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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珞佳凝那无语的表情到底是“打动”了胤禛。

    夫妻俩那么多年, 妻子有点小九九的时候,作为丈夫的他还是很能看出来的。

    胤禛不由得微微侧身,轻声询问:“……你现在内急?”

    珞佳凝正打算绕过他往旁边小董鄂氏离开的方向去呢。冷不丁听了他这么一句, 不由得顿住步子:“啊?”

    “那边过去没旁的路,是一处更衣的地方。从一个两边都是树木的小石子路过去, 走到头便是了。”胤禛小声说:“不过那些地方一般我们不去, 所以你不知道。”

    珞佳凝这么一听,有些犹豫她是不是刚才想多了。

    人有三急,万一下午喝多了水,肯定要多去更衣的地方好几回。难道小董鄂氏过去只是为了更衣?

    难道, 是她想多了不成?

    但是小董鄂氏的种种表现太过于奇怪了, 她始终不太放心,脚步微顿之后依然朝着外头走去:“四爷先去宴席上, 我等会儿就来。”

    现在外头天已经比较黑了, 这样的情况下独自过去虽然显得不太安全, 可是对珞佳凝来说, 却反而更加安全。

    因为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故发生的话,她完全可以兑换个道具来自保。

    倘若身边有其他人的话,她也没办法保证同伴的安全,倒不如独自过去来得更为妥当。

    再说了,还有苏培盛在呢。

    珞佳凝今日特意留了苏培盛在身边跟着。这小子机灵, 做事儿又很妥帖,让他在小树林外头等着,而她独自往胤禛说的那个小石子路过去看看就行。

    珞佳凝放缓了脚步过去。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小石子路的末端。而且,等在那边的,是小董鄂氏身边的一个丫鬟。

    珞佳凝指定了苏培盛等候的地点后,小声叮嘱他不要被那个小丫鬟看到。而她则拎着裙摆小心翼翼步入其中。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 而且宫里打扫得比较勤。地上没什么落叶。是以这边虽然有不少树木在石子路两侧,踩在两边的树木中间,落脚处只有泥土,没有树叶。避免了被旁人听到她过来的声音。

    珞佳凝行了一会儿后,看到小董鄂氏站在那个石子路上,目光焦急地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石子路两侧有微弱的灯光,堪堪把石子路照得略微亮一点。

    所以珞佳凝可以看到小董鄂氏,但是小董鄂氏在那个位置上却看不到两侧小树林的人。

    珞佳凝认真观望着。

    不多会儿,她看到有个人从更衣的那个地方出来,身形有些眼熟,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当这个人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小董鄂氏就开始动了。却非立刻离开,反而迎着那个人影过去。

    很显然,小董鄂氏的目标就是来人。

    珞佳凝正犹豫着要不要弄个道具看看对方是谁呢,却见忽然生了变故,小董鄂氏也不知道是站不稳还是怎么的,忽然身子摇晃了下,朝着那个人“摔”了过去。

    那人下意识扶住了小董鄂氏,然后低声说:“小心。”

    珞佳凝顿时就整个无语住了。

    这声音她耳熟啊!

    是八阿哥!

    问题是,小董鄂氏身为九阿哥未来的嫡福晋,朝着八阿哥走过去,又朝着八阿哥摔过去,这算怎么一回事?

    珞佳凝现在的感觉就是,她成了一个假摔现场的见证人。

    而且这个假摔事件上,八阿哥已经不存在“扶不扶”的犹豫了,小董鄂氏摔的角度那么好,直接闯进了他的怀里。

    珞佳凝深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摄像头没有摄影机照相机,什么都没。

    她身为一个目击者,不管那两个人做的事情到底是双方都有意还是一方有意一方无辜,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这个目击证人的立场最尴尬。

    珞佳凝下意识就是要逃,而且要逃得无声无息,不被对方看到。

    她转身就走,为了让那两个人不发现她,顺手又花一个成就点换了个“无声无息”的道具,快速走出小树林。

    苏培盛看到她后,忙跟了过来:“福晋,怎么样?”

    珞佳凝正要和他说快走,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已经有人有些惊喜地叫了她一声:“……你果然来了这儿!”

    没等珞佳凝反应过来,胤禛已经大跨着步子过来了:“我刚才就想着你应该是来这边了,没想到真在这里。”

    珞佳凝忙拉着他打算走,又高声说:“我本想过来的,又看那边的路灯太暗,没敢过去。”意思就是告诉路上的人,她没去。

    谁知这时候旁边又来了一个人,对着她朗声笑道:“那边路暗没关系。老朽和四阿哥在这边帮四福晋守着,再叫个小宫女来……倒也不用小宫女了,你身边这个小太监陪着你去就行你。老朽和四阿哥在这边等着你,有甚妖魔鬼怪的也不敢过来。”

    说话的人蓄了长须,六十多岁的年纪,身体颇为硬朗,正是当朝重臣索额图。

    索额图在康熙帝身边几十年,一直深得皇上信赖,官位越做越高,自然不怕黑夜和无灯。

    他正好和四阿哥说着话来了这附近,听说四福晋怕黑,又恰好有话要和四阿哥说,所以趁着和四阿哥讲话的这会儿功夫,帮小辈来“站一站岗”。

    对他来说不过顺手的事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珞佳凝正想说不必了,咱们赶紧走。谁知石子路那边的小树林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啊——”

    这声音又尖又细直冲云霄,惊得在场四个人都是激灵了下,脚步停了一瞬。

    索额图拧眉:“难不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举步朝那边走去。

    珞佳凝分辨出来叫声的地点约莫就在八阿哥和小董鄂氏附近,生怕索额图会被牵连,想说不必过去了。

    可她喊了索额图一声后,对方压根不听她的挽留。

    胤禛也跟着走了过去:“我去瞧瞧看。”又吩咐苏培盛:“你跟着福晋在这里,你们别过来了。”而后他大跨着步子消失在了小树林中。

    珞佳凝一看,自家老公都过去了,她再怎么也不可能摆脱这件事情,于是跟在胤禛身后也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有她在,最起码能保证胤禛的安全。

    珞佳凝跟在胤禛身后,眼前刚刚隐约能够见到石子路上的光呢,就听不远处传来了索额图的怒吼声:“你们两个……这成何体统!”

    珞佳凝想着八阿哥和小董鄂氏肯定是被索额图看到了什么。

    她正打算赶紧过去看看呢,就听旁边响起了另外一个女子的惊惧喊声:“八哥!你这样做对得起九哥吗?这可是九哥未来的嫡福晋啊!”

    居然是八公主的声音。

    珞佳凝心知这个事儿恐怕是要惹出来大麻烦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这里树林有点密集,她也是绕过了几个树才到了那几个人的跟前。

    眼前的一幕,确实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索额图站在石子路上,手指颤抖着怒指小董鄂氏——他自然是不敢随意去指八阿哥的,却可以对着那个还没过门的九福晋。

    而小董鄂氏像是趴在八阿哥的怀里似的,整个上身都在八阿哥的怀里。

    八公主捂着嘴站在路旁的小树林边上。

    显然八公主当时也是要去那边更衣的,只不过她没有按照常理去走小石子路,而是从小树林里穿过。

    是以在旁边骤然看到了这一幕,而后失声叫了出来。

    八阿哥急得把双手举在半空:“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她忽然歪倒,我扶了她一下。然后她的玉佩就和我的玉佩缠在一起了。”

    索额图寒着声音:“当真如此?”

    即便眼前这个人是皇子,可他身为朝中重臣,即便是在皇子跟前也是可以发话的。

    八阿哥双手依然高举着:“就是如此。大人尽可以去查,我与她本来也没什么交情。”

    小董鄂氏人在八阿哥的怀里,焦急万分:“我刚才要跌倒,阿哥扶了我一把,然后就成了这样。我们真没做什么。”

    原本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个人把缠绕在一起的玉佩解开也就罢了。

    只要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提及,那么他们这一个意外也没旁人知道,并且不会引起什么大的乱子。

    可是,现场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公主。

    八公主当即尖叫道:“我明明看到你们俩是搂抱在一起的!您们俩还不承认!”

    听了这话,珞佳凝下意识地察觉不对。

    因为刚才她是第一个见证“两人相撞”那一出戏的。

    但当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八公主还没到那个现场。在她匆匆跑出去那段路的时候,八公主的尖叫声才想起来。

    想必八公主到的时候两人的玉佩已经缠绕在了一起。

    珞佳凝知道,身为四福晋,她的话远比八公主的话更有说服力。

    此情此景,如果四福晋开口说那两个人“撞”到一起的时候,八公主还没过来。那么八公主的证词就没什么用。

    或许,这两个人把玉佩解开也就可以各自离去。

    可珞佳凝并没有这么做。

    她也很好奇,小董鄂氏精心策划了这一幕,到底是图什么。

    所以她对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都保持了沉默,转而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带着他们来去见皇阿玛。不论对错,皇阿玛都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索额图觉得四福晋言之有理,喊了人来把这二人带走。

    小董鄂氏急了。

    她身量矮,腰间的东西和八阿哥的东西缠在一起,她只能趴在八阿哥的身上。

    眼看着就要这样贴在一起被拽到康熙帝跟前了,她着急地喊叫着:“能不能帮我们把东西先解开?”

    胤禛语气淡淡:“这边的路灯太暗。你们俩缠在一起都解不开,我们其他人又怎能帮你们解的开?”

    八公主看着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脱去了刚才的紧张惊惧后,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幸灾乐祸。

    她附和着四阿哥:“就是就是。”

    不多会儿,一行人就到了旁边的一个敞阔屋子。

    索额图六十多岁的年纪,身体还算硬朗,走得也挺快,跟着几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过来。

    眼看着都要准备家宴开始了,康熙帝却被人告知,说索额图大人请他到旁边“一叙”。康熙帝不明所以,大步走了过来,却不料看到的是老八和老九未来的媳妇儿缠在一起的样子。

    仔细去看,他才发现,两个人是玉佩给缠一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帝端坐上首,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却又不由问起了众人,想要得一个事实真相。

    八公主就把刚才她说过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再次强调:“我就看着他们是在一起抱着的。绝对错不了。”

    八阿哥低着头,双手依然高举在空中:“儿臣冤枉。皇阿玛,儿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素来洁身自好,再者,他一向注重名声,又怎会这般大意做出此等事情?

    康熙帝扭头问老四和老四媳妇儿:“你们怎么看?”

    胤禛拱手道:“皇阿玛,儿臣和索额图大人、四福晋都是听到了八妹妹的叫声,方才过去的。细节怎样不知道,但是只从这样看来,还不敢确定实情如何。”

    珞佳凝说道:“不如先把玉佩解开再说吧。看八弟这个样子一直举着手,也挺累的。”

    她其实是有些好奇那两个玉佩为何会缠在一起。

    按理来说,小董鄂氏不必戴着玉佩才对。就算戴了,都是在腰间下面垂着,两个东西也没必要会缠在一起。

    她合理怀疑小董鄂氏之前故意撞了八阿哥后,还有什么后招,所以两个玉佩会缠在一起。

    因此她建议先查看玉佩再说。

    其实珞佳凝挺好奇的,为什么小董鄂氏敢这么做。就算那个小路过去的人很少,也不至于这么大胆才对。

    她甚至怀疑,小董鄂氏是不是之前就在那边单独遇到过八阿哥,所以这一次又如法炮制。

    不然的话,以小董鄂氏的聪明劲儿,没道理会来这么一招。

    除非之前小董鄂氏就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才觉得不会出意外,今天才会这样“自信”。

    康熙帝听了孩子们的话后,当即让人上前去把两个玉佩解开。

    虽然费了一点功夫,可是在烛火的照明下把东西弄开倒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梁九功看了看两个玉佩后,惊叫出声:“皇上!”而后指了那两个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八阿哥顿觉不对劲,眉头微微蹙起。

    可是这个时候康熙帝已经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望向梁九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发现,两个人的玉佩居然很相似,不只是外形的大体轮廓,就连花纹都是极其相似的。

    倘若按照八阿哥所言,两个人不过是忽然遇到,然后两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的缠绕在了一起,那也有可能。

    但是现在两个玉佩都几乎一模一样……

    说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恐怕都很难让人信服。

    康熙帝勃然大怒,当即就让人把他们俩“带”去了乾清宫,等候他在宴席后亲自问话。

    而后,屋里的其他人就各自散去。

    家宴上,康熙帝面色不悦,整个宴席上都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气氛。

    就连屋子里奏乐的乐师,许是发现了帝王的凝重脸色,连乐声都比平时宴席上轻柔了许多。

    五福晋悄声问四福晋:“皇阿玛这是怎么了?”像是有谁惹怒了他似的。

    珞佳凝就把今天的事儿大概讲给了五福晋听。

    五福晋吓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再多问。

    宴席草草结束。

    宴席后,康熙帝当先走出屋子。又命梁九功把八福晋、四阿哥四福晋、太子和太子妃都叫到了乾清宫。

    其余人尽数离开,不得在宫中久留。

    事实上,在发现那两个玉佩的样子几乎一样之后,康熙帝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殆尽。

    一般说爱,男子和女子的玉佩款式是不太一样的。男子的更偏向于大方,女子的纹饰更偏向于柔美。

    而现在他们俩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人想到了“定情”二字上。

    康熙帝端坐在乾清宫的大殿内,听着八阿哥的辩驳,又听着小董鄂氏的分辨。自始至终,龙颜都不曾透出丝毫缓和的样子。

    八阿哥有些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习惯于好心去扶旁人一把,怎的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八福晋却是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对着小董鄂氏嚎啕大哭:“我只当你是个心善的,真心实意为了我和八阿哥的幸福着想,才什么都听你的。却不曾想,你是为了挡住我的路,方才给我提了那些建议!”

