依着他们的话说:“你们放心,我自然会小心一点。”
苏培盛想到一事,犹豫着说:“福晋,奴才觉得,李家下一次过来倒不一定非得凑着您不在的时候了。”
珞佳凝:“这话怎么说?”
苏培盛:“奴才瞧着他们走的时候神色颇为自得,就跟在后头悄悄走了一段,还让府里的一个护院跟了他们一段时间。听他们话语间的意思,好似下回就敢拿着拜帖来登门到访了。”
“登门?”翠莺在旁不服气,嗤了一声:“就他们?也有脸?”
绿梅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馥容倒是觉得这话有点意思:“依着他们的想法,他们还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即便是皇上那里受到了斥责,也无所谓?”
“李氏的想法素来偏激。李家人怎么想,也很难说,说不定就和她的想法是一个路子的。”珞佳凝道:“无论如何,他们下次过来拜访,我接了拜帖就是。”
“你这话说得对,他们来了就见。”胤禛沉吟走到了珞佳凝的身边,说道:“他们只说自己是要过来见的,而李氏却只字未提。可见两边暗中有了默契,各行各的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李家的下一次行动,很可能会正大光明的来。
又或者是李家人过来是正大光明的,而李氏会怎么样就很难说。
珞佳凝拉着胤禛的衣袖:“四爷,万一到时候我支撑不住,你可得帮我做主。”
她这样说是给自己找一个保障。
这个保障的意思就是,如果李家人来了,只她出面的话,李家少不得要以为那些破事儿都是她给搞出来的。
就算不是她策划的,那后果成了这样,也是她煽风点火的结果。
反震无论怎样都是她的错。
可是胤禛在,这意义就大不相同了。身为皇子,四阿哥一言九鼎,他说出来的肯定就是皇上已经表明了的意思。
他在旁帮她说几句,那些人就不敢攀咬她。
莫说什么“她是福晋那些人哪儿来的胆子敢质疑她”这种话了。
如果李家真是正儿八经好人家的话,也教不出来李氏这样的女儿。
胤禛见自家小妻子都开口了,不由心下欢喜,面上却不显,依然表情淡淡:“你放心。他们来找你的时候,我自然会陪着你,不让那些人有半点的可趁之机。”
他这话可不是信口胡说。
李家的人既然是觉得这事儿能办成,必然最近就会行动。
最近都还在年里。
他左右没什么事情,不需要天天去办差。每日里的事情不过是人情往来的应酬而已,再不然就是偶尔去趟宫里见见家里人。
即便是李家那些人来的时候他不在家里,只需要福晋找个人去他到的地方和他说一声,他便能放下当时在做的事情赶过来。
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后,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俩。
珞佳凝全身不得劲儿,洗过澡后就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胤禛顺手帮她按着身上不舒服的肌肉和关节,说道:“我看皇阿玛对李氏父亲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李氏做了这样大的错事,李知府居然没有降职。只是平调,从富裕的江南改任另一个贫瘠之地的知府了。
虽说可能看上去他这是明调暗降,实际上在他女儿犯了这样的过错后,他还能保住知府的职务,已经是相当难得。
这也足以见得康熙帝是真的对李知府的印象很好,当初能够因为他而把他女儿许给了四阿哥,如今也因为他而没有把他降职或者是免职。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得去见一见皇阿玛。”胤禛道:“李家那边,调任是万万不能的。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颐养天年。倒不如让皇阿玛罢了他的官,让他回老家守着去。”
这可真是一大快事。
珞佳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四爷这样做,就不怕皇上以为你以公谋私吗?”
“这算什么以公谋私。”胤禛拿起书册,挑了挑眉:“这明显是大义灭亲。”
说罢,他眉心微蹙:“当然了,那一家人实在算不得正经亲戚。”
语气里是满满的厌恶。
珞佳凝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暗自庆幸。
得亏了当初发现了李氏的错处。不然的话,凭着李氏和李家的手段,一旦她们蹦跶起来了,再想摁死他们就很难了。
“不如在等一等。”珞佳凝说:“虽然李氏犯了错,可是皇阿玛为了面子没有处罚她,不然会牵连出来宜妃那边。”
胤禛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这种话也就你敢说了。”
虽说皇上确实很爱面子。
可是有几个人敢说出口的?
珞佳凝横了胤禛一眼:“你不也觉得是这样么。只不过你没说,我讲出来了而已。再说了,现在就你我在,你还能去皇阿玛那儿告我不成。”
胤禛便低低地笑。
珞佳凝道:“既然皇阿玛面子上不愿意承认李氏和宜妃那一桩的事儿,李知府那边他就不会断然处置了。你还是在等一等。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你等事发之后再去找皇阿玛说。”
等到李知府这边真的露出马脚来,等到皇上发现李知府也是个口不对心的人,这才能狠下心去处置了他。
李知府那边一倒,即便只是个告老还乡而已,那也足以让李氏彻底死心。
日子依旧照常地这样过着。
到了初六那天,好似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胤禛一大早就去了三阿哥府上,说是去和哥哥说说话,实际上是照着太子的安排,两人见上一面。
自从上次三阿哥把大皇子的事情揭发出来之后,三阿哥俨然就成了太子这一派的人。
本来太子身边只有四阿哥和他比较亲近一些。这段日子以来,三阿哥也和太子往来十分频繁,显然已经加入了他们的小分队。
珞佳凝自然知道三阿哥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也不是等闲之辈。在胤禛离开前,少不得要多提醒他几句:“三皇兄到底是不太熟悉,虽然和你们是一起听夫子们上课的,却也往来不是特别频繁,相互之间不是特别熟悉,你和他交往,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我心里有数。”胤禛执了她的手说:“三皇兄近来与我们交好,也是想着向太子靠拢。这个和我无关,我不过是太子和他之间传话的人罢了,没什么事的。”
太子在东宫无法经常出来。而三阿哥并不是特别得皇上的欢心,过年期间也不会得了皇帝的时常召见。
这样一来,四阿哥身为太子的好兄弟,又是皇上喜欢的皇子之一,便可以时常帮两人递话了。
而且近来德妃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让四阿哥到宫里一见。
虽说德妃娘娘为的不过是四福晋的身体状况和胎儿而见四阿哥,但是对这一对母子来说,现在的状况已经是他们俩相处的最佳状态了。
最难得的是胤禛现在已经并不反感去见德妃。
也不知道是某些人运气好。还是说这些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四阿哥府这边,又算准了时间。
总之。
胤禛刚刚离开府邸去往三阿哥的府上,门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福晋,李知府家的女眷求见。”说着就把拜帖呈给了四福晋来看。
珞佳凝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两件事。
其一,这次来的只有大林氏和林氏,也就是李氏的生母和其妹。而这个“妹妹”,正是腊月时候数次前来拜访又被李公公奚落的那个人。
并没有男客到来。
显然她们是打准了主意要进后宅来的。
其二。
大林氏她们这次过来,还带来了好几个丫鬟。她们的拜帖上,特意提到了这几个丫鬟。也不知道用意为何。
珞佳凝把门房的人遣了出去,说请客人们进来。又派了苏培盛去三阿哥府上去找四爷。
而后她去了旁边会客的屋子,这才细问安福:“你可在那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么?”
四福晋身份尊贵,自然不用出去迎那些身份低微的人。
更何况那些人是她毫不在意的。
如今她只在这个会客的房里等着她们来拜见就行。
之前安福得了她的吩咐,没事儿就会去门房那边看看。
今儿也是巧了。他刚过去没多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遇到了这姐妹俩前来拜见。
那么她们现在的状况,可是能被他看个一清二楚的。
安福:“就是两个女眷带了几个丫鬟,过来拜见福晋。”说着他眼珠子一转,露出几分狡黠:“不过,奴才发现,她们特意让其中一个丫鬟走在了最后头。若不是奴才机灵,怕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关键。”
馥容见状,哼道:“你就赶紧的把你‘机灵所得’讲出来吧。眼看着人就要进屋了,你若在不讲,怕是福晋都能自己发现了。”
安福也知道那些人紧赶着过来,想必一得到可以入内的信儿就会加快脚步进入后宅,便也不再多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地说:“奴才看着最后头的那个丫鬟,长得很像是李氏。”
珞佳凝猛地抬眸望过去:“嗯?”
