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江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睁眼先看见了满穹的星星。


    四周并非一片漆黑,大石头的边缘就放着一盏仙音烛,江让认识这盏灯,那是他马车前挂着的,现如今被人硬拆了下来,放在了他身边。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江让余光中有火焰跳动,他一转头,便看见三丈远处的篝火,卸了车厢慢悠悠啃草的灵驹,还有坐在篝火边烤兔子的谢玄。


    明明他只是睁眼,谢玄却仿若似有所感,同时朝他看了过来,然后扔下兔子不烤,立即起身朝他走来。


    江让看着视野中越来越近的身影神情微动。


    以自己如今的境界,几乎没有能让他无法应对的场面,难得接连昏迷两次,偏偏两次都在这个人面前。


    “醒了啊,”谢玄瞧着江让的脸色,腰弯了个夸张的大弧度跟他平视,“叫你给我一张传送符你不给,要不是我摸得快,咱俩都要埋里面。”


    江让:“……从哪里摸?”


    谢玄理所应当道:“自然是你身上了。”


    “人家乾坤袋都系在腰间,你倒好,放在胸口,叫我好找。”


    闻言江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偏偏谢玄说得毫无狎昵之意,况且进去之前是他故意没给传送符,现今也不好发作。


    江让有些许理亏,但又不甘话头上落了下风,好像硬是要揪出谢玄一个错似的:“你拆了我的灯。”


    “是啊,”谢玄更坦然了,“你不是怕黑么?”他絮絮叨叨道:“你那灵驹吃草便吃草,隔个一时半会儿就要打两个响鼻,我怕吵你休息,便把你抱远了些,又担心你醒来不见光亮,才拆了车灯陪你……”


    江让竟没有同他纠结这个“抱”,先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怕黑了?”


    谢玄振振有词道:“我去归云峰趴过那么多次窗,每晚你都彻夜燃着灯,不是怕黑是什么?”


    说起来他当初还疑惑过,江让如此高的境界为何整晚都要点一支烛,若是戒备心重,那净云宗的护山大阵又不是摆设,除了他也无人能来去自如了。


    决定要跟江让一起修无情道后,他换了个思考角度,才磨砸出这人竟是怕黑。


    思及他在秘境中的表现,谢玄对江让这怕黑的缘由也猜得大差不差,约莫是曾经在黑暗的环境下遭遇了什么印象深刻的可怕之事。


    江让抿了抿唇,半晌:“半夜趴窗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当然值得骄傲了,我是因为想见你才去的,”谢玄站直身体,无比诚恳道,“你窗棂上的指印,都是我爱你的证明。”


    昨日还说是喜欢他,短短一夜,谢某人已经由“喜欢”变为“爱”了。


    这进程未免也太快了些。


    江让顿了半息:“荒谬。”说罢从石床上坐起来,理理衣袍走向篝火。


    谢玄跟着他走:“江让,你为何总不信我?”


    人不搭理他,谢玄还想开口,目光扫到他烤了一半的兔子,“啊呀”一声,又赶紧跑到江让前面救兔子去了。


    江让随后也在篝火前坐了下来,谢玄看他来了,立马挪到他身边坐着,见江让没吭声,便放心继续烤他的。


    江让独自正襟危坐了半天,身边这个人真就是专心致志地看火,翻转木架,烤兔子,比凡间酒楼里的掌勺大厨还要敬业。


    完全没有要提起小秘境之事的打算。


    江让默然望向黑黢黢的远处,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小秘境如何了。”


    在小秘境时,突然挤进脑海中的记忆虽犹如一场挣脱不开的噩梦,但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在后半段甚至感受到了痛,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时候,被人打碎了全身经脉躺在崖底等死。


    他猜想那小秘境中看似平和宁静,却有能惑人心神的东西保护着净梵果,那东西能勾起任何想打这灵果主意的人最害怕最痛苦、最不愿记起的那段回忆。


    至于谢玄为什么没中招,大概是他这本身就没心没肺的人从没遭过命运的毒打,就算中招,勾起来的指不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剑尊吃过最大的苦,大约就是“误闯仙山”,被迫接受了洞中仙人一身修为和秘籍吧。


    烤到兴头上的谢玄一顿:“秘境啊……关闭了呀。”


    境主的情绪会影响幻境,小秘境突变就是江让心境的映射,他当时的状态有多差,小秘境中的情况就有多糟糕。


    至于最后……其实是塌了。


    这自然不能告诉江让。秘境从来只有开启和关闭,哪有坍塌一说,就算是坍塌,也只有在秘境关闭前没出得来的人见过,不过这样的人早死了。


    江让略带审视地看着他:“你不问我在秘境中看到了什么?”