    小董鄂氏瞥了痛哭流涕的八福晋一眼,懒得理她,又撇过眼不再去看。

    那个女人蠢钝如猪,也不知道八阿哥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女的。

    她提的建议,那女人听一听,还能保他们八阿哥府上家宅平安。若那女的真以为她只是为了抢夺八阿哥身边福晋的位置,往后不再听她的劝,非要和那个侧福晋对着干闹得家宅不宁,那也真怪不到她了。

    她做得再错,也是为了八阿哥。

    最起码这些天八阿哥能够耳根清净,不用再去听这几个女人没完没了的争执声。

    小董鄂氏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即便是跪在地上,依然脊背挺直着,目光直视前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差不多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样子,夜都已经深了,座上的皇上才缓缓开口。

    康熙帝道:“这两个玉佩,一模一样。但看样子应该是男子所佩戴的。你们二人的一样,要么是胤禩做了两个一样的,你们俩一人一个。要么就是胤禩有一个,而董鄂家的大格格觉得好看,仿着他那一个做了个一样的。”

    八福晋当即叫道:“八阿哥的是儿臣送的!就那一个!”

    “那便是董鄂家大格格的错了。”康熙帝起身,缓步朝着殿外兴趣:“把人送到董鄂家。梁九功,你去办。顺便问董鄂家一句,看看打算怎么办。”

    之所以让梁九功去办,是因为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皇家颜面最重要。

    九阿哥和小董鄂氏已经定亲,如果想要维护住皇家颜面,董鄂家必须给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才行。

    八福晋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些,对着康熙帝的背影大喊:“皇阿玛!你得给儿臣做主啊!”

    她这一声喊,直接将康熙帝心底的怒火给叫了出来。

    康熙帝猛地回身,怒叱道:“朕给你做主?这个事儿若不是你,还不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康熙帝指着跪在地上的小董鄂氏:“朕的这个儿媳,可是你八福晋口口声声求来的。你说宜妃最中意她,非要她做朕的儿媳不可。朕念在你替弟弟打算的一份真心上,同意了你的看法,让她来做九福晋。可是结果呢?”

    结果你给朕带来的是个水性杨花不顾皇家颜面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觊觎的就是你八福晋的夫君!

    八福晋本来觉得自己十分冤枉,被友人和夫君背叛了后十分痛苦,所以向皇上求一个安慰。

    哪知道安慰没有求到,反而得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八福晋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扑在旁边椅子上痛哭不已。

    康熙帝走出去很远了,都还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她的哭声。

    这桩事就此算是短暂地告一段落。

    具体怎么样,还得看明天一早的各种后续。

    翊坤宫内。

    即便到了深夜,这儿依然灯火通明。

    刚才皇上出席宴席的时候没什么喜色,宜妃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知道宫里八成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后三福晋到处找小董鄂氏找不到人,又听小董鄂氏带来的丫鬟说,是索额图大人和四阿哥把人给带走了。

    那时候宜妃便觉得这个“不对劲”恐怕很严重。

    特别是听说和小董鄂氏一起被带走的人,还有八阿哥。

    索额图是股肱重臣,皇上的左膀右臂。能让他都去看着的事情,能是什么小事?

    宜妃一整顿饭都吃得心神不宁。

    因为皇上不高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敢太过欢喜的,所以她那种心理不安的感觉倒是不会太显眼。

    只是,宴席后看到八福晋她们都被叫了去,宜妃心里的那种不安就更重了。

    本来皇上没有让八公主也必须跟去,可八公主非要说那件事她是大功臣,必须跟去。宜妃无法,只能放行让她去了。

    回到翊坤宫,宜妃心里头忐忑得很,让人把所有灯都点上了,心里还是凉凉的没个着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公公方才匆匆来禀,说八公主回来了。而且面上高兴得很,像是得了什么大赏赐似的,正朝着主殿这边来。

    宜妃那提着的心却丝毫都没敢放下,只淡淡说:“让她来见本宫。”

    八公主深觉自己干了个漂亮仗,帮助宜妃找出来那个未来儿媳妇“不忠”的证据,洋洋得意在宜妃跟前炫耀:“母妃,我厉害吧?如果没有我,九哥指不定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呢!”

    宜妃也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知道,经过了这一次,她的翊坤宫是彻底成了宫中的笑柄,连同着九阿哥,即便那妻子没过门,也得了个“妻子不忠”的被人嘲笑名头。

    宜妃刚才经历种种的时候甚至想过,倘若八公主没看到那些,说不定就好了。

    真娶过来,小董鄂氏在后院,也闹腾不出来什么水花。

    到时候也算是家宅平安的一种。

    如今看着八公主自得地邀宠的样子,宜妃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堵得慌,摆摆手说:“往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董鄂家怎么应对,到时候再议。你先下去吧。”

    等到八公主出去后,宜妃吩咐李公公:“最近看好了公主,别让她没事就乱跑。”

    言下之意,让八公主别没事就跑过来碍眼。她现在还不想看到那个“罪魁祸首”。

    李公公听后,立刻会意,领命下去。

    第二天,董鄂家的人带着他们家的两位格格进了宫。

    他们家的大格格,便是小董鄂氏,原本定下的九福晋。而那位二格格也是三福晋的堂妹,而且是小董鄂氏的亲妹妹。她比姐姐小了两岁,也是适婚年龄。

    两人都是嫡出,只不过当初大格格定下来要嫁给九阿哥,而二格格一直都还没有议亲。

    宜妃派了人去打听那边的情况。

    她知道,皇上见董鄂家的人,定的就是和九阿哥亲事相关的事情。

    如果皇上召见了她或者是九阿哥,她心里还能有点底。怕就怕皇上从头到尾都不让她沾手,她什么劲儿都使不上,这就十分无力了。

    问题就在于,从这个事情在昨天晚上发生,到在今天白天进行后续的处理。从始至终,皇上压根见都没见她一面。

    宜妃在屋子里快速来回踱着步子,心里头焦急得很。忍不住问王公公:“你说,皇上不见本宫,这是个什么理儿?”

    就算是皇上要把九阿哥的婚事再重新定夺,也没道理不见她啊。

    即便是小董鄂氏和八阿哥那边闹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从头到尾,她又没做错什么。

    王公公躬身道:“娘娘,皇上不一定生您的气。但是迁怒于您的可能,还是有的。”

    他努力把话说得委婉一点,生怕宜妃一个不高兴再闹起来。可惜他把话说得太委婉了,宜妃直接没听明白。

    “这话怎么说?”宜妃奇道:“他们闹出来了事情,还能迁怒到本宫身上?”

    王公公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事情是八公主发现了,八公主是翊坤宫的。而九福晋是八福晋给帮忙求来的赐婚。”

    而八福晋好巧不巧就是宜妃娘娘您娘家郭络罗家的。

    宜妃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九阿哥这一次婚事有变,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肯了。

    很明显,这一次皇上直接就没打算再让她插手。

    宜妃当即拍了桌子:“我儿子的事情,我怎么就管不得了!”说着拎了裙摆气冲冲就要跑出翊坤宫冲向乾清宫。

    翊坤宫上下的宫人们好说歹说才拉住了她。

    宜妃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去了乾清宫怕是也没什么用了,不禁泪流满面。

    她生怕康熙帝一个不高兴,就给九阿哥个歪瓜裂枣的。若是有了那样的儿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能心里堵一辈子。

    到了晌午过后,终于,董鄂家的人离宫回家了。

    宜妃赶忙找人来询问事情的具体情况。

    她知道问旁人没有用,就出了趟翊坤宫,亲自在半路上拦住梁九功,问一问皇上的意思。

    梁九功笑着打了个千儿:“奴才见过宜妃娘娘。”又看宜妃着急想知道结果,他便大概说了下。

    原来,董鄂家的意思是,反正当初下旨定下的是他们家的格格嫁给九阿哥,不如就让亲妹妹代替亲姐姐来做九福晋。

    不能换董鄂家旁支的亲戚。倘若换成小董鄂氏的堂姐妹,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很容易让外人联想太多,从而影响了皇家的名声。

    其实,让二格格嫁给九阿哥的话,倒也可以。她只比姐姐小两岁,也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

    皇上本来是不肯的。

    毕竟这一家出了个小董鄂氏,已经让他恶心得不行,看都不想看这一家的女儿。

    但是董鄂家说的也有道理,两家已经定亲,若想要维护住颜面,也只能让小董鄂氏的亲妹妹嫁过来。

    不过,为了安皇上的心,董鄂家也作了保证,会尽快给小董鄂氏一个“好的归宿”。

    如今九阿哥已经定亲,眼看着明年就要成亲、董鄂家二格格都快出嫁了,大格格还没有成亲,好似说不过去。

    若真让二格格在明年嫁给九阿哥,今年再怎么仓促,也得把大格格也就是小董鄂氏嫁出去。

    董鄂家的意思是,自家铺子里有个管事,一表人才很能干。让家里的大格格下嫁给他,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了。

    之所以说“两全其美”,一是说这样大格格可以尽快出嫁,保证不耽误明年九阿哥的亲事。二来,最重要的是这样让小董鄂氏嫁给这么个人,也宽了皇上的心,让皇上知道董鄂家的态度,不会对一个背信弃义的女人有多好的。

    康熙帝对此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了董鄂家的建议。

    小董鄂氏哭成了泪人。

    当初她得了宜妃娘娘的欢心后,在全族人的跟前有多么风光,如今的她就有多么的落魄。

    宜妃听了这些话后,只觉得心里发毛。

    皇上这种处置法子也太快了,快到她都没来得及伸手干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她把身边伺候的人都遣到了一旁去,单独叫了梁九功去树下的清静处说话:“那九福晋……我是说那个董鄂家的大格格,当真做了那么龌龊的事情?”

    私会伯兄对皇家来说可是大罪。

    如果是实打实有铁证的,皇上怎么可能轻易饶了她?

    梁九功笑着:“是不是真的,奴才也不知道。当时奴才只是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具体怎么样,奴才也不晓得。”

    而且,康熙帝早就猜到了宜妃会问梁九功。

    所以梁九功现在敢在宜妃跟前说这些后续,其实是得了康熙帝准许的。不然他不可能违背皇上的意思来讲出这些话。

    宜妃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眼看着梁九功要走,她也顾不得体面了,一把拉住梁九功。

    “梁公公给本宫个准话儿。”宜妃道:“皇上没迁怒九阿哥吧?董鄂家的人这番做派,皇上怎么也没处置什么人?八阿哥他凭什么就没事?”

    梁九功这次没有回头,只是低了头,小声说:“前段日子,董鄂家的大格格经常去找八福晋。八阿哥那时候时常不在家里。追根究底的话,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次家宴,八阿哥扶过董鄂家大格格一次。其他时候好似也没有了。八阿哥本来就是看到谁摔倒都会扶一把的脾气,扶一两个女眷也很正常。”

    宜妃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奴才知道得那么清楚,不过是因为陛下知道得更清楚。”梁九功笑:“奴才出不了宫门,何至于知道那么多?不过是在皇上跟前听了几句而已。”

    宜妃愣住:“皇上什么事情都知道?”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底下的事儿,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梁九功笑:“些许小事而已,陛下知道也不足为奇。”

    宜妃一时语塞。

    梁九功:“娘娘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奴才就回乾清宫回话了。”说罢他又打了个千儿,这便朝着乾清宫去了。

    宜妃回去后,宫人来禀说九阿哥到了,一直在殿里等她。

    宜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儿子才好。

    这亲事,原本儿子是不同意的。她觉得很好,非要拉了侄女儿一起把这个亲事给求了下来。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一开始康熙帝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如今倒好,这般折腾过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宜妃一步步沉重地往回走着,心里头不住地思量,该怎么和儿子交代比较好。

    九阿哥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四贝勒府上倒是平静的很。

    不过,四贝勒府上,也只有表面上平静而已。

    胤禛本人最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怎么着都觉得不行。

    “这个不妥当,虽然学识渊博,却着实迂腐了些。”胤禛看着手里头长长的一串名单,瞧谁都不顺眼:“这个也不行。虽然精通满汉蒙三语,却对汉文化不是特别了解,也只汉话说得好而已了。这个……不成,镇日里只钻研刑狱之事,戾气太重,不妥当。”

    若是旁人在这样看来,只以为四贝勒在艰难挑选着有志之士,准备给对方委以重任。

    殊不知——

    珞佳凝缓步走了过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胤禛:“四爷,你这是给晖哥儿找启蒙先生而已,又不是在选择尚书大学士,何至于这么艰难?”

    没错。

    堂堂四贝勒胤禛,现在心急火燎选择的正是嫡长子弘晖的启蒙先生。而不是什么朝中大臣。

    问题就在于,让他选择出来一个合适的能够教导好孩子的启蒙先生,比让他择出来一个合适的大臣更难。

    好的大臣,只要是人品没大问题,能够胜任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可启蒙先生,既要人品好,不会把孩子教歪;又要学识渊博,能够给孩子足够的全面知识;最好还得压得住镇,能让晖哥儿那臭小子不要乱跑能乖乖在课堂上坐足了时辰。

    这样全面考虑下了,就很难办了,不容易找出来个合适的。

    胤禛长吁短叹,眉头都皱起来痕迹了,还是没有择出来最佳人选。

    他放下名单,在屋中缓缓踱步。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书桌边上放着的一个卷轴上。

    那个卷轴是刚刚裱好的,里面是他妹夫张廷璐的哥哥张廷玉所做的一副山水画。

    张廷璐。

    张廷玉。

    张廷玉?!

    胤禛忽然心里有了主意,拊掌哈哈大笑:“就张廷玉吧!”

    珞佳凝就在他桌子对面坐着看书呢,冷不丁被他的大笑给吓了一跳:“四爷这是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晖哥儿的启蒙先生,就张廷玉吧!”胤禛信心十足:“目前来说,就他最好。”

    珞佳凝:???

    她忍了再忍,眼看着胤禛把名单给合上了,又忍不住问:“四爷,你这就定下了张廷玉吗?”

    “对。就他了。”胤禛越想越觉得极其合适:“张廷玉饱读诗书,为人谦和刚毅,又温文有礼,教孩子最好不过了。”

    说罢,他看媳妇儿表情有些诡异,忙问:“怎么?他不合适吗?”

