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 四阿哥和四福晋夫妻俩虽然觉得皇上这样的情况下褒奖八阿哥有些说不过去。可他俩都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儿,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其实当时事情不对劲的时候, 不只是珞佳凝派了翠莺过去查探。
那时候四阿哥听说十阿哥的孩子夭折时候口唇发紫, 也曾让自己安插的探子过去询问十阿哥庶长子死亡的事情。
只是四阿哥安插探子的时候,大都放在了各宫要处, 没有在阿哥所那边。毕竟那边只是未成年皇子居住的地方, 比起其他地方来,还算是不太重要的。
探子不是阿哥所的人,不能暴露身份,略在那边待了会儿也就走了,没敢待久,自然也没有问出太实质性的东西。
因此四阿哥这次一手的资料反而不如珞佳凝的多。
两人商议过, 要不要向皇阿玛禀明一切。
毕竟皇宫是康熙帝的地盘,康熙帝如果把这事儿看得很重的话,说不定就会发现他们的举动——当然了, 胤禛安插的探子, 康熙帝应该是不知道的。可珞佳凝的丫鬟出现在阿哥所,皇上又或许会知道。
而且, 珞佳凝让翠莺去打听的时候,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一个情形。
事情这样重大的情况下,康熙帝也许会问阿哥所的奴才们, 有什么旁的人去过阿哥所。这样一来,翠莺过去的事儿怕是瞒不住的。
说实话,若知道事情真那么麻烦,她可能就直接用道具去探寻了。
珞佳凝就和胤禛商议:“倘若皇阿玛知道了翠莺去过那边, 我们要不要说出来自己知道的事儿?”
胤禛沉默半晌,反问:“你觉得如何?”
夫妻俩讨论的最终结果是:这一回,可能什么都不说为妙。
倘若皇阿玛问起他们了,他们再讲出来自己知道的事情。而且只能说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不能随便提出怀疑八阿哥的话语。
他们两口子十分沉得住气,可是有些人却不一定了。
这天一大早,康熙帝下了朝刚刚回到乾清宫,龙椅都还没坐稳,就听小太监匆匆来禀:“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康熙帝刚要坐下就又站直了身子。
他来回踱了几步,这才点头:“让他进来吧。”
太子进屋也不多言直接跪了下去:“儿臣给皇阿玛请安。今日皇阿玛当众赞赏八贝勒做事勤恳,还赏了他一对玉如意。请问皇阿玛是否知道八贝勒最近的所作所为?”
康熙帝眸色深沉地望了太子一眼:“你说。”
太子因为跪在地上,没敢抬头看皇上面色,又从皇上语气中辨不出喜怒。
他心下忐忑,可是眼看着八阿哥越来越受宠爱,朝臣对八阿哥无不交口称赞,他心下暗恨知道不能让八阿哥这样猖狂下去了,便咬咬牙道:“八贝勒结党营私,暗中勾结朝中重臣。又残害孩童,实在是罪不可赦啊皇阿玛!”
他痛心疾首的一番话,听上去情真意切。
康熙帝这便笑了。一开始是轻轻的笑,之后哈哈大笑。
帝王的声音回荡在殿宇之内,听得跪在屋中的太子脊背阵阵发寒。他隐约觉得不妙,想要再说几句作为解释,可是已经晚了。
康熙帝厉声怒喝:“胤礽!你可知错!”
太子叩头:“还请皇阿玛明示。”
康熙帝缓声道:“朕知道那孩子是老八动的手。因为孩子夭折的当天,老八就亲自向朕禀明了一切。他当时就说,自己是受了某人的胁迫而动的手。那人好大的威风,竟说他若不按照指示来行事的话,良嫔在宫里怕是要寸步难行的。他为了自己的母妃,不得不如此行事。”
太子一听暗道糟糕。
他是暗示过八阿哥没错,却没有用良嫔的事情来胁迫八阿哥!
老八这是倒打一耙来害他啊!
太子恨恨磨着牙。
那时候他确实找过八阿哥。只是那时候他是想,八阿哥那么疼爱十阿哥,肯定不忍心让十阿哥受难为。
他就暗示八阿哥可以除去十阿哥的庶长子。
但天可怜见!
他真的没用良嫔来逼迫八阿哥动手!
好一个老八。居然趁此机会来反过来将他一军!
若皇阿玛去查,定会查出来他在那天确实和老八密谈过!反而会更相信八阿哥的话!
太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跪在地上深沉叹息:“皇阿玛!儿臣跟在您的身边长大,儿臣的为人,您是最清楚不过的!您不能尽信旁人的话而不信儿臣啊!”
康熙帝怒声道:“你故意逼迫老八去害老十的孩子,此乃第一错。事情明明是你策划谋算的,却非要告到朕跟前来倒打一耙,此乃第二错。你处心积虑刻意暗害自家兄弟极其子嗣,此乃大错特错。你过错如此多,让朕如何信你!”
太子汗水湿透了脊背:“皇阿玛,这些都是您的揣测。这些……并非是儿臣做的,请皇阿玛明察!”
“这些小手段,旁人看不出来,朕在深宫数十载怎会瞧不出?”康熙帝负手而立,痛心疾首:“朕也希望此刻来到殿上的是旁人而不是你。可,偏偏,就是你!”
康熙帝早就知道了是八阿哥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故意褒奖八阿哥,为的就是引出来让八阿哥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八阿哥是疼爱十阿哥不假,可是良嫔刚刚封嫔,八阿哥跟着良嫔身份又提了一提,没必要下手去做这种事情。
因此,八阿哥和他说,自己是受人胁迫的时候,他是相信的。
只是八阿哥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胁迫他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当时八阿哥的言语里透着紧张,显然那个人的身份颇高。
那时候康熙帝就约莫猜出来或许是太子。
这几天,康熙帝这般做派就是为了引出来那个人。
果然!
太子就自己过来“承认”了!
康熙帝只觉得心痛难当。
胤礽从小跟在他的身边长大,他一直教导胤礽做一个善良的人,宽待身边人和弟兄们。
却不料今时今日,他却做出这种暗害手足极其后辈的事情!
康熙帝难过至极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太子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皇阿玛。八贝勒有不臣之心啊!他这些年结党营私,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忤逆之事。儿臣是因此而看不惯他。偏偏他做这些事情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儿臣那天密会他,是想提醒他不要再搞结党营私这一桩。却不想、却不想……”
他重重叩头,涕泪交流:“儿臣万万没想到您非但不处置他,反而要褒奖他!儿臣不甘心自己的一片苦心被皇阿玛白费了!今日方才来此!”
康熙帝听后,心里头又是被重重一击。
八阿哥私底下联络朝中重臣的事儿,他早就知道。而且这个事情也确实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
只是,太子的这个做法终究还是太过残忍了些。
那婴孩再怎么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也终究是存在了。即便是不想让他在此,把他送到庄子上养大也可以,没必要非得要了性命。
康熙帝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听太子又道:“皇阿玛别只顾着处罚儿臣和八弟,还有四弟和四福晋!他们俩明明暗中去查,知道了后却半个字儿也不提!这件事,说不得就是他们支使八阿哥做的!皇阿玛!儿臣真的没做啊!”
身为太子,他自然是阿哥所安插了人手。
也因此而知道了四福晋派人过去询问的事儿。
“混账东西!”康熙帝忍无可忍,打断了太子的话:“你也真敢说他们夫妻俩!若他们俩真知道的话,朕还要谢谢他们!若不是他们夫妻俩把这事儿遮掩下去,若他们真的把这个事情给揭开来,这后宫怕是早就闹起来了!朕的颜面、皇家的颜面,怕是早就丢尽了!”
四福晋和德妃以及太后十分亲近。倘若四福晋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告诉德妃甚至告诉太后,这个事情就压根没办法压下去。
毕竟太后是博尔济吉特氏,是草原上的女子,而未来的十福晋也是草原过来的。
这个孩子怎么没的、并不是自己身子不好夭折而是被人暗害的,太后指不定会不会心软告诉十福晋,而后让十福晋小心一点。
这样一来,事情越来越大,后面基本上不好收拾。
康熙帝也想过,老四和老四媳妇儿那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会不会早就知道了事实真相。
毕竟当初他们夫妻俩联手,把那“暖香丸”的事情就处理妥当了。
俩人还曾经协助索额图,撞破了小董鄂氏和八阿哥在石子路上相遇那一桩。
可康熙帝转念想想,又觉得不一定。
毕竟八阿哥也是个做事妥帖的,应当会不留痕迹。那样一来,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就算想要去查探,也找不出什么结果来。
现在看到太子十分肯定四阿哥和四福晋知道,而且,太子还想要把这夫妻俩拖下水……
康熙帝忽然察觉了什么,虎目圆睁怒视太子:“莫非,你在阿哥所安插了人手?”
太子的人暗中窥探着,监视八阿哥把事情做下,又看到四阿哥或者四福晋的人出现在阿哥所,才能揣测他们夫妻俩知道?
听了皇上震怒的语气,太子赶忙否认:“皇阿玛,儿臣并没有安插人手。只是听说四福晋的一个丫鬟去过阿哥所。请皇阿玛明鉴!”
“哦?听说?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听谁说的。”康熙帝缓缓坐下:“你说几个名字出来。朕立刻着人把他们‘请’来,让朕瞧瞧他们是怎么让你‘听说’的。”
太子咬着牙,一时间不敢吭声。
他万万不能让自己的探子露出头来,只能自己把这个事情担下。
康熙帝这便明白过来,太子确实是安插了人手的,这才十分肯定四福晋的人出现在阿哥所过。
其实在康熙帝看来,四阿哥和四福晋,无论他们知道不知道,其实都无所谓了。
那两个孩子嘴是相当的严。
而且,他们俩一向护着兄弟姊妹,极其注重亲情。不然的话,他们和八阿哥一向不太和睦,又怎会知道了却不在他跟前告状?
要知道这小夫妻俩并不清楚八阿哥向他暗中坦白的事情。而那般心狠手辣的做派,是一定会让他对八阿哥产生不满情绪的。
可他们即便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如何,也不曾在他跟前说过八阿哥半分不是。足以见得他们俩宅心仁厚。
这就是四阿哥夫妻俩和太子的不同了。
太子处心积虑做了这些事情,就是想让他厌弃八阿哥。眼看着他对八阿哥没有丝毫的不满,就巴巴地跑过来,生怕他不知道似的,把这些事儿讲出来。
而老四夫妻俩却不这般。
说他们夫妻俩明哲保身也好,说他们是为了兄弟和睦也罢。无论怎样,他们夫妻俩的做法最起码是想保护皇家颜面的,他们这种才应该是皇家儿女应该选择的路子。
说到老四夫妻俩做事儿周全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康熙帝,让他想起一件事。
“既然提到了老四做事端正,今年的天坛祈福,就让他代替朕过去吧。”康熙帝语气淡淡:“至于太子,就留在东宫闭门思过即可。”
太子闻言身子一颤:“皇阿玛!早先您说过是让我去替您天坛祈福的啊!”
这是上个月才刚提起的事儿,怎么说变就变了?
倘若到时候真的是他留在东宫闭门思过,而胤禛去替皇上去天坛的话,那他岂不是要沦为众人笑柄!
最可怕的是,那样旁人看来,他这个太子也不是不可取代的。
四贝勒这不就取代了他么。
太子越想越胆战心惊。
康熙帝的笑容却愈发深浓,垂眸望向跪在地上的太子:“你对兄弟们这般好手段,你觉得你去替朕祈福,能求来什么?自古以来,凶恶之人都不可踏足祈福祭祀之地。”
太子急忙膝行向前:“皇阿玛!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做什么罪不可赦的错事啊!”
康熙帝拂袖而行正好避开了他伸向龙袍的手。
康熙帝望着这空荡荡的殿宇:“老四宽厚沉稳,顾全大局。唯有他这样的脾性替朕去祈福,方才能够保我大清国泰民安。”
太子恨八阿哥恨得心里生疼。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说老八算的比他算得清楚。
这一回是他“技不如人”了。
回到东宫后,太子也不再端着了。放松下来后,他脸色惨白步履摇晃,跌跌撞撞进了屋子。
太子妃忙迎了过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索额图。”太子一把抓住了太子妃的手臂,用力之大,指甲都抠到了她的肉上,让她吃痛惊呼出声:“你帮我联系索额图,我需要他。”
太子妃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她只能疼得倒抽凉气,慢慢说:“可他告老还乡已经不在京中。倘若再让他过来,恐怕会引了皇阿玛猜忌。”
“不用过来。先不让他来京,先私下里联系。”太子自己指尖疼了起来,这才缓缓松开了掐着太子妃手臂的五指,转身愣愣看着窗外:“明年,不行就后年。反正最迟两年,我会想了法子让他重新回京。”
之前索额图走的时候,太子是因为听说索额图和四阿哥在小路旁密谈,顺道发现了八公主尖叫。
他觉得索额图既然是和四阿哥都密谈在一起了,又帮助四阿哥设法去扳倒八阿哥,便认为这个人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是以索额图告老还乡得了皇上恩准的时候,太子是想着索额图做事不利把事情搞砸了,皇上只处置了董鄂氏没处置八阿哥,索额图成为了四阿哥的弃子后这才回头来找他的。
因此,太子那时候并没有留他。
现在太子做每一个事情都举步维艰,没有朝中重臣时时刻刻袒护他帮他说话了,他才发现以前的索额图真的是处处都在帮他。
此时他才后悔没有帮忙把索额图留下来。
倘若有索额图在,今日他和八阿哥对峙之时,皇阿玛对他的心态可能就又不一样了。
新年临近。
珞佳凝在家里开开心心准备新年的时候,不料府上忽然收到了个消息:皇上不打算让太子去天坛祈福了。四阿哥临危受命,由他去。
珞佳凝十分无语。
眼看着这几天就要出发的事儿了,忽然就换人,这算怎么个事情?
现在朝廷上都还在正常做事,没有休过年的假期。珞佳凝生怕事情突然有变故,别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她就匆忙地进宫了一趟,名义上是去探望德妃给德妃送点过年的新鲜东西,实际上就是想问问德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德妃正好是满肚子的话没地方说。
见了儿媳后,她开心得不行,把所有人都屏退 了,拉着儿媳的手就钻到了屋子里,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十阿哥的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像是中毒吗?”
“记得啊。”珞佳凝道。
事情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宫里人人自危,对那件事避而不谈。而八阿哥一路顺风顺水,十分得皇上的信赖,还时常得到皇上赞赏。
因此,即便是她和四阿哥知道了事情可能是八阿哥下的手,她们夫妻俩也没有对德妃和太后说。
现在乍一看到德妃重提此事,珞佳凝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母妃难道是看出来什么了?”
德妃神神秘秘:“看出来了。”
珞佳凝:“怎样?”
