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痴情女配

    第21章

    秦雾的伤情加重了, 恢复的情况让医生皱眉。

    医生嘱咐了几句让他回家继续休养,结果秦雾跟疯了一样,死活要住院。

    “是她!她害我!我在家里会被她折磨的!”

    秦母看着秦雾的模样, 有些心酸。

    她知道秦烟一直被排斥欺负, 可是她不敢说什么。

    看到秦雾这样子诬陷秦烟, 她对秦烟的愧疚就更加深。

    秦烟静静站在一旁, 垂着头,似乎不管秦雾怎么说,自己也不会去辩解。

    秦母看着这副模样的秦烟,越发心疼。

    明明刚刚她那么关心秦雾, 却换来秦雾这样的指责谩骂。

    医生觉得没必要住院,秦母觉得住院没必要而且浪费钱,秦雾还在歇斯底里泄愤。

    最后还是站在角落毫无存在感的秦烟开了口:“既然秦雾想住院,就依他吧, 他状态好恢复起来也比较快。”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秦烟明事理体谅人,即使弟弟怎么撒泼打闹,自己仍旧一言不发还考虑他的心情。

    反观这位患者弟弟,毫不讲理脾气还差,要不是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真是让人恨不得上去打一顿。

    秦母还在惦记秦富随时会回家,安顿好秦雾, 得到秦烟留下照顾秦雾的保证, 匆匆赶回家了。

    等下她还得送饭过来给秦雾。

    秦母思想传统, 活得卑微又没有自我, 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得一心为丈夫和儿子。

    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选择了放弃秦烟。

    秦雾被安排住进了多人病房, 他很满意。

    这么多人,他不信秦烟还能下黑手。

    看着秦烟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他压下心中的惧意,狠声道:“这里不需要你,离我远点。”

    秦烟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答应了妈,要好好照顾你。”

    “好好”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秦雾觉得秦烟看起来越发瘆得慌,特别是她眼尾扫来的那一眼,让他虚张的气焰直接灭了。

    明明模样没变,怎么秦烟的气质跟变了个人似的。

    忽然秦烟起身,秦雾一喜:“你要回家了?”

    秦烟扭头,勾唇:“上个厕所,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谁担心了。

    他一点都不想她在这里好吗。

    医院的味道秦烟不爱闻,她直接下楼去了外面。

    天已经黑了,来往医院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

    秦烟有些饿,也不知道秦母会不会记得把自己那份饭打来。

    希望她愧疚的内心可以提醒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呼吸了一会儿还算新鲜的空气,但室外热得难受,她决定回病房碍秦雾的眼。

    走到电梯口,正巧电梯门开了。

    走出来的少年愣了愣,带伤的疲惫的面容显现出了一秒的诧异,而后绷紧神色,漠然地与秦烟擦肩而过。

    这样的谷融让秦烟有些好奇。

    腿比脑子还快行动,她反应过来后已经跟在谷融的身后了。

    神经绷紧的少年显然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

    所以走出医院的大门后,他转身,看向同一时间停下脚步的秦烟。

    大概是这几十秒内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谷融转头,一脸不耐地看向秦烟:“你怎么在这里?”

    秦烟望着他:“照顾弟弟。”

    他看起来很累。

    谷融似乎松了口气,只是那张脸仍旧摆着不耐:“别跟着我。”

    “秦烟,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

    少年绷着一张脸,左手舒展的五指渐渐蜷紧成拳,“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些,也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谷融垂眸,狠着声:“别管我。”

    那张脸似乎在努力展现出嫌恶之色,他仰头,指甲用力嵌进肉里,看着秦烟一字一句道:“秦烟,我看着你就烦,别再跟着我。”

    明明是对着秦烟说的,却仿佛在用力对自己说:“别再跟着我。”

    撂下这句话,谷融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已经疲累到连肩背都无法挺直。

    秦烟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因为“秦烟”失踪后坚持不懈找寻的人是他,秦烟大概不会对他这么宽容。

