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不耐地翻身,脸颊蹭到微凉的丝缎枕面——
旁边属于傅臣寒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一小片凹陷和未散尽冷冽雪松气息。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也涌了上来。
黑暗里,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震动,那些关于十二岁被涂花钢琴键、十七岁塞满批评剪报的过往……
姜璨猛地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
她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潋滟瞳孔里一片茫然的清醒。
搞什么,他和白琳溪这么多有趣甜蜜的往事,搞得自己像个插足的恶毒女配。
这个念头像根冰冷的针扎进她混沌的思绪。
她可是姜璨,顶级豪门联姻的正牌傅太太,肤白貌美盘条靓顺,需要靠着听丈夫讲他和白月光青梅年少时的糗事来安抚情绪?
这剧情走向,怎么看怎么像那些晋江文里给男女主真爱之路添堵的、美艳无脑又作天作地的标准女配!
“叮咚叮铃铃——”
电话铃响,那边传来一如既往悦耳温和的声音:“醒了?”
周盈在那边慢慢悠悠地问:“昨晚战况如何?”
“别提了。”姜璨抓过一个丝绒抱枕按在脸上,声音闷闷的,“听了半宿傅总和他的白月光青梅甜蜜往事,现在觉得自己像个拆散神仙眷侣的大反派。”
周盈的动作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眸里漾开一丝忍俊不禁的涟漪。
“哎呀,我们璨璨委屈了?”
她轻笑,声音像融化了的蜜糖,但说出口的话却无比温柔又残酷,“你老公和那位白小姐各项履历严丝合缝,确实在世俗定义上挺般配的。”
“顶级豪门巨鳄碰撞艺术缪斯女神,理性与灵感的完美共振——这配置放小说里可是读者哭着喊着要锁死的官配。”
青梅竹马,共同成长,事业互补,气质相融……
那么她身上的标签呢。
联姻,骄纵,享乐……除了这张脸和联姻带来的身份,在白月光与冷面霸总的顶配模板前,看起来真的没什么核心竞争力。
混杂着憋闷自嘲和一丝陌生酸涩的情绪,在胸口无声发酵。
就在这时——
“夫人!麻烦您开下门,先生有礼物要带给您。”
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电子音,自玄关处穿透寂静。
姜璨微怔,把手机放在一旁,过去开门。
宋褐走了进来,一身上班时间穿的西装,带着室外清冽的晨风气息。
“嗯不是……你们不是在上班吗,什么礼物?”
宋褐笑着放在梳妆台,罩子质地轻盈,一角微微掀起,泄露出底下一种秘银般流动冰冷又奢华的光泽,如同流动的河流。
“我也还不清楚……今天一拿到先生就让我送给给您了,说是您要是喜欢就留着。”
“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就是……随您处置。”
这番话还挺奇怪的。
以往傅臣寒送她任何东西,都不会多加这么限定词。
不喜欢扔了?她平时没有这么铺张奢靡吧,一般来说,傅臣寒送她的东西,她大多数都会留下——
姜璨下意识接过。
入手是意料之外的轻软,防尘罩触感冰凉丝滑。
宋褐捏住防尘罩侧边一个隐藏的铂金搭扣,轻轻一按,一拉。
如同月光倾泻,又似星河流淌。
秘银色的顶级冰岛雁绒礼服瞬间暴露在晨光下。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带柔焦滤镜的光泽,低调到极致,也奢华到骨髓。
整件礼服是极致简约的鱼尾廓形,没有任何冗余装饰,全凭顶级面料本身流动的光泽和精准的立体剪裁,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腰线收束得极窄,流畅地向下延伸,在臀后掐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鱼尾弧线。
裙摆看似简洁垂顺,行走间却会荡漾开细碎,如同揉碎了亿万星芒的微光。
“哎?灵犀工作室的新季首作唉。”
宋褐呆了,他也是这才认出这件物品,但却万万没想到礼物是这个,连忙抬头看姜璨表情。
……灵犀工作室?白琳溪?
礼服腰侧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接缝处,轻轻翻开一小块内衬布料。
姜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去。
顶级面料的内衬边缘,用细如发丝几乎与秘银面料融为一体的银线,绣着一行优雅流畅极具设计感的花体字。
“SpecialOrderforJCan.
特别定制,为姜璨。”
每一个字母都清晰锐利,带着设计师独一无二的签名印记,更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这件艺术品的归属和由来。
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声音。
姜璨的指尖抚过那行冰冷的银线刺绣。
冰岛雁绒特有的、如同初雪消融般的微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甚至比晨起时更汹涌澎湃。
让白琳溪……给她设计礼服?
让那个清冷骄傲的白月光亲手为她这个情敌缝制嫁衣?
还“特别定制为姜璨”。
傅臣寒这也太恶趣味了吧……
“噗嗤……”
一声短促的轻笑,毫无预兆地从姜璨唇间逸出。
她看着镜中傅臣寒那平静无波的侧影,荒谬感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化作一丝带着戏谑,近乎无奈的了悟。
傅臣寒啊傅臣寒。
让白月光给朱砂痣缝嫁衣?