“确切地说,是像以前没受罚时候的李氏。”安福道:“如今李氏受了罚已经憔悴许多也苍老许多,那丫鬟这样看起来,倒是和她不太像了。”
珞佳凝隐约察觉了什么,眸光陡然凌厉。
馥容久在宫中,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听后俯身在福晋耳边说道:“福晋,李家人虽然听说李氏受了罚,却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
言下之意,那些人因为不知道李氏变老变丑了,所以按照她以前的样子来选了这么个丫鬟。
这样的用意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珞佳凝闻言微微颔首。
馥容所说的,正是她所想的。
她正要吩咐几句,却听门外小太监高声唱和:“李家女眷前来拜见福晋——”
第48章
伴随着小太监的唱和声落下, 几个人从外头快步走到了屋子里。
为首一人服饰大方华丽,五官和林氏有几分相似,正是李知府的妻子大林氏。
跟在她身后半步的, 就是她妹妹林氏。
前段时间门来四阿哥府上想要找个说法的就是她。
后面跟了几名丫鬟。
最后面的一个丫鬟头压得很低, 看上去低眉顺目的谦卑模样, 实际上这样一来旁人就看不到她五官了。
大林氏带着几人向珞佳凝行礼:“臣妇见过四福晋,给四福晋请安。”
声音零零散散,听上去带着几分不恭。
翠莺登时急了:“你们会不会行礼啊?问安会不会?”
林氏直接回了过来:“当然会。刚才不是行礼了?”
大林氏回头看了妹妹一眼。
林氏登时噤声。
大林氏温和地说:“四福晋可能是误会了。我这个妹妹性子急躁,说话也快了点, 听上去好似不恭敬。实际上她的恭敬都是放在心里的, 不曾挂在嘴边。”
她这话直接把面子做足了,想要把刚才的事情给揭过去。
可珞佳凝没打算让李家的人把事情简单就一笔勾销。
她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大林氏:“性子急躁是做当家主母的大忌。身为主母,理应大方得体做事张弛有度。倘若你妹妹没有这个分寸,怕是撑不起来一个家。”
说罢, 珞佳凝像是不知道林氏是谁似的, 问林氏:“既然你做事这样的毫无分寸, 难道说,你也被你家送去做了妾?”
一边把大林氏的话直接堵了回去。一边在嘲讽大林氏能把女儿送去作妾,自然也能送了妹妹去。
大林氏气得脸色铁青。
林氏直接跳脚:“四福晋说的这个是哪儿的话?我好好的嫡妻做着, 你偏要嘲讽我作妾。你这是咒我呢?”
因为以前李氏偶尔和家里书信往来,字里行间门都隐隐透着四福晋此人“古板刻薄不懂变通”的话语,所以大林氏和林氏对四福晋的印象也是如此。
当然, 李氏这种皇子妾室从宫中寄出去的信件, 都要被专门的内侍打开了仔细查看过,免得里面夹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又或者是里面的话有什么大不敬的。
但李氏懂得面子上做足, 只把话语隐隐地透出来。
旁人不知道,但她母亲大林氏却看得出。
是以这一次过来,林家姐妹俩觉得拿捏四福晋很容易,心里头都有七八分的把握。
大林氏见四福晋露出来“尖酸刻薄”的这一面,就乘胜追击。妹妹开怼后,她不等四福晋开口,借着说道:“福晋这话说得可就错了。我们家素来是只做嫡妻的,只是皇上开了口让我女儿嫁到四阿哥府上做妾室,我们敬重皇上,自然允诺。”
“你家好大的脸面。”馥容在四福晋的示意下,冷哼着接了口:“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室,居然也敢用‘嫁’字。”
大林氏:“这婚事是皇上指定的。我确实不敢用”
她一口一个“皇上”,显然这次过来是打定了主意,势必要把四福晋压得死死的。
可珞佳凝就在等着她这一招。
李家敢这样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在皇上那儿得了脸,又有皇上亲自定了李氏和胤禛的亲事罢了。
所以说这次过来,李家一定会把最大的靠山——皇上搬出来,这样才能压过四阿哥这个皇子和四福晋这个皇子嫡妻一头去。
不然她们怕是连见李氏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珞佳凝就等着她们把皇上搬出来,先让她们得意一番,再给她们个重击。
“李夫人这话说得巧妙。”珞佳凝觉得好笑,轻笑出了声:“在你看来,凡事都要由皇上来定夺了?”
大林氏觉得这附近年轻漂亮的,却是个草包。明摆着的事儿还要再复述一遍。
她心里这样想着,答话时不免带上了几分自傲:“看您这话说得。这满天下不都得听皇上号令么?皇上给与的,自然是最重要最大的。莫不是福晋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
珞佳凝帕子掩着口,笑得不能自已。
“不是我说你,李夫人。”在帕子的遮掩下,珞佳凝只露出了笑得厉害的弯弯双眼:“你既然这样看重皇上的意思,却还要来这里见一见李氏……你这分明是不尊重皇上的表现,难不成还觉得自己做对了?”
明明是轻言笑语,可是听到了大林氏的耳中,却不啻于惊雷一般。
安福在旁道:“李夫人怕是不知道吧?李氏做错事得了斥责,又被夺去了妾室的名分,并非福晋刻意为难,而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大林氏显然没料到这一遭,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只听说李氏好像是在宫里被处罚了,处境很不好。却并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是不是皇上责罚的。
之前让妹妹林氏来京城看看,其实就是探探各方的口风。
谁知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她回头望向妹妹林氏。
林氏眼神有些闪烁地避开了。
林氏上一次来拜访的时候就已经确切地知道,李氏当真是被皇上下令处罚的。
只是她心里头气不过自己在四阿哥府遭遇的那一切,又气不过被个太监当众落了脸面。是以她回去后只挑唆着李知府和姐姐大林氏过来寻个说法,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李氏做错事的具体情形说出来。
前些腊八的时候,她遇到了李氏身边的春蕊也是巧合。
原先只不过以为对方是四阿哥府上的,谁知正好就是伺候李氏的。
她叮嘱过春蕊不要把李氏的事儿告诉大林氏。
春蕊倒也配合,新年期间门见到了大林氏,也没有多言有关李氏受到皇上斥责的事情,只讲了有关四福晋和四阿哥如何薄待李氏。
大林氏如今乍一听到女儿受罚是在皇上那儿铁板钉钉了的,脸色瞬时间门黑沉如锅底。
好在她还有后招。
她是舍不得让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女儿在这里受苦的。
原本是想着,女儿既然是嫁给了皇子,想要逃离是不可能了,除非皇子把女儿逐出门去。可是被逐出门去的女儿家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是以她想了个后招,能够让女儿逃出生天不再这样受苦,又不至于被人在外头说三道四。
现在看来,也幸亏她有个后招。
不然女儿这辈子都不能逃脱一个“奴”字的。
大林氏深吸口气,挤出一个微笑:“多谢四福晋提点。”她回头指了那几个丫鬟:“我本来带着她们是来给福晋请安的。只是如今她们这些个奴才待在屋里倒是不合适了,不如让她们去屋外廊下站着候命。”
按理说奴才们都是在外头候着的,断然没有长时间门待在屋子里的。
除非主人有安排让他们在屋里,那另说。
所以大林氏的这个提议好似十分正确。
可珞佳凝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大林氏带来的丫鬟里有个挺特别的。
她自然不能让这些人的诡计得逞,不然后面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珞佳凝道:“她们既然是跟着你来了又跟着你进屋来请安,那就在屋里随侍在你身侧也可以。不用那么拘谨。”
大林氏心下着急。
可四福晋都这样“宽宏大量”地说了,她也不好立刻反驳,只能如坐针毡地落了座。
双方毫无诚意地闲聊了一会儿。
忽然间门,外头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福晋,四爷回来了。而且,三阿哥也跟着四爷一同来了府里。”