    珞佳凝讪讪笑着,连忙摆手表示不是这样。

    其实她哪里是觉得张廷玉不好啊,实际上是觉得张廷玉太厉害了,教晖哥儿有些大材小用。

    要知道,张廷玉可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是雍正爷极其信赖的人。

    这样厉害的股肱重臣,来教黄毛小儿启蒙读书,追在活蹦乱跳的晖哥儿背后训着孩子读书,实在是委屈了些。

    珞佳凝正忧愁地想着,却听胤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能担任皇家子孙教习先生的人,都得精挑细选。我也知道张廷玉不一定合适,目前来说,却也找不到比他更稳妥的人了。”

    听了他这番话,珞佳凝转念想想。

    也是。

    自家老公以后是皇帝,自家儿子就是皇帝的长子。

    这么一想,好似张廷玉过来教晖哥儿也没多么委屈啊!

    往后皇上的长子叫他一声“先生”,多有面子的事儿!

    “就他了!”珞佳凝斩钉截铁:“四爷,咱们说定了啊,就选张廷玉,不换了。”

    胤禛难得看到自家媳妇儿和他意见一致的时候,不由大奇:“你怎么又觉得张廷玉可以了?刚看你好似还不太愿意的样子。”

    珞佳凝一本正经说假话:“我刚才是觉得张廷玉太年轻了,怕他制不住晖哥儿。毕竟晖哥儿这孩子太能闹腾,和张廷玉温文尔雅的,很容易被他欺负。”

    说罢,珞佳凝长长叹了口气:“后来我想了想,就算张廷玉管不住晖哥儿,不还有张廷璐吗?再不济还有七妹妹。有他们夫妻俩帮忙管着晖哥儿,那臭小子再怎么也不敢在张廷玉跟前瞎折腾。这么琢磨着,就很合适了。”

    胤禛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之前的犹豫,当真是因为这个?”

    珞佳凝摆出十分诚恳的模样来回望过去:“真的不能再真的了。”

    胤禛:……

    他总觉得自家媳妇儿在毫无根据地瞎扯一通忽悠他。

    然而他没有证据。

    第107章

    虽然夫妻俩选定了张廷玉作为儿子的启蒙先生, 可是这件事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法付诸行动。

    现在已经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事儿,张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事情怎么也得到了新年过后,才好在张家人跟前提出来。

    珞佳凝最近时常被召进宫里。

    这天, 她再次被德妃叫了过去, 就顺手把儿子弘晖也带上了。毕竟德妃在宫里也没甚事情可做,给祖母看看孙儿也是好的。

    珞佳凝进了宫后,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正好在永和宫的院子里玩投壶。

    俩人见到了四嫂, 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迎过来。

    十四阿哥小声提醒四嫂:“最近宫里头压抑得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好似发生了大事儿, 却不清楚缘由。”

    虽说他小时候和八阿哥九阿哥他们走得近, 可后来他长大了, 慢慢地跟四哥亲近起来。

    到底是亲疏有别。

    他和亲哥哥亲近起来之后,和不同母的八阿哥九阿哥就渐行渐远, 不太走动了。

    因此这次发生在九阿哥身上的大事,他是不太清楚其中具体细节的。只能根据经验来察觉出宫里“发生了什么”。

    十阿哥见十四阿哥提醒过四嫂了, 便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七姐姐最近羞涩的很, 半点也不让我们提起来她要出嫁这件事。四嫂一会儿见了她后, 记得避开这个话题。不然七姐姐恼了后,可真是不管不顾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和十四阿哥对视一眼, 齐齐打了个寒颤。

    珞佳凝忍不住笑了:“怎么着?你们在她跟前提起来,然后她跟你们闹了?”

    “可不止。”十四阿哥后怕得龇牙咧嘴:“她红着脸一巴掌扇过来, 弟弟我一个踉跄直接栽地上了。”

    虽说是开玩笑,却也受不了这样的“玩笑”啊。简直是要命的节奏。

    珞佳凝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弟弟们提醒, 我一会儿一定不和她提这件事。”

    两个阿哥拼命点头:“四嫂聪明。”

    珞佳凝这便进了屋里。

    阳光照到房内,正好照在了发呆的七公主身上。

    听到宫人唱和说四福晋到,七公主略回了神,抬头望过来。

    珞佳凝还什么都没说呢,七公主自己先脸红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四嫂,你可不许打趣我。刚才我被那两个臭小子说得已经够多了,现在你可不许提。”

    珞佳凝没想到她也主动来提醒了,忍俊不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搞得个人“大闹一场”后,都过来提醒她。

    七公主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就气得磨牙:“他们一边在那边笑嘻嘻说张廷璐……”略顿了顿,脸颊泛红:“说张廷璐的哥哥高中了后,张家水涨船高,往后我过去定然是享福的不是吃苦的。还说……”

    到了这儿,她脸颊更红,说不下去了。

    珞佳凝也不勉强她,握了握她的手后,朝德妃行礼问安。

    德妃赶紧把儿媳妇扶起来。

    七公主见母妃和嫂嫂有话要说,便转身往外跑:“我去找弟弟们玩去。”正好留下屋子来让她们俩说话。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院子里听说了七公主要出去找他们玩,俩人对视一眼后,撒开腿就跑。

    两人分别跑了两个方向。

    七公主站姿院子里发现那俩人都不见了,气得直跺脚:“你们俩也不往一处跑,你们说我去找你们中的哪一个!”

    “哪个都追不上!”十四阿哥的声音大老远飘过来:“我们比你跑得快。”

    七公主气得差点尖叫。

    珞佳凝看着人的样子,哈哈大笑。

    德妃在她的笑声里轻轻唤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你把窗户关上。”

    珞佳凝应了声后,关好窗户来到了德妃跟前。

    现在屋子里就只有她们婆媳俩,德妃便问:“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语毕,德妃说道:“最近八公主的日子不太好过。皇上处置了她,罚她抄了许多东西,大有不让她出屋门的意图。”

    自从腊八那天的家宴之后,八公主前前后后得了皇上许多的“帮忙抄东西”的要求。

    腊月初九,皇上让她帮忙抄经文,说是为了太后。

    腊月初十,皇上让她抄女戒,说女儿家要温和恭顺,这个多写一写多读一读没什么不好的。

    腊月初十一……

    之后的每一天,八公主都有忙不完的要抄的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都必须当天写完,晚上的时候康熙帝会一一检查,还会仔细查看是不是八公主自己的字迹。

    八公主叫苦不迭,却也不敢违逆了皇上的意思,只能认命地每天都写写写,手腕都快断了也没得了皇上的恩准说不用再抄。

    虽说皇上名义上是让她“帮忙抄”,而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变相地让她禁足。

    因为八公主在腊八的那件事里,倒也没有做错了什么。因此皇上没办法正大光明处置她,就想了这个法子让她老老实实待在翊坤宫,别到处乱跑,别再惹是生非。

    每天字写得多了,完不成还不行,自然也就没机会出门。

    德妃说到这儿不由叹息:“宜妃也是个硬气的,居然不帮八公主说一两句。”

    八公主的生母章佳氏早已亡故。而且八公主素来也和章佳氏不亲。

    现在八公主最亲近的只有抚养她长大的宜妃了。

    可是宜妃从始至终都没吭声过。

    “皇上现在是真恼了八公主,任凭宫里揣测董鄂家格格换人的事儿,也没有减少对八公主的处罚。”德妃叹息道:“再加上宜妃也对八公主受罚不闻不问,基本上大家都能对那件事猜到七八分了。”

    “其实那天的事情确实有些严重。”珞佳凝一五一十地和德妃说了当时的情形:“只不过大家再怎么猜,也只能沾到个皮毛而已。”

    八阿哥和小董鄂氏的那件事,珞佳凝和德妃大致提过几句。德妃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居然还玉佩缠在了一起。

    “玉佩还能缠上呢?”德妃觉得稀奇:“而且是两个极其相似的玉佩?”

    珞佳凝:“谁说不是呢。旁的也就罢了,这个东西却是铁证无疑。”

    德妃怔了一会儿,轻声道:“这事儿到底有没有真情实感在里头?”

    言下之意,那八阿哥和小董鄂氏到底有没有“真感情”。

    珞佳凝:“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皇阿玛的处置来看,不管是不是真,俩人终归是要受罚的。两相比较起来,皇阿玛自然会选择保住八阿哥。”

    德妃低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那董鄂家的大格格也真是愚蠢。没事去招惹八阿哥做什么?那八阿哥……”

    她想说八阿哥也就看着温和无害罢了,实际上心里弯弯绕多着呢。

    珞佳凝宽慰道:“母妃不必多想这个了。那董鄂家的大格格既然敢那样冲过去找八阿哥,想必她心里有底,知道自己这一撞是能成的。只是没想到八公主竟然到了那边,正好就撞见了,这才使得她的法子没有成功,反而坏了她的前程。”

    如果没有八公主的碰巧看到,这个事情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会闹得像现在这样大。

    最起码不会让康熙帝觉得颜面无存。

    当初珞佳凝看到了八阿哥和小董鄂氏的那一幕后,之所以选择了不吭声默默退出去,就是心里明白声张出去的后果。

    康熙帝是个很要面子的。

    不管是谁,把皇家里的龌龊事情抖给外人知道,康熙帝都不会高兴。

    倘若这一次叫出声、让索额图看到那一幕的是她,那么这一次她也会跟着受到皇上冷落,甚至可能还会牵连到四阿哥跟着受冷落。

    现在八公主的处境就是个很好的参照。

    所以她当时当机立断直接往外退了出来,没有揭穿那两个人撞到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在有“非至亲来宫里参宴”的这一天,把事情闹出来。

    这一回,不光是八公主尖叫把事情闹大了。还有一个人,成功地把事情扩大化,使得康熙帝不得不一脸黑地度过了腊八家宴,又要面对那两个玉佩缠在一起的人,审问了他们后,闹得宫里私底下纷纷揣测。

    “索额图大人。”珞佳凝低声说:“这回,还‘多亏了’索额图大人,这个事儿方才闹起来的。”

    倘若当时在场的只有阿哥福晋和公主的话,再怎么说,这都是内部的“家务事”。即便皇上会因此恼了八公主,这个事情的恶劣影响却不会波及那么大。

    最起码,不会搞得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眼看着康熙帝一天天脸色阴沉,又暗自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偏偏八公主尖叫后,索额图还出现了。

    这事儿就变得棘手起来。

    索额图不光是朝中重臣,还是先皇后赫舍里氏的亲叔叔,太子胤礽的舅公,也是康熙帝的长辈。

    这么个长辈,沾亲带故,比较亲却还不到至亲的地步,有他坐镇的话,这个事情没办法那么容易揭过去。

    康熙帝在这个事情里,最介意的就是索额图这个“外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那么生八公主的气,才会一脸黑得让参加家宴的旁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德妃听了四福晋的话后,连连颔首:“是这样没错。不过,皇上应该不会因此而恼了索额图吧?”

    毕竟索额图在皇上还年少的时候,就出力甚多,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按理来说,皇上不会因为这件事儿迁怒于索额图才对。

    珞佳凝想了想:“谁知道呢。皇阿玛心里怎么想,也只有皇阿玛自己知道了。”

    德妃坚定道:“这段时间你可别和太子妃来往了,免得皇上再多想,迁怒索额图就罢了,若也迁怒太子,你和东宫来往多的话,不免会收到牵连。”

    珞佳凝笑道:“我心里有数。母妃你放心就是。”

    这一年的除夕家宴,倒是办得隆重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腊八的家宴搞得不太顺心的缘故,康熙帝这一次除夕家宴办得尤其盛大,无论是菜式或者是酒水歌舞,都比去年规格要高不少。而且这一次的人也比去年多。

    原本小董鄂氏作为未来的九福晋,即将参加宫中的除夕家宴。

    可她太过自信,在腊八家宴的时候做出来那种事情,使得自己前途尽毁不说,还害得董鄂一族蒙羞。

    从此以后,即便是董鄂家和皇家结了亲,却也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因此除夕家宴,董鄂家即便有了一位新的未来九福晋,却也整个家族都没有人受邀参加宴席。

    康熙帝就另外请了其他和皇家有关系的人来。

    譬如张家。

    虽然七公主还没嫁到了张家,可是这一次皇上格外开恩,邀请了张家参宴。

    张英如今已经是大学士兼尚书,儿子们也很争气,做官的做官,中举的得了庶吉士,还一个即将做驸马的,家中风头一时无两。

    大家纷纷揣测着董鄂家的同时,又纷纷朝张家恭喜。

    康熙帝看着张家儿郎们应对自如又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由与太后感叹:“还是老四夫妻俩找的人家好。”

    看看宜妃和八福晋找的董鄂家,算什么东西。

    远不如四阿哥和四福晋看中的张家。

    唯有张家这样懂礼又进退有度的人家,方才对得起“皇亲国戚”这四个字。

    太后听了康熙帝的话,知道康熙帝对腊八那天晚上的事儿还心存芥蒂,便问;“要不要找了索额图来说说话?”