    那个“秦烟”终究是忍受不了父亲和弟弟的虐待,以及校园暴力带来的痛苦,选择了轻生。

    找到自己尸体的不是亲人,也不是警察。

    而是那个一直用轻浮态度对待自己的少年。

    *

    秦母回家发现秦富还没有回来,估计玩得兴起没那么快回家。

    她也习惯了,秦富三天两头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如果他突然回来发现没有做自己的饭就会破口大骂,心情不好时甚至还会拳打脚踢。

    基于此,秦母每顿饭都会把秦富的份也做上。

    这是家暴,她明白。

    可是她不敢离婚。

    村里的人会怎么说她。

    孩子该怎么办。

    以后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直想要有个家而已。

    她匆匆将已经凉了的饭菜又热了下,打包赶去医院。

    一进病房,秦雾正沉迷游戏,时不时喊两声。

    秦母走过去,将饭盒拎出来,“你姐呢?”

    秦雾没听着,对着游戏里的队友破口大骂。

    秦母皱了皱眉,又加大声音问了句,“秦雾,你姐呢?”

    秦雾心不在焉:“啊?她说去厕所了,可能掉茅坑里了吧。”

    秦母总觉得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平静要被打破了。

    *

    秦烟在谷融离开后没有回病房。

    “上辈子”死得这么憋屈,“这辈子”总得做点贡献。

    秦富为了方便使唤她给她买了一个老年人都嫌弃的老人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玩贪吃蛇,连拍照功能都没有。

    电话卡是秦富的手机号副卡。

    秦母和秦雾都不知道秦富在哪里豪赌,但秦烟知道。

    她毕竟是个开了天眼的NPC。

    她对这个小小的家,了如指掌。

    秦烟走在夜色中,昏黄的路灯都不能将村里的道路照亮。

    秦富赌钱基本在本村或者在隔壁离得近的村子里,场所也是固定的几个,轮换着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赌博被抓,顶多也就是拘留教育罚款。

    开设赌场以赌场盈利这种稍微有点脑子的活秦富干不来,他单纯只喜欢赌,所以没钱。

    不过能让秦富蹲几天局子也好,眼不见为净。

    大不了等他出来后继续举报。

    毕竟赌上瘾的人,不会轻易戒掉。

    赌毒皆有瘾,沾染均难戒。

    至于没有选择继续在医院让秦雾不痛快,是因为她没打算给他陪床。

    大病房,没陪护床,还得听一晚上呼噜声,秦烟没想着自虐。

    回到家后,秦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格外详细的举报短信。

    细致到秦富去过的所有赌博场所的地址,包括本村和邻村的点位,参与赌博的主要人员,开设赌场的核心组织人员,招揽赌客的工作人员,以及放风的暗哨地点。

    发完短信后,秦烟心情愉悦地走回家。

    用秦富的手机号码举报秦富本人,想想就开心。

    秦烟回家后简单煮了点吃的。

    这晚,家里除了她再无他人,她睡得很香。

    在医院陪床的秦母本就睡得不大舒服,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手机铃响。

    “请问是秦富的家人吗?这边是XX派出所……”

    秦母的倦意瞬间消失,紧紧握住手机,整个人呆愣在床边,双眼空洞。

    对方把电话挂了,秦母仍将手机放在耳边,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好一会儿她才渐渐缓过来。

    看着床上睡得正沉的秦雾,秦母撑起酸软的身体,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秦烟睡到自然醒,舒舒服服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这才慢悠悠去医院。

    亲弟弟,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不知道昨晚警察叔叔有没有成功逮到继父。

    有点小小的期待。

    秦烟刚踏出住院部的电梯口,就听到整层楼的骚乱。

    其中最吵的声音她很是熟悉,是她那可怜的不愿回家休养的弟弟。

    秦雾住的不是VIP病房,三人病房床位全满,还有陪护的家属在里面,人那么多,他仍旧不顾脸面地吼得歇斯底里。

    “他被抓了?他赌博被抓了?”