话音刚刚落下不久,胤禛和三阿哥胤祉便相携着步入屋内。
本来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入后宅的。
只是如今正好是新年期间门,家家户户亲眷都互相拜访道一声新年好。
胤祉身为胤禛的哥哥,算是珞佳凝的三伯哥了,自然也要彼此问好。而珞佳凝现在身子重怀有身孕,整个皇家都很照顾她,因之来后院见她道一声新年好也是正常的。
胤祉相貌一般却身形高大。他本就擅长骑马射箭,之前还和康熙帝比试过,二人不分上下。如今他把大皇子的事情办得妥帖,愈发意气风发,大步走路时仿佛都带着风。
胤祉见了珞佳凝,略一拱手:“四弟妹新年安好。”
珞佳凝在翠莺的搀扶下站起来,笑着说:“我如今身子重,不方便给三皇兄行礼,还望三皇兄不要见怪。”
行礼的时候是需要微微蹲下身子的。她现在怀了孕而且月份大了,不方便蹲一蹲。
一般这种不用她请安的话,不等她开口,旁人就说了。可胤祉见她起身后还一声不吭,她便只能自己讲了这些。
胤禛见状,不动声色忘了胤祉一眼。
胤祉朝珞佳凝笑笑:“四弟妹不用那么客气,我和四弟素来交好,你与我这样倒是显得生分了。”
珞佳凝就也朝着他笑。
这个三阿哥看上去人畜无害好像对谁都很友好,实际上后面也是暗中争夺皇位的人之一。不容小觑。
很明显,三阿哥对待四阿哥只表面上友爱,实际上很一般。或许是因为想在太子跟前争一个好位置,又或者是因为荣妃马佳氏和德妃关系也不太亲近。
无论怎么,既然他这样,那她对他也就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反正珞佳凝今天特意让他过来,是另有需要他办的事情。
刚才珞佳凝听说李家亲眷来访时,让苏培盛去三阿哥府上叫四爷回来。
当时她就叮嘱了苏培盛,一定要把三阿哥一并叫了来。
——当然了,不能说是她要叫的,只需要告诉四爷,福晋想让三阿哥来就行。
如果胤禛今日去的是别家,或者是胤禛留在家里没出门,珞佳凝自然是作别的安排。
可就那么巧。
今日正好他去了三阿哥府。
如今胤祉来了就好。
至于他对她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
珞佳凝朝胤禛看了一眼。
胤禛沉默地微微颔首。
珞佳凝与大林氏道:“你们远道而来也着实辛苦了。苏培盛,你带李夫人她们到旁边暂时歇歇,我等会儿再和她们闲聊。”
这就等于给了大林氏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机会。
苏培盛会意,这便带了人去旁边的屋子。
屋里只剩下兄弟俩和四福晋。
珞佳凝便和三阿哥有的没的闲扯了一大堆。
三皇兄足智多谋,居然那么快就破了大皇子那桩“案子”。
三皇兄果真文武双全,前段时间门我去宫里和太子太子妃说话的时候,太子不住称赞你。
三皇兄……
珞佳凝没话找话地说了一通。
胤祉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和四弟妹不太熟悉,可对方把他夸到了天上,他也不好给她摆脸色。
不一会儿,苏培盛匆匆来禀:“福晋,奴才得了您的吩咐,知道那些丫鬟不能乱走动,免得不懂得阿哥府的规矩再扰了小格格和宋格格的清静。可李夫人非要让她的丫鬟们去院子里候着,奴才也不敢拦。结果……”
珞佳凝:“发生了什么?”
苏培盛满脸歉然:“结果一个丫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偷偷跑到了院子外头。奴才一下子找不到人了,生怕她再乱跑扰了旁人的清静,又不敢肆意妄为,便来叨扰三阿哥和四爷、福晋,来说这事儿了。”
胤祉见状忙起身:“既然弟弟和弟妹家里有事,那为兄就不多叨扰了,告辞告辞。”
珞佳凝心说,用到你的时候到了,你可别临阵逃脱。
她笑着叫了一声三皇兄:“我们之前还说一会儿要去园子里逛一逛,现在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去园子里吧。”
说着她就叫了苏培盛和安福:“你们带人四处去找找那个丫鬟。我们和三皇兄一起去园子里逛一逛,看看新栽的梅花。你们自去寻人就行。”
胤禛也道:“三皇兄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断然没有因为个外人的丫鬟而避开的道理。”
胤祉想想这倒也是。
更何况,他听说四阿哥府上景致很好。四阿哥为了四福晋,还专程让人弄来许多新的梅花品种,漂亮得很。
之前都是弟弟去给他拜年,他倒是没来过。
如今既然来了,不好好看看就走也着实可惜。
胤祉就没多推让,道了一声叨扰,这便和四阿哥四福晋一起闲逛。
珞佳凝特意带着他一路朝着李氏住着的方向过去。
那里住了不少杂役。但是路上的景致也还可以,这样行去看着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
只是。
当他们走到了一个月门处的时候。
几人正打算过了月门往左走。翠莺却是往右瞥了一眼后,惊叫道:“咦?那不是李氏吗?”
这一叫不要紧,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那个被她指了的人,也被叫声惊到吓了一跳,脚步略微停顿。但是,下一秒,那个人就加快了步子,显然打算匆匆离开。
虽然她只是停顿了很短暂的时间门,但是熟悉她的人已经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就是李氏。
“咦?不对劲啊。”绿梅高声说:“李氏穿着的衣裳不像是四爷府上的。倒像是……”
“倒像是刚才李知府家丫鬟的衣裳样子!”翠莺接道。
这一说,周围人顿时都发现了不对劲。
不只是四阿哥府上的众人,就连胤祉也察觉到了。
毕竟他过来的时候和大林氏她们打了个照面,看到了对方带着的丫鬟是什么衣裳。
胤禛当即沉了脸:“拦住她!”
周围有几名正在打理梅花的花匠,得令后当即跑了过去,直接拽住了脚步不快的李氏。
李氏挣扎着想要挣脱。可她哪里来的力气?胡乱挥舞双手的结果,不过是让鬓发散乱了而已,并没能成功逃脱。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李氏被拖拽着往四阿哥这边来,还不忘继续挣扎。
花匠们齐心协力把她制服,摁到了主子们跟前。
李氏眼睛瞅到了一双漂亮的断面缠枝纹绣花鞋,当即朝着它唾了一口。
珞佳凝早有防备,在她往这边伸头的刹那就急急地往后退了半步,直接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这一下。
李氏的一口唾沫就落在了地上。
白花花的惹眼。
胤禛立刻斥责:“你哪儿来的胆子!”说着就要让人把她拖出去杖责。
要知道,福晋如果避不开这一下,被她弄脏了鞋子当真是恶心得紧。即便是反应快避开了,也因为身子沉重而很容易摔着。
无论怎样李氏这故意的举动都实在恶意满满。
胤禛是个很维护身边人的。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忍受李氏这样故意的恶行。
这也是李氏双手被扣住无法动弹。
倘若她能动弹,还指不定会对福晋做出什么!
胤禛这便起了把人撵出去的想法。
留着这个对福晋存有恶意的人在身边,怕是后患无穷!
胤禛正快速这样思量着,李氏已经喊叫起来:“母亲!母亲!你在哪儿母亲!”
她尖叫着嘶吼着,声音传出去很远。
珞佳凝和胤禛对视一眼,默许了她这个举动,只假作要处罚她,斥责了一番,并没有真的让人把她拖出去。
不多会儿,大林氏和林氏带了几个丫鬟匆匆往这边赶来。
大林氏到了这附近后,却只听到了李氏的喊叫,没有看到女儿人在哪儿。
还是妹妹林氏眼尖,拽了拽姐姐衣袖:“姐,我怎么看着那个老妪像是大外甥女儿呢?”
大林氏的目光这才落到了被押在地上的女人。
她面容苍老。
可是五官却实实在在是记忆中的模样。
大林氏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只凭着自己对女儿的记忆来找了个相貌很像的丫鬟,却忽略了女儿长期受到责罚后极快地衰老起来。
眼前这个鬓发花白、面上满是皱纹宛若中年妇人的女人,不就是她那个千娇万宠的女儿吗!
也不怪刚才四阿哥他们一眼认出来了她。实在是长相老气的她穿着年轻衣裳后太容易分辨出来!
大林氏悲从中来,喊了一声“我的儿啊”,这便扑倒在了林氏的跟前,痛哭不止。
林氏跟着扑了过去:“大外甥女!你怎的成了这样!莫不是四阿哥他们薄待你,让你成了这副模样!”