    那天之后,康熙帝对索额图明显冷淡了许多。

    以前的时候,君臣两个有说不完的话,偶尔康熙帝还会叫一声叔父以示亲近。但是最近很明显的,皇上都基本上不太召见索额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事情造成的影响。

    康熙帝听了太后的话后,沉默许久,最终缓缓说道:“还是不必了。现在是新年期间,不议朝政。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单独召见索额图。”

    太后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因为是宫中家宴,是按照地位来排位置的。所以康熙帝和太后的座位,距离太子的座位并不远。

    因此,康熙帝和太后说的这番话,不知道怎么的,没多久居然传到了索额图的耳中。

    索额图知道自己参与到八阿哥和小董鄂氏的那一幕里,在皇上跟前,最好有所表态。

    他本想着如果皇上私底下召见他,他便向皇上好好说一番。谁知整个新年都快要过去了,皇上都没有私下里召见他。

    再加上他听到了皇上和太后的那番谈论,索额图心里便堵了一口气。

    在年后康熙帝初次早朝上,索额图就高声说出了自己“已经年迈想要告老还乡”的话语。

    说实话,他也是想向皇上表明自己那种“赌气”的心态。同时也是侧面告诉太子一声,他已经把太子传给他的话认真听了也放在了心里去。

    先皇后赫舍里氏因生产太子而崩逝,康熙帝十分疼惜太子这个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孩子,把太子从小就带在身边抚养。

    赫舍里皇后是索额图的亲侄女。

    索额图本就是朝中重臣,再加上又是太子亲舅公的这一层关系,与皇上的关系就更亲近了。

    如今索额图提出来要告老还乡,大部分朝臣都以为皇上会舍不得索额图进而出言挽留。

    谁知康熙帝沉吟片刻后,竟是点头答应了:“既然爱卿身子不适,那朕也不忍心让爱卿继续为国操劳。你的请求,朕准了。”

    朝臣一时间噤若寒蝉。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皇上会准了索额图的请求。

    要知道一般大臣们请求告老还乡,再怎样,皇帝都会态度上表示一下,说一番挽留的话语。

    结果到了索额图这里,居然都没说一声留下的话语,径直就准了。

    索额图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他躬着身子缓了好半晌,方才慢吞吞说出接下来的话语:“……老臣叩谢皇上圣恩!”

    这事儿可真是实打实的大事儿,在朝中引起一阵哗然。

    就连后宫,也不由得在暗中谈论起索额图告老还乡的事情。

    珞佳凝听到了这些话后,更觉得得离东宫远一点。

    这段时间,珞佳凝听了德妃的话,一直都避开东宫方向,基本上不怎么和太子太子妃往来。

    可是,她躲得再严实,也不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这天她刚从太后的宁寿宫出来,走了没几步,旁边就转出来一道身影:“四福晋近来可好?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四福晋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珞佳凝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福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含笑望着她,伸手扶她起来:“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妯娌一场,本可以更加亲近。你和我一起,倒是不必如此拘谨。”

    如果是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来请,珞佳凝大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而后一走了之。

    如今是被太子妃本人给捉住了……

    珞佳凝知道现在太子还得皇上信任,她不能太明显地拒绝和太子妃来往,不然康熙帝连带着可能会恼了四阿哥。

    珞佳凝就笑着顺着太子妃意思说:“我也觉得,我们妯娌一场要更亲近些才好。”

    而后跟着太子妃一路说着话,到了东宫。

    不知是真的来巧了,还是说太子妃有意为之。总之,珞佳凝她们到了东宫的时候,意外发现索额图也在。

    索额图这一次是进宫给皇上请安的,说是过不多久就不能天天见到皇上了,他十分不舍,这几天便来给皇上请安。

    今儿又来了东宫,是再来看看自家外甥。

    太子妃见索额图也在,就没把四福晋引到了会客的花厅,而是先去了花厅旁边的屋子暂时坐着。

    这个屋子和旁边的花厅只有一帘之隔,从这边可以看到那边人的身影。表情也能影影绰绰观察到一些。

    索额图正真心实意地哽咽着:“老臣这次离开,怕是许久要见不到太子了。太子保重。没了老臣在身边,太子您万事都要小心啊!”

    珞佳凝从索额图的眼中看出来了不舍。

    很显然,索额图很希望太子会留一留他。而他,也很想在皇上、在太子的跟前多做几年事情。

    可是,太子不知道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还是觉得他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了,竟是扶着他的肩叹息道:“舅公也确实已经年迈,需要休息了。我旁的不能多做什么,唯有祝福舅公身体安康,一路平安了。”

    索额图眼里的光芒就这样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长叹一声,垂着眼眸道:“太子殿下需要老臣的时候,再遣了人去找老臣吧。老臣告辞。”

    而后索额图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

    太子亲自送他出了门。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花厅后,太子妃方才笑着望向四福晋,问道:“听说索额图大人腊八那天晚上遇到事情的时候,四福晋也在?”

    珞佳凝:“腊八那天是家宴,我自然也是来了的。”

    太子妃笑问:“那四福晋在索额图身边,可曾听到过什么、见到过什么?”

    显然是想要套话。

    这一刻珞佳凝忽然发现,皇上对太子和太子妃并非完全没有保留。

    太子妃这一次找了她过来,显然是想探听一下那天的事情。可见皇上没有告诉太子,东宫的夫妻俩对那天之事只有揣测,没有明确的知晓。

    而索额图,许是因为太子最近都没有在皇上跟前帮他说话,也没有对太子和太子妃说出来实情与细节。

    珞佳凝就笑:“太子妃这话可说说的不对。什么叫‘我跟在索额图大人身边’?这可真是冤枉了我。我一直跟在四爷身边,寸步不离。若是说到皇上跟前,我也敢这样答的。”

    反正她说的也基本上是实话,就算是那时候闹出来乱子,她也一直是在胤禛身边的。

    打太极谁不会啊?

    想从她这里套出话来?

    没门!

    一整个下午,太子妃都旁敲侧击想要从四福晋这里搞出点“内幕”来。

    可惜的是,四福晋这个人太难对付了。任凭她怎么旁敲侧击,四福晋从始至终都从容应对。

    最后的结果是,四福晋把东宫的好茶喝了个遍,好吃的点心给吃完了。心满意足地饱饱地离开。

    而太子妃,则得了一堆“你们的茶真好”“你们的点心真不错”这样的话语,旁的什么也没有听着。

    珞佳凝回家后,把这事儿告诉了胤禛。

    胤禛笑着摸了摸她肚子:“哟,可不是圆了么。今儿倒是省了一顿晚饭。”

    珞佳凝一掌拍飞他的大手:“说实在的,索额图这一次走,皇阿玛是真的舍得?”

    她总觉得皇上这一次把索额图弄走,是有赌气的成分在。提早问一声,得个准确答案,也好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所应对。

    胤禛道:“赌气的成分大。但是,也有恼他手伸得太长的缘由在。五五分吧,看皇阿玛日后还提不提他。倘若提他,便是还念旧情。倘若不提,就是不在惦记这个人了。”

    珞佳凝想想也有理,就道:“不管皇阿玛日后如何,你都和我说一声。”

    胤禛:“那是自然。”

    现在已经是春日,眼看着就要到七公主出嫁的好日子了,夫妻俩自然是忙个不停。

    珞佳凝要时常进宫帮忙准备七公主这一边。

    胤禛则要帮着张家那边操持婚事。

    倒也不是他多事,身为舅哥却要帮助妹夫去弄这些。而是皇家成亲规矩太多了,且本朝的公主鲜有不和亲而嫁给京官的,之前也就五公主这一个例子。

    张家不太清楚皇家的规矩,只能请了四阿哥来时常帮忙看着,瞧一瞧合不合规制。倘若不合的话,再赶紧改。

    免得在成亲的正日子那天再闹出笑话来,两边都不好看。

    转眼到了七公主出嫁的这一天。

    第108章

    成亲那天, 七公主早早地就起了身,羞涩地披上了盖头,上了花轿。在宫里几乎所有人的祝福下, 她由喜轿抬着, 一步步到了公主府。

    三日后回门。

    张廷璐跟着七公主一起进宫,意气风发俊朗无双。

    五公主身为已经外嫁的亲姐姐,这一天也回了宫里, 和妹妹妹夫一起用膳。

    而五阿哥身为太后身边养大的孩子, 自然也要带了媳妇儿一同来招待妹妹和妹夫回门。

    一个院子满满当当挤满了人。

    太后让人在宁寿宫摆了桌子,小夫妻俩的回门宴就在宁寿宫办起来。

    “哀家可是大媒人!”太后逢人就说,“炫耀”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两对孙女婿都是哀家挑出来的, 哀家功不可没。不信你们问问老四媳妇儿。”

    四福晋在众人的善意目光中,打趣老祖宗:“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啊,可不敢和您争功劳。”

    太后本就喜欢这个孙女婿,也很疼爱这个孙女, 这一次孩子们回来, 她自然要在自己的宫里办这个宴席。

    被邀请出列的除了永和宫众人外, 连同和永和宫关系不错的一些阿哥格格以及后宫小主也请了来。

    大家热热闹闹聚在一起, 很是欢乐。

    珞佳凝她们就笑着打趣七公主:“你看你,平时张扬跋扈的,嫁了人反而安静下来。张驸马用了什么招式让我们七公主乖乖闭嘴的啊?”

    张廷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也没什么。”

    七公主护着夫君,自然和嫂嫂要怼一怼:“他需要什么招式?只要他宠我疼我,不用使招式,我也会对她好。”

    四福晋和五福晋对视一眼:“哦~~原来是他疼你宠你,所以你听他的啊~~”

    七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嫂嫂们是故意那么说的, 顿时羞得跳脚:“不理你们了。你们也太过分了。”说着捂着脸跑进屋里。

    张廷璐实在无奈,躬着身子给四福晋努力作揖:“好嫂嫂,可饶了我们吧。不然回头吃亏的还是我。”

    五福晋绷不住哈哈大笑。

    七公主在屋里,推开窗户嚷嚷:“张廷璐!你给我进来!”而后又朝嫂嫂们说:“不许你们欺负他!”

    张廷璐脸色涨红,“哎”了一声低着头赶紧进去。

    经过七公主的大嗓门这么一喊,旁边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都把这事儿给听明白了。

    他们俩朗声哈哈大笑:“哟,七姐姐可真护着七姐夫啊。来来来,继续护着。一会儿弟弟们和姐夫吃酒,姐姐来帮他啊!”

    俩人直接把七公主气得在屋里头就大声叫开了。

    五公主抿着嘴笑。

    驸马舜安颜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也别说七妹妹了。不然她恼羞成怒起来,吃亏的怕还是张家公子。”

    七公主在屋里喊:“姐夫!你那么大声,当我在屋里听不见?”

    五公主大声说:“你姐夫就是故意让你听见的?怎么着?你有意见,出来辩啊。”

    舜安颜微笑着握了握妻子的手。

    太后看着孩子们热热闹闹的那副情形,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

    “孩子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太后与身边的德妃道:“以前看着孩子们都一个个找不到靠山,我这个心里急啊,生怕找不好她们的去处,耽搁了她们。现在看到她们都夫妻和美,我这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太后身为女子,将心比心,最担心的还是孙女。

    孙儿身为男子可以自己去挣前程,可孙女往后都要倚靠夫家,只有夫家好了,女孩儿们才能过得好。

    她真的是为了孙女操碎了心。

    一开始只是为了五公主而挑选着,后来觉得舜安颜和张廷璐都是好孙女婿的人选,这便想着把七公主也顺带着安顿好。

    “要说这一次孩子们有了好的倚靠,四福晋也出力不少。”太后语重心长地对德妃道:“哀家平日只能在宫里,出不去门。舜安颜和张廷璐两个好孩子的人品如何,都还是老四媳妇儿一次次帮忙相看的。”

    德妃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若非她查看了许久,觉得这两个孩子真的不错,我们也不会放心把公主们嫁给他们俩。”

    太后道:“今儿过后,给老四府上送些东西过去。”四福晋既然心里有亲人,肯为了至亲而奔走,那么她们身为长辈,也不能忘了四福晋的好,得适时给她些奖赏才行。

    德妃笑道:“皇额娘放心,儿臣明白。”

    一群人在院子里笑着闹着好半天后,久久不见那对新人出来。

    五福晋就推了推四福晋:“嫂嫂去叫他们吧!”

    谁都知道,七公主和七驸马都很听四福晋这个嫂嫂的话,四阿哥的话都不一定会听。由四福晋去找那两个人,他们俩再闹也不会给四福晋说重话。

    珞佳凝自然应声,微笑着推门进屋。

    出乎意料之外,小夫妻俩在屋子里居然在说悄悄话。声量低得很,许是不希望旁人听到。而且他们聊的事情好似不太开心,隐约间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珞佳凝没想到刚才他们俩进屋的时候还笑笑闹闹,一转眼居然就开始气氛落了下来。

    珞佳凝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这个时候七公主已经发现了门口有人,问道:“谁啊?”

    “是我。”珞佳凝道:“本来是想叫你们俩吃果子的。没想到你们俩在闲聊,我想着暂时不要耽搁你们,便打算出门去的。”

    “既然是四嫂,您就过来吧。也没什么不能让你听到的。”七公主说。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珞佳凝就缓步行了过去。

    七公主这便把事情大致给四福晋说了。

    原来,张廷璐看着七公主这一大家子人都很厉害,再想到自己没什么本事,不由深深觉得自己配不上七公主。

    张廷璐功课一般,比起惊才绝艳的二哥张廷玉和稳重踏实的大哥张廷瓒来,差了不少。

    明年的秋闱他有些心虚,总是怕考不好,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生怕自己不配做一个好的驸马。

    七公主笑他迂腐。

    “你考中和考不中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七公主拉着他的手问他:“我决定嫁你的时候,你是状元啊还是探花啊?”

    张廷璐红着脸低着头,讷讷道:“……自然都不是。”他连乡试都还心里没底,又怎么敢去想那些更高的。

    七公主道:“既然如此,你该知道我看上的是你人品好。而我家里人看中的,是你家风严谨,家人和睦。所以你考不考得上,在我和我家里人心里,你都是最好的。你不要有负担。一次考不中,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可以的。”

    她这样推心置腹的言语,终是打动了张廷璐。

    张廷璐握着娇妻的手,一时间感慨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泛着泪,显然是激动又高兴,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出来而已。

    珞佳凝见状,最终选择了一句话没有多说,默默地退出了屋子,把这个地方留给这一对小夫妻交心相谈。

    她相信,这样心里惦记着对方、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小夫妻俩,自己就能解决好问题,不需要她这个外人来置喙。

    四福晋出来,而七公主和七驸马都还没出来,众人稀奇之余忍不住问:“四福晋怎的没把人带出来?”

    胤禛之前都还在和五阿哥说话呢,这个时候也发现自家媳妇儿没把妹妹妹夫带过来,不由跟着望向了她。

    珞佳凝笑道:“他们俩拿了点心,你喂我吃我喂你吃,好不开心。我又何必去吵了他们?”