    秦雾愤怒地看着眼下生出黑眼圈一脸疲惫的秦母:“你为什么平时不多管着点他?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留下案底对我影响多大?”

    “政审有问题,我就不能考公,不能当警察了!”

    秦母默默流着泪,想阻止秦雾说什么,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让她管自己的丈夫。

    她有什么资格管。

    再婚带拖油瓶,本就不是什么好条件,加上她本身不是什么强势性格,对上秦富那种狠劲,她哪敢说话。

    她全副身心都放在家庭,照顾丈夫孩子,在外工作挣钱,在家操持家事。

    这么多年,换来的是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责备。

    要不是秦雾腿脚不便,他早就跳下床蹦跶撒气了。

    可能还会跑去派出所质问他爸为什么会被抓。

    而不是去思考,他爸为什么不戒掉赌瘾。

    秦母终究是承受不住丈夫被拘留,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捂脸快步离开了病房。

    她甚至没看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秦烟。

    秦烟走进病房,秦雾还在骂骂咧咧。

    看见秦烟的瞬间,秦雾那股心中的火瞬间熄了。

    尤其是秦烟脸上似有若无的浅笑,让他怵得慌。

    “弟弟,原来你想当警察啊?”

    秦烟自然地坐在原先秦母坐的凳子上,看着小柜子上放的水果,拿了个苹果削了起来。

    秦雾看着锋利的小刀一下一下削下那层薄到近乎透明的苹果皮,噤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他对秦烟升起了一股无言的恐惧。

    而她现在削苹果的模样,不知为什么让他莫名将自己代入成了那颗苹果,正在被秦烟一点一点剥下皮肉。

    重点是,秦烟削得格外的慢。

    连带着秦雾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当不成警察也没事,到时候应聘个公安局保洁人员,早晚进出局子,对外也能说自己是在公安局上班的。”

    秦烟终于削好了皮,切了一小块苹果,递到了秦雾嘴边:“弟弟,你觉得呢?”

    秦雾看着那块切好的小块苹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仿佛那不是苹果块,而是毒.药。

    “弟弟,我的手举得有些累了。”

    秦雾一愣,瞬间张嘴,脖子往前倾了倾,一口咬下囫囵两下吞了下去。

    尽管他在内心不断给自己鼓劲,她不过是你那懦弱的姐姐,一点小小的反抗怎么就让自己怂成这样了。

    以前秦烟也不是没反抗过,还不是被自己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内心另一处却在不断回忆最近学校里的风言风语,那些关于秦烟的谣传,同学朋友聊天时提到关于秦烟的一切。

    那些人嘴里的秦烟,和自己印象中的秦烟完全不同。

    他持着怀疑的态度等到了秦烟的回来。

    然后那个秦烟,和别人口中的秦烟逐渐重合。

    她不是他姐姐。

    这绝对不是他十几年记忆中的秦烟。

    秦雾哑着嗓子开口:“他要是留下案底,也会影响你的。”

    秦烟又切下一小块苹果,再次递到秦雾嘴边:“嗯,我没想过当警察。”

    她一笑:“毕竟我没有弟弟优秀,从没什么远大的志向。”

    秦雾一动不动,僵着脖子,一言不发。

    “再不张嘴,”秦烟将刀子又往前伸了伸,“你的脸就要被划了。”

    秦雾瞪圆了眼。

    她是认真的。

    他甚至能感到苹果已经抵到了唇上。

    她敢,她真的敢。

    嘴比脑子反应快,秦雾飞快咬下苹果。

    求求她,别喂了。

    他害怕。

    秦烟觉得恐吓得也差不多了,得适可而止。

    剩下的苹果她也不削了,放在嘴边小口咬着。

    不知道在拘留所的继父还好吗。

    *

    “小谷,吃饭啦!”