珞佳凝一眼就看出来,大林氏打算和林氏一起耍赖了。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时间门消磨过去,别的不说,最起码能和李氏多待一会儿。
这仨都不是什么善茬。
待一起久了指不定会出来什么岔子。
珞佳凝主意已定,悄悄打开了系统。
上一回她是打算用两个成就点换来偷听偷看的道具。结果一不小心,手抖了换成别的。
当时她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一万块钱飞走,痛苦不已,就没再去换那偷听偷看的东西。
如今看来,幸好没再换。
计划不如变化快。
这种东西居然就用不上了。
而她手抖换了的那物——
珞佳凝看着它的说明。
道具“吐露真言”:可对身边的任何一人使用,让对方说出来此时刻意遮掩的真话。使用次数:一次。
反正东西已经兑换了,退是不能退的。
还不如用掉算了。
珞佳凝看着在那边嘤嘤嘤哭泣着做足了姿态的大林氏,冷笑一声,直接点了“吐露真言”,对着大林氏用了上去。
只见大林氏忽然停止了哭泣。
好似哭得太厉害噎到了似的,她打了个嗝,突然就开始说:“儿啊,你知道为娘为什么让你穿丫鬟的衣裳吗?”
李氏原本还在上演亲情戏码。听了母亲这话,她恍然发觉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睛,惊恐而又不敢置信地望向大林氏。
大林氏开始念叨:“那丫鬟和你长得有九成相似,便是说十成也是使得的。为娘想着,先给你一件丫鬟穿的衣裳。今日趁了机会,把你们俩给偷偷地快速地换过来。让她代替你留在四阿哥府上,你则偷偷跟了我们出府去,岂不妙哉?大不了往后我们养着你,后面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嫁了。那丫鬟的老子娘的身契都在我们手里,不怕她不听话。”
说着说着,大林氏开始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你说你好端端的把自己弄得那么苍老做什么?本来为娘这计划是天衣无缝的。那丫鬟和你长得那么像,我怕被人揭穿,还特意让你哥哥给她破了身。即便是真把你俩叫到了一起去,她们也不敢非得一口咬定你就是你。可如今,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林氏惊恐万分:“姐姐!你在浑说什么!”
她万万想不到这些安排,居然被姐姐给一股脑地全给倒了出来!
大林氏也面露慌张,可她的嘴就是停不下来:“这个丫鬟身子好的很,又擅长狐媚之术。有她在的话,少不得能拉住了四阿哥的心,给他生上几个孩子。倘若有了孩子傍身,往后我们李家也不愁前途宽广了。”
李氏的心都要骇得跳出来了。她不住喊叫着:“闭嘴!闭嘴!娘你赶紧闭嘴!”
胤禛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全都拿下!”又道:“去李氏房里,把那个假的也一并绑了!”
李氏上前来想要抱住他的腿:“四爷!四爷你不能这样!我娘是官员嫡妻!你无权如此!”
胤禛怒极,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把李氏踢得翻了几个跟头。
大林氏是官宦之妻又怎样?
再大也大不过皇家去!
他身为皇子,也有权利扣住这心思恶毒满口胡言的毒妇!!
大林氏终于止住了说话。
她和妹妹林氏、女儿李氏一起被人绑了双手,打算送到柴房去关住。
珞佳凝歉然地与三阿哥说:“三皇兄,真是不好意思。想让你逛逛园子的,没曾想……”
她面露歉意低下了头。
胤禛悄悄和胤祉道:“三皇兄,弟弟这儿的事情实在是登不得台面。只是,若皇阿玛问起来,还望三哥帮弟弟作证才是。”
如果说,大林氏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四阿哥府上的人在,那说出来后没个外人作证,往后非要死赖过去也颇让人伤脑筋。
可如今,三阿哥胤祉刚刚好就在现场,把这话给听了个十足十。
要知道三阿哥可是刚刚办掉了大皇子案件的。再多办一个四阿哥府里见到的杂事,倒也无妨,顺手一办就也妥了。
更何况他现在刚在皇上跟前崭露头角,展现出他秉公无私的做派。
今儿再添一桩,更是让他在皇上面前又露脸一次。
是个好事。
胤祉眼眸半眯,静静地看着口无遮拦的被绑牢的大林氏,心思百转千回后,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差事。
他朝着胤禛淡淡一笑:“四皇弟客气了。这本来就是哥哥该做的,自然不会推脱。皇阿玛那儿,哥哥会帮你说。”
这边,兄友弟恭。
另一边。
珞佳凝慢吞吞地打开系统看了一眼,望着道具使用后空出来的空间门,心下大悦。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挺好用的。
虽然一万块钱花得她肉疼了许多天。
但是。
成效远超乎她的想象!
这么一想,嗯,她心里倒是舒坦许多了。
第49章
李知府官拜正四品, 其女入四皇子门做了妾室后没多久,其妻大林氏得封诰命。
大林氏原本若是普通官妇那自然是好拿捏的。可有了诰命,就变得不同起来。
她所犯的这些事儿, 就得提交到大理寺细细审问。得出了结论后,还得交由刑部复审。
这个过程本来比较繁冗。
按照平常的流程, 一步步过来, 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才能真正定罪。
由于有了三阿哥的作证, 这个过程变得简洁明了许多。
过了年后又一段时日, 大概在二月初, 刑部就把她定了罪。虽然还没有确切的量刑, 可是罪名是实打实了。
大林氏做了这样的事情, 身为四皇子身边的人, 李氏非但没有劝说母亲, 反而要跟着母亲一起来做这样的事,她自然也脱不开定罪。
而林氏作为大林氏的妹妹兼同谋,春蕊作为同谋, 亦被牵连其中。
李氏和春蕊都被关进了京兆府,往后她们二人在没了可以回四阿哥府的机会。
珞佳凝得知此事后, 心情十分愉悦。
如今已经开春了, 绿树开始抽出嫩芽,迎春花也开得漂亮。整个府邸都洋溢着浓浓喜悦。
李氏和春蕊也被定罪的消息,是在午后传来的。
此时珞佳凝正打算休息,听闻这个消息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坐在床沿问:“是真的?消息确定吗?”
“自然是真真的消息。”高无庸笑着给她打了个千儿:“苏培盛正陪着四爷在当差。四爷就让奴才来给您说一声, 免得您再挂牵。”
李氏的事儿,零零碎碎拖了好一段时间了。
现在告一段落,实在是令人高兴。
珞佳凝开心着, 又道:“四爷也真是的。这样的小事让个小太监过来和我说一声就行,何必让你过来。”
高无庸和苏培盛是胤禛身边得力的人,他平日有什么事情,都会遣了他们俩去做。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
高无庸这时候回来了,也没道理再跑去跟着胤禛办差这么麻烦,就直接留到晚上,明日再跟着了。
所以珞佳凝才这样说。
少了高无庸,就只一个苏培盛还很机灵得用。她怕其他人的话 ,胤禛用起来没那么得劲儿。
高无庸看自己得了福晋的赞赏,自然十分高兴,笑道:“四爷遣了奴才来,自然有四爷的道理。其他的事情,旁人可以和福晋说。可有一件事,怕是只有奴才来了才好跟福晋讲一讲。”
这句话引起了珞佳凝的兴趣。
那些人的罪状她是知道的,基本上那些人会得了什么样的结果,她也心里有数。
胤禛这么自信新消息会让她高兴?
珞佳凝的困意这下子完全消失:“你说。”
高无庸道:“据说李知府已经被停了职务,只等着差遣了。”
珞佳凝:“真事儿?难道他也受了牵连?”
“自然是真的,这话还是太子爷今儿上午告诉四爷的。”高无庸道:“说是听候差遣,实际上应该就是会被革职。许是不会让他下狱,只是革职,此事略为遗憾。”
李氏和大林氏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令人不齿,却也不至于罪及家人。
既然如此,她们犯下的事儿就不会拖累到李知府。
可是如今李知府却被牵连到了,而且还面临革职的危险……
珞佳凝忙把周围伺候的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了馥容和翠莺在旁边伺候着,又细问:“你可知李大人为何会被革职?”
“太子和四爷说的时候,奴才并不在旁边。”高无庸道:“不过四爷给奴才略透了几句话。奴才听得有些迷糊。大概是说,李知府当年让李氏进四爷的门,表现得那叫一个清正廉明。可是实际上,他并不这样清廉的人,只是表面如此而已。”
珞佳凝愣了愣:“皇上被他蒙骗了?”