    “不问,”谢玄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捣鼓他的兔子,“我来此是为了陪你,保证你出入平安。”


    若是别人这样说,江让定要嘲讽对方不自量力,自从他结丹起,就再也没受过他人保护,可现如今说这话的人还真真有这实力,并且做到了。


    江让心头一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谢玄撕下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腿递给他:“尝一个,一粒盐也没放,就淋了点灵果果浆去腥味儿。”


    江让没动。


    谢玄腿往他那边儿一伸,用膝盖去抵他的膝盖:“我辛苦烤的,清尊赏赏脸?”


    江让无法,只得接过来,在谢玄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谢玄期待地问:“味道如何?”


    江让:“……尚可。”


    尚可就是不难吃,不难吃就是好吃。


    谢玄得了肯定的评价便也不纠缠,欢喜地继续烤剩下的去了。


    江让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兔腿,心想既然开了这个口,便吃掉算了。


    他刚要咬第二下,忽然感觉灵脉之中有一道如水般的灵气从中走过,在遇到的第一处阻塞与其相撞,竟抵消掉了少许多余的火系灵力。


    同样地,他也感受到了水火两种不同灵力在体内相撞而产生的痛觉,只是这道水系灵气不多,这点疼痛于大乘境的他来说连针扎也谈不上。


    肉有问题。


    可他仔细察看,手中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兔子肉,江让皱眉道:“你淋的什么果浆?”


    谢玄烤着兔子随口道:“随手摸的,乾坤袋里那么多灵果,我哪知道是哪个。”


    他喜滋滋地又撕下一只兔腿,送到嘴边突然停住,缓缓转过头:“……不是吧?”


    江让面无表情。


    谢玄:“……就三只果子,全被我淋了?”


    江让还是不言语地看着他。


    谢玄两眼一黑。


    从秘境脱出时情况混乱,他一手扛着江让,一手胡乱在即将倾倒的山崖上扯下了一条藤,出来一看上面就挂了三只净梵果,便摘下来扔进乾坤袋了。


    手臭。


    眼也瞎。


    谢玄最后再看了眼烤得外焦里嫩的兔子,狠了狠心连同撕下来的那条腿一齐送到江让面前:“那只能由你全部吃掉了。”


    江让见他这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刚想出言嘲笑,听到这句话就笑不出来了。


    谢玄打兔子专挑肥的抓,面前这只估摸有个十斤。


    十斤。


    江让沉默了。


    他情绪外露,凡事都表现在脸上,平日靠着幂篱遮挡,旁人无从知晓,现在跟谢玄排排坐,谢玄立即看出他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奇怪道:“吃啊怎么不吃?”


    他琢磨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你刚才莫不是在哄我?其实不好吃?”


    江让还是不说话,谢玄权当他默认,一时间悲欣交集。


    悲的是这兔子这么肥这么香,肉质却拖后腿,欣的是明明不好吃,江让却哄他说味道“尚可”,实在令人感动。


    江让见谢玄脸上的表情又高兴又难过似要发病,斜睨了他一眼道:“并非人人都如剑尊这般好胃口。”


    谢玄震惊:“区区……”他看看手里的兔子,又看看江让被云锦腰带束得盈盈一握的窄腰和平坦的小腹,眨了眨眼睛:“一只兔子嘛,我来吃。”


    谢玄:“我将它里边的灵气暂存在灵府,再渡给你。”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只是这“渡”是怎么个“渡”法,江让不知道,毕竟他从来没有被人渡过灵气。


    他直觉有坑,不敢一口答应,在“吃十斤肉”还是“让谢玄渡灵力”之间犹豫不决。


    “你还在想什么?”谢玄催促道,“兔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让:“……你吃吧。”


    左右秘境关了,任谁也打不开,方才那一小口兔肉证实这净梵果的确有用,走火入魔一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也不会因小失大,放弃疏通阻塞灵脉的大好机会。


    况且有谢玄在,那灵果里的水系灵气由他运转控制,对自己的伤害也会小一些。


    谢玄郑重地举起兔肉:“那我开吃了!”


    于是江让眼睁睁地看着谢玄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一只十斤重的兔子字面意思地拆吃入腹,敲骨吸髓,连块皮都没剩下。


    好凶残,好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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