    老赵热心地招呼还在抗麻袋的谷融。

    谷融闻声应了声,将肩上的的麻袋送到了目的地,上臂蹭了下脸颊上滴答不停的汗,往老赵走去。

    经历了上次的遭遇,谷融整个人的性子收敛了许多。

    尤其是在外,行事尽力低调。

    “给你拿了,”老赵将手里的饭盒递了一个给谷融,“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我是真没见过,我看你身上还带着伤,却硬抗着来干粗重活,你可当心这些你的身体。”

    谷融说了声谢谢,接过了饭盒。

    “我闺女刚中考完,这不成绩才出来,据说这成绩很不错,”老赵是个话痨,平时最爱聊自家闺女,宝贝得紧,“小谷,我对这个选学校不是很了解,你有什么建议?”

    老赵是和谷融同天来工地的,不自觉地和谷融就走得近了些,平时干完活就拉着谷融聊天。

    谷融尽管没成年,但身上有种不属于未成年的沉稳,问他家里情况他就岔开话题,老赵也就不多问了。

    谷融顿了顿:“考了多少分?”

    老赵报了个分数,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谷融点了点头:“选一中有点悬,但二中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咨询一下班主任,他会给出合适的建议的,也要听听你女儿的意见。”

    老赵挠了挠头:“我也不懂这些,我跟她妈都很忙,没怎么管她学习,可她学习是真的争气,听说她这次考得不错,我们可高兴了,我这不想着多打几份工,给她买个礼物。”

    谷融本来只是平静地听着,在听到老赵说的“礼物”两个字后,缓缓抬头:“你打算送什么给她?”

    老赵:“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小姑娘喜欢什么,但是我们一直没给她买过手机,有时候聊天会提到她身边的同学都在用手机,不过她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所以从没开口跟我们要过。”

    老赵大口吃着饭,一边嚼一边说:“我也没不知道现在小姑娘喜欢啥,就打算给她买个手机。”

    “唉,现在年轻人,怎么能没个手机呢。小谷,你说是吧?”

    谷融想起了偶然看到秦烟用的手机,之前还有人看到秦烟用的老人机嘲讽了一番,喉结微动:“嗯,你说的是。”

    谷融下班已经十一点多了。

    不管是商场抑或是商铺,这个时间也已经打烊了。

    他头部的伤并没有好全,仍就隐隐作痛。

    这次受伤幸运的是没伤到筋骨,皮肉伤养养问题不大。

    工地的活相对于其它他能接到的工作来说,工资高,包吃,顶多就是累点。

    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赚取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除此之外还要还贷款,他目前为止找不到来钱更快的工作。

    高考结束后他就来工地打工了,日结,包工头没拖欠工资没跑路,这已经很幸运了。

    学校的奖学金到账了,省吃俭用能撑很久。

    如果不买礼物的话。

    *

    秦烟为了不被秦母道德绑架去医院照顾弟弟,还得为弟弟做爱心三餐,偶尔还得做个宵夜缓解他消耗过多脑细胞打游戏引起的饥饿,她就近找了家便利店当收银员。

    工资不高,顾客不多,相对自由,但是对于秦烟来说刚刚好。

    跟她想要的退休生活有点差别,但也算是现在能享受到的养老感觉。

    这几天的小日子,她过得很是舒坦。

    便利店十点打样,秦烟作为爱岗敬业第一人,不提前一秒也不延迟一秒,整整好十点闭店。

    又度过了愉快的摸鱼日。

    走过已经无比熟悉的回家路,在离家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发现家门前的树下蹲坐着一个人。

    他靠在树干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秦烟走到他面前了都没醒。

    相较于谷融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这件事,秦烟还是更好奇他来这里干嘛。

    不是前几天还放狠话别跟着他吗,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他才是尾随别人那个。

    “谷融。”

    男生睡得很沉,秦烟喊了两声都没能把他唤醒。

    谷融的衣服和裤子洗到发白,现在衣服上面满是脏污痕迹,泥土、灰尘,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污渍落在衣服上,显得他整个人脏兮兮。