“倒也不一定是蒙骗。毕竟早些年的事儿已经查不出了,只查到了这一两年他收受了一些贿赂。数额不算很大,却也足够定罪。”
珞佳凝心中了然。
难怪胤禛说,李知府不一定会定罪,也可能只是停职后让他告老还乡。
原来如此。
收受贿赂的罪名应该是实打实了。只是李知府现在才开始受贿赂没多久,数额并不大。
皇上或许会念在他当年认真做事的份上,放他一马,只让他告老还乡不多作追究。又或者可能会严重处理,那就得下牢狱了。
这两种定罪方法都是可行的。只是一个酌情从轻处罚,一个则是警告官员从重处罚。
不光是太子和胤禛,刑部那边应该现在也只是等着皇上表态。所以现在还没个定论。
珞佳凝总算明白为什么过来的是高无庸了。
这种事情,胤禛身边的奴才,也只有苏培盛和高无庸能够知道。苏培盛可能今天有需要他的地方,不能过来。所以胤禛就留了苏培盛,让高无庸过来说一声。
也好让她早点高兴高兴。
这时候知道的话,可比晚上听他说起要早好几个时辰呢。
珞佳凝现在可真是心情舒畅极了。
李知府不管是哪种处理结果,他都无法再成为李氏坚强的后盾。李氏再不能有机会回到四阿哥府。
完全不会成为后顾之忧。
珞佳凝这会儿也懒得去睡了,索性起身,又吩咐人去银杏那儿取东西交给高无庸:“银杏这段日子又给我阿玛做了些可用的东西,还劳烦高公公你去府里一趟,给他送去了。”
银杏是德妃当初给她的丫鬟,针线特别好。
珞佳凝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发现费扬古的腿十分不好了,便让银杏暂时停了手头上的事情,全心给父亲做护具。
这段日子下来,可是做了不少的护膝和护腿之类的来。
年后已经送去过几个。
如今有攒了几个轻薄点的,适合在春日里用的,正好要送到乌拉那拉府上。
珞佳凝看高无庸今日左右是无事了,便让他去送。
高无庸听后喜不自胜。
去福晋娘家可是个大肥差。福晋的父母都是极好说话的,也十分大方,每次过去都能得到不少的赏钱。
福晋这次让他过去,看似好似他会累着,刚从四爷那儿回来又要去乌拉那拉家。
但是实际上,福晋和乌拉那拉家很少联系。
从过年初二的时候去了一趟,直到现在,也统共只亲自回家一趟便是初二那天,另就是一月末的时候让人给费扬古大人送去护具。
这才是第二次遣了人去家里。
也正是因为福晋甚少让人过去,所以拿到的赏钱都够跑十趟的。福晋这样安排他过去,着实是对他好。
高无庸深深地鞠躬打千儿:“多谢福晋!”
珞佳凝叮嘱道:“我额娘知道我们两家之间不便过多来往,少不得要说几句,让你提醒我不要送家里东西去。你只管告诉她,我送护具给父母,是得了皇上准许的。一个月一趟不算太多。这样额娘便不会再多担忧了。”
身为武将和皇子的亲属就是这样,要注意分寸,时时刻刻地保持着清醒。
不然的话,就可能成了错处被人拿捏住。
·
胤禛办差后,眼看着要到下衙时间了,就去了趟宫里向皇阿玛回禀一声。而后打算出宫回家去。
珞佳凝现在身子沉重,他每天不在家,日日也都担心着她。一到了可以走的时候就恨不得马上归家去,立刻见到她。
今日他特意提早遣了高无庸回家告诉她喜讯,便是想她早一刻知道好消息也是好的。最起码让她少担忧几个时辰。
胤禛急急地拜别了康熙帝,打算离开。
康熙帝扬声叫住:“老四,你等等。”
胤禛急忙收住了加快的脚步:“皇阿玛还有何吩咐?”
“你坐。”康熙帝指了旁边的座位。
已经议事完,他让周围几个臣子各自离去。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了,方才说:“珞佳凝近日身子沉了吧?前些天让她考虑的事儿,她考虑怎么样了?”
胤禛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皇阿玛说的是让她回宫来住的事情吗?”顿了一顿,又道:“儿臣只在母妃那儿听过一耳朵,未曾听皇阿玛说起,所以有此一问。”
康熙帝:“就是这个。德妃昨儿晚上还问过朕,想让她过来住着。你也知道,过段时间我们就都不在京城了。就她自己带着孩子在你府里,终究不是特别放心。”
再过一两个月,皇上便要带着皇子们御驾亲征。
这些日子一来,皇上对四阿哥的看重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到时候四皇子一定会跟着去。
算算日子,皇上御驾亲征的日子差不多就在四福晋刚刚生产后。
若真是那样的话,四福晋带着小小的婴孩住在家中,着实不便。
宫里的主子们都很担心她。
德妃早就放了话,让珞佳凝搬回宫里去住着——这样一来,她作为婆婆可以好好照顾儿媳,同时孙子也能日日在她跟前。
之前珞佳凝是没有同意的。
她觉得在自己府里更安心更自由。
私下里胤禛看她这样肚子一日日大得更厉害了,也是十分担忧:“不如你就去宫里暂住吧。有母妃照顾着你,我也更加放心。更何况,还有福常在帮忙看顾着。”
可是珞佳凝没同意。
她觉得在宫里不如在自家方便。
此时,面对皇上的闻讯,胤禛说了实话:“珞佳凝不太想来宫里。儿臣看她意思,在宫里许是不如在家里方便吧。”
“胡闹!”康熙帝虽然没有动怒,可是这个时候也是有些生气:“她才多大的年纪?又是头一胎。生了孩子在府里有谁照顾?”
胤禛缓缓地说:“还一个宋格格,为人敦厚,倒是可以帮忙照顾一二。”
“朕还不知道你身边的人吗?”康熙帝说着说着,又把气撒到了儿子头上:“你身边的人,要么是不中用的,人品不行。哦,这个倒是遣出去了,不提也罢。不过这个好歹还是生过孩子的,如果真在你府里,还能帮忙一点。剩下那个宋氏,没有孩子,怎么帮忙照顾珞佳凝?”
胤禛知道,皇阿玛肯定是忘记了。
皇阿玛忘记宋氏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因为那孩子没有养大,很小就没了,所以皇阿玛对她没有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胤禛觉得宋氏可以照顾珞佳凝的原因之一。
宋氏自己生过孩子,知道孕妇和刚刚生产后应该怎么调养和照顾,而且她对珞佳凝是真心实意的好。
所以胤禛才放心当他不在家的时候,让宋氏帮忙照顾产妇和婴孩。
但是这话到了嘴边,胤禛顿了一顿,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罢了。
他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宋氏就算有心,也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
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快速考虑已毕,胤禛哂然一笑:“还是皇阿玛考虑得周到,那,依着皇阿玛的意思,该怎么办?”
“就让她来宫里!”康熙帝道:“宫里什么都不缺,你母妃和你弟弟妹妹都在。还怕她恢复不好么?”
实际上,胤禛也是希望珞佳凝可以来宫里的。
毕竟宫里的太医和御厨们都极好。倘若她来到宫里,又有德妃她们帮忙照顾,他更放心些。
可他拗不过珞佳凝。
但凡她说什么,他都不忍心驳斥。
包括这件事。
他甚至还考虑过,等她生产后,要不然找了岳母大人去他府上照顾。
反正岳父大人这段日子腿伤已经好了许多,之后也要随军出行征伐噶尔丹。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被皇阿玛这样一问,又有些动摇。
他本是心志坚定的人。
唯有遇到和她有关的事情,才会这样犹豫不决。
胤禛正左思右想着,康熙帝已经一锤定音:“既然你不反对,我想你也知道权衡利弊,知道来宫里对她来说更为妥当。既是如此,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之后你和她商量好,给朕个信儿,看看她哪天来宫里。朕也好让人提前给她准备好住处。”
胤禛忙问:“皇阿玛想让她住哪儿?”