    众人就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知道那小夫妻俩在里头也是恩恩爱爱的在一起,等到他们俩出来,大家就也没有打趣他们俩,而是热情招呼他们一起来用膳。

    七公主的回门就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自此,永和宫的两位公主都已经出嫁。

    虽然德妃惦记着女儿们,每每都很想念,好在女儿们都嫁的很好,她即便再想念心里也都是踏实的。

    而且公主们出嫁,都有专门建造的公主府。公主和驸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公主府,有时候也会回夫家住着。

    更何况佟佳家和张家都不是非要拘着公主的性子,即便是公主回夫家小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珞佳凝看时机差不多了,便找了个好日子,拽着胤禛一起,给自家儿子弘晖找那位“好先生”去。

    弘晖如今已经四五岁了,正是启蒙的好时期。

    珞佳凝就和胤禛把他送去了张大学士家,让张廷玉来帮忙教导这个孩子。

    当然了,束脩是绝对不会少的。给自家嫡长子的启蒙先生,束脩要多多益善才行。

    四福晋和四阿哥登门拜访的时候,家中的二公子张廷玉正在院子里吃酒。

    今日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他做完了手头需要办的事情后,他看着空荡荡再也没有了娇妻身影的庭院,心中大感失落。即便是白日里,他也忍不住倒了一壶酒,在院中浅酌。

    张廷玉的夫人姚氏身子一直不太好,在一年多前她撑不过去最终过世。

    自她离去后,张廷玉一直郁郁寡欢。虽说科考中与任职中看上去好似没有大碍,实际上他是把一腔热血全部用在了学习和做事上,借此来抵消心里的痛苦。

    每每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依然是心里难受得紧。

    如今看着弟弟成亲后新婚的欢乐样子,他身为哥哥在为弟弟高兴的同时,不免想起了亡妻,心中自然难过得紧。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总也忍不住小酌几杯,借此消愁。

    最近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喝下去了。正愁着平时找不到事情做,来消磨掉那些无奈的闲暇时光,可巧的是,四阿哥就把人给送了来。

    四阿哥府上的这个小阿哥,很小的时候还略微调皮一些,自从开始走路后,就慢慢变得稳重了一些。

    现在的弘晖,又可爱又沉稳,就连康熙帝都说,这孩子透着一股子四阿哥儿时的劲头。

    张廷玉早几天就答应了四阿哥的这个请求。

    如今听说人已经到了,他愣了愣之后,忙放下酒杯去迎接。却不料脚下一软,竟是晃了晃差点摔倒。

    正好胤禛和珞佳凝过来了。

    胤禛赶忙三两步过去,一把扶住了张廷玉:“你可还好?”

    张廷玉站直后,作揖谢过了四阿哥,又面露歉然:“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来的那么早,我……”一不小心把一壶酒快喝光了。

    胤禛自己和妻子一向关系甚好,自然也可以体会到张廷玉失了爱妻后的那种失魂落魄。

    胤禛就让乳母把晖哥儿牵过来,对晖哥儿说:“这位是你的先生。张先生。往后就他来教导你。”

    弘晖显然是在家里受过父母的教诲了。

    一听说这位就是张先生,弘晖就麻溜儿地直接跪了下去:“学生给先生请安!”

    他的声音还透着孩童的稚嫩,却不卑不亢,咬字清晰声音洪亮,显然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

    张廷玉和发妻姚氏一直没有孩子。

    现在看到这个娃娃那么懂事可爱,他想到了一直想要给他生个孩子却没能成的发妻,不由眼眶就红了。

    张廷玉赶忙忍住满腹思绪,上前要把弘晖扶起来:“好孩子。不必如此多礼。”

    弘晖却始终不肯起:“阿玛和额娘说了,学生得给先生敬茶才行。”

    张廷玉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了让人备茶。

    好在张英夫妻俩也知道今天四福晋和四阿哥带着孩子来认先生的事情,一早就准备妥当。

    张夫人命人把茶水端来。

    弘晖恭恭敬敬给张廷玉敬了茶,这才缓缓起身。

    珞佳凝看着张廷玉的状况不太好,便想着要不然明天等到张廷玉下衙后再让弘晖过来学会儿东西。

    胤禛却觉得,以张廷玉现在的状况,更得让晖哥儿留下来。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在张廷玉现在的处境下,恐怕过的也是十分艰难。

    这个境况中,如果有个孩子来烦着张廷玉,让张廷玉专心教习而忘了心中忧愁,说不定还是好事。

    “晖哥儿留下。”胤禛道:“今天是拜师第一日,合该让先生来教导他一些往后听课时地规矩。”

    说罢,胤禛朝张廷玉拱了拱手:“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张廷玉当即回礼:“四爷不必如此客气。我既是答应了做他的先生,就一定尽心尽力。”

    四阿哥夫妻俩都对张廷玉是十分放心的。

    二人把弘晖留在了张廷玉的院子里,又留了乳母和太监安福在这里照顾着,夫妻俩便一起回了自家府邸。

    晖哥儿在这边行拜师礼的时候,同时,宫里还有个人在惦记着另外一个礼仪的事情。

    那就是八阿哥。

    今日八阿哥刚好休沐,没有当值,他就来了延禧宫给惠妃请安。

    可巧的是,惠妃去了钟粹宫找荣妃聊天——原本惠妃和荣妃两个人,因为大皇子和三阿哥不和后,所以是不太和睦的。

    可是三福晋的堂妹出了事情,荣妃被宜妃厌弃后,荣妃就找了惠妃诉苦。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关系又好了起来。

    此刻的延禧宫内,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正等待惠妃的八阿哥一个人。

    八阿哥看着这延禧宫的奢华装饰,不由想到,倘若他生母卫答应也能拥有这样豪华住处和高贵妃位的话,是不是他的处境就不像现在这么艰难了。

    四阿哥明明什么都不如他,为人处世不像他那么八面玲珑,做事也不如他这般在皇阿玛跟前争脸。

    为何四阿哥一直受到那些人的喜欢而他得不到旁人的喜爱?

    还不就是四阿哥出身尊贵而他出身低贱么。

    有个出身低贱的生母,算是他一辈子最耻辱的烙印了。

    倘若这个耻辱的烙印去除掉,让他的生母变得尊贵一些,他的状况应该就能变得顺畅许多。

    思及此,八阿哥不由想到了之前的一桩事情。

    原本去年腊月的时候,卫答应的位分就打算升一升的。结果在腊八的时候闹出来了八公主看到“八阿哥和未来九福晋”的事情,康熙帝恼怒之下,就把这个事儿给暂搁下来,没有施行。

    本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且八阿哥前段时间颇得圣心。且他听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有意要给卫答应一个“嫔”位。

    对于八阿哥来说,生母又个“嫔”位也算是很好的转折了。总比之前的小小答应要来得有脸面。

    他本来信心满满。

    结果倒好,因为小董鄂氏那么一闹,卫答应的嫔位就此搁下,也不知道皇阿玛之后会不会履行承诺,再把这个册封提上日程。

    每每想到这件事,八阿哥就恨那小董鄂氏恨得心口发疼。

    他顺理成章翻身的一个机会就被毫无脑子的小董鄂氏给毁掉。

    八阿哥越想越坐不下去,索性站了起来。

    好在,他还另有良策。

    他当时探听到的消息,除了卫答应可能会被晋升为嫔位外,还有另外一位得宠的后宫小主,也是在当时要封嫔的。

    那就是如今正得盛宠的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十七八岁正当妙龄,是康熙帝现在心头最宠爱的女子。康熙帝必然会给她个好一点的位分。

    也是真巧了。

    瓜尔佳氏这几日传出来有了身孕,预计在十月份左右就会生产。现在把她封嫔的事情提出来,倒是个合适的时机。

    说不定把瓜尔佳氏提出封嫔的事情后,卫答应连带着也能沾一沾光,跟着封嫔——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合该升一升位分。

    那么多年过去,有儿子的后宫小主们一个个都得到了晋升,就连故去的福常在都已经追封为敏妃了,卫答应却还是那么低的位分,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趁着这个时机,找个人来提起瓜尔佳氏晋封一事,借着皇上高兴之际,再顺带着把卫答应进位分的事情一并提了,想必卫答应的事情可以十拿九稳。

    八阿哥计划好了这一切。

    只是由谁来提出这个,他却十分犹豫。

    他这边的人,应该是不好提出来这些的。毕竟卫答应是他的生母,若是让他身边的人来提出这些事儿,恐怕会引起了皇上的猜忌。

    可是,找旁人的话,旁人又不一定会愿意帮他。

    这事情倒是有些难办。

    八阿哥若有所思。

    其实这个事情有个人是最佳人选。

    只是她与他素来不太和睦,想要说动她来为他在皇阿玛跟前说话,难上加难。

    除非给她极大的有用的好处,不然的话,她是不肯开口的。

    八阿哥垂眸细思后,也不耐烦在这里等惠妃了,索性脚步一转去了阿哥所,问弟弟们这事儿该怎么办。

    只是这个开口,他是不能直接问的。

    旁敲侧击后,八阿哥似是不经意地问起来了四福晋的喜好——整个宫里上下,除了永和宫的那几位外,估计九阿哥是最了解四福晋的人了。

    所以这个事儿就得让九阿哥来答才好。

    九阿哥和哥哥弟弟正说笑着,冷不丁听到了个有关四福晋的话题,下意识就笑:“她啊。她最喜欢赚钱了。我们丝绸铺子旁边那个裁缝铺子,被她经营地又扩大了店面。我瞧着如果想让她高兴,就得让她多赚银子。没旁的办法。”

    八阿哥笑了笑,顺势把话题转到了旁的问题上。

    这天天气挺不错的。

    珞佳凝得了康熙帝的召见,中午进宫去了趟乾清宫。康熙帝让她这个时间来的,正巧俩人可以一起吃顿饭。

    这一次用午膳的只有他们俩。

    而且在旁边伺候的,只有梁九功和梁九功的两个小徒弟。

    珞佳凝心知康熙帝有话要说,就捡了一些家里趣事和康熙帝略聊一聊,其他的只等着康熙帝开口。

    果然,在午膳即将结束之前,康熙帝给她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瓜尔佳氏最近有了身孕,合该进一进位分。按理来说,卫答应也该进的。只是八阿哥之前惹恼了宜妃,这事儿若是提出来,宜妃那边恐怕不好办。”

    珞佳凝之前就发觉了,康熙帝找她是有事要谈。

    如今这个事情她细细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所在。也立刻明白过来,康熙帝为何这一次要让她进宫“密谈”。

    很显然,康熙帝不想听宜妃的念叨,又惦记着卫答应那边的事儿,所以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皇阿玛放心。”珞佳凝笑道:“过些日子宫里不是要举办家宴么?儿臣觉得卫答应合该进一进位分了,到时候自然会在家宴上提出。宜妃娘娘倘若心里不高兴的话,也只会怨儿臣而已,不会怪皇阿玛半分。”

    康熙帝立刻哈哈大笑。

    他一直觉得老四媳妇儿是个知情识趣的,所以找了她来“诉苦”。

    不出所料,这个孩子果然十分合他心意,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他办好这件事。

    “朕不会亏待了你的。”康熙帝用力按了按儿媳妇的肩膀:“这些孩子里面,也就你和老四能时常替朕分担烦忧。”

    珞佳凝笑道:“皇阿玛的烦心事,就是我们夫妻俩的烦心事。既然是至亲是一家人,又何须谈好处不好处的?”

    不过,她也有些犹豫:“这个家宴,怕是得皇阿玛提出来了。儿臣一时间没想到以什么借口来办宴比较好。”

    不举办家宴的话,她就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帮康熙帝提出来这个事儿。

    倘若没有个合适的时机,她说起来这个事情就显得太过突兀,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康熙帝授意的了。

    康熙帝道:“有你一句话,朕就安心了。其他的由朕来安排。”

    珞佳凝行礼离开后,便打算去永和宫看看德妃。德妃身边的公主们都出嫁了,她在永和宫内想必寂寞得很。

    偏偏晖哥儿开始读书了,不能经常跟着进宫来。

    所以她现在想着趁着进宫的时间,多去陪一陪德妃。

    珞佳凝正脚步轻盈地走在去往永和宫的路上时,忽然间,被人从旁叫住。

    “四嫂好兴致,竟是来这边观赏花草。”八阿哥从路边的小道上转了出来,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只他孤身一人:“只是不知道这花草,可有旁边的玉兰好看?”

    他指了指刚才他站着的那个小路上的一株玉兰树。

    珞佳凝默了默,让身边人都留在这个路上等她,而她则跟着八阿哥往小路上走。

    今天跟在珞佳凝身边的是绿梅和苏培盛。

    因为珞佳凝独自进宫,又是皇上让她过来的,所以胤禛把苏培盛留给了她。

    绿梅倒也罢了,看到四福晋跟着八阿哥过去说悄悄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苏培盛知道之前八阿哥和小董鄂氏的事儿,顿时着急起来:“福晋,要不,奴才跟着?”

    现在八阿哥在皇上跟前的“名声”不太好,苏培盛怕他连累到自家主子。

    珞佳凝笑道:“无妨,你在这里等着就行。”又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她会喊他的。

    苏培盛会意,低着头退后。

    珞佳凝和八阿哥走入小道上。

    八阿哥先是说了许多有关玉兰的诗词,听得珞佳凝昏昏欲睡了,他才话锋一转,说到了卫答应身上。

    “……四福晋许是不知道,卫答应之前本是有一个晋升机会的,可惜在腊月里被搅了。”八阿哥道:“我想求四福晋帮个忙,在皇阿玛跟前重提此事。”

    珞佳凝的瞌睡一下子走了。

    卫答应?

    升位分?