    和学校里那个在大家眼中不可一世的校霸判若两人。

    秦烟伸脚,用脚尖碰了碰谷融的鞋子:“谷融。”

    熟睡的男生终于有了反应,有些怔忪地缓缓抬头。

    秦烟门前的小巷并没有路灯,微弱的亮光从巷子尽头的大路透进来。

    可谷融的轮廓仍旧被黑夜吞没,模糊不清。

    秦烟后退了一步。

    谷融似乎也终于想起来现在的情况,单手撑地将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

    秦烟仰头,看着终于能勉强辨清五官的谷融:“有事?”

    谷融伸出另一只即使睡着也紧紧抓着东西不放的手,将已经让人包装成礼物的包装盒往前一递,表情散漫,声音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生日快乐。”

    秦烟有些意外。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这样一个节日,她没收到来自任何一个亲人的关心问候。

    这个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自己。

    谷融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矛盾。

    她看着礼物盒,没有接过来:“谢谢。”

    拿着礼物盒的手悬在空中,谷融绷紧了下颌,散漫的神态也收敛了几分。

    抓着礼物盒的指节用力了几分,他自嘲一笑,再次开口:“是谢礼。”

    秦烟抬头看他:“谢什么?”

    谷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那天,你救的我。”

    他招惹秦烟,却从没想过会让她因为自己身陷险境。

    他就不该和她有任何牵扯。

    “实际上,我只是帮忙打了120和110。”

    秦烟歪头:“救你的人,是警察和医生。”

    那只手固执地没有放下来。

    谷融抿唇:“秦烟,我不是你弟弟,不是智障。”

    秦烟忽然笑了:“你当然不是我弟弟。”

    她弟弟可是间接害死自己的元凶之一。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在原地。

    秦烟叹了口气:“谷融,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谷融定定看她:“我也是。”

    她还是接过了那个礼物盒。

    谷融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不送。”

    “再见。”

    *

    秦母工作完后回家给秦雾做好了晚饭后才赶去医院。

    秦雾下午玩游戏玩累了,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小雾,醒醒,吃晚饭了。”秦母摇了摇他的手臂,将碗筷拿出来摆好,又给秦雾盛好。

    秦雾咕哝了一声,没醒。

    秦母又催了催:“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大概是被这几声吵得睡不舒服了,秦雾勉强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啊?”

    “吃饭,”秦母将碗端到他面前,“赶紧,不然都凉了。”

    秦雾将脑袋扭到一边,眼睛又重新闭上了:“没胃口,不想吃,你拿回去给秦烟。”

    秦母听到这话,不经意说道:“最近你姐有过来吗?”

    “啧,不是去打暑假工吗?她可是大忙人,哪有时间来医院看我呢。”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可是幸好没来,来了尽让人不痛快。

    这几次和秦烟的接触已经让秦雾对自己这位姐姐有心理阴影了。

    她是真的把自己吓到了。

    秦雾毫不怀疑秦烟是真的敢对自己动刀子。

    她是怎么做到十几年来隐藏得这么深的。

    他平时觉得自己挺变态的,可没想到秦烟能比自己还变态。

    总不能是自己做的那些恶行让她觉醒了?

    ……不能吧?

    秦母想了想,确实也很久没看到秦烟了,她们俩出门时间不同,回家时间也不同,所以这几天一直碰不上面。

    她索性打电话问问秦烟休假的时候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秦雾,她最近工作地点医院派出所三头跑,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了。

    身体累,心更累。

    她明明拨的是秦烟的电话,但是显示关机。

    她狐疑地看着手机屏幕,确定备注写的是秦烟。

    秦母挂了电话,又拨了一次,可还是显示关机。

    这个点秦烟应该还在上班,便利店也有充电的地方,再说现在年轻人哪有可能让手机处于没电的状态下。

    手机电量红了都焦虑得不行,得立刻找能充电的地,遍地借线借插头,再不济也得用共享充电宝。

    秦烟的手机关机,总感觉哪里不对。

    秦母思考了片刻,对“醒都醒了干脆还是吃点东西”然后直起腰坐床上准备吃饭的秦雾说:“我去便利店看看你姐。”

    秦烟当时给了她工作地址。

    秦雾见秦母起身要走,补了一句:“你让她好好在家休息,不用来医院看我。”

    秦母按照地址找到了便利店,里面有个看店的小姑娘,二十岁左右,并不是秦烟。

    秦母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干活?”