阿哥所肯定是不能住了。里头都是未成年的皇弟皇妹。
那么很可能就是——
“永和宫吧。”康熙帝道:“和你母妃住得近一些,能方便许多。”
如果是以前,胤禛少不得还要辩驳一二。
以前的他总觉得德妃是个很偏心的人,完全看不到他的好,自然也不会善待他心爱的妻子。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发现德妃也并非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对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了。
而且德妃对珞佳凝是真心实意的好。
简直和对自己亲女儿似的。
胤禛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就道:“多谢皇阿玛。”
康熙帝知道珞佳凝这丫头有自己的打算。
那孩子看着性格好,温温柔柔的。实际上遇到了事情后执拗得很。
他怕儿子回家后受到难为,体谅地说:“她若不肯,你就和她说是朕的主意。”想了想,生怕那丫头还是不肯来,又加重语气:“就说朕已经拟旨了。如果她不来,朕就下旨让她来!”
胤禛难得见皇上这般的样子,心里头哭笑不得,面上不显:“……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康熙帝十分满意儿子的这个表现,挥挥手让他自归家去。
胤禛走出乾清宫,想着刚才与皇阿玛的对话,又考虑着一会儿见了珞佳凝该怎么说,越想越发愁。
虽然皇阿玛觉得用圣旨吓一吓她,她就能答应。
可他觉得这事儿还是有点悬。
如果她真的死活不肯进宫去,难道说,皇阿玛和母妃还能硬把她给抬到宫里来?
……还真有可能。
如果她不肯去宫里养着,宫里的贵人们那么担心她,日日见不到她的情况下 ,说不定就会有谁出宫一趟亲自主持大局,命人抬着把她和孩子抬进宫了。
胤禛脚步一顿,愈发愁闷。
得。
还是劝一劝她,看她能不能主动进宫养着吧。
这样省事许多。
他正这样考量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
胤禛便朝着声音来处转身,问:“十三弟怎的这个时候有空过来了?”
现在各宫可能都准备吃晚膳。
乾清宫距离长春宫并不太近。胤祥这样跑来找他,再转回长春宫用膳,想必吃到的东西都是凉的。
“福常在惦记着四福晋。”胤祥说着拿出拎着的小包袱,塞给胤禛:“又做了好几件东西。”
他生母位分低,他不能称她一声额娘,便只能这样说。
胤祥不知道来找过胤禛多少次了。起因就是福常在天天担心四福晋的生产和孩子的健康。
饶是福常在的院子里添了好多个宫人伺候,已经不用她再动手缝补了,她却坚持着每天都在给孩子缝小衣服、做小帽子。
当然了,这些小衣服和小帽子不再是一开始那种给新生儿穿的。
她是按照孩子的成长,一点点做大的。
现在福常在做的小孩衣物,已经到了四五岁可穿的了。
“就这,我还不能说她。”胤祥在宫里寻了胤禛的时候悄悄抱怨:“我一说她不用做了,四哥你府上多的是做针线的人,不缺她这个。她就说让我赶紧娶妻生子,她自然会给我做,不用再给你家的做。”
胤祥现在才十三四岁,还没想过要娶妻。
可是福常在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总想在自己故去前看到儿子娶妻。自然是要多念叨几回的。
胤禛明白这母子俩各有各的考量,但有些话他也不好多说,只能笑着让胤祥帮忙谢谢福常在,旁的话也不好多提。
胤祥挥手道别的同时,想起来一事,又添了句:“福常在说,等四嫂回宫养着的时候,她们俩再叙旧。旁的就不多说了。”
胤禛听了,脚步猛地一滞:“谁跟福常在说她会来宫里养着的?”
胤祥面露疑惑:“皇阿玛啊。前几日皇阿玛来长春宫,见福常在担心四嫂,就这么和她说的。”
胤禛:“……”
皇阿玛这是早就想挖坑给他跳了。
如此甚好。
胤禛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府里摆膳。
一道道膳食由丫鬟们端着到福晋的屋里去。她们陆续进入又陆续出屋,十分有序。
胤禛对她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丫鬟们恭敬沉默着行礼离去。
胤禛悄悄走到门边,想给珞佳凝个惊喜。却听到屋里传来了珞佳凝和馥容的谈话声。
馥容:“……福晋果真不进宫去养着么?”
“那是自然。”珞佳凝说:“宫里哪有家里自在。”
其实珞佳凝决定在家里待着,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出事。
有“健康药水”在,她无所畏惧。
不光是她。
她甚至还能保证孩子健康平安。
可是她也能体谅其他人对她的担忧。
旁人又不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也不知道她有这样神奇的药水在。他们担忧她和孩子的安危,情有可原。
所以当别人劝她进宫的时候,她都是好生解释着,没有半点的不乐意。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她着想。
她明白。
馥容见福晋主意已定,就没再多说什么,准备出屋让人多添两道清爽的蔬菜。谁知她刚走到了门口,却见胤禛正杵在那儿。
馥容吓了一跳:“四、四爷。”
胤禛摆摆手示意她自去忙着就行,不用在这儿多伺候。又走到了珞佳凝身边,笑问:“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想着让高无庸提前和她说一声有关李知府的事儿,就是让她心里有个底,李氏无法再蹦跶了。
顺便晚上她可以多准备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果然。
如他所料。
全部都是两人的最爱。
满桌都是好吃的。
胤禛不住赞叹:“四福晋果然好眼光,挑选的饭菜皆是上品。”
珞佳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都是你我爱吃的,就算不是上品,在你我的心里也已经成上品了。”
说着,她看似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别和我绕圈子。”
当她看不出来么。
胤禛早就知道瞒不住她,也没打算真瞒着她:“有两个。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珞佳凝想也不想就说:“好消息。”
先听了好的,心情愉快之后,再听坏的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个说法有点让胤禛措手不及。
胤禛迟疑了几秒钟,下定决心:“我还是先说坏消息吧。”
珞佳凝慢慢地抬头望向他:“嗯?”
胤禛微笑:“皇上建议你进宫养身体。说在宫里服侍的好,吃食也好,而且有太医院的人时时看顾,能放心许多。”
珞佳凝:“……那好消息呢?”
胤禛:“好消息就是,皇阿玛这事儿已经拟了旨,违背不得。”
珞佳凝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进宫是铁板上钉钉的决定了根本无法更改。
她顿时急了。
就算她再怎么体谅胤禛,他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答应皇上啊!
珞佳凝撸起袖子就想和胤禛理论。
可是她刚要开口。
胤禛见她小嘴一张肯定是要来训他。索性把心一横,低头就朝她亲了过去。
这样,她就没机会也没精力训他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第50章
珞佳凝最后还是答应了后面去宫里休养。
胤禛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每天回到家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此行跟随御驾亲征,他最担忧的不过是妻子和孩子。
得她们娘儿俩都能保证安全健康了,他才能放心地跟着大部队去。
不然的话, 即便是人跟着皇阿玛走了,心还是留在紫禁城的。
胤禛在外头还能保持着淡定自若的姿态,一回到家就立刻变了脸。
面对着媳妇儿时不时丢过来的冷眼,他依然乐呵呵笑着:“你累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喜欢酸的还是辣的?我让厨房去做。”
这是俩人之间的默契的互相妥协。
媳妇儿答应了他去宫里, 他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哄着。
毕竟这事儿是她委屈了些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愿。他心里清楚, 也乐得哄着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
胤禛每天都在媳妇儿不乐意的白眼里过活着, 心里头还高兴得不行。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高无庸抄着手站在廊下,扭头对苏培盛啧啧几声:“你说咱爷这是干吗?让福晋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不好么?就非得去宫里?”
他在宫里伺候久了,和福晋的想法一样,也觉得宫里头是个吃人的地儿, 能少挨就少挨。
偏偏四爷让福晋进宫去待着。
他不理解。
苏培盛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怕福晋刚刚生产后, 太过虚弱没办法顾着周全吗。倘若福晋和小格格小阿哥的再有个头疼脑热, 而四爷又不在家里。那怎么办。”
高无庸:“那也能现去宫里找太医啊!”
苏培盛:“但是没有个长辈看顾着总是不好。宫里再不济也有那么多人帮忙照顾,就算是需要操心的事儿多了些, 但是, 能保身体无恙还是最要紧。”
“那倒也是。”高无庸说着,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这情形,四爷也知道福晋是勉强答应的,不然四爷不会这样赔着笑。
罢了。
人家夫妻俩的事儿,他一个奴才操心什么呢。
唉。
·
海棠花盛开的时候。这一天, 四阿哥府里开始忙碌一片。
稳婆在产房内伺候福晋生产。而太医都在偏厅里候着,等待产房那边的传令。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便会立刻想办法挽救母子俩的生命。
外院。
来往的丫鬟和太监争相询问:
“福晋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是发作了。”
“哎呀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伺候?”
