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末世之启

    三天后。


    启城墓园里。


    乔珍站在写着常心名字的墓碑前, 沉默的低着头。


    微风轻拂而过,吹乱了她的发,也模糊了她眼中情绪。


    半晌过后, 她才弯下腰,在常心墓前放下一束花。


    说是墓,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写着他名字的石碑而已, 毕竟常心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不是他的安息地,是留给她的慰藉。


    痛苦的是活下来的。


    乔珍闭了闭眼,遮住眼中快要漫出的悲伤, 轻舒一口气转身离开。


    微风轻抚身周时,她从同样一袭黑衣的何娅身边擦身而过。


    “乔珍。”


    是意外的。


    身后传来何娅梦呓一般低轻的声音。


    乔珍脚步微顿,回头望了过去。


    何娅没有回头, 低头看着墓碑, 背影脆弱的像纸, 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连续失去两次最亲近之人的痛苦, 已经将这个女人打击的体无完肤。


    她的声音从风雪里飘来。


    “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的。”


    乔珍:“什么?”


    何娅:“张亮做的事我是知道的,但当时的我实在是太难过了,那个时候我脑海里唯一能记住的事就是张亮死了, 而我这个活下来的,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如果能杀掉那个罪魁祸首,我想你应该什么都愿意做吧?我也是。”


    “但当时的我魔怔了,不敢去面对丧尸,只知道对你发泄怨恨。”


    “我无法祈求你原谅, 只是想说一声对不起。”


    乔珍静静的看着何娅的背影, 没有说话, 转身离开。


    在飘摇的风雪里,她听见身后传来浅浅的声音。


    “我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乔珍回到房间时,屋外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唯有猛烈的风雪声喧嚣。


    而在末世里,不知道将有多少人无法撑过这个冬天。


    乔珍没有开灯,踩着室内的昏暗和一片静默走到沙发上坐下。


    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长长的发丝垂落,像具僵硬的木偶。


    在常心出事的那天之后,林珂就告诉她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那天原本常心和老赵只是做一个很寻常的清扫任务,不过去的地方稍微远一些。


    却没想到那会是个陷阱,商场里全是七级变异丧尸。


    往日里七级丧尸只遇到一个就够呛了,这下子猛然碰到一群,形式有多危机自不必说。


    可常心没有退缩。


    那个年仅20岁的小伙子,作为一队的队长,勇敢的挡在了所有人面前,护着他的队员到最后一刻,一步未退。


    直到所有的队员死亡,直到他自己也被丧尸抓伤彻底无法挽回。


    那个年轻勇敢的人毅然决然选择了自爆,选择燃尽身体最后一丝火焰,和丧尸同归于尽。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守护和热。


    林珂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十里长街燃火,常心将自己和丧尸一起烧成了灰烬,只言片语未曾留下。


    可是。


    可是他才20岁啊,他才20岁!


    乔珍痛苦的抓着长发,明明还是正读大学的年纪,明明正是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


    明明,他们还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的。


    这该死的末世!


    “啪嗒。”


    门口传来开门的轻响,紧接着是灯被打开。


    昏暗的室内瞬间被灯光填满,骤亮。


    林珂便一下子看到坐在沙发上埋着头的乔珍,眉头轻皱,走到沙发前坐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怎么不开灯?”


    乔珍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把常心当亲弟弟看待,在他出事之后情绪一直不好,林珂知道。


    但没提,只是道。


    “你今天一天没怎么吃饭,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起身之际,却被身后一直沉默的人拽住手腕。


    乔珍没抬头,面容隐在垂下长发的阴影里。


    “林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珂脚步顿住,任由乔珍抓着手腕,没回头也没答话。


    乔珍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灯光下,她面如白纸。


    “现在这种情况,启城出现的问题根本没有表面上展现的那么纯粹,什么怪病,什么消息错误,没那么简单,你知道怎么回事的对不对?”


    林珂依旧没答话,但也没挣开乔珍的手。


    空气一时静默,唯有屋内的光线律动。


    半晌,他冷静沉稳的声音终于响起。


    “先吃饭吧。”


    “你说!”


    乔珍强硬的态度让林珂不再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乔珍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林珂冷静的声音响在屋内。


    “是,我知道。”


    果然!


    乔珍瞳孔猛然一缩:“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珂没回答她的问题,在乔珍的视线里转过身来,垂眸望她。


    “你想为常心报仇?”


    怎么可能不想,可她现在连杀死他的真正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任务地为什么会有七级变异丧尸?启城的怪病又究竟是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咬着唇瓣没说话,倒是林珂先开口了。


    “我也想,”他淡淡道,“启城是我的地方,常心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现在却被搞得乌烟瘴气,我比你更想除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乔珍敏感的抓到了字眼,“这是什么意思?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


    林珂站在沙发前,手插着兜,姿态是闲适的,垂眸望向乔珍的眸光一如往常的清淡。


    “乔珍,你确定?听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时候的乔珍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坚定的看着林珂。


    “我确定。”


    林珂似乎笑了一下,眼里泛起波光,又迅速平息,之后眸子里泛起的情绪意味不明,乔珍没看见。


    “是丧尸王,它在启城里。”


    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却在瞬间炸的乔珍心中惊涛骇浪:“什么!”这怎么可能!