    小姑娘愣愣看着这个不来买东西却莫名其妙和自己搭话的阿姨:“对啊。”

    秦母皱眉:“干多久了?”

    小姑娘觉得这个阿姨好生奇怪:“没多久,刚来几天,怎么了?”

    “那你认识之前在这家店干活的姑娘吗?她什么时候辞职的?”

    小姑娘警惕心很强:“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秦母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有些唐突,连忙解释:“之前在这干活的是我女儿,叫秦烟,不知道你认识不,她是什么时候不干的?”

    她还把刚刚的通话记录给小姑娘看:“我打她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就想来她打工的店看看,没想到她二话不说辞职了也没跟我们讲。”

    小姑娘虽然还有疑惑,但疑虑稍微打消了一点:“应该是五天前吧,我来应聘,确实有个高中生跟我交接的工作。”

    秦母听到这话更急了。

    秦烟辞职了没跟自己讲,现在手机关机,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秦母着急忙慌往家赶。

    家里黑压压一片。

    这一刻她是真的吓坏了,立刻报警:“我女儿失踪了!我打她手机关机,她之前兼职的暑假工也辞了,我找不到她人!啊?失踪多久?我……我不知道啊……我都有一个多星期没见着她了,可能五天?这不今天打她手机才发现联系不上了……我?我是她妈。这不是最近太忙了,没顾上嘛,她平时很乖的,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

    挂了电话,秦母直接瘫在沙发上。

    她目光空洞,整个人疲惫无神。

    这个家,她有些维系不下去了。

    *

    “小谷,你那天请半天假送人小姑娘礼物,咋样了?”老赵趁着吃饭的间隙,再一次关心工友。

    “没联系。”

    老赵瞪圆了眼:“不是,我说小谷啊,你这是追女孩的态度吗?怎么,礼物送了就不管了吗?等着她主动?”

    谷融有些无奈: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老赵有时候太过热情,谷融有时候实在是招不住。

    “有人家小姑娘联系方式不?发个消息问一下,打个电话也行,直接一些,总不能就在这干等吧。唉,小谷不是我说你,你赵哥我当年,就是小惊喜不断,小心思不少,才把你嫂子拿捏住的。”

    谷融埋头吃饭:“她挺讨厌我的。”

    “这你就不对了,要是人家讨厌你,还能收你礼物?那这种心口不一的女孩咱不要了,及时止损。”

    “我强迫她收的。”

    “……小谷啊,你在追女孩的第一步就犯了大忌。”

    老赵恨铁不成钢:“你咋送的?”

    “在她家门口堵着,等她回来硬塞给她。”

    老赵:“……”

    小谷长得怪俊的,怎么行为处事却像个变态呢。

    晚上放工,谷融已经习惯了消耗体力的疲惫了,比一开始接触时好了许多。

    走回家的路上,他还是没忍住按下了那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他没有将手机号存在通讯录里,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背了一次,记到现在。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谷融蹙眉,再次确认了一遍号码。

    号码没错,他不会记错的。

    他不死心地重播,依旧提示关机。

    是手机没电了吗。

    谷融隐隐感到不安,但还是压住了心头的躁意,拖着疲惫的双腿回了家。

    回家洗了个澡后,谷融估算着这电也该充得差不多了,总该开机了吧。

    再次拨过去,关机。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号码。

    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谷融还是套了衣服出门了。

    这个时间点已然是半夜十二点多,家家户户都已熄灯休息。

    他不打算去秦烟家蹲守。

    住院部骨科病房,谷融通过病房门口挂着的病人姓名牌找到了睡得正香的秦雾。

    秦雾是被巴掌打脸打醒的。

    疼,又不至于很疼,但总归是疼的。

    “神经病啊?谁打我?”迷迷糊糊的秦雾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先醒来。

    谷融开门见山:“秦烟呢?”