    这不是皇上刚刚在说的事儿么,怎么那么巧,八阿哥也找了她说这个。

    其实皇上本来就有意要给卫答应升位分了。在康熙帝看来,卫答应是卫答应,八阿哥是八阿哥。虽然略受影响,却影响不是特别大。只是时间推后而已,并不至于取消。

    毕竟八阿哥没有养在卫答应跟前。

    而康熙帝让一个生育过皇子的小主一直只是个答应的位分,实在是说不过去。刚才在乾清宫的对话说明,康熙帝他自己都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问题是,现在八阿哥再和她提起这个事儿,是怎么着?

    珞佳凝一脸无语地看着八阿哥,正琢磨着八阿哥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康熙帝的密谈,却又觉得不太可能的时候。

    八阿哥已经微笑着又开了口:“倘若四嫂肯帮我在皇阿玛跟前提及卫答应晋位分这件事的话,我可以让九弟把那个裁缝铺子的另外一半,也送给四嫂作为谢礼。”

    那个铺子原本是四福晋和九阿哥一人一半的,现在把九阿哥的也给了四福晋,就等于整个都是四福晋的了。

    珞佳凝:???

    帮卫答应提一句话,就能得到整个的那间很赚钱的丝绸铺子?

    还有这种好事?

    她正犹豫着,要不然干脆点头算了。

    反正卫答应进位分的事儿是实打实要实行的,康熙帝只是一时间还没确定好什么时候公布这件事。

    而且康熙帝有些犹豫的原因,也在于八阿哥之前和小董鄂氏那一桩。

    康熙帝已经暗示过,让她在合适的公开场合上,让她提出来让卫答应和瓜尔佳氏晋封的事情。

    若她答应了八阿哥,这边能赚到铺子不说,转头还能让康熙帝有个台阶下,算是两全其美。

    何乐不为?

    珞佳凝正暗中思量着,要不要干脆答应了八阿哥算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八阿哥看她久久不语,只当这个好处还没打动她,咬咬牙又道:“我名下有个田庄,景色极好又盛产瓜果。倘若四福晋可以答应我的话,这个庄子我可以割爱送给四福晋。”

    珞佳凝:……

    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胤禛动不动就装深沉搞沉默,时不时地就一言不发半个字儿都不说。

    现在她只不过是犹豫了一两分钟而已,就莫名多得了一个好庄子。

    胤禛那家伙,八成是吃到了比她更多的甜头,所以现在他对着外人的时候,越来越不爱说话?

    小样儿。

    这一回,她总算是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了。

    第109章

    康熙办事效率极高, 没多久,宫里要举办赏春宴的消息就传到了各个阿哥的府上。

    四阿哥的府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珞佳凝提早准备好一切,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实实在在看上去端庄大方贤淑的衣裳, 这便美滋滋地等待着进宫那一刻的到来了。

    这一天张廷玉需要去翰林院没有太多空闲, 不过他给晖哥儿布置了许多课业。所以晖哥儿如果要认真完成课业的话,是没办法跟着去宫里的。

    大清的皇子们并不娇贵,且尊师重道。早晨四五点就得去上课,晚上还有功课要做。遇到夫子们要罚他们,那是二话不说就得领罚的。

    皇子们如此,他们大了后教导孩子们也是如此。

    现下晖哥儿拜了先生,胤禛也严格要求他必须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胤禛一再吩咐晖哥儿一定要认真听张先生的话不准忤逆先生, 晖哥儿倒也乖巧, 待张廷玉相当恭敬。

    所以赏春宴, 晖哥儿是没办法参加了。

    他倒也听话懂事, 见母亲要坐车进宫, 还恭恭敬敬地在马车旁送母亲:“额娘一路平安。儿子在家里学习功课等额娘。”

    珞佳凝看着这小孩儿粉雕玉琢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内心十分感慨。

    ——小时候挺调皮捣蛋的可爱娃娃啊, 怎么长着长着就越来越像他爹了呢。

    唉。

    珞佳凝离开家进了宫后, 先去了太后那儿给她老人家请安, 而后又去了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现在天气并不是特别热,不过德妃手里拿了把内务府刚刚送来的最新款式的团扇, 也不是为了凉快,只是轻轻摇着。

    她一脸的不解:“你说皇上好端端的没事儿干,弄个赏春宴做什么?”难道是皇上太闲了?

    不怪德妃那么疑惑。

    康熙帝轻易不办这种后宫的赏花赏草的宴席。一般需要办, 也都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后妃想出来的。

    珞佳凝知道一会儿自己的举止会让德妃觉得奇怪,索性把皇上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 悄悄告诉了德妃。

    德妃惊了一跳:“哎呀!瓜尔佳氏那么年轻,居然要晋升了吗?莫不会是个妃位嫔位的吧?”

    那瓜尔佳氏是前几年入宫的一个秀女。被皇上选中的时候才十四岁,过了几年才承宠的。没想到运气很好,现在已经怀了孕。

    德妃隐约觉得,皇上去年年底就想要给瓜尔佳氏册封了,见皇上一直没有动静,她还琢磨着怎么回事呢。

    原来拖到了现在。

    珞佳凝没想到德妃的关注点居然不在卫答应的身上,而是在瓜尔佳氏的身上,不由哭笑不得:“母妃怎的不问一声,皇阿玛为甚要找我说这些?”

    “咳。不就为了胤禩那生母的事儿吗。多大的事。”德妃用力摇了两下扇子:“胤禩那个生母,不是我说,平时闷声不响的压根不会让人注意。而且,她也没什么笼络皇上的才能和本事。升就升吧。胤禩都那么大了,给她升一升也应该的。”

    德妃顿了一顿,又忍不住问:“你说,皇上会给瓜尔佳氏一个妃还是一个嫔呢?”

    珞佳凝这时候才明白,在后宫里,女人们关注点永远在“皇上的宠爱”上面,而不是这个女人本身。

    这是和康熙帝最大的不同。

    比如这一次。

    康熙帝觉得给卫答应提位分的话,会引了旁的后妃们的不快。

    可问题是,除了和八阿哥有关的宜妃外,其他人并不会过多关注去年年底的八阿哥与小董鄂氏那件事。

    相比较起来,后妃们更留心皇上真正宠爱的是谁。

    所以德妃会计较一下瓜尔佳氏得到的是什么位分,至于那个无法得到皇上盛宠的卫答应,就不在身为妃子的她的考量之内了。

    珞佳凝斟酌着道:“封妃位会不会太年轻了?大概率是个嫔吧。”

    瓜尔佳氏如今才十八岁,妃位实在是太过年轻。

    康熙帝是个理智的人,就算再宠爱她,也不至于在她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给她太高的位分。

    德妃捏着团扇慢吞吞说:“可皇上真的很疼她啊。”

    “大概会加个封号吧。”珞佳凝道:“给个封号也是可以彰显恩宠的。”

    德妃这么一琢磨,越想越觉得儿媳妇言之有理,便把团扇往桌子上一拍:“走,母妃带你去赏花。”

    今儿皇上办赏春宴,说是邀请后妃和阿哥福晋们一起赏花顺带着吃个午宴。

    很多后宫妃嫔都已经去了康熙帝说的那个御花园,听说现在很多花儿都开得正艳,景致好得很。

    德妃刚才懒得过去,因为现在肯定很多女人都在围着瓜尔佳氏转悠——即便是现在还不知道皇上晋升她的消息,可是现在她有了身孕,皇上都还时常去她宫里陪她,足以见到她的恩宠之盛。

    这样一来,那些平时不怎么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女子,自然会巴结她跟在她的身边。即使什么好处都没,让皇上多看到她们一眼也好。

    德妃刚才就听说了这个事儿,懒得和那些女人们争什么,就没过去。

    现在她从儿媳妇这里得知了此事,心里有了底,反而想要过去瞅一瞅,这个即将晋升的女人现状如何了。

    她倒不至于和瓜尔佳氏争什么。

    如今的她儿女双全,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成亲且过得幸福美满。两个小儿子虽然还没有成亲,却十分争气。

    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满足。

    只是在这个后宫里想要安安稳稳地生存下去,除去有个高位分之外,也得留意着那些十分受宠的女人。

    现在德妃自己要位分和地位都有了,恩宠的话,她算是不高不低的那个。

    所以只要关注好后宫的动向,不出什么大乱子不做错什么大事儿,她以后的日子可谓是相当平稳的。

    德妃下定决心后,带着儿媳妇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御花园行去。

    婆媳俩有说有笑地往御花园去的时候,另一边,翊坤宫,另外一对未来的婆媳也悄悄地见了个面。

    董鄂家的二格格今天特意进宫来给宜妃请安,一来是听说皇上办了个赏春宴,她私心里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参加。

    二来,她是从三福晋那边听说,九阿哥有个妾室有了身孕。

    其实不只是九阿哥,连同十阿哥,也有个妾室怀了孕。

    按理来说,正妻还没过门的话,妾室是不该怀上身子的。

    可是小董鄂氏闹出来那些事儿后,对于九阿哥身边妾室怀孕的事儿,康熙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他也没打算给董鄂家多大的脸面。

    十阿哥的妾室算是浑水摸鱼,跟着差不多这个时候怀了孕。

    康熙帝饶过一个是饶,两个也是饶。就把这两个人都放了过去。

    这些事儿在后宫的人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旁人不太清楚董鄂家是换了个格格做九福晋的,可后宫的女人们,都见过小董鄂氏不少次。

    几次家宴都没有看到小董鄂氏参加,而董鄂家的那边也没什么表态。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许多人都已经暗中咂摸出来一点味道。

    所以说九阿哥的妾室怀孕的事儿,在后宫妃嫔们看来也很正常:既然董鄂家的未来福晋做错了事情,那么,九阿哥的妾室给九阿哥先留个后就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九阿哥身为皇子,天潢贵胄,比董鄂家格格身份高了不知道多少。既然身份低的先犯错,那身份高的也来个“错儿”,顶多算扯平而已。

    但是,这个事情被传到了董鄂家后,二格格却坐不住了。

    她大姐做的错事,凭什么她这个做妹妹的来承担?

    哦,人都还没过门呢,就来个庶子庶女。这算什么事儿!

    董鄂家二格格一个没沉住气,今天和母亲说了一声后,也没知会父亲一下,就来了宫里找宜妃。

    二格格看到了宜妃后,就拿着帕子啜泣起来:“母妃,您评评理,这个事情算怎么一回事?不过是个妾罢了,凭什么就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她长得乖巧可爱,和她姐姐那种温顺的长相相比较起来,她哭起来更惹人怜爱些。

    宜妃最近也是难受得很。

    她面对着董鄂家二格格的质问,只能叹了口气:“皇上都默许的事儿,本宫又能如何呢?”

    “皇上默许,那就是没有说出口。”二格格立刻改了哭泣的样子,双手挽了宜妃的右手,娇滴滴说:“母妃倘若开口与皇上说,把九阿哥妾室的胎给打了,想必就能成事。”

    宜妃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二格格。

    她怎么觉得这个女孩儿做事有点像八福晋呢,落个胎都能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皇上默许的事情,就等同于是皇上同意了。”宜妃不动声色把自己手臂抽出来:“既然是皇上同意了,那无论谁下手针对这个事情,都是忤逆圣意。”

    说罢,宜妃生怕这个二格格年少不懂事再做出过激的行为,又忍不住道:“譬如你今天能好好地站在我跟前,这也是皇上默许的。没皇上同意,宫里谁也翻不出花儿来。”

    宜妃自然知道,董鄂家二格格今天能走进宫里头,皇上是肯定知道这件事的。

    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哪个能瞒得过皇上去?更何况是个大活人进宫来。

    她也知道,皇上默许了二格格过来,就是默许了二格格作为未来九福晋,时常来探望她这个婆婆的做法。

    只是看着今天这二格格的说话做事,她倒是不太乐意见到对方了。

    二格格忙说:“既然皇上默许我来了,想必不会因为姐姐的缘故而继续迁怒我。那我能不能去给皇上请安呢?”

    从头到尾,皇上都因为震怒还没有见过她。

    她觉得自己不能像大姐那么丢脸,得争取一番。

    宜妃直接拒绝:“不成。皇上现在气头没消,你不准过去。”

    二格格还欲再说什么,外头小太监匆匆来禀:“娘娘,九爷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宜妃知道九阿哥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董鄂家的人,忙把二格格塞到了里间屋里又关了门,让她不准出声。

    不一会儿九阿哥大跨着步子走了进来,兴冲冲地说:“母妃,要不要一起去赏春宴?今儿皇阿玛不知道怎么回事,高兴得很,竟然免了我们两堂课,准许我们参加宴席。”

    康熙帝对孩子们的功课要求很严,轻易不给他们停课休息的时候。

    今日这样,倒是难得的一次。

    九阿哥就直接从课堂上直接来到了翊坤宫找宜妃。

    宜妃倒是想和儿子直接过去,可惜屋里头还有个董鄂家的二格格,不然她说什么都会和儿子过去。

    “不了。”宜妃垂眸叹息:“你先过去,我等会儿再去。”顿了顿又说:“那赏春宴也没什么好的,我许是就不去了。”

    她是想着,如果董鄂家二格格在这边待得久了,她许是去不成。

    倒不如提前说一声不去,免得再不断有人过来问,让旁人再见到了董鄂家的人。

    九阿哥没多想,指指外头:“十弟还在外头我呢,那儿子先走了。”

    眼看着他都走到了门口,宜妃又忍不住叫住了他:“我听说皇上最近没有那么厌恶董鄂家了,你要不要凑个机会见一见董鄂家的二格格?”

    宜妃想着,二格格过来请安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九阿哥知道。

    提前探探口风,倘若儿子有意见她的话,现在仓促打个招呼也未尝不可。

    “谁稀罕看她?之前那一个,明晃晃直接去勾搭八哥。八哥躲闪不及被她连累,结果被皇阿玛厌恶了好多日。她姐姐那般,她就算再好,我心里也是有疙瘩的。”

    九阿哥说着说着,有些生气:“母妃你是怎么看人的?给我选福晋,结果找了个水性杨花的。要我说,你若看人不清倒不如不选。要我说,让皇祖母皇阿玛谁来选,应当都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结果!”

    顿了一顿,许是气狠了,他又忍不住加了句:“就算让四嫂来帮忙选,也不至于选个那样的人来!”