德妃:“很可能是太子干的。”
珞佳凝:“……啊?”
她这段时间都忙着准备过年,好多天没有进宫了。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还能这么反转?!
德妃道:“本来我们也都不知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的。这两日,太子被禁足东宫,而他代替皇上祈福的差事也突然换成了胤禛过去。八成就是和那孩子夭折脱不开关系。”
珞佳凝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不过,既然是因为太子“暴露”了才让胤禛得了替皇上祈福的差事,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幸亏母妃留意着这些。”珞佳凝说明今日匆匆而来的缘由:“不然我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四爷为什么得了这个差事,正紧张呢。”
德妃握紧了她的手:“这个事情,我们俩知道,你再和胤禛说一声让他留心一些,最近别和太子走得太近。我们就不要告诉旁人了。”
婆媳俩一拍即合。
这种揣摩的话,她们俩互相之间也只敢“沟通”一次。
反正这个事情上她们是沾光的——四阿哥受益,对她们俩来说四舍五入也等于她们俩受益了——所以她们对那些事儿闭口不言保持沉默就可以。
这一年的元宵家宴,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元宵节的过去,代表着新年这个“节日”的结束。此时举办的家宴自然也不寻常。
往年一直很受皇上宠爱的太子胤礽,虽然在家宴上的位置没有变化,可是众人都知道这一次代替皇上去天坛祈福的人是四阿哥,而不是太子。
因此众人看着太子时的目光便略有不同了。
好在宴席之上,康熙帝对待太子还和以往一般无二。这才让宾客们望向太子时的揣测探寻目光稍微收敛一些。
宴席过半。
珞佳凝觉得屋里闷得很,便走出去透透气,毕竟屋里弥漫着一股子酒味儿,闻着实在不太舒服。
她刚出了门,这时候有人在她跟前笑着轻呼:“四福晋安好。”
对方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而她的后面还有人准备往外走。
珞佳凝就侧身到了门口旁边的地方,挤出笑容和对方微笑:“……王小主好。”
几乎每次宫里举办大型的宴席,王氏都会来找四福晋,“聊聊天说说话”。
说实在的,珞佳凝并不想搭理这个王氏。
她明白王氏找她套近乎,是因为她和胤禛在皇上跟前很得宠爱的关系。面对这样的人,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可是王氏一直颇为受宠,还诞育了几位皇子,即便没有受封,在皇上的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所以珞佳凝都会勉为其难和她聊几句。
王氏虽然已经生了几个儿子,到现在并没有正式的封号,大家都称呼她一声“王小主”。珞佳凝也跟着如此称呼。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珞佳凝就打算离开了。
因为王氏今天过来的时候,身边依然跟着个乳母,而乳母怀里依然抱着个孩子。
这次的孩子倒不是之前的皇子了,而是王氏去年五月份刚刚诞下的又一个男孩儿。他现在约莫七八个月大,乖巧可爱得很。可能是刚吃完奶的关系,已经睡着了,身上还透着股子奶香味。
他,正是鼎鼎大名的十八阿哥。
说起来眼前这位十八阿哥,看着是个可可爱爱不到一岁的小家伙,日后却会成为一废太子的重要性关键人物。
所以珞佳凝只想着赶紧远离,半个字儿都不想和王氏多说。
她不愿和十八阿哥扯上任何的关系。
王氏看她要走,却是伸手拉住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四福晋,我也不是想要为难您。我就是想问一句,和嫔都能册封,我为什么不行?和嫔的孩子都还在肚子里,我都生了好几个皇子了,为什么册封的时候没有我?”
说着说着,王氏落了泪:“良嫔因为有子,册封了。和嫔因为怀孕,册封了。我呢?我什么也没有。莫不是皇上恼了我吧?”
珞佳凝顿时尴尬无比。
之前皇上册封良嫔的时候,说的是因为良嫔“生育皇子却无册封”。就因这简短的一句话,后宫里没有得到册封的一些小主自然不高兴了。
其实皇上那话是不妥当的,因为当时除了良嫔外,还有其他妃嫔也孕育了孩子而没有位分。
后来康熙帝就又加了一句,说良嫔是因为“生育皇子后,其子被册封为贝勒,而她年纪大了已多年没有晋升”,这才封她为嫔。
添了几句话后,好歹是堵住了后宫小主们的口。
虽然其他人好似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毕竟八阿哥已经是贝勒了而她们的孩子还不是。
可很显然,眼前的王氏并不甘心。
珞佳凝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可是她现在被王氏这样拉着,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看她。
她若直接把王氏地爪子扒拉开,然后甩手走人,很有损她四福晋“端庄大方贤淑”的名声。
影响到名声,这顿宴席过后她就没有成就点拿。
绝对不能那么做。
珞佳凝环顾四周,正好胤禛从不远处经过,她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四爷!”
胤禛闻声而来。
四阿哥最近深得盛宠意气风发,身材高大腿很长,走过来的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就连一些年轻的后妃们,都忍不住偷偷去看这位四贝勒。
胤禛却一路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四福晋的跟前,方才含笑开口:“你找我有事?”
珞佳凝瞪他,努力暗示他:“之前不是四爷说的么,让我宴席中间离开一趟,过去找你。怎么,四爷忘了?”
胤禛薄唇紧抿,眸中透着笑意,却不开口顺着她的意思说。
显然他是在谋算什么。
珞佳凝着急走,看他没反应,索性轻踢了他小腿一下,又拼命眨眼疯狂暗示。
此次离开,必须是胤禛要找她,必须不是她临阵逃脱。
反正绝对就是这样没错了。
这成就点不能丢。
第112章
胤禛自然早就看出来了, 珞佳凝把他叫过来,就是想“脱离困境”的。他有心逗一逗他,故意装作没看懂。
现在小腿被踢了一下, 他知道再装作不懂的话, 回家后怕是没好果子吃。
胤禛忍俊不禁,轻笑着说:“是了, 我都差一点忘记,之前找了你说有话和你讲。怎样?四福晋现在可有空闲了?”
珞佳凝偷偷剜了他一眼, 笑眯眯说:“自然是有空的。”
胤禛就和王氏说了声:“我和四福晋还有话讲, 怕是耽误小主和她叙旧了。”说罢, 他自顾自地牵了四福晋的手便走。对着王氏,他是多一个字儿多一个眼神都没有。
王氏身边的嬷嬷忍不住抱怨:“这四贝勒也太凉薄了些。好歹您也是后宫小主, 他怎的也不客气点多寒暄几句。”
王氏看四阿哥侧首和四福晋说着话的样子,笑了笑:“你懂什么。我是皇上后宫里的人,他一个成年阿哥,和我讲话讲得多了反而不好。”
她也还年轻, 二十多岁的年纪, 与四阿哥年纪相仿。
四阿哥这般做派, 倒是让她放心得很,也能让皇上放心。
王氏一改之前刻意逢迎的笑容模样,让乳母抱着小阿哥回屋里睡觉。她则在庭院里闲闲散步。
虽说她没位分,可她诞有三位皇子, 自然也能在屋里头有个位置坐。
只是里头都是酒味,她也真不耐烦多待。
嬷嬷看四下里没有旁人在,小声劝:“奴才觉得小主没必要去找四福晋。四福晋终究是有些不乐意见到您的。”
四福晋一直和王氏拉开距离,这是王氏和她身边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嬷嬷还劝:“四福晋和几位妃位的娘娘都那么熟悉,怕是不会和小主结交。”
这话王氏就真不爱听了。王氏对嬷嬷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四福晋再不待见我, 把宝押在她身上也是对的。而且,她何时看不起没位分的人了?”
想当初那福常在也是个没位分的。
后来,四福晋带着皇上去了趟长春宫后,福常在不也得了位分?还得了封号?
可见四福晋不爱和她交谈,不是四福晋嫌弃她没位分。纯粹是不太喜欢她这个人而已。
要她说,她也不待见这样眼巴巴贴过去的人。所以她能理解四福晋的做法。
嬷嬷不解,小声劝她:“您贵为小主,又生了好几位皇子。何必和四福晋走太近?她既是不爱搭理您,您也没必要去倒贴她。您这般作态,倒是有些登不上台面了。”
言下之意,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儿,没必要做,太掉价。
王氏白了嬷嬷一眼:“所以说你见识短浅。四福晋的好,你不知道。我这样做,也是想着往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她顿了一顿,压低声音:“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这样在四福晋跟前混个脸熟,日后不论我怎么样,孩子们终归不会受人欺负太过。”
其实早几年最开始的时候,王氏是看着四阿哥跟着太子做事有前途,主动和四福晋攀谈结交。
后来她孩子多起来,想得多了,思考过后还是觉得与四福晋结交比较划算。
王氏算是看明白了,这合宫里的皇子福晋们,也就四福晋靠得住。
其实五福晋人也很好,无奈五福晋太单纯了,跟着她混的话,也不见得能怎么好。
四福晋心善,对待兄弟姐妹们都很好。当然了,那些待四福晋不好的人,四福晋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但凡她在四福晋跟前混个脸熟,以后无论她怎么样,她的儿子们如果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四福晋多少也会帮她儿子们说句话。
以四福晋在皇上太后跟前得宠的那个劲头,只要四福晋肯开口,她的儿子们的境遇就能好一点。
她是小主没错,却也只是个小主而已。
在这宫里头,恩宠都是浮云,唯有权利才是真的。偏偏她没权。
身边嬷嬷没听懂她的意思,还在劝:“您是皇上很宠爱的,有您在,阿哥们就不会受欺负。何至于非要向四福晋靠拢。”
“你不懂就不要多言了。”王氏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恩宠?连个位分都没?何来的恩宠?之前我再受宠,现在不还来了个和嫔吗?”
和嫔比她进宫晚比她年轻,而且手段也高明。
她还是不要只想着恩宠才行,总得为孩子们多考虑一下。
现在她有三个儿子。
儿子们是她的宝,她得想办法保他们日后平安顺遂。
年后没过多久,九阿哥大婚终于到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桩婚事一波三折中间还换了人。可是这种事情,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依然摆出来喜气洋洋的样子来祝福新郎官。
九阿哥从头到尾都没真正开心笑过,只有人说吉祥话的时候扯一扯最近权当是笑了。
夫妻俩进宫谢恩的时候,珞佳凝是明明白白看到了九阿哥一脸的不甘愿,而九福晋也摆着一张臭脸。可见夫妻俩之间十分不和睦。
珞佳凝一向懒得去探听这些阿哥们后宅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好,也没过多关注。
不过五福晋倒是在留意着妯娌们之间的那些事儿,有一次悄悄和四福晋说:“那天晚上大婚,九弟都没在福晋屋里过夜。两人吵了一架后,九弟去了妾室那边过的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珞佳凝听后也大为惊奇:“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九福晋?”
“九福晋的亲姐姐都让九弟那么下不来台了,九弟心里能舒坦?”五福晋说着说着不由摇头叹息:“倘若九福晋性子软和一点,九弟说不定也就和她将就着过了。偏偏九弟妹也不是个服软的性子,而九弟因为对董鄂家一直有气,想必语气好不了。”
这样的情况下,大婚之夜吵起来也算是必然的事情。
珞佳凝和五福晋想着那夫妻俩的事儿,也不由大为叹息。
“董鄂家也不帮九福晋过来说和说和。”五福晋觉得疑惑:“本来就是董鄂家有错在先。现在九弟因此恼了他们,他们放下身段过来主动求和,九弟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说不定就态度改变了呢。”
珞佳凝顺口道:“说不定董鄂家压根不重视九弟。”
五福晋若有所思:“真有可能是这样。”
好在没过多久,康熙帝就开始张罗着要去热河行宫避暑的事儿了,九阿哥大婚的后续情况倒是变得没那么引人关注了。
行宫虽然只建成了一部分,却也能让不少主子住进去。
康熙帝便开始拟定跟着一起去的名单。
太子留在京城,这是必然的。四福晋夫妻俩和五福晋夫妻俩一定要带上,其他的阿哥福晋再作考虑。福晋们倒是可以跟着,但是阿哥们有很多要忙着政事脱不开身的,许是不跟去。德妃宜妃她们要带着,另外再带几个年轻贴心的妃嫔就可以了。人不用太多,免得呱噪。
而且,这一次康熙帝决定带太后一同去避暑。太后便和皇上说了,五公主夫妻俩和七公主夫妻俩也要一同去。
“这俩孩子都是怕热的,跟去热河正好。”太后道:“想她们成亲也没多久。额驸们跟着也是自然的事。”
对于皇额娘说的提议,康熙帝自然是应下的。
珞佳凝知道名单后,去宫里几趟,明里暗里问太后真的要带五公主去热河吗。
太后觉得去热河避暑是好事,自然要带着五公主去。
见太后主意已定,珞佳凝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热河的所有物品。还特意吩咐人多带一些药材在车上,最好是治疗中暑的。
她的理由是,天热怕中暑,所以有备无患路上多带一些这种东西。
事实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五公主会在这次去热河行宫的途中因为中暑而病故。
她不希望五妹妹遭遇这些。
中暑这种事情,并非骨伤或者是肌肉损伤这种伤到了身子本身的问题。如果是认真点的话还是可以避免的。
为了提前预防这个事情的发生,她要做好打算,在路上照顾好五公主。
就在她宅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珞佳凝意外得知和嫔居然不跟着去。
这事儿是胤禛告诉她的。
当时胤禛不过随口一提而已,珞佳凝却觉得奇怪:“和嫔娘娘拒绝了皇阿玛的提议?”和嫔瓜尔佳氏之前一直深得盛宠,本来皇上是想和嫔跟去的,初时的名单上也有她。
谁知和嫔不答应,皇上只能把她名字剔除。
实属意料之外。
胤禛也不清楚这件事是个什么情形:“我基本上不在后宫行走,这个事情也是听到了十弟说起来。具体情形并不知晓。”
珞佳凝是真挺疑惑的。
第二天,珞佳凝在妯娌们聚在一起吃果子聊天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皇阿玛为什么没有带着和嫔娘娘过去?”