    秦雾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用力想要撑开眼皮,有些艰难。

    好不容易打开眼皮,却看到那张在他梦里都折磨的脸出现在眼前:“我靠,谷融你有病吧,专门找到医院打我?”

    “秦烟在哪?”谷融懒得跟他废话。

    “秦烟?”秦雾没睡醒,现在脑子还有些懵,说话也不过脑,“应该是叛逆期离家出走了吧。”

    “离家出走?”谷融气笑了。

    他俯身,掐住秦雾的喉咙,慢慢收紧,狞笑:“秦雾,你还是个人吗?”

    秦雾没想到谷融一来就扇自己巴掌还不够,这会儿还直接上手掐脖,倦意没了大半,人都精神了不少:“你放手!我喊人了啊!”

    秦雾从刚刚开始的胡乱嚷嚷就让周围本来就睡不好的陪床家属醒了来,大家纷纷不友善地看过来。

    谷融也不是来惹事的,见已经引起骚动便也收了手:“你姐到底在哪里。”

    秦雾本身被吵醒就很烦,看到谷融更烦,态度就很不好:“我怎么知道啊,我妈找不到她,暑假工也主动辞了,手机关机,好几天没回家,现在报警了,不过没找着人。”

    谷融的心往下一沉,冷冷看着还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他在大惊小怪的秦雾:“所以,她失踪了?”

    秦雾没好气地纠正他:“什么失踪,明明就是离家出走,又不是被人拐走的,她主动辞职好吗,又没人绑架她,还好好跟别人交接了工作呢。”

    “秦雾,那是你姐。”

    秦雾挑衅地看他一眼:“谷融,你该不会真想当我姐夫吧?”

    谷融笑了笑,笑意森冷:“秦雾,你配叫我姐夫吗?”

    走出医院后,谷融报了失踪案,把自己能提供的线索都说了。

    派出所称已经收到过相同报案,会持续跟进,如有发现会立刻通知他。

    谷融挂了电话,只觉得内心空空荡荡。

    他回想起最后见到秦烟那天。

    想起那天和秦烟的对话。

    那时听着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回忆起来总觉得跟她的失踪脱不开干系。

    “谷融,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不送。”