杀人不见血的钝刀子……
割得可真慢,也真
够疼的啊。
“呃……那个太太,我这儿赶过来,其实还有些要事相求……”
宋褐看姜璨收完礼物表情几番变化,但还是停留在高兴上,终于敢说了出来。
“咱们傅总已经连续好几天昼夜不停的工作了,那个,能不能麻烦您亲自出马,把傅总带回家休息休息……”-
落地窗外,世纪大道的车流被切割成细碎的光,与远处万达广场的霓虹灯里,在暮色中交融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办公室内,冷调灰白岩板墙面延伸出利落的线条、将天际线的锋芒折射成流光。
傅氏顶层总裁办,空气稠得能拧出水。
落地窗外铅云低垂,光线呈现出冰冷的金属灰色,均匀照在黑曜石地面和散落的文件上。
中央空调是唯一的背景音,衬得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愈发急促冷硬。
lvy垂手立在办公桌五步开外,艰难地想,宋特助被傅总外派出去不知道做什么,所以她来临时顶上做任务。
她后背的冷汗已洇透衬衫,声音绷得十分紧,“纽约分部路径确认,是第三方承包商权限的问题,技术组正在尽全力挽救损失……”
“先暂停服务吧。”傅臣寒打断她,只是多看了一眼屏幕上刷新的红色警报,随后转眸,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
“关联备份服务器,全盘格式化。让纽约a3技术部门的所有技术人员等候通知,不要再擅自修复了。”
“今晚让本部技术部的eana亲自出差到纽约,我要看到eana在测试环境汇报完整压力数据。”
“明白!”lvy此刻终于得到傅总完整的指示命令,如蒙大赦,将乌龙茶轻放桌角唯一净土,躬身疾退。
门轴合拢的轻响像按下静音键,键盘敲击声成了死寂中唯一的动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低压中心。
高跟鞋踩踏纸张的脆响突兀切入。
鞋尖漫不经心碾过一份散落的并购案摘要,闯入办公桌侧翼的视野死角。
傅臣寒敲击键盘的指尖骤然停滞。周身气压又沉三分。
“傅总——”刻意拉长的甜腻尾音刮过耳膜,带着矫揉造作的颤。
一份光洁的羊皮文件夹“啪”地拍在摊开的他办公桌前,盖住了报错代码。
“华南区上季度净利报表审完啦,”
那声音捏着刻板汇报腔,指尖却故意在文件夹边缘画圈,“同比……”拖长的调子吊足胃口,“跌了好多哦,怎么办呀?”
跌了?华南区?
今晨他才复核过数据,增幅明明亮眼。
哪个蠢货……
所有不耐在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盛着狡黠星芒的琉璃色大狐狸眼——
姜璨。
绿绸裙摆铺陈满地,后背镂空至腰窝,脊椎沟壑没入阴影,独留脊骨上一串珍珠纽扣。
美艳的极为灼热。
哪里是来汇报的职员,分明是闯入硝烟战场来捣乱的狐狸精。
“数据造假?”傅臣寒声音沙哑,冷意被荒谬感冲淡。
她非但不怕,反而踮起脚尖,涂着裸色蔻丹的指尖戳向报表抬头的集团徽标,狐狸眼弯成月牙:“好吧,什么都瞒不过傅总。”
尾音扬起,像摇响一串银铃。
“实际……”红唇凑近他绷紧的下颌,吐息温热,“一天涨幅都快赶上我一个月消费了,你们资本家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屏幕上红光幽幽闪烁,映亮傅臣寒眸底翻涌的暗流——惊愕,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放松。
紧绷了七十二小时的神经,在她理直气壮的恶作剧里,可以用管教她不懂事的由头,有了喘息的空隙。
“嗒。”
万宝龙钢笔被随手丢进冰桶,砸在剔透的冰块间,溅起几星凉沁的水珠。
傅臣寒面无表情地掐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发力。
姜璨轻呼一声,天旋地转间已被按进宽大的真皮椅背。
昂贵的皮革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俯身撑住扶手,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鼻尖几乎相触。
“来干嘛,给傅总分忧的,还是来捣乱的?”傅臣寒拇指擦过她饱满的唇珠,指腹温热粗糙,声音低哑。
暮色漫过落地窗,给冰冷的办公室镀上暖金。
姜璨仰头承接他沉沉的注视,呼吸交缠。
他竟然自己称呼自己傅总……姜璨没忍住,红唇溢出笑意,显然被逗开心了。
狡黠褪去,眼底浮起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像林间误入陷阱的小兽。
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仰起纤细的脖颈,贝齿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才贴着他皮肤含糊轻笑:“老公这么晚不回家,人家独守空房,想死你了。”
“傅总准备怎么补偿我?”