她因为要准备去热河行宫的事情,准备了好多天,压根没捞着进宫,自然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单独跑一趟皇宫问德妃这件事了。
这次妯娌们聚会,也是难得。倒不是互相之间关系都好起来了,而是五福晋想着大家马上都要一起去热河行宫,好歹也要在路上和行宫里待不少时候,算是提前联络一下感情,免得到时候再生出矛盾来。
于是五福晋坐东来请大家聚了这么一次。
福晋们相聚的时候,珞佳凝这样说出和嫔没过去的事儿,倒没什么。毕竟这个事情既然发生了,肯定福晋们都听说。不知她,也有其他人都觉得好奇。
譬如五福晋,现在就跟着她问了一句。
“和嫔生了个女儿,没多久就没了……这件事四福晋知道的吧?”大皇子妃拿着调羹拨着碗里的冰镇梅子,嗤笑了声:“倘若她这个孩子生的是时候,很快夭亡倒没什么。偏偏不是时候,偏偏皇阿玛现在还很忌讳‘孩子突然夭折’的事儿。她总因为这个儿哭泣,次数多了,皇阿玛自然不待见她。”
很显然,在大皇子妃看来,是康熙帝恼了和嫔所以不再带她去。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很容易让想回想起来十阿哥那个刚出生几天就夭折了的庶长子。若是没有十阿哥庶长子的那一遭事情,康熙帝说不定就会温声细语地宽慰和嫔了。可那件事就在之前发生了,每每想到夭折的女儿,他都很容易想到那个夭折的孙儿。
大皇子妃的意思是这个方向的关系。
九福晋现在还没搬出来住,尚还住在宫中,了解的倒是多一点:“不瞒嫂嫂们,我倒是听说皇阿玛是打算带着和嫔的。只不过和嫔自从孩子死了后,一直哭哭哭,皇阿玛去了她也是哭。这一次听说皇阿玛要带她去,和嫔自己不乐意,说什么‘要在宫里悼念那死去的孩儿’。结果皇阿玛一生气,就真的决定不带她去了。”
九福晋的这些话倒是可信。
五福晋默默地朝四福晋看了一眼,两人都比较相信这种说法。
因为据说是和嫔自己不愿意去的而不是皇上不肯带她去。
八福晋在旁边撇撇嘴:“她还年轻,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了。这样作态给谁看。”
这话说得太过凉薄。
其他的福晋们纷纷侧目,都不赞同八福晋这种强调。
三福晋虽然也很同意九福晋的说法,却忍不住帮和嫔多讲了几句:“女儿都是额娘的心肝,真是宠在心里的。原先我只有儿子,还没这种感觉。自从生了女儿,我才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看着她那笑眯眯的小样子,我的心都能化掉……所以说,如果和嫔生的是个儿子,许是不至于会至此。可她生了个女儿,又忽然没了,自然会痛苦到这般地步。”
八福晋不甚在意轻哼了声。
她没有孩子,也没有怀孕过。她总觉得这些关于孩子的腔调太俗了些,什么“有了某个某个孩子后父母就会发生奇异改变”的说法,压根就不可信。
其他福晋们见八福晋如此,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了旁边。
不过,经了这一遭,大家更不愿搭理八福晋了。毕竟这个人太过自我,从来不考虑旁人,且旁人说的话她也不信,互相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也就九福晋,因为同样没人搭理,而眼巴巴地过去讨好八福晋。
五福晋看了后,不由得小声和四福晋嘀咕:“那九福晋,我还以为多冷傲的一个人呢。见了八福晋还不是乖乖听话?”
珞佳凝也小声回她:“许是因为九阿哥时常跟着八阿哥吧。”所以九福晋想着和八福晋关系好后,也能改善自己与九阿哥的关系?
这不过是珞佳凝随意猜测而已。
那些人一个个的心里有成千上万个弯弯绕,她是懒得去多想的。随便猜猜就好了。
五福晋摇摇头:“谁知道呢。”
转眼到了即将出发的那一天。
众人都早早地起来,聚集在了皇宫里,等候着和康熙帝一同前往热河。
两地虽然相隔并不是特别远,可是坐车子过去的话,也要些日子才能到。再加上最热的这段时间都要在那边度过,所以光是负责拉箱子的车子就排了长长一溜。
即便是早晨太阳刚出来没多久,阳光已然炽烈。
还有人没到,已经到了的人们就都躲在廊檐下等着。
太后乐呵呵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
德妃带着四福晋五公主舜安颜七公主张廷璐,一行人都守在太后的身边。而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则是跟在了康熙帝的身边,听着康熙帝讲一些之前去热河的趣事。
今日五公主穿了一身新衣裳,极其漂亮,是京城中没有见过的样式。
五公主在众人跟前转了个圈儿,裙摆透出金线银线交织的光彩,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相当惊艳。
“真漂亮!”七公主由衷赞叹。
“好看吧?你姐夫帮我从江南买到的。”五公主脸颊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因为提到了夫君而在羞赧着:“这种样子的布匹,目前来说京城还没有。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有了。听说她们秀坊要进贡一些料子,里头就有这一种。”
七公主捂着嘴咯咯咯地笑:“看姐姐,都害羞了。要我说啊,姐夫这么疼姐姐,姐姐何必要害羞?大大方方告诉我们不是挺好么。”
说着她就促狭地朝五公主和舜安颜眨眨眼。
舜安颜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正好祖父去江南,我便跟着去了。她们这一种布料是刚刚做出来的,以往都没有。我就高价买来一些,想着芷筠做衣裳肯定好看。”
德妃有些无奈:“你太宠着她了。这一下去,可得把她宠坏了。”
太后嗔道:“你女婿疼你女儿不好啊?要哀家说啊,就该这么宠着。越宠越好!”
周围人便都哈哈大笑。
大家都在看五公主的衣裳有多么奇妙,唯有珞佳凝,一直在看五公主红彤彤的脸色。
她真的只是害羞所以脸红吗?
难道,这么热的天穿着那么厚重的衣裳,不会热吗?
珞佳凝忍不住问了句:“妹夫你买了几身这种衣裳?可真好看。想必够妹妹穿一路了吧?”
“大概做了三四身?”舜安颜沉吟道:“其实我不太赞同她热天穿那么厚。可她说这么好看的衣裳,就该出门穿。我也阻止不得。”
舜安颜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无奈。他抬手,轻轻为妻子捋去鬓边汗湿的发丝。
其实这种暑天,出汗是很正常的。
但珞佳凝还是觉得五公主出的汗实在是太多了点。现在太阳还不炽烈,她就已经汗湿头发。等到太阳大起来,再窝在马车上奔波,指不定还能热成什么样子。
珞佳凝便道:“不知道五妹妹有没有带轻便一些的衣裳?”
她指了指头顶开始显露炽热光芒的太阳:“等会儿还会更热。妹妹莫要怪我多事。我曾经跟着一起去塞外过,途径热河。那一路过去可真不容易。虽然越往北边越凉爽。但是路上的酷热也真不是好忍受的。”
四福晋那一次跟着出去几个月,最后还把脚给扎了。这事儿大家记得清清楚楚。
倘若旁人说一路奔波辛苦,五公主还不见得相信。可这话四嫂说起来,可信度就变得很高了。
她一向信任四嫂,不由犹豫起来:“……应该也没那么热吧?”
“热!怎么不热的!”太后道:“之前我跟着你皇阿玛南巡。有时候在歪头走着还觉得凉爽。可一进了马车,又捂着又闷热。难受得很。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怕自己挺不过去的。”
德妃上前摸了摸那漂亮衣裳的布料:“你如果一路都穿着这样布料的衣裳,怕是会捂得难受。换轻便的吧。”
“就是就是。”七公主也道:“热河清凉。姐姐你可以到了热河再穿这几身新衣裳。”
珞佳凝适时地插上一句:“路上窝在车子里,穿着的衣裳都皱皱巴巴的没法看了。还不如到了热河再穿,也免得路上又躺又坐的压坏了它们。”
五公主终于被人劝动,趁着现在还在等人齐,赶紧进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衣裳换好后,她的脸色好了许多。最起码没有之前那种消不下去的红晕了。
珞佳凝掏出健康药水给她使用。谁知真的使用成功了。
这说明五公主刚才已经有些身子不舒适,只不过还没达到“病”的地步,所以健康药水可以暂时消去她的负面状态。
珞佳凝忙把攒着的药水拿出来,给周围至亲用了一下。
太后身上也是使用成功,其他人倒是没有使用成。显然太后也有些不适,此时用了药水消减了不舒服的状况。
“哀家觉得这会儿倒是没那么闷热了,有些许的清凉。”太后道。
五公主:“我也觉得是这样。”
七公主哧哧地笑:“姐姐刚才是穿太多了,骤然换了衣裳,自然清爽。”
五公主想想也是,刚才穿得倒是漂亮,但是总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来哪里不爽快。现在换了衣裳后,有种清凉入心的感觉。
“还是嫂嫂考虑周到。”五公主记得是四嫂先提醒她换衣裳的:“若不是嫂嫂和我说,我怕是想不到这一点。”
珞佳凝笑道:“你好好的就行。一家人,客气什么。”
五公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方才缓缓松开。
不多会儿,人终于到齐。
康熙帝招呼大家各自查点好行装准备出发。
珞佳凝看着三福晋车上满满的东西,再看九福晋那边,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她听见五福晋随口说了句,董鄂家这次给三福晋送了好些东西。可见三福晋箱子那么多,是因为董鄂家送的多。
难怪九福晋嫁过来之后开始朝着八福晋贴近。
董鄂家根本不看好九阿哥,连带着也没有多么重视九福晋。
想来也是,三阿哥早已成年,早先还立为郡王。再怎么被皇上斥责,也依然是贝勒。
比起还未被册封的九阿哥来说,三阿哥有根基,人脉广。且三阿哥是荣妃亲生,比起宜妃亲生的九阿哥来说在出身这一块儿也没什么弱势。
总体来讲,三阿哥明显比九阿哥要好得太多。
董鄂家来选的话,自然是更偏重三阿哥一些。夫君不受娘家的看重下,夫妻关系又不好,这也真不怪九福晋会想法子为自己争一条出路而去靠近八福晋了。
思及此,珞佳凝不由心中喟叹。
之前听说九阿哥夫妻俩关系不睦,她也就顺口提了句说不定董鄂家不看好九阿哥。没想到真的如此。
从京城到热河,珞佳凝一路上都在悄悄地给至亲的那些亲人们用健康药水,特别是五公主,每天见面后第一个先给她用。
这些药水,有的时候使用成功了,有的时候没有成功。
那些成功的时候说明他们身子已经有些不舒服,只不过还没达到“病”的状态。用了药水倒是及时避免了出现更大的状况。
珞佳凝揣测,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太阳,大家不舒服的症状应该都是中暑的关系。只是程度有轻有重。
像是五公主,一路过去足足用掉了六七瓶。想来是属于中暑情况略微重一些的,大部分日子都用成功了,只有即将到达热河的前两天,方才没有消耗药水。
珞佳凝不禁有些后怕。
幸亏劝得五公主换上了清爽的衣衫。倘若还穿着那些厚重衣裳的话,就怕中暑太深,药水都救不过来,那就麻烦了。
一路到了热河,珞佳凝总共用去了几十瓶健康药水。看着大家健健康康的样子,她当真是开心得很。
四阿哥五阿哥和五公主七公主这四对夫妻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头。
四阿哥和五公主七公主本来就是嫡亲的兄妹。
而五阿哥和五公主一起长在太后跟前,虽然不是嫡亲的兄妹,感情却跟嫡亲兄妹差不多了。
这四对夫妻在一起,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倒是正合适。只是,这边合适了,旁人却不见得如这边一样和睦。
太子依然是留守京城。
虽然康熙帝过来后,很多政事文书会快马加鞭送到热河来给皇上过目,可京城那边也不能缺了人,于是太子夫妻俩在那边。
于是,皇上、太后和后宫妃嫔们占了两个院子。
而大皇子、三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四对夫妻又占了一个院子。
至于那些还没成亲的阿哥们,则住在了最小的那个院子里。
热河行宫现在统共就修好了五个院子,现在倒是住得满满当当的了。
这次阿哥福晋们过来,基本上都把孩子们留在了京城没有带过来。只是康熙帝非常喜欢弘晖,原本他是让老四夫妻俩把晖哥儿带来的。
只可惜胤禛没答应。
晖哥儿因为要跟着张廷玉读书,在胤禛的坚持下,留了他在京城读书。
张廷玉倒也很喜欢这个学生,见学生爹娘都要离京去热河了,他索性留了晖哥儿在张家住。
认真说来,张家和胤禛还有亲戚关系。
张廷玉可是晖哥儿嫡亲姑姑的老公的哥哥,晖哥儿唤他一声张伯父都可以。
但现在“张伯父”成了“张先生”……
晖哥儿几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壮士心态,一步步走入张家大门的。
每每想到儿子那嘴巴瘪瘪的一副委屈样子,珞佳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没想到晖哥儿也有今天!”珞佳凝在院子里吃着果子,一边描述儿子的那个小惨样子,一边对妹妹们说:“看他那模样,那性子,跟他爹一模一样。去张廷玉那里住下之前,他信誓旦旦说自己没事。我还只当他心态真那么稳。直到看到他那快哭的样子,我才想,得,臭小子,看你还装不装!”
七公主听得拍案大笑。
五公主也抿着嘴笑:“晖哥儿已经够好了。有几个孩子像他那么听话的?”
“那也是你四哥管得严。”珞佳凝实话实说:“若不是四爷管得那么严厉的话,那小子保准也是个皮猴儿。他小时候;皮着呢。后来慢慢的慢慢的,才成了现在这样。”
七公主想起来一件事,忽然道:“四嫂你这么一提醒,我忽然记起来,四哥小时候曾经也挺皮的。”
“真的?”珞佳凝来了兴致。
七公主道:“真的。我也是听母妃她们闲聊,才知道的。那时候四哥还在先皇后身边,没在母妃这儿。四哥他……他……四哥!”
珞佳凝拉住她的手:“七妹你冷静点。”这孩子,说话磕磕巴巴的,怎么跟口吃了似的。
七公主拽了拽她衣袖。
珞佳凝回头一看。
好家伙。
胤禛这家伙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什么时候跑来这边的?!
珞佳凝反应很快。
她看出来七公主是真的有些怕四阿哥,而且七公主那磕磕巴巴的样子表明了不想让四阿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珞佳凝赶紧说:“刚才七妹还赞扬四爷呢,说你温柔又体贴,帮我收拾东西,自己受苦受累却舍不得我去忙碌……对吧?七妹妹?”
珞佳凝朝七公主使眼色。
七公主是真的不想让四哥知道她在背地里说他糗事。
毕竟四哥是真的挺吓人的。
也就四嫂那个胆大到能上天的,才会不怕四哥。
现在四嫂出声来救她命了,七公主忙顺着四嫂的意思赶紧说:“没错没错,就是那样。”
胤禛莞尔。
他微笑着挨着珞佳凝坐了:“我怎么不知道,在你们的心里,我居然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人?”说着他就意味深长地望着四福晋。
珞佳凝干笑:“这是七妹妹赞你呢。”
胤禛了然:“哦,七妹觉得我好。你却不觉得。”
珞佳凝不敢置信地去瞪他——这什么人啊?!
她不过就是好奇心重了一点而已,想从七妹妹那里听一些他的儿时“趣事”而已。
就这也值得他去计较?!