“别了别了, 馥容姑姑说了,里头忙着呢也乱着呢,咱们可别去添乱。”
“那好。那我们就还是在外院候着吧。”
开始有迹象要生是在早晨。
时间过得并不是特别久。
到了下午,产房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
整个四阿哥府邸都瞬间沸腾起来。
“是个小阿哥!”
“是小阿哥!”
内宅的人们都开心地又哭又笑。外院紧张候着的人也开心地拉着手又蹦又跳。
胤禛知道母子平安,不只孩子健健康康,就连福晋身子也很好,没有任何的不利情况陈璇。
他大喜过望。
之前他看珞佳凝身材娇小,生怕她在生产的时候遇到什么难关,愁得是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现在知道媳妇儿无恙,他高兴地直接拿出一堆银子来,立刻分红包给众人。每人拿到的数额都不少,比平时新年拿到的都多。
众人连连感激四阿哥的大方。
胤禛却不揽着功劳:“这是四福晋给你们的!四福晋和小阿哥都健康平安,这是给大家分一分喜气!”
太医们留了一人来给福晋开调养身子的方子。其余人说着恭贺的话回太医院了,顺便回宫也给皇上道个喜。
胤禛不顾旁人的阻拦,立刻冲进产房去看福晋。见她睡着了,他给她捋了捋鬓边汗湿的头发,生怕打扰到她休息,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产房。
乳母已经抱着孩子来给四爷看了:“您看孩子的眉眼,可真像您。嘴巴像福晋,脸盘也像福晋。”
胤禛看着这皱巴巴的小猴子,爱怜地抱起来,叮嘱了乳母一番后,又忍不住让人搬了椅子,继续守在产房外。
傍晚,福晋迷迷糊糊醒来,看了几眼孩子。没吃东西,由着丫鬟们伺候着擦了身子,又被婆子们抬到卧房后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一天清晨,四福晋才缓过劲儿来,缓缓苏醒。
胤禛听到消息立刻冲进了卧室,握了她的手:“可是吓到我了。你怎的一直睡着?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他说的是实话。
这一夜他提心吊胆着,任凭旁人怎么说福晋的身子安好,他都不放心。
因为她一直在睡,看上去太过安详了,让他心里忐忑难安。
珞佳凝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见胤禛担心的模样不是开玩笑,便宽慰道:“四爷尽管放心就是。在产前我每日里都要散步走一走,吃的东西也都克制着没有太过油腻的。这一胎必定平安,我也一定无恙。”
这些话她早就对胤禛说过。
可胤禛是在宫里长大的,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女人因为难产而香消玉殒。自然就担心她更多些。不管她怎么说,他的忧心也一点都不能减弱。
如今看到娇妻这样谈笑自若,半点身体受损的迹象都没,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不再担忧。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胤禛握着她的手久久不忍心松开:“你昨儿晚上也没吃成。我让人煮了很多补品,你看看想吃什么,多少用一点。”
珞佳凝浑身没劲儿。
胤禛扶着她靠在他的怀里,喂着她吃了点清粥小菜,又给她吃了太医开的药。
“要不来点肉食?”他总觉得清粥和青菜没什么营养,补不了她生孩子的虚弱:“多少再吃一些吧。”
珞佳凝现在只想睡。
她困得很。
前面几个月她怀着身孕,经常睡不踏实。现在身子送快了好不容易多歇歇,自然能睡就睡。
当然了。
睡之前她还有重要的人要看一看。
“孩子呢?”珞佳凝的眼睛在屋中四处望着:“孩子在哪里?”
胤禛:“……”
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明明他最看重的是她。
可她,最看重的却是小屁孩。
“你稍等,我让人把他抱来给你看看。”胤禛无奈地唤来了乳母,说是把小阿哥抱给福晋瞧瞧。
小孩子睡得呼呼的,小眼睛和小嘴巴紧紧闭起。就算是挨到了额娘身边,他似是感受到了动一动,小嘴巴一吸一吸的,却也没醒。
珞佳凝定定地望着他。
……真不好看。
皱巴巴的小猴子,瞧着一点也不像她。
也不像胤禛。
胤禛的五官可是极好的。
珞佳凝叹了口气。
希望以后他张开了能后逆袭吧。
就目前这个颜值来说,想迷倒万千女孩儿可真是太难了。
她在这边想得很远。胤禛却听着她的叹息声后心里狠狠揪起:“你哪儿不舒服吗?”他顺势坐到了她的床边,探手抚了抚她额头:“或者是太累了没精神?”
珞佳凝本来想说没事。
但看他神色紧张,她索性说道:“没其他的,就是有些乏了。四爷不如帮我抱抱孩子吧。你看他,多可爱。”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即便孩子现在还没长开皱皱巴巴的,胤禛依然喜欢。
他很自然地把孩子抱起,在屋里晃了会儿。
许是因为孕中的时候他经常隔了肚皮和小家伙说话的关系。孩子听到他哄着的声音,睡得更熟了,小嘴巴也不再动。
胤禛顿时得意极了,小声和珞佳凝说:“你看!孩儿极听我的话。”
珞佳凝笑道:“那当然,你可是他阿玛。”
胤禛便更加得意。
苏培盛在旁边哧哧地笑。
高无庸给了他一胳膊肘子,眼神示意他收敛些。
这一幕却好巧不巧地被胤禛给看到了。
胤禛平日进出都是带着这两个奴才,今儿这俩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互相使眼色,可被他给逮着了:“怎么了?你俩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高无庸讪笑:“没有,没有。”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奴才瞧着四爷和福晋这一幕好看。小阿哥也好看。奴才看四爷待小阿哥那样子,可真是和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奴才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胤禛听后哈哈大笑:“赏!”
昨儿他就已经赏了一轮,苏培盛当时就拿了个大的红包。这次他又在赏。
苏培盛赶忙谢恩:“多谢四爷!”
旁边的几个丫鬟和太监们就都跟着起哄:“奴才们也要!”
胤禛这就又赏了一轮。
满院子盛满了欢声笑语的时候,外头有人匆匆来禀:“四爷,福晋,宫里来人了!说是送赏赐的!”