傅臣寒笑了笑,疲惫一天的心情散去许多,低头,温柔的衔住那总在挑战他底线的唇。
“宋褐让你来的,是不是?”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力度,却在触及她温软的瞬间转为温柔的厮磨,很轻,温柔的深入,但又在她想追逐上来的时候又撤开。
非常狡猾的商人,敌进我退,欲擒故纵。
“什么宋褐,你想宋褐还是想我……”
她指尖揪住他扯松的领带,将他更深地拉向自己。
暮色渐浓,喘息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惊心。
分开时,姜璨唇上珊瑚色已斑驳,几缕发丝黏在酡红颊边。
傅臣寒雪白衬衫领口也蹭上暧昧的浅红,喉结处留着一圈淡粉齿痕。
他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漉漉的下唇,将车钥匙塞进她西装外套口袋,金属棱角隔着薄呢料硌着腰侧软肉。
“去地库等我。”
呼吸依旧粗重,掌心在她后腰敏感处警告性地一拍,激起一阵战栗。
“再敢来我这儿捣乱,”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他含着点温散笑意,但每个字都像裹着火,“今晚涨的,可不止财报。”-
迈巴赫平稳地滑入暮色,江畔霓虹在深色车窗上流淌成朦胧的光带。
后座宽敞得像个小客厅,空调嘶嘶吐着冷气,驱散着方才亲昵留下的粘腻温度。
姜璨蜷在真皮座椅里,莹白的赤脚毫不客气地踩在傅臣寒裹着精良西裤的大腿上,正跟手中巨大的防尘罩较劲。
秘银色的冰岛雁绒礼服终于从罩子里剥离出来,像掬了一捧凝固的星河,流淌在她膝头。
指尖拂过那收束得惊心动魄的腰线,姜璨懒懒掀起眼皮,琉璃瞳里漾着促狭的光:“你这么做,她居然没把铅粉缝进衣褶里报复社会,这份涵养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她拎起一片流动着星芒的裙摆,对着顶灯细看,“权势逼人,傅总面对白月光可真不留情面。”
傅臣寒靠在对座,长腿交叠,膝盖上摊着一份刚打开的实时汇报。
屏幕冷光映着他线条冷峻的侧脸,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捉住她踩在自己腿上的脚踝。
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塞进旁边蓬松温暖的羊绒毯里。
后排的中岛台无声滑开,露出冰镇着的两只晶莹的水晶杯。
“世交之谊,给朋友的妻子设计一份贺礼而已,她定然也十分乐意开心。”
他点过一页报纸,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地球是圆的,“你不要脑补的太过分。”
语气理所当然,毫无波澜。
“你帮谁说话呢?”姜璨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脚丫子在毯子里不满地蹬了一下,准确踹在他膝盖上,力道不重,带着娇纵的抗议。
“叫的倒是亲昵,有本事你今晚别和我睡觉。”
屏幕被关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傅臣寒终于抬眼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映着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也映着她微鼓着脸颊的生动表情。
空气中萦绕着车载香氛系统特意调制的
雪松与鸢尾气息,冷冽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奢靡。
他忽然倾身,长臂一伸。
带着雪松与檀木混合的冷冽气息,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纤细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那也是你的法律义务,傅太太。”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气音,贴着她敏感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
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她裸露的锁骨,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目光落在她膝头那片秘银流光上,“——喜欢吗?”
车正驶过灯火辉煌的跨江大桥,江面倒映着两岸璀璨,碎金般的波光在他沉静的瞳孔里跳跃、晃动。
姜璨被他圈在带着清冽檀香的怀抱里,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他这人总喜欢玩一语双关,谁知道他是在问喜欢礼服,还是喜欢今晚要进行的义务活动——
不过等她垂眸,看看膝上这件由他白师妹亲手缝制,堪称艺术品的战袍,姜璨忍不住笑的眯了眼。
她忽然张口,贝齿不轻不重地咬在他衬衫解开的纽扣上,冰凉的贝母扣硌着牙齿。
“傅臣寒,”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你这种恶趣味真的蛮变态的。”
“嗯?”他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鼻音,带着询问。
那只扣在她后颈的大手却缓缓下滑,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顺着她丝质睡裙下那截优美凹陷的脊椎线。
不轻不重地摩挲而下,激起一片隐秘的电流。
姜璨身体微微一颤,忍不住娇哼一声,这也就无意见松开齿间的纽扣。
她多看了一眼傅臣寒此刻慵懒随性的模样,好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全然一副矜贵模样,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姜璨笑了下。
红唇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狡黠和全然的坦荡,清晰无比地补完了后半句。
“但我很喜欢,继续保持。”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臣寒摩挲她脊椎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傅臣寒过往二十八年的完美人生中,估计没有人会用这个词,也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来命令他。
随即,一声极低、极短促的轻笑,从他胸腔里逸出,如同冰层下暗流的涌动,转瞬即逝。
“不可理喻。”
他笑着环紧了在她腰间的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她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发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