这时候五福晋从院子外头匆匆而来,面色焦急。
五公主忙问:“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这样慌张?”
五福晋接过了馥容捧过去的一杯凉茶,三两下喝完,就在旁边石凳上落了座:“宜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吵起来了。好像是宜妃娘娘的一匣子首饰不见了。明明放在箱子里的,不知怎的,不见了踪影。在那个箱子里怎么也找不到。”
说来也巧。
那个箱子旁边放着的就是惠妃的一个箱子。而惠妃之前刚刚让人收拾过那个箱子。
宜妃晚了几步去整理自己的箱子,结果发现首饰匣子没了。这边闹了起来。
七公主一听说宜妃那里有热闹可以看,顿时高兴了,跳起来就往那边跑:“我去瞅瞅怎么回事。”
五公主生怕妹妹在惹出来什么事儿,忙跟了过去:“你等会儿,慢点走。别摔着了。”
七公主:“我都多大的人了……姐姐,我可是已经成亲的大人了!不是小孩子!”
五福晋看着俩公主远去的背影,不由微笑:“七公主还说自己是大人。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有大人的半分模样。”
张廷璐和舜安颜还在屋里吩咐人把东西摆好。
珞佳凝惦记着刚才七公主说到一半被打断的“四阿哥的糗事”,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就好比听一个八卦,刚起了头,结果听一半后狗仔忽然跑路没把八卦说完的感觉。
珞佳凝看着七公主已经去了宜妃那边的院子,索性也站了起来:“我去看着妹妹们。守着她们点儿,别让她们惹出乱子来。”语毕也跟了过去。
五福晋愕然。
什么时候四福晋对宜妃那边的事儿也感兴趣了?旁的不说。单就五公主在,七公主那儿想必就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吧?
那四福晋为了什么而过去呢。看宜妃和惠妃吵架?也不太像呐。
五福晋总觉得,四福晋这么个四平八稳的人,忽然要跟去看热闹,必然有她的原因在。
她正这样暗中琢磨着,就见一旁的四阿哥也站了起来,气定神闲朝外走。
五福晋脱口而出:“四爷,您这是——”
“去看热闹。”胤禛答得十分淡然。
五福晋:四阿哥也开始转性子了?!
她怀疑地看了一眼当空的太阳。
没错啊。
今儿太阳是从西边落下的啊。
那是哪里的问题呢。
宜妃她们所在的庭院,是位于已经建成这一部分行宫的西北部。这一块绿植种植比较多,风景宜人。
庭院中有一个池塘,池中养着锦鲤,池边放着乱石,乍一看去颇有意趣。
现在,宜妃和惠妃就在这一个锦鲤池子边争吵着。
原本二人都位居妃位,地位高。且孩子们都很争气,功课骑射样样都好,所以俩人都颇为心平气和,平时就算见了面,也都好好打个招呼算完,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火爆脾气。
可如今,大皇子眼看着越来越不受皇上重视,惠妃的心境开始转变。
而九阿哥这一桩亲事一波三折后,眼看着婚后还不如婚前过得舒心。宜妃看在眼中疼在心里,难受得紧,原本就不太好的脾气更加火气暴涨。
两个不顺心的人凑在了一起,刚好又发生了个让人生气的事情,瞬间就爆发起来。
若是平时,说不定身边的婆子们指桑骂槐地吵一阵子就罢了。
结果这一次,两个妃位的娘娘,亲自下场来吵架。
这下可算是热闹了。许多嫔妃都凑过来偷偷瞧着,暗中估算是理直气壮的宜妃有胜算,还是看着受了委屈的惠妃更胜一筹。
七公主来得已经有些晚了,没办法凑到最前面去,只能在略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其实,围观的人们谁也没敢在特别近的地方看,都怕惹了宜妃不高兴,遮遮掩掩地站在有花草的地方。
珞佳凝到的时候,一下子没寻到七公主人影,只能先再宜妃争吵的地方附近站着。
她人在热闹场地,心却还想着听某些人的小时候糗事,眼睛不住搜寻。终于,她在池塘边旁边的一棵垂柳旁,看到了七公主。
七公主选择的位置非常好,能够遮掩住身形,还能近距离听着两人争吵的内容。
珞佳凝就开始往七公主那边挪。
她想,等宜妃和惠妃争吵的半途中歇着的时候,就能快速问一声七公主,那糗事具体是什么了。
不然不听全的话,她一会儿吃晚膳都会没胃口。
胤禛刚到目的地就瞥见了珞佳凝的所在之地。他一看自家媳妇儿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分明是还在惦记着他小时候那点破事。
胤禛哭笑不得。
男孩子小时候谁没皮过?看晖哥儿小时候,也跟个猴儿似的不是么。
为什么珞佳凝偏爱听他糗事呢。
胤禛看似在埋怨着,实际上被四福晋这样惦记,他心情愉悦得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眼看着她一步步朝着七公主那边挪过去了,他索性大跨着几步,半路拦住了她。而后伸手一捞,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珞佳凝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回手一捣,胳膊肘就直接朝着胤禛胸膛袭过去了。脚下不停,直接大力朝后踢了过去。
胤禛没想到自家娇妻居然还能来上几招。
他生怕回手的话会伤到珞佳凝,忙伸手把她抱得更紧,又用腿把她乱动弹的脚给扣住。看她不能乱动了,他便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笑:“怎么?想谋杀亲夫?”
珞佳凝:……
怎么是这家伙!
他不是不爱听八卦的吗?
怎么也来凑热闹看宜妃和惠妃吵架了?!
第113章
珞佳凝没有再跑。不然胤禛这家伙再一激动, 闹出的动静大了,倒是让旁人发现他们四阿哥四福晋夫妻俩偷看妃子吵架的事儿了。
……这也太掉价。
绝对不行。
珞佳凝半是拉扯着半是拖拽着,好歹把胤禛弄到了旁边不起眼的地方。两人一起朝着吵架的中心望过去。
短暂时间过去后,两个人已经从争执“东西是被谁拿了去”转移到争执“东西是被谁的奴仆给偷了去”。
惠妃捏着帕子指着宜妃鼻尖:“你的奴才手脚不干净, 偷了你的匣子。你倒好, 自己的奴才不看准了, 偏要来指责我?笑话!”
宜妃比她更泼辣, 反正现下皇上也不在身边,索性叉着腰指着对方怒叱:“谁的奴才手脚不干净?你说谁呢?我身边的人可是各个都十分得用的。不像你,识人不清, 养了一群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要我说, 你赶紧去你屋里头查一查吧!指不定那匣子就藏在哪个角落呢!”
两人你来我往,争吵不休。
事实上, 宜妃和惠妃都知道带过来的人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偷鸡摸狗之辈。所以才会这样底气十足地去指责对方带来的人。
说实在的,她们俩在宫里头的名贵首饰和衣裳都多了去了。为免舟车劳顿太过麻烦,她们能够带来行宫的不过是十之一二的数量。
她们身边的奴才真想偷东西的话,在宫里能偷到更多的好物件, 何至于到了现在才动手?!
就算有那些不敢保证其衷心程度的奴才,也大都被她们放在了院子里做粗使活计,万万不可能带了身边伺候着。
能跟来的都是忠仆。
因此, 现在两个人互相指责对方身边的宫人时, 她们俩是谁也不肯让着谁的。
毕竟一个忠仆就快跟半个家人一般了, 且在身边伺候已久。
奴才们命贱, 生死都在主子们的一念间。而这种“偷窃”的行为一旦被捉住,就算本来没做错事,在“审讯”的时候也能打掉半条命去。
此时此刻这种事情上, 她们绝对不可能让步,不可能让对方把自己的奴才弄去处罚掉。
宜妃和惠妃越吵越厉害。
不多久,和她们相熟的妃嫔们也跟着加入了战场,跟着她们一起争吵开来。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太后和皇上。
皇上不好出面直接把自己的两个爱妃给办了。太后能行。
不一会儿,太后身边的两位得力嬷嬷就冲进了人群里,一个笑着去劝宜妃,一个笑着去劝惠妃。
两人不动声色地把两位妃子看似劝着,实则是拖拉着给分开来。
当天傍晚,一群太监在梁九功的带领下,直接到宜妃和惠妃的屋子,连同她们身边太监宫女的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宜妃的那个首饰匣子还是没有找到。
一行人无功而返后,宜妃哭了个昏天暗地。
最后,康熙帝当天晚上留在了宜妃的屋子里,温声安抚她,又许诺她再给她新首饰,这事儿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珞佳凝有些好奇,为什么皇上没有继续彻查,把整个行宫都翻一遍,看看那个匣子藏在什么地方。
胤禛笑道:“谁知道那个匣子到底带来没带来,又或者是存在不存在呢?”
他简单一句话,倒是点醒了珞佳凝。
说“不见了一个首饰匣子”的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宜妃和她翊坤宫的宫人们在讲的。
但是旁人并没有见过这个匣子。
所以说谁能保证真有这么个首饰匣子的存在?
就算是真收拾了这么个匣子出来,万一这匣子离开前忘了带来,忘在了翊坤宫怎么办?
因此这事儿暂时只能先不了了之。
“反正现在人和物都走不了,所有人都会在行宫待上一段时间。”珞佳凝道:“皇阿玛等大家都休息几日后,再悄悄彻查此事也是可以的。”
她早已看出来了康熙帝的脾性。身为帝王,康熙帝做事不动声色,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来一下,让人措手不及。
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这样。
胤禛含笑说对。
不过——
珞佳凝道:“平时我们也得小心着点。说不定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就在我们的身边。”
如果说宫里的主子们对自己身边的奴才都很放心的话,那说不定是在几个阿哥的府上或者是两位公主的府上。
这事儿很难说。
毕竟四阿哥府上带来的这些奴才们,珞佳凝可以拍着胸脯说完全没事。但是其他兄弟姐妹家里的奴才,她还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而且,珞佳凝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宜妃和惠妃在这个事情上都没必要说谎。她们身边的奴才也没必要说谎。
那就说明是目前还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某个人做了这件事。
现在来的主子,可都是皇亲国戚。不是公主皇子,就是驸马福晋。主子们是不可能去偷妃子的东西的。毕竟平时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很好,首饰也都是名贵的,宫里皇上和贵人们赏赐下来的也都是和宜妃差不多的水平。谁还缺哪些首饰了?
所以但凡有人作案,就应该是奴才无疑了。
可是谁家主子带过来的奴才,有这个胆子,胆大包天会去偷皇上宠妃的首饰呢?
但凡有点脑子的也都不该这么做啊。
珞佳凝心里疑惑着,现在却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她抓心挠肺地“思念”着。
那就是四阿哥当初做过的那间糗事。
之前太后派了人来,把宜妃和惠妃她们给分开后,喜欢“热闹”的七公主就拽着五公主一起去找太后了。
俩人一直跟着太后一直到晚膳的时候都还会没回来。结果珞佳凝就没能问成这件事究竟如何。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公主们主动到了她的屋里和她一起用早膳,这事儿终是能问了。
胤禛也在。他清晨就去了皇上那边,与皇上议了朝政后又折回来陪着四福晋用膳。
几个人碰了个正着。
好在七公主经了这么一个晚上后,倒也没那么害怕四阿哥的眼神了。她挨着四福晋坐下,硬生生盯着四阿哥的目光,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家四嫂。
“其实这件事说糗,也还不算太糗。”七公主求生欲很强,生怕四哥会怪罪她,好歹是给四哥留了点面子,没把话说太满,慢吞吞道:“那时候四哥跟着太子一起去掏鸟窝。谁知道四哥刚爬上树去,不知道怎么的皇阿玛到了。四哥被皇阿玛一声呵斥,吓得掉下了树枝。”
珞佳凝哧哧地笑着,扭头去看胤禛。
胤禛无奈道:“我和太子两个人本来说好了去掏鸟窝,是很秘密的行为,旁人并不知晓。所以没料到皇阿玛会去。”
这时候珞佳凝听出来不对劲,问他:“那是不是有人告诉了皇阿玛,你们这一次的‘行动’?”
不然皇上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
“嗯。”胤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四福晋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现在妹妹们都在,他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就去和四福晋有亲昵举动,只能按捺住满腹心思,语气很淡地说:“我那时候觉得,不是大皇兄就是三皇兄。”
珞佳凝发现他用的词很特殊,他说了个“当时”。那是不是说明,他后来在仔细想了下,又觉得事情不一定是这样?
珞佳凝下意识地问了句:“四爷,当时你上去掏鸟窝……是太子的主意吗?”
胤禛:“算是,却也不完全是。太子当时说他不敢上,我就说先上。”
珞佳凝若有所思:“那么说是太子先选择了不上去,所以四爷你才先上了的。”想必那时候胤禛“之后”想到的,就是这个事情。
五公主顺势沉吟道:“如此一来,把皇阿玛叫来的人说不定是太子。”
一屋子的人就都朝五公主看了过去。
五公主笑道:“倘若这个事情是太子做的,而他做了后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陷害给大皇兄或者是三皇兄。如此一石二鸟的事情,何乐不为?”
一是让大皇子和三阿哥之间有一个人被四阿哥记恨。
二是,四阿哥说不定会摔伤。
珞佳凝也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人把这件事情想通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太子平素看着为人温和大度仁厚,早些年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他。
也就是这两三年时间内,太子的一些行为暴露,才渐渐让人发现了他心底的阴暗面。
但是今日说的这个事情看出来,再往前推好多年,太子挑拨兄弟间的行为已经在暗中进行了。
只不过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胤禛没料到,自己当初的一个糗事,倒是让妻子和妹妹们变得神色严肃起来。
他慢慢起身指了桌上的一众食物:“你们吃着。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去想。有我在琢磨着就够了。”
说着他就打算离开。
原本他也要留在皇阿玛身边议事的,只不过这会儿皇阿玛被皇祖母叫了去,说是商议昨天的事情。所以他偷闲过来看看自家妻子。
胤禛离开后,珞佳凝和两位公主又嘀咕了一会儿太子的问题。
原本说完这些后,三个人打算去找其他福晋们玩。
她们仨都走到屋门口了,珞佳凝却是伸手把五公主轻轻一拉:“五妹妹,你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太对劲。”
五公主的脸颊又开始泛着那种不正常的红色了。
现在五公主的身上,穿的明显是舜安颜给她从江南带回来的那种衣裳。非常好看。而且,款式与花色和当初在宫里出发时候穿的那一身不一样。
显然是另外一套。
五公主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难不成我又热到了?”