    谷融攥紧了拳头,而后又无力地松开。

    秦烟她,到底想干什么。

    *

    半年后,秦烟的失踪案仍旧没有结案。

    秦富从拘留所出来还是改不了深耕于心的赌性,结果赌了没几天就被抓了,再次拘留。

    反复了几次之后秦富觉得要不是运气太背,就是有人搞自己。

    消停了一段时间后,狐朋狗友拉着他说干票大的,秦富心动了。

    几个人说干就干,去隔壁市的村子里买了块地,商量着要经营赌场。

    他们还招了不少跑腿干活的,有人专门负责招揽客源,有人专门负责当司机接送客人,有人专门负责放风。

    提心吊胆干了半年,什么事都没有。

    秦富悬着的心逐渐落下。

    这次他们这么干得隐蔽,加上大家都是同一条船的,这条船没那么轻易翻,说不定这辈子也不会翻。

    在他们这个赌场生意越做越大,不知不觉赌场经营了一年时,被一举捣毁了。

    秦富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怎么会被警方通过蛛丝马迹查到。

    这次不再是拘留,秦富因为情节严重,证据充足,被判了十年。

    秦母得知消息后,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和秦富离婚。

    秦雾归她。

    原本在学校里只有自己霸凌别人没有别人霸凌自己的秦雾,在“赌徒儿子”这样的标签下,变成了被霸凌那个人。

    承受不住霸凌,接受不了这样巨大落差的秦雾最终选择了轻生。

    他的尸体是在河边发现的。

    和上辈子“秦烟”一样,选择了投河自尽。

    秦母在经受女儿失踪、丈夫入狱、儿子自杀的三重打击下,精神崩溃,整个人没了生的意志,郁结于心,成日郁郁寡欢,没多久也过世了。

    又过了半年时间,新闻报道成功破获一起黑she会性质的跨国贩毒大案,大头目也被一网打尽。

    市内的所有黑she会势力,消灭殆尽。

    *

    “阿烟,那个人又来问进展了,这么多年了,他真的很执着。”

    室外的咖啡厅,剃着寸头、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收到消息,忍不住打趣坐自己身边的人:“你的老相好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

    秦烟追着剧,闻言抽空撇头看过去:“他又去派出所了?”

    寸头男人收起了笑脸:“你主职摆烂副职线人,并不是不能出现在人前。”

    “八年了,他找了你整整八年。”

    寸头男人耸了耸肩:“你妈死了,你弟也死了,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爹还在蹲大牢,阿烟,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记得你。”

    “你当时一个未成年做线人,知道当时引起了多大的骚乱吗?”

    寸头男人一副看透她的表情:“当时听了你的故事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为了让同学不再受高利贷催债的烦恼,以身试险深入黑she会,人都混进去了才联络jing方说自己可以当线人,阿烟,你真的,你怎么敢的,怎么那么牛啊!”

    “你要告诉我这不是爱,我不信。”

    秦烟不厌其烦地解释:“我只是不想欠人情,而且我有分寸。”

    “嗯嗯嗯,人情,分寸,”寸头男人敷衍点头,来自一个未成年高中生的“分寸”真是让人担忧,“一部新手机的人情需要用消灭整座城市的黑she会来还。”

    秦烟看着自己用了八年的手机,挺好用的,确实值万把块钱。

    只不过她还的,并不是手机的人情。

    而是当初少年不顾一切也要找她的执着。

    确实,不管是那个“秦烟”,还是现在的秦烟,两辈子,只有他记得自己。

    现在人情还了,他们再无牵扯。

    秦烟起身,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便笺、笔还有小信封,回来后写了几个字,折好塞进信封里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男人接过信封,一脸疑惑:“什么东西?给我干嘛?”

    “去接你警察小女友下班时,转交给她。”

    “嗯?”

    秦烟重新打开了电视剧:“下次他如果再去派出所,把这张纸条给他。”

    男人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对于秦烟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是别人的事:“介意我看看?”

    “随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谷融每隔半年例行去派出所询问关于秦烟失踪的进度。

    尽管派出所的人一再跟他保证,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但是谷融还是会亲自跑一趟。

    这么多年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

    “你好……”

    他走到前台,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认出了他,扭头就对着里面喊:“月月,人来啦。”

    被叫月月的女生穿着警服走了出来,跟谷融打了个招呼,“有人让我转交个东西给你。”

    这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流程。

    谷融内心一紧,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信封:“给我的?”

    月月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帅气、执着、专一,这样的男人,可以这么轻易放弃的吗。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终结果,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了。”

    谷融伸出的手都控制不住抖动:“谢谢。”

    月月歉意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忙了。”

    生怕谷融再问她其他事情,月月快步离开。

    谷融盯着手中的信封,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他将纸条倒了出来,缓慢地展开。

    一时之间,不知是欣喜激动更多,亦或是失落揪心更多。

    她还活着。

    却不愿见他。

    秦烟一直在。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

    可是八年了,能给他的只有一张纸条,以及那再也没法拨通的空号。

    她甚至认识派出所的人,而她的失踪案一直处于侦办状态中。

    她似乎在做一些他涉足不了的事。

    谷融捏着纸条,目光晦暗。

    秦烟决绝地为两人的关系画上了终止符-

    一切安好,勿念。

    ——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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