    宜妃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小董鄂氏那一桩婚事就是她求来的。

    她气得不行的同时还有些心虚,忍不住道:“她妹妹想必不至于如此吧。”

    “同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同一个家里教出来的,再好能好到那里去。”九阿哥非常不屑地举步朝外走:“儿子不想搭理她。母妃不必费神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董鄂家二格格没想到九阿哥居然还惦记着四福晋的好。等九阿哥走后,她从内室走出来,忍不住朝宜妃抱怨。

    “那四福晋有什么好的?凭什么九阿哥还这样惦记着嫂嫂?”这些事儿,她大姐也和她说过几句,也提醒过她留意四福晋。

    二格格:“我听说,九阿哥还和她一起做生意。这可不成。”

    宜妃有些疲惫地挥挥手:“做生意的事儿,胤禟要和四福晋断了。那个铺子听说要给四福晋了,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

    二格格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那铺子合该给九阿哥啊。为甚给四福晋?九阿哥待四福晋也太好了些吧。”

    宜妃自己手头宽裕,是不屑于和孩子们计较这些铺子银子的。

    听说铺子给了四福晋,她也只是觉得儿子和四福晋断了生意往来,松了口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现在听了二格格的话,她只觉得十分小气不是大家做派,不由有些生气:“这些不是你该管的。”

    二格格也是年少气盛,在家里没受过委屈,又是年纪小的平时姐姐哥哥都让着她。

    现在她被说得狠了,跺了跺脚:“旁的我管不了。那成亲后,总能管得了他吧?”

    宜妃顿时有些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她对儿媳再好,首先前提是这个儿媳对自己儿子好。

    现在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先想着约束儿子……

    思及此,宜妃倒是有些懊悔。

    早知道她还不如一力保下来董鄂家大格格呢。那个大格格倒是个听话柔顺的,看上去也会对九阿哥好。

    但是那大格格做的事儿实在让人不如意。

    不,不对。

    她一开始就不该听三福晋的话,说成小董鄂氏和九阿哥的婚事。若不是听了三福晋的来促成此事,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宜妃左右都是为难,越想越头疼,忍不住叹了口气,直接让二格格离开了,还吩咐送二格格出去的人务必要把二格格直接送出宫去,免得二格格再不懂事,半路上绕道惊扰了宫里其他贵人们。

    等到屋里清静下来,宜妃对宫人说:“我就不去今儿中午的宴席了。让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暂不过去。弄些吃的给我送过来。”

    小太监扬声应是,退出屋子后,急急地赶去了御膳房。

    不多会儿,小太监急匆匆回来,手里空空如也,头上冒着密密汗珠:“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宜妃刚刚卧到榻上打算歇一会儿,却不料还没躺下呢,去拿膳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这也太快了些。

    宜妃心情不好忍不住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呢。有什么话,稳着点说!”

    小太监:“娘娘!刚才即将举办宴席的时候,皇上去御花园转了一圈,还夸了四福晋。”

    他咽了咽口水,十分紧张地低下了头:“而后四福晋就趁着皇上高兴,为后宫两位小主求了晋封。皇上就让内务府把最新款的首饰装了满满一匣子,当众给了四福晋”

    “谁啊?”宜妃随口一问,揉了揉眉心:“皇上这一次要晋封谁?”

    小太监的身子弯的更低了:“是瓜尔佳小主和卫答应。”

    宜妃大惊失色,“啊”了一声,差点从榻上跌下来:“你是说,瓜尔佳小主和卫答应?”

    “正是。”

    宜妃的心里顿时同时烧起了好几把火。

    以前的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着。

    这大半年来有了那个瓜尔佳氏后,皇上就不太喜欢往她的翊坤宫来了,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还有。

    那四福晋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皇上现在也真是太宠爱四福晋了。

    四福晋说什么,皇上都赞她好。

    而且,皇上不仅赞她,不仅答应了她的提议,甚至还赏赐了她许多首饰。

    宜妃想皇上给四福晋的那一大匣子首饰里头,说不定就有她之前想要却求而不得的,如今皇上一挥手就给了四福晋……

    宜妃就气得肝疼。

    她当即起来,准备往御花园去:“走!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小太监一脸为难地轻声说:“那边已经开宴了。娘娘若去的话,还得加桌子。”

    想必是九阿哥去了后,就把刚才宜妃说的“不去了”的话告诉了那边的人,那边就开了宴没再等宜妃。

    宜妃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想着之后得去瓜尔佳氏的宫里找找茬,给那个女的显摆显摆,让对方知道谁才是宫里最得宠的。

    也得让人到长春宫一趟,给卫答应点颜色瞧瞧,免得卫答应晋升后再不知道天高地厚。

    “罢了,午膳免了。”宜妃顿时没了胃口,觉得嘴巴里苦苦的,干涩涩的:“给本宫泡点菊花茶来吧。”

    她觉得自己非常上火。

    很需要急速消火。

    御花园内。

    珞佳凝“赢了”个盆满钵满,拿了皇上当面的赏赐不说,还赢得了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所有女子都在想着,四福晋真是好眼力价。

    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趁了皇上开心,为瓜尔佳氏和卫答应求一个位分呢?

    要知道,她们还以为皇上最近不待见八阿哥,连带着也不待见卫答应呢,一直在躲着她。

    现在倒好。

    人家现在竟然要晋升了。

    珞佳凝把死沉死沉的首饰匣子交给了馥容拿着,又朝皇上福了福身:“多谢皇阿玛!”

    康熙帝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知道匣子里头除了首饰之外肯定还有其他东西,便笑得更开心了。

    回到家后,珞佳凝打开装首饰的匣子,把这些满当当沉甸甸的赤金和珠宝拿出来后,又从匣子最底下看到了两张契书。

    珞佳凝高兴得美滋滋。

    前天白天,她和九阿哥已经办妥了手续,拿到了丝绸铺子的全部产权。昨儿晚上,八阿哥已经把那个庄子的契书给她送了来。

    今天提了几句话,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她当真开心得很。

    珞佳凝高高兴兴把东西收起来,打算从明天开始,把这些东西一一清点好。

    不多时,到了傍晚,胤禛回来了。

    珞佳凝看他一脸疲惫,迎了过去:“四爷怎的这样累?莫不是今日有什么事情吧?”

    本来胤禛早晨还和她说,今天下午会接她出宫。

    后来她参加完宴席后没见到胤禛身影,便知道他还有政事没处理完,这边自己坐了家中马车回来了。

    胤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起今日之事:“怎样?她们俩如何的结果?”

    “卫答应晋升为‘良嫔’,瓜尔佳氏册封为‘和嫔’。”珞佳凝道:“皇上这一来,倒是做得公正,没有偏袒旧人,也没有偏爱新人。”

    两人一样都是嫔位,一样都是有了封号,看上去是一碗水端平的。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皇上的心里肯定是更喜欢和嫔。但他起码没有让旧人难看下不来台,就让宫里年纪大了的嫔妃们都颇为安心。

    胤禛舒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毕竟是同一时间受封的。

    他也怕那瓜尔佳氏太过受宠,皇阿玛再让卫答应不如一个新人位分高,会惹了八阿哥不高兴。

    八阿哥此人,看上去如春风般和煦,实则心里很有打算。只是许多人看不出来罢了。

    胤禛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心里略微有了底,这才眉心微微蹙起,想起来今日之事。

    “蒙古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胤禛闭了闭眼,神色悲郁:“三皇姐好似被额驸打了,身上有伤。我看不过去,下午时候去了趟宫里。问过皇阿玛后,我派了人去蒙古探望三皇姐。”

    说是探望,其实也是让人过去一趟看看三公主的情况如何。

    珞佳凝这才知道胤禛今天下午在忙着这件事情。

    说起三皇姐,她不由得记起来那时候去塞外的时候,那一双美丽而又空洞的眼神。

    端静公主是美丽的,却又是不幸的。和亲的女子们大多过得不太好。

    珞佳凝知道胤禛看似清冷,实则很重情义。当初他在蒙古见到了三皇姐的处境后,也是很为她担忧了许久的。

    这天晚上,珞佳凝就温和地陪着胤禛。听他说起来小时候的趣事,听他讲起来小时候找三姐玩的情形。

    “三皇姐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皇阿玛时常赞扬她,说她如果是男儿的话,怕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胤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与妻子十指相扣,缓声说:“我那时候很佩服三姐,觉得她身为满人,却能精通诗词,当真厉害。若我有她一半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就这样一个聪慧明媚的少女,去和亲后却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胤禛心里难过,不由喃喃说了许久。

    珞佳凝就静静听着。

    见他全身紧绷着似是无法从往事中脱离,她又轻轻倚靠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情绪慢慢平缓下来。

    许久后。

    胤禛终于睡着。

    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五指被他扣得很牢,丝毫都抽不出来。

    珞佳凝:……

    罢了。

    看在他最近劳累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就这么握着手睡吧。

    谁让她心软呢。

    唉。

    第110章

    不多久, 良嫔与和嫔册封的旨意下来,二人正式受礼封嫔。

    几乎与此同时,十阿哥的婚事定了下来。

    这一次他的亲事是太后亲自给指定的。

    太后本来自于大草原, 给十阿哥定下的嫡福晋是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锦噶喇普郡王之女。

    岳丈是外藩郡王,这可着实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了。更何况太后亲自问过蒙古亲人,得知未来十福晋爽朗活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太后和皇上便对这个亲事十分满意。

    可是十阿哥领旨后却郁郁寡欢。

    他这么个闹腾的脾气, 平时上天入地的那么能折腾的一个人, 在亲事定下后却异常沉默起来。

    太后就找了四福晋细问缘由:“你看老十这是怎么个情形?是不满意哀家给定的亲事?”

    珞佳凝约莫知道一点点的原因, 却也只能笑着说:“怎么可能。老祖宗给选的人, 错不了。”

    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心思却机敏得很。

    她一看就知道老四媳妇儿没有说出来完全的实话, 就故意绷着脸:“你不和皇祖母讲真话, 皇祖母宁寿宫的点心不给你吃了。”

    全宫上下都知道,四福晋是个爱吃点心的。

    只是在宫里头,也就皇上的乾清宫、太后的宁寿宫和德妃的永和宫,能让她放心得敞开了吃。在其他宫殿,她是轻易不吃东西的。

    太后也是故意这么说逗一逗她。若孩子真不肯提那些缘故的话,想必也有孩子们的难处。她也不会逼迫孩子必须讲。

    珞佳凝思索许久后,作出一副“我只能为了吃的而低头”的样子来,幽幽叹了口气。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语气十分认真:“皇祖母,不瞒您说。这一次十弟要娶的是蒙古女儿,他即便是再怎么活泼,遇到了草原女儿也是有些犯怵的。”

    太后哈哈大笑:“果真如此?”

    “应该是这样的。毕竟我和他不是特别熟悉,所以这样猜测。”珞佳凝道:“我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跟着皇阿玛去塞外, 有个蒙古王的女儿和他赛马,他愣是没有比过人家。”

    说罢,珞佳凝重重叹了口气:“十弟这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输给男人他都不服气,更何况输给女儿家。”

    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而且那次十阿哥输了后,几乎到暴跳如雷的地步。却不是对着旁人生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愣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七八个时辰,没吃饭没喝水。

    那次去塞外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儿,珞佳凝不怕说出来。

    太后闻言,笑得不可自已:“哎呦,原来还有这个。他也不早和我说,不然的话,我得给他找个脾气更火爆的福晋来!”

    这话引得珞佳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她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走出了宁寿宫。

    事实上,珞佳凝还掩下了一个事情没对太后说。

    那就是,十阿哥怀孕的那个妾室郭络罗氏,是极其得十阿哥宠爱的。

    十阿哥的这个妾室郭络罗氏,倒并非是宜妃的至亲,而是员外郎永保的女儿。

    珞佳凝对这个妾室了解的不多,而且她和十阿哥并不是特别熟悉,平时都不会去找十阿哥玩。

    之所以了解到这些,也都是从旁人的话语间听说的。

    甚至于在十阿哥的婚事还没敲定之前,九阿哥在和她谈论生意的时候,也不由和她抱怨过,说十弟太疼爱那个妾室了,往后十福晋进门可怎么办。

    珞佳凝明白,倘若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十阿哥对这个妾室的宠爱,那么妾室腹中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毕竟十阿哥未来的嫡福晋是蒙古郡王的女儿。

    那郭络罗氏身为妾室怀了孕,且又十分得十阿哥宠爱的话,太后和皇上也不知道会不会下手。

    所以她掩了下来没有提。

    旁人会不会告诉太后,她不知道。

    但她身为现代人,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的话而让一个胎儿不明不白地没了,故而并没有提起这个。

    到了夏日,京城天气炎热,太后年纪大了,因为天气过热而轻微中暑两次。

    康熙帝命热河行宫加快建造。到了明年前,起码要有四个大院子建造完成才可以。

    秋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说大不算特别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算小的事情。

    十阿哥的庶长子出生了,可是这孩子出生时啼哭得响亮,瞧着很健康很健壮。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白天出生的活泼男孩儿,到了晚上就不太行了。啼哭的动静小了许多,嘴唇隐隐泛着紫色,瞧着不太行了的样子。

    这时候是九月中旬。晚上已经冷起来。

    十阿哥看着孩子瞧上去不太好了,冲到太医院把当值的几个太医全都揪到了阿哥所,命他们通宵都在阿哥所里守着,不准离开半步。

    因为他闹出来的动静挺大,第二天一大早,全宫上下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德妃紧张得不行,早晨就让人去了四贝勒府上,直接接了四福晋进宫去陪她。

    珞佳凝道了之后,德妃赶忙迎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十阿哥的这个孩子,怎么样还未可知。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珞佳凝只听了个大概,不清楚具体状况,忙屏退了伺候的人,拉着德妃坐下:“母妃,这是怎么了?您详细说说。”

    “十阿哥的这个孩子,口唇发紫发青,像是有人投毒。”德妃后怕得抚着胸口:“我怕皇上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紧张得很。”

    两人交握的手,微有湿意。

    珞佳凝看德妃出了汗,知道她是真的紧张,忙劝慰:“母妃无需担心。皇阿玛即便怀疑,也不至于疑到您这边来。”

    阿哥所距离永和宫还有段距离,皇上即便是要彻查或者是存疑,也是从距离阿哥所比较近的人,以及和阿哥所来往比较多的人来查。

    德妃平日不去那儿,怎么可能会疑到她这里。

    听了儿媳的话后,德妃脸上的忧虑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更为凝重:“你不知道,皇上以前每个孩子夭折的时候,都会彻查全宫上下。我……也是真的怕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轻声安抚:“母妃不必担心。这事儿,皇阿玛会有个论断,绝对不会轻易怀疑旁人的。”

    那孩子终究是没有活过了十天。

    孩子夭折彻底没了气息的时候,正好是白天。

    离阿哥所还很远,就能遥遥听到十阿哥悲痛的痛苦声。那哀哀的哭泣声传在巍峨的殿宇内,显得尤其悲凉。

    珞佳凝留意观察着所有的一切。

    她发现,皇上和太后因为这个孩子的亡故而十分伤心,那份爱上不像是作假。

    那么说明这个事情不是两位长辈动的手。

    那会是谁呢?