“不应该啊。”七公主抬头看了看天:“热河这边多么凉爽。我感觉这温度,也就和京城的春日差不多。你这衣裳也没有厚到春天穿还会中暑吧?怎么可能热到。”
珞佳凝不动声色给五公主用了个健康药水。
叮的一下,使用成功。
珞佳凝愣了愣。
难道说五公主真的是有点中暑了?不然这药水怎么会使用成功?要知道,倘若身子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那药水是无法使用上的。
珞佳凝也觉得这个天不太容易中暑。
路上的时候,五公主确实穿的比现在要轻薄一些。可那时候的气温也高。现在热河的气温比较低,五公主穿的略厚一点,也不至于这般才对。
珞佳凝见五公主的额头上没有什么汗珠,就抬手摸了摸五公主的脸颊。
不算热。
可为什么她的脸那么红?!
珞佳凝正这样想着,她伸出去的手已经被五公主轻轻握住。
“劳四嫂为我费心了。”五公主笑道:“不如四嫂去我屋里坐一坐吧。我现在好像是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就不去五福晋那儿了,到我那边略歇息下。”
五公主的房间,是连续五间的屋子。小厅面积不算大,却清爽雅致,正合五公主的心意。当时一看到这几间房,她就喜欢上了。
三个人在小厅里落了座。
不多会儿,舜安颜大跨着步子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杆枪:“怎么了?芷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给看看?”
舜安颜走的是武举的路子。他平时习武,骑射都很出众。皇上有意给他在宫里授一个侍卫的职务,只是一时间还没决定下来具体给个什么官职。
这一次避暑后回到京城,这事儿差不多就会定下。
现在他正在院子里练武,听说妻子本来打算去福晋们那边坐坐的,结果忽然就折了回来。
他察觉不对,顾不上继续练武了,忙回来看看妻子的状况如何。
五公主连连摆手:“我没事,就是略微有点不舒服。四嫂不放心,非要我歇一歇。”说罢,她嗔了四福晋一眼:“四嫂就是这样,把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有时候她都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先顾着我们才行。”
五公主这样说,是想到了当年的时候,四福晋不顾自己的安危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救七公主的事儿。
本来刚才五公主想说自己没事的,四嫂不用大惊小怪。后来就是记起来这件事,想着不让嫂嫂担心,这才听了嫂嫂的话,回来休息。
舜安颜一向十分敬佩四福晋。他觉得四福晋虽然不是男儿,但是做的很多事情聪慧果决,十分令人佩服。
且他这一桩心心念念的婚事也是四福晋促成的,这让他对四福晋更加心服口服起来。
现下听了妻子这样说,舜安颜仔细看了看五公主的面色,果然有些异样的潮红,不由将手里的□□往后一放,顺势在妻子身边坐下:“你确实瞧着不对劲。”
五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在四嫂和妹妹的面前,与夫君这样亲昵。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也还好了,就只是有点略微的不适。”
夫妻俩在这边说着话的时候,珞佳凝的目光却落在了紧跟着舜安颜进屋的那个人的身上。
刚才,舜安颜是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一伸,而后松手的。压根没看后面。
可是紧跟在他身后的这个丫鬟,却是十分如常地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
两人配合得很好很默契,好似这样的举动已经有成千上万次了似的,如此理所当然。
珞佳凝不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还算不错,眉眼里透着些妩媚,倒是让她整个人看着漂亮了许多。
她双手握着□□,认真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这才福了福身:“回福晋的话,奴才娇杏。”
珞佳凝:“你跟在驸马身边多久了?”
“有十年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
五公主笑着指了娇杏,与四福晋道:“她很能干。舜安颜屋里的东西都是她在打点。以前我还不知道,有丫鬟能做事儿这样体贴周到。直到看了她,我才心服口服。”
七公主拉着五公主的手,小声说:“五姐姐,她是个丫鬟又不是太监。五姐夫的事儿都让她打点,合适吗?”
七公主一向大嗓门惯了,她这样“压低声音”的时候,经常能让旁人听到一二。
比如现在。
那个娇杏显然听到了七公主的话,脸色微变。好在她也知道分寸,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不过,有了七公主的话后,娇杏显然是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喊了舜安颜一声“少爷”,又扭身出了屋子。
舜安颜拍了拍五公主手背:“我出去一下。”这便跟着那个娇杏出了房间。
珞佳凝也想跟出去。
无奈现在五公主和七公主都在,倘若她跟出去,怕是会太显眼,容易让人看出来她对那个娇杏存有疑虑。
珞佳凝索性去成就点商城兑换了一个道具,偷偷去听一墙之隔的外头的对话。
那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很小,幸亏这个道具十分好用,珞佳凝这才把话语听了个十足十。
娇杏:“少爷!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可没什么坏心思的,她们却说不应该让我管着你的东西。你看她们,是不是过分?”
舜安颜的声音透着无奈:“你别和她们计较。她们也没什么坏心思。”
“可是她们就是故意针对我。”娇杏的声音里透着哽咽:“我心心念念都是为了少爷。却不曾想,她们不顾及我的感受也就罢了,还这样故意给我难堪。”
舜安颜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们是天潢贵胄,出身皇家。莫说是你了,便是我,遇到她们有所差遣,也要恭顺听从。”
说到这儿,舜安颜的语气里头出几分不满:“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能对她们背后里妄议是非?我刚才顾及我们多年的主仆情分,不想把话说得太严重。可你若是再背后里诋毁我的家里人,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罢,那边就没了什么声响。
片刻后,舜安颜大跨着步子进了屋,脸色黑黑的,瞧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五公主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脸色看了?”想到刚才和舜安颜一起出去的是谁后,她不由又问:“难道是娇杏做错了什么?”
舜安颜挤出一个笑容:“不用管她。你好好的就行。”
五公主拉住夫君的手宽慰道:“娇杏到底是跟着你多年的老人了,你说话做事留点余地。女儿家脸皮薄,训斥她的时候不要太凶。知道吗?”
五公主一向宽厚和善,她对待下人一向很好。
舜安颜欲言又止,半晌后,终是一叹:“你对娇杏也不用那么好。虽然她伺候了我好多年,可奴才毕竟是奴才。”
五公主笑笑:“我知道了。”
七公主看他们夫妻俩甜言蜜语着,就拉了拉四嫂的衣袖:“咱们走吧?”
珞佳凝犹豫再三后,终是点了头,与五公主夫妻俩道了别后,和七公主一起去找五福晋玩。
俩人都走出去房间两三步了,珞佳凝下意识地回头一瞧,正好看到了那个娇杏目露凶光望向屋内的样子。
珞佳凝莫名地有些不太放心。
她给五公主遥遥地用了个健康药水,发现成功了,忙快步折了回去,拉着五公主的手到了远离门口的那个屋子角落,小声提醒她:“你这几日要不然先别穿妹夫给你买的这几套江南来的衣裳了。”
“为什么?”五公主疑惑着。
珞佳凝也说不上来自己刚才心里头是冒出来了什么念头。
她望着五公主泛红的脸颊,轻声说道:“这边虽然凉爽,却还是穿少一点为好。免得中暑。”
“我知道了。”五公主笑着应声:“我断然不会让自己中暑的,嫂嫂放心就是。”
珞佳凝看着她不甚在意的微笑,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太放在心上。
也是。
这几件衣裳并不是特别厚,若说是它们会在这边穿上后引起中暑,让珞佳凝自己说,也觉得不会。
但她就是觉得这衣裳说不出来的哪里不对劲。
果然,不出珞佳凝所料,第二天五公主还是穿了江南带回来的衣裳。
这一次是最后一套,第三套。
珞佳凝看着五公主的脸色后,发现今天她的脸色比昨天还要更红。
珞佳凝总觉得不太妥当。可是她也一时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心思。偷偷给五公主又用了几个健康药水。
这次健康药水没有使用成功。
珞佳凝有些心神不安。
健康药水能够成功的前提条件是,是身体出现异状,只不过这种异状浮于表面还没有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这才可以。
那么使用不成功的情况下,有两种可能。
其一,身体没有问题,所以用不上。
其二,身体不适,却也已经不是健康药水能够阻止得了的浅表情况了。
现在对五公主使用健康药水后失败,珞佳凝很想安慰自己是第一种情况,可她非常害怕是第二种状况。
眼看着五公主的脸色越来越红,而额头上还没有什么汗珠……
珞佳凝把手搭在了五公主的脉搏上。
心跳很快,而且心率明显不正常。
她虽然不懂得医术,却明白这个状况十分不对劲。
珞佳凝是真的害怕这个妹妹就这样出问题而不自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硬生生拖着她往屋里走,又高声吩咐也在屋中的舜安颜:“你帮我把四爷叫过来!越快越好!”
想想不够妥当,她又喊了廊下候着的另外一个佟佳家跟过来的小太监:“你去帮我找个太医过来。越快越好!”
五公主笑看着四嫂这一番安排,不由乐了:“四嫂你紧张什么?我又没什么大问题?”
娇杏也跟着过来,一脸的紧张:“对啊,少奶奶没什么事儿。福晋您就别——”
“什么少奶奶少爷的!”珞佳凝高声呵斥:“这是五公主和五驸马!你眼里有没有尊卑高下?!”
娇杏顿时脸色煞白,眸中却透着怒火,眼中还泛起了泪花。
珞佳凝冷笑:“五驸马不在屋中,你这番作态没人看得上。这里没你什么事情。出去!外头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屋!”
娇杏噗通跪了下去:“就让奴才在屋里伺候吧!少奶奶,不,五公主自从嫁给了驸马后,近身的事情都是奴才来做的。还请福晋让奴才留下来!”
“好你个大胆奴才。我身为贝勒福晋,竟是还支使不动你了。”珞佳凝高声唤道:“苏培盛!”
苏培盛小跑着进屋。
珞佳凝:“把这个奴才给我拖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她靠近屋里半步!”
苏培盛扯着娇杏正要离开。
珞佳凝略微冷静了下,又改了主意:“把这个奴才关到旁边屋子里!让人看住!不准她离开半步!”
刚才还冷静委屈的娇杏,这下子却有些慌了:“奴才出去就是,福晋何必让奴才半步都不准走呢?”
她嚎啕大哭:“奴才不过是想照顾公主驸马而已,福晋竟是这样绝情吗?”
苏培盛可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的。
他看这个娇杏嚎啕不止,左右看看,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一时间没找到。
这毕竟是五公主和五驸马的房间,且是刚搬过来不久,他对这儿不熟悉。顺手给她塞进了嘴里。
廊下还有个丫鬟,因当是被这个娇杏欺负惯了的,眼看着娇杏被人扣住,她笑着从旁边花架上拿了个抹布,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顺手塞在了娇杏的口中。
这下子好歹是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胤禛匆匆赶到快步进屋:“怎么回事?”刚才舜安颜叫他过来,语气很急,说是四福晋叫的,他不明所以。
但是他知道珞佳凝很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所以急急赶到这儿。
这时候,小太监也把太医叫来了。
珞佳凝忙让出来床边的位置给太医诊脉。
太医的手指刚刚搭上五公主的脉搏,顿时脸色微变。
把脉一会儿后,他松开五公主的手,提起笔来要写方子,犹豫一下后又把笔放了下去。
珞佳凝忙问:“您这是怎么了?”
“公主这个症状,有些像中暑。又有些不像。”太医道:“倘若公主脸上有汗,热气郁结在肺腑,然后配上这样的迹象,倒像是中暑。可是一来脉象不太对劲,二来,又没有汗。我这倒是有点不太确定是怎么样了。”
珞佳凝直接拉了太医去看五公主的衣裳:“您闻闻这个衣裳。我总觉得有点味道,但是不太确定。”
她之前就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
和五公主七公主说了,五公主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她可能是出汗太多了透湿了衣裳的味道。
珞佳凝就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太医在这儿,她决定让专业人士赶紧来看看。
太医闻了之后脸色大变。
他又重新给五公主把脉,只过了十几秒,便提笔快速写了一个方子,直接塞到了舜安颜的手里:“立刻开方子,开三副。不,五副!五副同时煮出来。第一副略煮一下,沸腾了就赶紧拿过来。其他的煮出褐色再拿过来。要快!”
舜安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哦”了下。
这时候,很突然的,五公主开始呕吐起来。
太医急了:“赶紧去啊!第一副不敢煮太久,就是怕救不过来。你若是再慢,这命恐怕都要交代上!”
舜安颜立刻就冲出了屋子。
胤禛三两步走到床边,寒声问:“有人下毒?”
“很可能是。”珞佳凝道:“我让苏培盛押了一个丫鬟在旁边屋子里,麻烦四爷扣了她去问问。”
胤禛听后转身正要离开。
珞佳凝又道:“四爷问她有关五公主的衣裳的同时,让人去搜一搜她的屋子里。有没有宜妃娘娘丢失的那个匣子。”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胤禛看着妻子的坚定眼神,又看了看呕吐不止的五妹妹。
这个屋子到底是匆匆建起来行宫,和京城的房子没办法比。因为最宽敞的房间给了宫里的贵人们,五公主的卧房空间并不是很大,站了几个人后屋里都要挪动不了。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在这里帮不上太多的忙,在屋里怕是会添乱,只能咬着牙先狠下心来,扭头去审问那个丫鬟。
这边珞佳凝喊了小太监:“你过来!帮我给五公主把衣裳脱下来!”
待到五公主外面这套漂亮的衣裳完全脱下后,第一副煮好的药已经端了过来。
舜安颜当时觉得事情紧急,所以他直接要了三倍的药,十五副。这一次端过来的,是头先三碗。
太医看到后,点了点头。他片刻也不敢耽搁,直接把药往五公主的嘴巴里灌进去。
五公主边喝边吐。
太医吩咐四福晋和五驸马:“你们脱光她的衣裳,擦身!”说着他就走到了外间。
就算是生死存亡之际,他也不忘留给五公主该有的体面。
珞佳凝和舜安颜两人同心协力,把五公主的衣裳扒掉,用第三碗给她把身子擦了一遍。
这时候后面又端了六碗药过来。
珞佳凝给五公主盖上被子,太医灌药给五公主催吐。
三个人一起照着刚才的样子又来了一遍。
五公主这个时候稍微缓过劲儿来。
此刻,皇上和太后已经听闻了这件事情,派了人过来。
只是屋里统共就那么点的空间,就算来再多的人,怕是也不能进屋帮忙。所以只能在外头守着。
药一碗碗灌下,擦身一遍遍地来。
等到珞佳凝累得快要虚脱的时候,太医给盖好被子的五公主把了把脉,终于松了口气,满头大汗的笑了。
所有人心里的巨石这才终于落了地。
皇上和太后早已赶了过来。
五公主素来温柔善良,是太后心头宝,也是皇上极其宠爱的女儿。
现在她出了意外,两位长辈心急如焚,什么事儿也顾不上了,直接在外头等着。
听说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太后当即就哭了。
她却是顾不上去询问五公主的种种状况,而是急切地问着:“四福晋呢?老四媳妇儿在哪里?哀家要好好谢谢她!”
若不是四福晋当机立断发现了问题,又快速做出做好的决断,五公主怕是人已经没了!