胤禛给珞佳凝掖了掖被角:“你好生躺着歇息,我去去就回。”
都走到门口了,他脚步一顿,又改了口:“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她才刚生产不久,醒着就是得消耗精神。倒不如赶紧歇一会儿养养精神。
珞佳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这家伙平日里多么精明干练的一个人。
怎么一牵扯到老婆孩子就变傻了呢。
馥容赶忙给四爷解释:“宫里既然来了人赏赐,那福晋少不得要和来的宫里人说几句话。”
一般来说,刚刚生产完自然不用起来行礼谢过赏赐,躺在床上歇着就行。
但是说几句话,让来人帮忙谢谢皇上和贵人们的恩典总是要的。
这是运气好,福晋正好醒着。
万一福晋睡了,说不定还得叫醒她领赏。
胤禛自然是知道这些礼仪的。
但他听了后,却浑不在意。
“不必了。”他说:“皇阿玛和母妃他们都知道四福晋身子弱,需要休息。等会儿就说四福晋睡了,由我代她来谢恩就行。”
说罢,胤禛不忘叮嘱珞佳凝:“你可好生歇着,千万别累着。”
而后就掀了帘子出屋去了。
绿梅是负责贴身伺候福晋的。
产妇身边不能没人跟着,她便没有出屋去和主子一起去谢恩。
绿梅悄声说:“福晋,奴才瞧着四爷可真疼您。”
连让福晋少睡一会儿都舍不得,把谢恩这一茬都给免了。
珞佳凝其实已经困了。
她这两天用了几次健康药水,但凡她觉得自己身体有损或者是撑不过去的时候,便用一瓶。
就算没有了那些“负面状态”,可她体力的消耗是实打实的。现在已经是十分乏了。
左右现在无事可做,她不用强撑着不睡。听到绿梅的话后,她只喃喃地“嗯”了声,便跌入了黑甜梦乡。
宫里来的赏赐实在是太多了。
胤禛收礼从早晨开始,一直陆陆续续到晚上,都还没停歇。
不只是皇上,还有太后,再后来是四妃,都让人送了。大大小小的东西堆满了一个院子。
胤禛生怕吵到了福晋的休息,这些东西都是由他让人一个个放到库里去的,完全没让珞佳凝费心。
康熙帝早就知道四儿子和四儿媳关系甚好。
他看老四这么顾着媳妇儿,难得地开恩,把出征的日子往后挪了几天,待到四福晋出了月子再走。
在月子期间,宋格格带着小格格也来看过弟弟几次。
只是小格格好似不太喜欢弟弟的样子,任凭宋格格怎么劝说都不爱靠近弟弟,这事儿就也只能作罢。
胤禛就和宋格格说了,不用勉强瑾瑜。她想来看弟弟,自然欢迎。不爱来,也不勉强。
宋格格叹息着应了。
满月酒是在四阿哥府办的。
整个紫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家老爷和当家夫人几乎全都来了。前院后院摆满了桌席坐满了人。
因为四阿哥府人口简单,府里服侍的人少。胤禛怕忙不过来,还特意去了趟三阿哥府上借了一些奴才来帮忙。
就这样,到来的客人数量也远超预估。差一点就忙不过来。
这一天是珞佳凝开始正式“放风”的日子。
胤禛全权包办了所有事务,为的就是她不要操劳太多。毕竟是头一天下地,身子还虚着。
珞佳凝也领情,没有和他分辨什么,谢过他后就只负责招待女眷们,旁的多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满月酒后的第一天。
小夫妻俩带着孩子进宫谢恩。
说是谢恩,实际上也是带着孩子进宫给皇上和贵人们看看。
特别是康熙帝。
自打孩子出生,他就一直挂念着。三天两头让人送东西过来,大小赏赐自然不必说。最主要的是,他居然还让内务府置办了许多婴孩的东西,一并送了来。
可见这位皇祖父是真的用心了的。
就凭着这一点,珞佳凝也觉得儿子得对皇祖父用心点。
去往皇宫的路上,珞佳凝不住和孩子念叨:“你待会儿见了皇祖父,要好好谢谢皇祖父。他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你高兴吗?”
小家伙睡得好好的,丝毫都没被吵醒。
胤禛把儿子抱在怀里裹好,倒是不担心儿子的表现:“隔辈亲听说过吗?咱们的孩子一定是和皇阿玛很亲的。”
按理来说,坐车去宫里,应该是珞佳凝和乳母孩子坐一辆车,四阿哥坐另外一辆车或者骑马。
可胤禛就想要老婆孩子在一起。
于是就成了,一家三口坐一同一辆车,珞佳凝闲着,胤禛抱着孩子的状况。
乳母自然也跟着,坐了后头的小车子。
车马过了许久到达皇宫。
皇上一早就得了消息,早已等候多时。
旁人的车子也就罢了,四福晋和小阿哥乘坐的这个车子,是直接驶入里头的。
车子停下后,一家三口下马车。
康熙帝亲自迎了过来:“怎么样?我孙儿可还乖巧?”说着就忍不住伸头,往老四怀里的小被子那边看过去。
“乖得很。”胤禛小心翼翼把儿子脸侧的小被子揭开一点点:“睡了一路,半点都不让人操心。”
康熙帝这便看清楚了小孩儿的脸。
这个时候孩子已经张开了些,奶胖奶胖的。圆润的小脸上,依稀可以看出漂亮的五官。
“是个好看的孩子!”康熙帝喜欢得不行:“像老四媳妇儿!”
四福晋是有名的美人。
孩子像她自然是极其好看的。
后面几位妃嫔跟了过来。
她们也是收到消息后就赶过来了,为的就是早一点看到小宝宝。
德妃最激动。
这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孙儿。
前面妾室生的都不算。
德妃脱下了护甲,朝着胤禛伸手:“来,把孩子给我看看。”
胤禛没想到她会那么想要看到他的孩子。
这一瞬,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轻轻说着:“母妃,他睡着呢。”又把孩子小心地交到了德妃怀中。
德妃看着孩子,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像你。”她看了胤禛一眼:“你小时候就长这样。”
胤禛知道自己是跟着先皇后长大的。
却没料到,母妃已经把他的小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胤禛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是像儿子。”
康熙帝看着这母子俩和睦的样子,就也有些手痒:“给朕也抱抱?”
德妃初时还有些舍不得。
毕竟头一回抱孙儿,她稀罕得不行。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皇上应该比她更想抱孙子。
今天过后,没几日就到了皇上御驾亲征离开的时间。
到时候胤禛跟着走了,珞佳凝便要搬到宫里来住。
所以德妃知道自己往后能日日见到孙儿,这时候看康熙帝急着想抱孩子,她就没和康熙帝抢,仔细地把孩子给了康熙帝抱。
康熙帝高兴极了。
他抱着怀里这一小团的小娃娃,朝着旁边的几个妃嫔炫耀:“看到没?这是老四的儿子!朕的孙儿!”
宜妃轻声嘀咕:“又不是第一个孙子了,犯得着那么高兴么。”
惠妃也说:“之前三阿哥的儿子出生,皇上虽然高兴,却也没抱过。今儿那么疼这个小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俩人之前还不太对付,今日却相视一眼后,略有几分默契了。
荣妃倒是在旁笑了笑:“三阿哥的孩子只是没让皇上抱而已,但是皇上疼惜孩子的心是一样的。”
她本来是不想掺和进去的。无奈她是三阿哥的生母,这个时候不开口的话倒显得怪异。
宜妃笑道:“我们俩不过说说而已,你别介意。”
荣妃含笑应了一声。
德妃距离她们几个并不算太远,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便随口说了句:“其实皇上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现下这孩子在出征前顺利降生,是个好兆头,皇上便多疼惜他一些而已。”
德妃其实就是想来圆个场。
没几天珞佳凝就要住进宫里来了,而且还带着孩子一起。
她不想儿媳还没住进来就被这些人盯上。先来帮忙圆个话,让那些人的眼睛别有事没事地盯着她家的人。
谁知德妃顺口帮儿媳的几句话,倒是引起了康熙帝的注意。
康熙帝看着怀里的小孩子,欣喜万分:“德妃说得没错。这孩子顺利降生,确实是个好兆头。”
说着,康熙帝沉吟道:“既然如此,这孩子便叫弘晖吧。”
晖,代表着阳光代表着希望。
正好之后就是要打仗了。此时给他起这个名字,也代表康熙帝对接下来打下胜仗的愿望。
德妃拊掌而笑:“皇上取的这个名字好。”
胤禛和珞佳凝就像皇上谢恩。感谢皇上给孩子赐名。
谁知这个时候,康熙帝忽然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吓到了,生怕皇上有什么闪失,都急急地朝着他望了过去。
不料下一秒,康熙帝却是哈哈大笑。
“这孩儿,这小东西。”康熙帝扬扬下巴示意大家去看他怀里的孩子:“看他这小样子,可见那‘隔辈亲’是绝对没错的!”
大家都朝着皇上的怀里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俱都惊讶。
弘晖才一个月大,居然小手抓了皇上的手指,小嘴巴还在指尖吸吮着。
也难怪皇上那么稀罕他了。
这孩子是真和他亲。
康熙帝甚是高兴,吩咐梁九功:“那个镶了红宝石的长命锁,你去给朕拿来。那东西就送给弘晖了。”
说着,他朝怀中小孩儿笑笑:“咱们小弘晖会喜欢的,是吧,小弘晖?”
听了他的话后,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内心里却都极其惊讶。
皇上所说的这个长命锁,还是先皇后佟佳氏留下来的。
康熙帝甚是宠爱表妹兼妻子的佟佳氏,对她的一应物件也是保管得很好,从不让人随意去碰。
如今他却拿了佟佳氏小时候用过的长命锁,送给了弘晖……
消息传出去后,不只是在场的这些人,满宫皆哗然。
……皇上居然舍得把佟佳先皇后的东西给了这个小婴儿?
那他得是多疼爱四福晋和她生的儿子啊!
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更加不敢小瞧四福晋和弘晖了。
这是皇上都看重的母子俩。
他们可得用心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