    这天正好是晖哥儿休息的日子。

    自从跟着张廷玉读书以来,晖哥儿是学习的时候多,十天八个月才能休息一日。

    恰逢今日胤禛当值,没办法陪着儿子玩。珞佳凝就带着晖哥儿来到了宫里,陪太后和德妃待一日。

    闲聊见,太后无意间提到了一句:“……前些日子的时候,那老十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是老八帮忙的。说起老八这个孩子来,真是个有孝心的。老十天天难过,什么都不管。若不是老八在,那些零碎事情怕是处理起来没完。”

    珞佳凝隐约明白了什么事儿,不由问:“是八弟处理的?”

    “可不是。因为这事儿,皇上还赞扬了老八。”德妃逗着晖哥儿,也跟着顺口一提:“里里外外都是他帮忙的。老十那个妾室还在月子里脱不开身,老十每天都在照顾她,没有半点旁的心思。老九的两个妾室又快生了,不是老八去办还能是谁。”

    珞佳凝听后,心里突地一跳,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为了确认忍不住再问了德妃一句:“因为这件事,皇阿玛还赞扬了八阿哥?”

    太后接道:“自然要赞扬的,这孩子最近做事妥帖。”

    珞佳凝心里就有了主意。

    趁着晖哥儿和太后德妃玩得开心的时候,珞佳凝走出了宁寿宫,喊了翠莺叮嘱她:“你找阿哥所比较相熟的人,问一声。十阿哥的孩子出生后,就是刚出生的那天。八阿哥有没有去过阿哥所。记得,问得不要太明显,借了赞扬八阿哥的句子随口一提的样子就好。”

    翠莺十分机灵,当即领会了福晋的意思,快速说了句“奴才知道了”,当即领命离去。

    翠莺回来得很晚。

    因为当时已经到了下午,即将回四贝勒府上了,珞佳凝就没有仔细问她什么。直到回到了自己家,珞佳凝才把翠莺叫了过来,细细询问。

    翠莺道:“那天八阿哥确实去过十阿哥的住处。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八阿哥就去了一趟,还探望了生孩子的妾室。后来,八阿哥又去过一趟。却是在下午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瞌睡了,没有注意到他过去。奴才认识的一个小宫女,正好偷懒在茶水间打瞌睡,望到了八阿哥,就顺口告诉了奴才。”

    珞佳凝:“八阿哥去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八阿哥去的地方,可有给孩子放在身上的或者吃的喝的东西?”

    她知道翠莺机灵,会帮忙多问几句的。

    “当时很多人都瞌睡了。照顾孩子的人,都在孩子身边伺候。”翠莺道:“八阿哥去的地方,没有旁的,只放了个擦洗用的盆。那盆是孩子乳母用的。”

    说罢,翠莺大着胆子小声说:“福晋,一般来说,富贵人家的乳母给孩子喂奶前为了保证孩子吃的时候是干净的,会先擦一擦身上再喂奶。免得身上太脏,再污了小孩子的口。”

    也就是说,如果在乳母擦洗的那个盆里添一些东西的话,那孩子吃奶的时候很可能就沾到了带毒物的皮肤,顺着奶水咽下去后,孩子可能就会中毒。

    珞佳凝:“那乳母后来没什么事吗?”

    “倘若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奴婢就不必特意提起这个了。奴婢和他们闲聊的时候,问出来许多的细节,偏就挑了这个和福晋说,自然有奴才的道理。”

    解释过后,翠莺又忍不住朝福晋靠近了几步,方才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乳母之后皮肤瘙痒红肿了一日倒也没事了。当时孩子状况不好,没人留意到她。只是帮她洗衣服的一个粗使小太监见到了,关心问了几句。不过,自从那孩子故去后,阿哥所里有了传言,说是小孩子夭折会变成小鬼,缠着死前最亲近的人,把那人一起带走。乳母被这个传言吓得睡不安稳,时常梦魇大叫,被十阿哥责令打了一顿后赶出去了,现在人不知在何处。”

    珞佳凝越想越心里发寒。

    谁都知道,十阿哥的这个是庶子出生得太不是时候了。他的这个庶长子如果活着的话,对十阿哥非常不好。

    毕竟之后蒙古郡王的女儿嫁过来后,发现那个妾室已经生了长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想必十阿哥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在婚事确定以后,他才会陡然转了性子变得郁郁寡欢。

    康熙帝和太后终究还是心软,两人都还不至于那么狠心,之前没有想要除去胎儿,之后也没有去下毒手残害一个已经降生的新生儿。

    这样一来的话,十阿哥庶长子的存在就成了一个隐患。

    可是,孩子都生下来了。八阿哥却下手把孩子除去……

    而且最关键的是,证据应该是早已被销毁了。

    事情过去了好几日,孩子乳母擦拭的那一盆水,早早地已经倒掉了。想必之后那个盆也已经被某个人悄悄清洗过,完全没有证据了。

    不得不说,八阿哥这一手干得相当“漂亮”。

    外人都不知道这事儿是他做的,可是康熙帝肯定心里清楚。

    这宫里上下,基本上没有能瞒得过康熙帝的事儿。

    八阿哥果断这么做了之后,最近这段时间,皇上明显很欣赏八阿哥,对八阿哥十分偏爱。

    不过——

    珞佳凝始终有些疑惑。

    在四阿哥回到府里后,珞佳凝趁着只他们夫妻俩在的时候,悄悄问胤禛:“皇阿玛是真的疼爱八阿哥吗?”

    她怎么始终觉得怪怪的。

    以康熙帝的脾性,能够当那么多年皇帝,自然杀伐果决性子刚毅。他如果真想害了那个孩子的话,定然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下手了。

    他不下手,就说明决定留这个孩子一命。

    既然他决定了留下那个孩子,那么事后八阿哥对这个孩子下手,他就不可能真正地开心才对。

    所以珞佳凝觉得现在康熙帝疼爱八阿哥的那种状况,有点匪夷所思。

    胤禛听了四福晋这一番剖析后,颇为震惊。他没想到自家小妻子能够想到那么深的问题上去。

    胤禛沉吟许久,缓缓开口:“其实皇阿玛并不会轻易去害一个孩子,或者是一个胎儿。当年皇阿玛遭受的这种痛苦太多,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遭受这种痛苦。”

    康熙帝曾经有过许多孩子夭折的经历,也有过许多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胎死腹中的伤痛。

    将心比心,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面对这些痛楚。

    珞佳凝想想,这番话很有道理,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她想,康熙帝喜欢胤禛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起码,这个儿子很懂他。

    十阿哥的儿子没了之后,宫里还有一个人开始心急火燎地坐不住了。

    那就是九阿哥。

    九阿哥急得不行。

    他的两个妾室一前一后有了身孕,没有嫡福晋的情况下,这俩孩子出生的话,难以保证会是个什么情形。

    九阿哥想要让宜妃催着董鄂家,赶紧把女儿嫁过来算了。

    可是董鄂家之前着急的时候,他不着急。如今他急起来了,对方反而气定神闲不肯让婚期提前。

    两边算是彻底杠上。

    九阿哥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的火泡,忍不住找了四福晋抱怨:“你看我母妃,明明她送一松口劝一劝皇阿玛,就能让董鄂家把二格格提早嫁过来。可她偏偏不肯。你说,如果我这两个孩子里面也有个男孩儿,那该怎么办?”

    珞佳凝没想到九阿哥会这么想,奇道:“是男孩儿怎么了?”

    十阿哥有个庶长子,最大的问题在于未来的十福晋是外藩郡王之女。

    可九阿哥情况不同。

    九阿哥的嫡福晋是董鄂家的女儿。

    之前的那个九福晋小董鄂氏做错了事情,董鄂家脸上无光,又改而把二格格嫁过来。

    那个事情本就是董鄂家的女儿不对在先,所以,九阿哥即便是妾室生了儿子,董鄂家想必也不该发火,只能忍气吞声地把气都咽下去。

    既然如此,珞佳凝实在是不明白,九阿哥紧张什么?

    “你不明白。皇阿玛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九阿哥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珞佳凝却听懂了。

    原来,九阿哥在猜测十阿哥庶长子的事情是康熙帝动的手。

    倘若他是这么揣测的,那很可能十阿哥也是这么想的。

    珞佳凝不由佩服八阿哥手段高明,居然引导着弟弟们往这个方向想。

    可惜的是现在没有证据了。

    即便是八阿哥动的手,没有物证的情况下,空口无凭什么事儿都说不到八阿哥身上。

    珞佳凝只能劝道:“皇阿玛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你不用把皇阿玛想得太可怕。”

    九阿哥嘴里说着“是”,实际上脸上愁容透露出,珞佳凝说的话,他是半个字儿都不信的。

    珞佳凝无奈。

    她知道,她和九阿哥的友情可能即将会慢慢消失于无形之中。

    也是,大家都已经长大了,各有各的立场和烦忧,慢慢地不再互相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许是因为之前十阿哥的庶长子不到十天人就没了,所以十一二月里,九阿哥的两个怀有身孕的妾室即将生产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得提起了心。

    两个孩子的降临都引起了全宫所有人的注意。

    谁都不希望这俩孩子是男孩儿。

    福晋都还没有就诞下庶长子,无论他的岳家是何种家庭都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珞佳凝一看大家紧绷的状态就明白过来,宫里那些人可能以为十阿哥的庶长子是康熙帝暗中下手除掉的。

    她有些同情康熙帝。

    康熙帝自己失去了那么多的孩子,定然不希望孙儿再出事。面对孩子的时候,他始终存了一份善意。

    可他因为镇日里不怒自威,帝王之气甚武,倒是让后宫的人把他往“凶神恶煞”上揣测了。

    反观八阿哥,平日里温润如玉,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反而不会让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倘若旁人知道十阿哥的庶长子不是康熙帝下的手,自然也就不会担心九阿哥的这两个孩子了。

    偏偏她们不知道。

    珞佳凝并不忧心这俩孩子的安危,所以见到这个情形,只轻轻叹了口气,并没办法帮康熙帝辩驳什么。

    这两个孩子,最终一个在十一月中旬出生,一个在十二月初出生。

    都是女儿,两个庶女。

    全员皆大欢喜。

    后宫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就连九阿哥,得了两个女儿后也开心得忍不住蹦了起来,素来看上去有些自傲又有些故作深沉的他,一改往日的镇定自若的样子,自己掏钱连续摆了好几日的酒席。

    这事儿搞得睿智如康熙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若说他是得了两个儿子,或者是一儿一女来了个儿女双全,那么高兴还情有可原。”康熙帝疑惑着问老四和四福晋:“怎的胤禟得了两个女儿,反而那么开心?”

    不怪康熙帝说出这番话。在这个时代,不管怎样,家里都还是需要儿子来继承家业的。

    康熙帝是觉得莫名其妙得很。

    胤禛和珞佳凝对视一眼后,却觉得自家皇阿玛背了好大一口锅,却背了而不自知,也真是不容易。

    胤禛只能笑着说:“胤禟想来是不愿意和即将嫁过来的九福晋有嫌隙吧。若真有了庶长子,夫妻俩不和睦就不好了。”

    “那董鄂家人的敢对他有什么意见?”康熙帝冷哼:“不过是个管不住女儿、没甚家教可言的龌龊一家罢了。没甚需要在意的。”

    话虽如此,即便康熙帝尚存疑惑,却不得不说这个新年到底是“安稳”地度过了。

    在这一年的除夕家宴上,康熙帝宣布了一个令人高兴的事情:

    热河行宫已经有一部分建好了,明年暑日的时候差不多有五六个大院子可以住人。到时候他会带着众人去行宫避暑。

    众人自然十分高兴,山呼万岁。

    珞佳凝在宴席上略吃了点酒。

    回到家后,她本来都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忽然想到了明年这一次到热河行宫避暑,可真是有一个大事要发生。

    她猛地惊醒。

    是了,就是明年的热河行宫之行,五公主会因为中暑而香消玉殒。

    珞佳凝正惊疑不定地想着这件事。

    胤禛察觉到了妻子的心神不宁,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抱紧:“睡吧。”

    珞佳凝:“睡不着。你太热了,离我远点。”说着把他往外推了推。

    这家伙跟个大火炉似的,全身透着热气。

    虽然天气寒冷,可屋里烧着火盆暖和得很,她不可想和他挨得那么近。再说了,她还有大事需要仔细考虑。太热的话影响思维。

    谁知胤禛看着瘦瘦的,却重的很。珞佳凝推了好几下,他都没有挪动分毫。

    而且,似是察觉了自家娇妻的动作,胤禛闭着眼顺手一揽,把珞佳凝抱在怀里搂得更紧了。

    珞佳凝:……

    虽然现在是冬天。

    但是,她觉得她也要中暑了。

    摊上这么个粘人的老公也是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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