想到这一点,太后就后怕得紧。
康熙帝眸色沉沉地望着屋里的孩子们,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负手回身望向梁九功:“听说老四早就在审那个丫鬟了?”
“是。”梁九功躬身道:“四贝勒和四福晋两人,为了五公主,快速安排好了一切。四福晋负责救,四贝勒负责审。两边都没耽误。”
康熙帝转身便走:“朕去那边看看!”
梁九功:“可是五公主……”
康熙帝回头望了一眼屋内,轻轻叹息着:“朕一会儿再来。”
在见到女儿之前,他总得给女儿一个妥善的交代才行。
为今之计,是看看那个罪魁祸首到底是什么意图。
居然胆敢谋害他的公主!
此时的娇杏,跪倒在屋子中央。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和不甘,脸上满是泪痕,身上遍布血迹。
她本是家生子,在家里很受宠爱,爹娘都疼她。
因为她爹娘在佟佳家做事勤勤恳恳,在她小时候,佟佳家的夫人就很放心地把她送到了少爷的房里伺候着。
舜安颜脾气好,待下宽松。娇杏在他屋子里做事,倒也不用费太多的心力。
原本是佟佳家的主子们心善对奴才好,旁人都很感激主家的仁厚,做事更加尽心尽力。
可这娇杏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久而久之,她在少爷的房里渐渐养成了骄纵的脾气。
因为她从小就在舜安颜的屋里做事,时日长了,她顺势就成了屋里的大丫鬟。
其实每个少爷房里都有至少两个大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都是能进屋贴身伺候的。
但是娇杏觉得这儿她能说了算,就让房里的丫鬟都听她的,什么人也不能越过她去。
其他几个屋里伺候的没她在这里的资历久,之鞥呢忍气吞声听她的话。
有次娇杏回家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爹娘说她能做通房丫鬟,说到时候她就是少爷房里的半个主子了,往后的前途光明。
爹娘也不过随口一提的事儿,且是背着她的,没想过这些话会被她听了去。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娇杏从那以后就以“未来的通房太太”自居,更是把舜安颜的屋子管得密不透风,丝毫都不让那些小贱蹄子接近少爷,只能她自己贴身伺候着。
舜安颜本来也不太关心奴才们做事儿的细节,娇杏不让那些女的近他的身,他反而乐得自在。
就在两三年前,舜安颜初次见到了宫中五公主。
虽只遥遥望了一眼,却从此难忘。
舜安颜一颗心都扑到了五公主身上,更没有心思去管屋里那些丫鬟们的举动。
他每日里除去读书外,想着的不过是怎样见五公主一面。每每太后那边让他进宫请安,他都能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
不曾想,他的一片真心,看到了娇杏的眼中,却成了“忘恩负义”的铁证。
娇杏怎么也没想到,少爷“背着她”居然在外头有了旁的人。而且那个女人把少爷的一颗心全都勾了去,让少爷念念不忘茶饭不思。
后来,就有了宫里的赐婚。
舜安颜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得偿所愿,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子,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娇杏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怒火日渐旺盛。
她这种愤怒和嫉妒的心思,在看到少爷给那女人从江南特意带回来的那几身衣裳的时候,达到了鼎峰。
娇杏觉得,那女人根本不配穿少爷特意带回来的衣裳。
那女人才来了多久?
而她在这边已经快十年了!她跟着少年这十年的时光,岂不比那女人的短暂陪伴更有意义?!
娇杏私下里偷偷藏了一些家里用来毒死老鼠的老鼠药。
她给那女的清洗那几身江南带回来的衣裳的时候,把老鼠药放在里头。
这样一来,那女的穿着这几件衣裳肯定就会不舒服。不舒服自然会脱下来不再穿。
娇杏想,说不定少爷一个高兴就把那些衣裳赏给她了?谁让那女的不稀罕他送的衣裳呢。
即便是那女的非要坚持穿着那些衣裳,倒也好。想必会皮肤溃烂变成丑八怪。那样少爷自然不会再喜欢那丑八怪了。
娇杏想得完善,见少爷要带着那女的一起来热河避暑,她就也跟着来了。
偷拿宜妃的首饰匣子,纯属意外之举。
当时她经过那个马车的时候,见到马车旁边没有人,就顺手翻看了一下那个箱子。
没想到里头居然有个首饰匣子,而且还没上锁。里头的珠宝看上去颇为贵重。
她手脚不干净已久。
在少爷房里伺候的时候,少爷的银钱颇多,她时常拿上个一二两银子,少爷也不会发现。
久而久之,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她觉得宫里贵人们肯定首饰很多,丢了这个匣子后也不算得什么,便顺手把那匣子给带走了。
谁曾想……
谁曾想宫里要查一件事,远比她想象得要仔细得多也快速得多。不过几日功夫而已,就把她给揪了出来。
娇杏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做这些事儿都没有留下痕迹,怎的就会被人给抓住了呢?!
娇杏浑身都在疼。
那四贝勒审讯好生厉害,什么重刑都敢让太监往她身上用!
娇杏嘴巴被堵住了,呜呜呜痛哭不止。
康熙帝一脚踹在了她的身上,回头给梁九功一个眼色。
梁九功会意,出来后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小太监,轻声吩咐:“陛下说了,那娇杏的爹娘兄弟姐妹,一个不留。娇杏,五马分尸吧。”
小太监长相很寻常,应声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行宫内。
很快地,有人把娇杏拖了出去。
那娇杏到底也只是个从佟佳家长大的奴才而已。
她只知道自家的老爷和少爷都很厉害,老太爷也很厉害,旁人家的奴才见了他们府上的奴才,都要低声下气的。
而且她的爹娘在府里做事那么多年,府里的其他奴才们见了她的爹娘,都毕恭毕敬。
说她们一家人在佟佳家的奴才中是横着走到也不为过。
久而久之,娇杏就也以为自己很厉害了。
她觉得以她爹娘的身份,再加上自己的长相,做少爷的通房绰绰有余。毕竟府里有那么多小厮和管家都想娶她呢。她对自己的魅力也是有足够信心的。
她以前想得太好了。
所以,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少爷的嫡妻五公主,这个身份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五公主出嫁的时候少爷会跟着五公主搬到了公主府。为什么,四福晋当时会严肃地训斥她,那不是少爷和少奶奶,那是公主和驸马。
在皇家威严面前,佟佳家都不算什么。而她不过是个蝼蚁而已!
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娇杏此时此刻方才开始后怕,却已经太晚。一切都无法重新来过。
康熙帝见梁九功回来了,轻轻颔首后,抬手拍了拍胤禛的肩:“你做得很好。”
胤禛拱手:“回皇阿玛。儿子不敢居功。这一次是四福晋发现了不对劲,儿臣也只是听她的指示来做的。”
康熙帝如今爱女差一点丢了性命,那种差点失而复得的心,让他这个早年曾经失去过许多子女的父亲庆幸不已。
幸亏有四福晋在。
不然,他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
或许也应该怪他。
公主们儿时在宫里长大,有疼爱她们的长辈护着,见不到那许多的阴暗面。
等到出了宫,她们突然就要面对这变幻莫测的世界,根本无法适应那生活中的种种手段。
譬如远在草原的三公主。
譬如刚刚脱离了危险的五公主。
康熙帝深深叹了口气,瞥了眼四阿哥,快步朝外行去:“走。咱们去看看四福晋和五公主去。”
第114章
五公主醒来的时候, 小小的房间乌泱泱挤满了人。
她睁眼看到皇阿玛和皇额娘,虚弱地笑笑:“你们怎么都来了?”
刚才经历的那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在梦里她痛苦难当,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整个过程好似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连接不起来。
德妃一直在女儿的床边落泪, 眼睛都哭肿了, 见女儿醒来便扯出一个笑容:“你出事,我们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来。”
七公主之前还强装镇定,这时候她哇地一下大哭起来:“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 我们都可担心你了!”
太后看到孙女儿终是睁开了眼, 心中巨石落了地, 直接扑到了床边:“孩子, 你觉得怎么样啊?”声音已然发抖。
五公主想要抬手, 却没有力气, 只能微微笑着:“我没事。”
因为之前大量灌下汤药又数次呕吐, 她的嗓子火辣辣地疼着,说话声音极其沙哑。
看到孙女儿已经意识清醒,又能开口说话了,太后感激得不行,坐在床边望向四阿哥身边的那道娇俏身影,哽咽着说:“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四福晋在。”
小五是她从襁褓里的婴孩, 一点点亲手带着长大的。
说这个孩子是她的命也不为过。
如今小五命悬一线差点没了,多亏了四福晋方才转危为安。她现下的心情,看着四福晋的时候, 就跟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似的。
太后记得上次四福晋救了七公主后, 她给了四福晋一个手镯,说让四福晋以后拿着手镯找她,她可以答应四福晋一件事, 任何事情都行。
问题是,现在的情形,都不是答应“一件事”就能够表达感激的了,答应千千万万个,她都肯。
说她偏心也好,说她对孙女儿们不一样好也罢。
在她心里,终归还是最心疼那个亲手带大的孩子的。
太后拉着五公主的手,扭头望着四福晋,诸多话语说不出来,沉默着憋了好半晌后,竟是落了泪。
这下子大家都慌了起来,赶忙安慰老祖宗。
太后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紧张,又指了四福晋,对康熙帝说:“赏!给哀家好好赏她!这孩子就是咱们的福星!善星!”
珞佳凝知道大家都担心五公主,所以看到众人都围在了床边,她反而是和胤禛一起站在了墙边,没有硬挤过去。
毕竟现在长辈们都想要近一点看看五公主。她把位置留给了她们。
珞佳凝看太后现在心情激动,忙笑着说:“什么善星?我可是没听说过这种词儿,皇祖母诓我呢。”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之下说错了词儿。
被四福晋这么一打岔,她太过起伏的心情好歹是略微平复了一点点:“没听过就没听过。皇祖母专门赐了这个词儿给你,谁敢说不行?”
这下子不只是珞佳凝了,周围人也都笑了起来,连康熙帝都在哈哈大笑。
“四福晋做得不错,是该赏。”康熙帝道:“只是儿子一时间还没想到怎么赏她,皇额娘给朕点时间好好想想。”
太后沉吟道:“在行宫,什么都没有,好东西都在京城留着。是得好好想,那就等回宫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了。”
康熙帝应了一声,顺手把拇指的玉扳指拿了下来,塞到四阿哥手里:“这个先给你们吧。后头的回京了再给。”
胤禛正站得笔直,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塞了个东西过来,忙双手接过。
这扳指是康熙帝戴了好多年的,还跟着他打败了噶尔丹,在康熙帝心中的地位颇重。
如今康熙帝把它给了四阿哥,这事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多久,消息传到了行宫各个角落。
宜妃和惠妃方才知道,这事儿竟然是驸马爷身边的一个丫鬟闹出来的。而且,宜妃丢失了的那个首饰匣子其实是被那个丫鬟给弄去的。
宜妃脸上有些挂不住。
在屋子里坐立难安了许久后,宜妃心一横,咬着牙硬逼着自己走到了惠妃的门口,笑着扬声问:“姐姐在不在屋里?”
惠妃的声音透着冷漠:“不在 。”
“哟,那可是巧了,我来了姐姐却不在。那我进屋等姐姐吧。”宜妃也不顾惠妃的眼刀子,硬是顶着惠妃的冷眼钻进了门内。
热河本就凉爽,空气清新。
可惠妃的房内却还是放了几大块冰,让这屋里的温度降得更低了点。
宜妃顺口问了句:“姐姐屋里怎么那么冷?若我说,这个温度还放冰的话,恐是会着凉。”
惠妃凉凉地斜着望了她一眼:“气得我内火旺盛,多放冰才能让心火降一些。”
宜妃讪讪笑着:“姐姐还在怪我之前说错了话?”
眼看着惠妃的脸色非但没好起来反而更差了些,宜妃忙说:“这下子我们都知道误解了彼此,倒是可以握手言和了。”又拿了帕子半遮着嘴轻轻地笑。
惠妃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叫‘误解了彼此’?明明只有你在误解我偷拿了你的东西,我却没有误解你。我说我没拿,是真真正正在说实话为自己辩驳,可没有误解你的半分意思在。”
宜妃也知道自己理亏。
本来惠妃完全没有掺和到首饰匣子的事情里头去,是她非要攀咬惠妃,惹得惠妃和她一起在众人面前争吵,丢了脸。
这事儿闹得挺大,还惊动了皇上。
也难怪惠妃现在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因为大皇子的缘故,皇上已经是对惠妃颇有怨言了,觉得惠妃没管教好儿子。
现在再闹了这么一出,即便是知道了惠妃底下的人没有拿那个匣子,可是两人争吵的情形已经被皇上知道,皇上对惠妃“不识大体言辞无状”的印象是抹不去了。
终归是宜妃害得惠妃如此。
宜妃忙让人把自己备下的东西拿了过来:“姐姐,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一些新鲜果子,好吃得很。你尝尝?”
惠妃摆摆手:“罢了。别我吃了这个东西,回头你又让人说是我偷拿了你的。拿回去吧。”
宜妃是卯足了劲儿来的,想要求个握手言和。
可是惠妃不吃这一套,压根不给她丝毫的挽回余地。
宜妃也没辙,只能讪讪地把东西又拿了回去。她一回到自己屋里就蔫蔫地坐到了椅子上,越想越气。
李公公赶紧给她端了杯凉茶:“娘娘喝点茶,消消气。”
宜妃当即把火发了出来:“什么消气?这怎么消气?那些人捅出来那么大的篓子,凭什么让我来承担这种后果?”
她觉得自己委屈得很:“之前我哪里知道是旁人家带来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惠妃的箱子挨着我的,我当然会想着是惠妃的人干的了。惠妃为什么还怪我。”
说罢,宜妃想到了那个五驸马身边的丫鬟,气得把茶盏都摔到了地上。
“一个丫鬟,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宜妃捏着帕子愤愤不已,随口便说:“要我讲,那佟佳家指不定背后有什么人在暗中怂恿那丫鬟做这种事情。”
李公公生怕宜妃再发脾气,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底下人可受不住,忙连声应着:“是是是。娘娘您说的都没错。”
宜妃发泄了好一通才算作罢。
而后她又思量着,该怎么挽回和惠妃的关系。
大家要在行宫住上挺长一段时间,倘若一直这样僵持着,倒是不太妙了。
五公主休养了好几日方才能够下地行走。
舜安颜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着。
这天天气晴朗。
珞佳凝和七公主五福晋一起在院子里吃茶聊天。
她们一大早就听说五公主好起来了,一会儿就能来找她们玩。所以几个人都没有离开院子,专门守在这里等候五公主。
不多会儿,舜安颜亲自扶了五公主出来。
七公主看到舜安颜那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现在的舜安颜,已经是胡茬子遍布脸上,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满是乌青,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很了。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潇洒俊朗?
看他这模样,好像是被人下了毒的不是五公主而是他了。
舜安颜笑笑。
因为脸上都是胡茬,而且脸色很差,他这一笑倒是有点吓人的味道。
七公主缩了缩脖子。
五公主握着夫君的手,温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去歇息一下吧。有四嫂在,你不用担心我。”
舜安颜原本还想说他不累。又听说四嫂在,他莫名安心许多。
这些天他没睡过片刻的安稳觉,如今看到妻子好转,终于放心下来后,他也觉得有些疲累了,便也没再坚持。
“那我沐浴后收拾下,略睡会儿。等两个时辰后再来陪你。”
五公主嗔道:“两个时辰?除去沐浴吃饭的时间,你才能睡多久?多睡儿再来。”
舜安颜显然没打算多休息,听闻后也只笑笑,没多说什么。
等他走了后,五公主方才轻声与七公主说:“你姐夫一直在照顾我,顾不上捯饬自己,这才搞的灰头土脸的。你可别笑他。”
贵为佟佳家的嫡出少爷,舜安颜平时很注重外表的。
只是最近五公主身子不好,他心疼妻子且心存愧疚,半点也不让旁人接手照顾五公主,全是他不分日夜地在床边伺候着。
五公主知他心意,也劝说他去休息。可他怎么也不听。
这不,如今她好多了能下床了,他也只肯给自己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会儿还得回来跟着她方才放心。
五公主说起自家夫君的时候,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七公主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当初那两个男人配给她和姐姐,倘若姐姐去的是人口简单而且人人心善的张家,那么姐姐就不用遭遇这一切了。
七公主欲言又止。
五福晋知道,自己对七公主来说多少是个外人。
虽然四福晋对她宛若亲姐妹,而且五公主和五阿哥如亲兄妹一般,可对七公主来说,她这个五福晋却到底疏远了些。
五福晋是想着看看五公主所以一直在这里的。
眼见七公主仿佛有什么心底话想要和五公主说,五福晋就站起来说道:“太后那边还担心着五妹妹呢。我去给太后回个话,说五妹妹今儿出来了,一切安好,让她放心。”这便借机走出了院子。
现在剩下的只有自家姐妹和最亲爱的嫂嫂了。
七公主终于把心底的话讲了出来:“五姐姐,你……你这两天有没有后悔过嫁到佟佳家?”
不怪她这样担心着。
其实,她这几天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姐姐嫁给张廷璐就好了。那么姐姐就不用这么遭罪地被佟佳家的丫鬟给暗害。
七公主这么想过之后,思及张廷璐,又有些舍不得。
七公主是极喜欢张廷璐的。
她自己一边想着“如果姐姐嫁到张家就没那么多事了”,一边又生怕姐姐会觉得“当初如果没嫁给舜安颜而是嫁给张廷璐就好了”,忙说:“张家虽然是不错,人口简单。可张廷璐一直在哥哥们的阴影下成长,颇有些懦弱,并不像姐夫那么英武有担当。”
舜安颜走的是武路,自然高大英武。
而张廷璐一介书生且不是张扬的性子,自然会显得弱气一些。
五公主没料到妹妹忽然会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由扑哧笑了:“你何至于会觉得我会懊悔是配的舜安颜?我哪里觉得张廷璐比他好了?”
“可是……”七公主不是扭捏的性子,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把心里话和姐姐摊开来说的。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字句实在讲不出口,吞吞吐吐道:“可是张廷璐确实很好呀。又用功,又温和。脾气好不说,关键他还很好看,懂得的东西又多。但凡给他拿出个什么来,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五公主不由得哈哈大笑。
结果她笑得太狠了,扯到了催吐时候伤到的嗓子眼儿,不由一阵咳嗽。
七公主和四福晋忙过来一左一右地给她抚着后背,生怕她再咳得身子不适。
五公主笑着示意自己没事。
事实上,这两个男人比起来,五公主从头到尾都是真的更喜欢舜安颜一些。
在她看来,张廷璐脾气好是好,可除了脾气好之外,也没什么太多的优点了。
反观舜安颜,待她一心一意从无二心,且孔武有力,不似书生那般手无缚鸡之力,更合她心意。
所以这世上的姻缘,当真是奇妙。什么人配什么人,都是有定数的。你眼中的潘安,我却瞧着一般般。我看中的宋玉,在你看来却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
这或许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吧。
五公主觉得,佟佳家再怎么样,那也是佟佳家的关系。
只要是她认定了的那个人,只要他肯陪在她身边,即便对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能挺过去。
“反正我们俩基本上都只住在公主府。”五公主道:“大不了往后尽量少回婆家就是了。”
这也是舜安颜的意思。
舜安颜没料到自家的丫鬟居然存了暗害五公主的心思,这几日已经自责得都快活不下去了,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抵了妻子受的苦。
这可把五公主心疼坏了。
五公主自己心里有数。说实话,倘若换一个男人的话,那个男人不会再像舜安颜这样疼她了。
她旁的都不在意,甚至身子受苦都无所谓。
她在乎的是夫君对她的爱。
有舜安颜这么极致的毫无保留的宠爱,她觉得这就足够。旁的都无所谓。
五公主十分笃定,自己要的就是舜安颜,其他男人她都看不上。
见姐姐如此毫无半点后悔的意思在,七公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五公主给妹妹了个安抚的笑容,转而握了四福晋的手:“说一千道一万,这一次都是多亏了嫂嫂。若没有嫂嫂在,我这条命肯定是没了的。”
她握着四福晋的手又用力攥了攥,只是她现在身子尚还虚弱,即便是在努力使劲儿,那力道却也不大:“这次多亏了四嫂,不然的话,我还指不定魂魄归于何处了。真是谢谢四嫂了。”
千言万语,当然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说得尽的。可她现在却不知道除了“谢”字之外,哪些话语还更能体现出内心的感激之意了。
珞佳凝笑道:“五妹妹没事就好,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不是客气,是真心话。”五公主道:“没了你,我们姐妹如今都不在的。”
这事儿激起了七公主心底的往事,赶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姐妹俩都是嫂嫂救回来的。”
这时候五公主说起来了一个她没对旁人讲过的事情。
“事实上,当初从京城出发前,就是娇杏一直暗中提醒我,让我穿着舜安颜给我新买的这几身贵重衣裳出行的。”五公主道:“我看她是舜安颜身边得力的人,一直很信任她,这才着了她的道。”
娇杏也正是一直在她跟前装乖巧装得好,才会让她放松警惕。
五公主:“倘若不是她一直劝,一直在我跟前提起来驸马为我买这些衣裳时候的一片痴心,我何至于非要在那么热的天,穿了那厚衣裳坐车子?”
听了她的话,珞佳凝仔细想想这件事,颇有些后怕。
那娇杏虽然做事猖狂了些,里头的一些计划却也颇为缜密。
若不是她提早防备着,若不是她知道五公主会“因为中暑而亡故”这件事,一直在留意着五公主的状况。
那么衣裳泡过老鼠药这件事很可能就会被掩盖下去。而五公主的真正死因,就被“中暑”给遮掩了过去。
毕竟那衣裳确实有点厚重,穿着从京城到热河一路上过来,肯定也会在路上出现中暑症状。
本就身子不适了,再被那药一激,整个人肯定就不行了。
珞佳凝宽慰了五公主几句,又提醒五公主:“别忘了把身边的人换一换。”
五公主带过去的宫人们,那都是自五公主小时候就在照顾她的,自然极其信得过。
可是佟佳家过去的人,却不见得可信,娇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些人最好是换一遍。不管怎么说,安全是第一紧要的,不能让那些恶人有机可乘。
“四嫂的话,我明白。”五公主道:“回去后我们会安排好一切的。”
现在五公主身边伺候的,已经只有她从宫里带到公主府的人了,其他佟佳家的下人全都放到了院子外头做粗使。
说她太过于小心也好,说她过于谨慎也罢。
她这条命是四嫂拼命救回来的,她不能再儿戏对待。不然不只是对不起关心着她的亲人们,也对不起那样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四嫂。
康熙帝因这件事大怒,直接写了道旨意怒叱佟佳家管教奴才不严。
佟佳家特意遣了个人过来登门道歉。
来人是隆科多。
康熙帝收到消息的时候,隆科多人已经到了热河,再一小会儿就会到行宫了。
康熙帝自然知道佟佳家派了人来是做什么的。
可他身为一个父亲,一个差点失去了爱女的父亲,是实实在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佟佳家人的。
更何况来的只是隆科多而已。
倘若来的是佟国维,身为他的舅舅兼岳父,那他身为晚辈,不说君臣之礼,单说这层亲情关系,总也得见见。
可现在来的是隆科多,那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康熙帝立刻变脸:“不见。”
梁九功知道皇上这是爱女心切,脾气上来了,赶紧去劝:“皇上,您可以不去见。可是佟佳家来了人,也不能谁也不理他啊。而且佟佳家让隆科多大人来,正合适。他们这样考虑周到,皇上是不是也要派个人过去看看?”
佟佳家身为国舅家,地位自然不同于旁家。
而且隆科多是康熙帝身边顾命大臣,是天子近臣,身份不同于旁人。
不得不说佟佳家也确实挑了个不错的人选,身份够高,过来赔礼不至于失了分寸。却不会身份太高,压得康熙帝亲自出面。
康熙帝即便知道佟佳家人做事有分寸,这个时候却难掩愤怒。
不过,梁九功说的也有道理。
康熙帝冷静些许后,吩咐:“那就让老四去见见他吧。”
恰好佟佳家是先皇后的娘家,而四阿哥是先皇后跟前养大的,隆科多算是四阿哥的舅舅。所以康熙帝命四阿哥去见隆科多正合适。
梁九功忙应声而去。
胤禛收到了皇阿玛的意思后,本来就打算去见隆科多了。结果他走着走着,想到了自家小妻子,脚步一转,又去寻了珞佳凝。
珞佳凝听到胤禛的来意,颇不敢置信:“四爷让我陪着你去见隆科多?”
“嗯。”胤禛含笑道:“这一次五妹妹是你救回来的。你跟着我去,让隆科多见见。”
顺便也让佟佳家的人感激珞佳凝。
若不是珞佳凝在的话,倘若五公主真没了,而娇杏的事情再翻出来,那就不只是娇杏一家人赔命就行的了,连带着佟佳家也要遭殃。
珞佳凝不想去见隆科多那个心思弯弯绕特别多的家伙,十分坚决:“我不去。”
胤禛一看她态度就知道她主意已定。
他薄唇紧抿,轻声一笑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那,如果说,我怕去见隆科多舅舅,只能央了你来陪着我过去我才能有勇气过去,你肯还是不肯呢?”
珞佳凝悲愤了。
她退后几步,仰头望着人高马大身姿笔挺的四阿哥,又低头看看自己这娇小的身材……
你说你怕?
你说让我陪你?
你还真好意思啊你?!
第115章
珞佳凝最终没能拗过胤禛这个粘人的家伙, 跟着他一起去了。
隆科多在旁边的厅里静静等着。
他刚到热河就赶来行宫这边了,热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裳都湿透了, 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难受得紧。这么一来,汗就更多了。虽然小太监送了好几块擦脸的布巾给他,也不够使的。
他正愁烦地来回踱步, 忽然看到外头来了人, 这才停住步子。
之前康熙帝迟迟不肯见他,隆科多还生怕自己这一趟要走空。现在看到四阿哥和四福晋过来,他松了口气,赶忙行礼:“微臣见过四贝勒, 见过福晋。”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中等。不过眼睛十分有神, 望过来的时候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
珞佳凝:……
没事儿。
她不会被这个人的锐利双眼给吓到。
别看隆科多此人乍一看上去好像很机灵,实际上, 十分眼瞎。唯一做过的正确大事儿可能就是继位的关键时刻帮了胤禛一把。其他没啥了。
胤禛负手而立, 虚虚地扶了隆科多一把:“佟佳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私下里他哄着珞佳凝过来的时候,说的是“隆科多舅舅”,可真实打实见着面了, 此刻又是佟佳家不占理,他自然不可能忘亲近了叫。
更何况,他和德妃现在关系很好。对于先皇后佟佳氏, 他尊称一声“母后”是必然的,可是对于佟佳家的人,他也不会这么莽撞地自顾自去攀亲戚。
说实在的,佟佳家的人也没有主动向他示好过, 佟国维一直在往八阿哥那边靠,这种情况下不会倒贴过去叫得那么亲昵。
珞佳凝了解胤禛,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顺势笑着坐了个“请”的手势:“佟佳大人一路奔波,想必累了。我让人备了冰镇梅子汁,给大人解解暑。”
她话音刚落,翠莺很机灵地就把梅子汁给端了上来。
隆科多不停地擦着汗,一是因为赶路赶得急,确实有些累着了,一来,他这次是为了替家里请罪而来,心里紧张得很,额头上的汗珠子就不住地往外冒。
胤禛看他这样紧张,想了想,朝珞佳凝看了一眼。
珞佳凝知道胤禛是怕隆科多拉不下面子,让她在旁边略坐会儿等他。珞佳凝便找了个比较偏一点的位置落座后独自喝着茶。
胤禛低声与隆科多“密谈”了一会儿。
不多时,隆科多感激地连连拱手:“多谢四贝勒。微臣自知管教奴才不严,实在罪不可赦。还望四贝勒在皇上跟前多多美言。”
胤禛淡笑:“佟佳大人且放心。皇阿玛虽然护女心切,却也知道佟佳家为国效力的一片忠心。”
隆科多又转身走过来,朝着珞佳凝深深揖礼:“多谢四福晋!若不是福晋机敏救回五公主,微臣一家可真……真是万死不能谢罪啊!”
说着他还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真挤出来了泪珠子,还是在擦流到眼角的汗。
胤禛和他两人又打了几句官腔。
隆科多请求四贝勒和四福晋带他去见康熙帝。
可是一行人到了康熙帝所在的殿外,康熙帝却拒不见隆科多。
隆科多就在院子里遥遥地朝康熙帝所在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一步三叹地往外走。
原本胤禛是不用送隆科多出去的,只是隆科多恰好和他提了提现在京城的一些状况,他就顺势边走边详谈了。
三人刚刚到了行宫的门口。
这时候有个妙龄女子从外头街上拿着马鞭急冲冲跑了过来,停在行宫门口:“大人!您怎的这样慢?我来了好久了,一直在等你呢。”
隆科多正想着怎么和四贝勒四福晋道别,用什么词儿比较好。没曾想一下子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倒是让他愣了愣。
现在人已经到了跟前,他想要再让这个女子离远一点怕是不能了。
“这是微臣的一个妾。名字就不提了,恐污了贵人们的耳。”隆科多与四贝勒四福晋道:“微臣……”他略有些尴尬:“微臣让她来热河相伴,却不曾想她来得那么快,倒是冲撞了贝勒和福晋。”
原来,隆科多想着要来热河一趟,就打算和宠妾一起在热河顺便逛一逛,让家里护院带着这个小妾随后赶来。
小妾也是个能耐的。想必是跟着隆科多学过骑术,一路策马而来,倒是比他晚到了没多少。
这才让胤禛和珞佳凝碰了个正着。
胤禛心里厌弃隆科多这种行径,明明是代表家里来向皇上认错的,结果还不忘带着小妾。
但他面色不显,依然保持着微笑:“隆科多大人自去游玩吧。这热河精致不错,温度又十分适宜,暑日里来确实得当。”
隆科多挤出个笑容。
小妾倒也机灵,听说隆科多叫眼前的夫妻俩是“贝勒”和“福晋”,她就乖顺地福了福身:“贱妾见过贝勒和福晋,贝勒安康,福晋安康。”
珞佳凝看着这个颇有媚色却容颜并不十分出色的小妾,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许是还没有出现在隆科多的眼前,所以隆科多身边的还不是她。不然的话,但凡那人出现了,现在隆科多身边带着的就铁定是她了。
但,隆科多喜欢妩媚女子的这个特点,现在已经初露端倪。而且,很显然,他娇惯“妾室”的性子,现在已经初步显现出来。
倘若遇到了心尖尖上的小妾,这人能做之后那种宠妾灭妻的事情,丝毫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珞佳凝之所以那么确定眼前的女子并非隆科多最宠爱的那个女子,便是看眼前的小妾行事虽然急躁了点,却也有章法。
她能够好好地行礼问安不说,还能自称一声“贱妾”,懂得尊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好歹在礼数方面尽力了。
珞佳凝就也没多为难这妾室,笑着说:“你们好好玩一玩吧。这个地方好玩的地方不少。”
那小妾开开心心应了一声。
她顺从地等在隆科多身边,他们两个人先请了四贝勒和四福晋先回去,等到目送四贝勒夫妻俩走远了,两个人方才一起上马离去。
没多久,佟佳家往热河行宫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首饰有布匹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
其中一些是送给所有贵人们的。
另外有些东西,特别标注了,有送给康熙帝的,有送给五公主的,还有送给四福晋的。
康熙帝没收佟佳家给他的东西,直接把他的那一份全部给了四阿哥和四福晋。
康熙帝说,若不是四福晋把五公主救回来,现在就不是这么平和的情形了。他虽然身为父亲,却在女儿生死的瞬间什么忙都没帮上,实在是对女儿有愧。反观四福晋,做了身为一个嫂嫂能做的所有事情,即便是亲姐妹,也不一定能到这个份上。
康熙帝对四福晋赞赏有加,把自己那份东西就赏给了赛格和四福晋。
一时间四福晋风头占尽,成了热河行宫里最炽手可热的人。
待到热河消暑的时候过去,天气开始转凉,一行人打道回府准备回京的时候,五公主也已经痊愈。
太后和康熙帝都高兴得很,都要离开热河了,两位长辈一股脑又给四福晋了好些赏赐。
大家开开心心回京城的路上,基本上所有人都心情愉悦,除了一个人。
张廷璐。
这一次回去后,他面临秋闱。可他觉得自己读书不够好,心里头实在是没有底,紧张得很。
在热河的时候,他也努力了用功了,却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张廷璐的这满腹心思,不好意思对其他人讲,只敢对妻子七公主和四嫂说一说。
七公主宽慰他:“我看你日日读书,也已经是努力过了。既然如此,尽力就好,中不中的都在其次。”
事实上,身为她的驸马,张廷璐即便是不用功读书,也能求皇阿玛个恩赐得个不错的官职。
可张家书香世家满门清贵,都是从翰林院做起的。张廷璐也想入翰林。想走这一步的话就必须要最终过了殿试才可以。那秋闱自然更应该先过了才行。
七公主是想着,反正不中的话,也能过得不错,所以她宽慰张廷璐的时候是情真意切的。
不过张廷璐的担忧也十分的真心实意。
夫妻俩一个劝着,一个愁郁着,这一路倒是都不太顺心了。
珞佳凝也帮忙劝张廷璐:“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横竖都是要去考,放宽心态最好。说不定心态平稳后,本来不太会的题目到时候还能想起来怎样解答。”
有时候心态就是这么重要。
就算是在现代,亦是如此。遇到大考,心态好的中等学生超常发挥,可以考到上等的学校。有些明明很不错的学生,因为太过紧张,本来该会的题目都解答不出来,反而平白错过了心仪的学校。
可张廷璐现在没有到达胸有成竹的地步,显然心态是过不了关的。
他去考试的时候,整个人都紧绷着放松不下来。考完回到家里,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出所料的,张廷璐果然落榜。
他心里落寞得很,郁郁寡欢不见笑颜。
七公主倒是觉得无所谓:“你既是考不上,便求了皇阿玛给个职务就好。”
张廷璐轻轻摇头。
七公主便也只能支持夫君的决定,看着他愁眉不展地继续读书,准备以后再考秋闱。
期间张家两位大哥都来公主府看望过三弟几次,兄弟们在书房谈话,不时有张廷璐的叹息声从内飘出。
看着这般的情形,七公主又有些自责,觉得这个事儿是她给耽搁的。
倘若张廷璐不娶她,就不用住在公主府,也不用跟着去热河行宫。不用住公主府和热河行宫的话,那他就能一直待在张家。有哥哥张廷瓒和张廷玉提点着,他说不定就能把这次秋闱给过了。
七公主对自己的事儿不太上心,对于张廷璐的事儿,倒是十分在意。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耽误了自家夫君,心里头难受得很,郁结于心后倒是病倒了。她这个病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有些咳嗽。
珞佳凝曾经尝试过几次给她用健康药水。
可能她这个咳症虽然轻微,却引起了当年落水的病根的关系,健康药水根本无法使用上。
七公主冬日里身体虚弱着就总不见好。
就在这个时候,康熙帝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年的时候,再一次南巡。
这次南巡的名单暂时还没定下,不过他大概想好了路程规划。有不少人想要跟着过去,这段时间便常常在康熙帝跟前露脸,想着皇上一个高兴了说不定就可以跟着去江南了。
康熙帝兴致勃勃开始准备明年的南巡的时候,忽然间,京城里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说这事儿不大,是因为它不过是后宅的事情,而且是家事,再怎么样比起国事来都不能称为“大”。
说它不小,是因为这个事儿实在匪夷所思,前所未闻。又是发生在朝中重臣身上,影响力之大,传播速度之快,也着实不能算作太小。
这个事情的中心人物便是佟佳家的一位大人,隆科多。
隆科多本来就喜欢颇有姿色的女子,先前自家也有了不少小妾,各有特色。隆科多大人风流倜傥,算是朝中官员都知道的一桩“美谈”了。
本来这事儿倒也罢了,风流成性是不少男人的缺点,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正常。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这一次隆科多想要纳的一个女子身上。
如今没有多久就要过年,隆科多自然要多和岳家走动。
平时互相间往来,后宅的妾室是不能出来见外男的。
说来也巧了。那天不知道怎么的,他岳父家的妾室就出来了这么一个。而且那妾室还和他说了几句话。
自从那日见面后,隆科多就失魂落魄,一颗心都载在了那个小妾身上。
此女可是他岳父的妾室。名唤李四儿,比隆科多略小几岁,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隆科多吵着闹着要把这个女的娶进自家。
女婿抢岳丈的小妾,这可真是前所未闻的丑事。而且他口口声声说的还是“娶”而不是“纳”,听上去竟不是纳妾而是娶妻了。
一时间这个事儿在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最刺激谈资。关于佟佳家大人强抢岳父小妾的事情传出了各种版本,一个比一个更加香艳。
最关键的是,隆科多的妻子赫舍里氏,是他的娘家表妹,也是他母亲的侄女儿。他的岳丈,正是他母亲的兄弟。
这样牵扯之下,他居然还明目张胆去强抢自己岳丈的小妾,行径更是让人难以启口。
康熙帝大怒。
他让胤禛找了隆科多的岳父悄悄问话,偏这个男人虽然身为长辈性子却懦弱得很,说什么“他想要给他就罢”,搞得四阿哥和康熙帝也没了脾气。
康熙帝决定不管这档子破事儿了。佟佳家自己不肯要名声,那他自然也不去替佟佳家丢人。只是暗中吩咐过佟国维,注意影响,不要让隆科多做得太过,免得佟佳家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道佟国维有没有尽力去管一管儿子。
最终,在腊月里,隆科多力排众议,一乘小轿把李四儿接到了佟佳家。而且还给她单独辟了个院子,好生把她娇养了起来。
整个佟佳家都乌云盖顶,想必有这个妾室在,今年的新年怕是过不舒坦了。
胤禛听说了这个事儿后当真是觉得隆科多想法诡异。
“佟国维也不劝一劝!”胤禛晚膳的时候,不由和自家妻子抱怨了几句:“这下子,整个京城都在嘲笑佟佳家了!”
康熙帝私下里和胤禛提过好几次这个事儿。皇阿玛都没辙,他自然也没辙。更何况这些是别人的家事,就算是身为帝王和贝勒,也不能去多管旁人家的私事。
这也是康熙帝郁闷的地方。
明知道此时难堪,偏他身为帝王管不得。真是愁煞人。
“劝不住的。就算是佟国维出面,也劝不住隆科多。”珞佳凝道:“旁的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隆科多纳李四儿,肯定是没办法劝他回心转意的。”
隆科多对妾室李四儿的纵容,是佟佳家在历史上留下的一笔不小的黑账。
这李四儿可是隆科多心尖尖上的人,谁能劝得住这样的“神仙眷侣”?
珞佳凝看胤禛因为他们而烦忧,不由宽慰他:“往后佟佳家还有的事情闹。这李四儿才刚刚进门,以后可也有的看。四爷不必为了他们烦忧。”
不然的话,光是替佟佳家发愁,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胤禛知道妻子说得对,遂叹着气轻声应了一声。
不过,这件丑闻有了个结果后,倒是又带来了一个“喜事”。
珞佳凝放心不下七公主,时常去公主府探望。她闲来无事,自然要和七公主时常聊天。
七公主问她京城里现在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本七公主是最爱热闹的,又十分八卦,自从出了宫后这种性质更是显露无疑。无论京城什么大事都不会错过。
现在她困在了屋里,每天养病。且张廷璐为人低调,不爱听那些乱七八糟事情,所以七公主现在基本上和外头脱节了,压根不清楚京城的动向。
珞佳凝本来想着,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事情太过腌臜,没必要和七公主讲起来,于是没提。
后来她聊天的时候实在没想起来京城还有旁的其他事情了,这才讲了讲这桩奇葩而又诡异的事儿。
谁知七公主对此居然十分感兴趣。
“好嫂嫂,你就和我多说说这个吧。我爱听!”七公主说着说着,都带了笑:“这样离奇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嫂嫂你往后多探听下他们的动向,就和我讲这个吧。”
原本郁郁寡欢病倒在床的她,此时好不容易见了笑容,当真是大家期盼已久的。
珞佳凝也没料到此种丑闻居然让七公主重新带了笑,自然答应了她的要求,经常带了隆科多他们的新鲜八卦到公主府。
七公主原本便是爱热闹的性子,只不过愁郁郁结在心,这才搞的身体不好了。现在她听这件事情一波三折听得多了,天天笑个不停,竟然慢慢好转起来。
到了腊月底,七公主已经基本上彻底好了,参加出席家宴都完全没问题。
张廷璐见状后,趁了自家四嫂有空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嘀咕:“……四嫂,若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隆科多大人。”
可他这个“谢”字儿却不敢对隆科多说。
不然隆科多铁定能气个半死。
所以他只能把满腹的感激之意放在心里,唯有见了四嫂的时候方才敢诉说一一。
珞佳凝被这夫妻俩逗得笑到不可自已。
回到家后珞佳凝与馥容说:“七公主和七驸马真是一对活宝。看着俩人脾气完全不一样,却莫名合适。”
馥容道:“世上的姻缘本就是如此。有时候脾气太一样过不下去,反而不同的更能和睦。”
这时候翠莺在旁边插嘴:“比如四爷和福晋,也性格大不相同,结果好得很。”
一屋子人就都笑了。
珞佳凝看着她们开心,她就也很高兴。
她想着,馥容早已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之前不肯嫁人,这一两年倒是松了口。而翠莺她们年纪都不小了,都是时候说人家了。
虽然不急于一时,但现在也得开始相看起来。慢慢看,才能挑中最合适的人。
珞佳凝想到之前采摘的梅花,不由起身,拿起了旁边的提篮:“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弄些梅花酥出来。”
现在腊梅开得正好,弄些梅花酥又应景又好吃。多做一些,还能送去张府,感谢张家人教导晖哥儿的恩师情义。
即便张廷玉不爱吃点心,他母亲张夫人爱吃也在足够的。
谁知珞佳凝刚刚说完,听了她这话,翠莺扑哧笑了。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在笑。
珞佳凝疑惑地望着他们。
安福在旁边解释道:“福晋,这两日隆科多大人到处买梅花酥,还都要最好吃的。听说是他那位新妾室想吃梅花酥,满京城的这种糕点都被他买了去,都卖光了。”
“之所以卖光,是因为点心铺子把梅花酥销售完后,都不肯再做新的。”馥容道:“既然是隆科多大人的宠妾爱吃,那谁家铺子做了就等于是在给那个宠妾做。都丢不起这个人!”
翠莺笑道:“福晋还是换一种吧。”
珞佳凝听后,尴尬笑笑:“那必须换。”
珞佳凝提着提篮走出屋子往厨房去,边行边想,到时候做个什么为好。最好是好吃又应季的,再就是样子做的好看一点。这样送到张家去,也显得足够用心。
张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关键是足够用心且味道好,才是第一要紧的。
结果她走到半路就被一道高大身影给挡住了。
珞佳凝和他打了个招呼,叫了一声“四爷”,就继续边想着边往厨房去。
谁知她走了多久,那人就也跟了多久。
珞佳凝脚步微顿停了下来,虎头望着跟在她后面的人,不由奇了:“四爷如今没事做吗?”不然怎么一直跟着她呢。
“自然是有事做的。”胤禛莞尔。
珞佳凝:“那,四爷去书房?”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有事要做而已,又不急于一时。”胤禛顺手挽了袖子:“我看你要去厨房?准备要做什么吗,不如我帮你?”说着就把珞佳凝手里的提篮给接了过去。
珞佳凝:……
不是。
这厮怎么就越来越粘人了呢。
他去干点自己的事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在她这儿赖着?
她可是很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