    林珂望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表情挺有趣的,靠在身后沙发上,长腿搭着另一只腿,点了根烟。


    “想听故事么?”


    “什么故事?”


    “算是,我和丧尸王的故事吧。”


    乔珍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了他两秒,之后起身,走到林珂面前,伸手夺过他口中烟,吸了一口。


    飘渺白雾从红唇吐出,模糊了林珂精致的眉眼。


    乔珍指尖微动,狠狠掐灭了烟蒂扔掉。


    灯光下,她倔强明亮的眼神告诉林珂,她要听。


    她还是那个又野又烈的乔珍。


    她这模样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林珂眼神微动,甚至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舔了舔唇。


    如果不是现在时间不够好,或许他会吻上去。


    欣赏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你知道丧尸最开始是怎么来的么?”


    乔珍摇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林珂:“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末世突然就来了,但灾祸这种东西总是有源头的,一开始有的人猜测是天灾,有的人觉得是地球骤变,其实不是。”


    “是人祸?”


    “也不尽然。”


    林珂垂眸望着她,目光清冷:“事情最开始是源于从外空带回来的一块星石。”


    “星石很神奇,只要在它身边待得够久人就会获得神奇的能力。这个发现让当时的人疯了,不用想也知道会对星石进行研究。”


    林珂叙述的语气清淡,但乔珍还是从中读出了淡淡的鄙夷。


    果不其然,下一句他就说出了后果。


    在进行研究的时候,星石当场碎裂炸开,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异变成了怪物。


    那就是第一批丧尸,也是最接近星石最强大的十位丧尸。


    他们有的拥有智慧,有的却只有强大的破坏力。


    再之后,就是丧尸病毒克制不住的蔓延。


    “那之后呢?丧尸王怎么会牵扯到你?”乔珍难免有些好奇。


    “那是之后了,”林珂挑了挑眉,“十位丧尸王也不是铁桶一块,末世最开始各个国家尚未失去作用时,也是采取过手段的,他们组织了世上最强的异能者,对那十位丧尸进行了围杀。”


    “当时奖励挺丰富,我就去了。”林珂淡淡道。


    乔珍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茬,那可是围杀丧尸王啊,他语气平静的就跟去杀个鸡一样。


    但既然现在是林珂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那遭殃的就是丧尸王了。


    果然。


    林珂继续道:“那时候的丧尸王也没那么强,照面就被我杀了两个,之后我追上一对夫妻又杀了两个。”


    十个里面杀掉四个,简直可以堪称强悍。


    “但行动最后还是失败了,逃掉了一个最弱小的。”


    “也就是现在的丧尸王?”乔珍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但它既然那时就能逃掉,而且直到现在都让林珂头疼不已,必有其诡异之处。


    “是它,”林珂点了点头,“它的战斗力并不强,甚至我一个照面就能杀死,但它的能力很是诡异。”


    林珂抬起头看向乔珍,目光微冷:“它会寄生。”


    “这个东西可以寄生在任何生物的体内,人、动物,甚至虫子,只要是活得东西被它接触上,两个小时内就会被完全寄生。”


    “也就是说它可以无限金蝉脱壳,你永远不知道它究竟是谁,或许它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身体里究竟还是不是那个人。”


    这也是林珂明知道丧尸王在启城,却没有办法的原因。


    反应过来的乔珍觉得恐怖极了。


    启城里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丧尸王,说不定今天和你擦肩而过,甚至笑着和你打了招呼的人就是它!


    “可它为什么那么恨你啊。”乔珍疑惑的看着林珂。


    “因为我杀的那对夫妻是它的父母,当时它跪下求我可我还是动手了,大约是这个原因。”


    之后的事情不难猜。


    林珂杀了丧尸王的家人,它必定恨林珂入骨。


    凭借那诡异的能力隐匿起来,在暗中发展丧尸部队搅乱世界,和林珂争斗。


    如今更是为了彻底摧毁林珂,冒险进入启城。


    不过潜入启城对丧尸王也是极其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林珂发现杀死。


    它甚至不敢在启城使用寄生能力,只能研究不被林珂发现的途经寄生。


    却不料寄生失败时意外败露,被当成了怪病。


    也毫无疑问这几次意外失败都是它做的,常心是它做的,四队是它做的,甚至上次南城事件里也有它的身影。


    但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他是谁。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乔珍秀眉紧蹙。


    林珂拧了拧眉:“很多。”


    “这个可恶的家伙!”乔珍咬了咬牙,目光灼灼看向林珂:“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你有甄别它的方法吗?就是一个一个的找过去,我也要把它揪出来!”


    它就是个只敢躲在暗处的小丑!


    她气愤着,林珂却是沉静的,甚至轻笑了一下。


    “真想做,不用那么麻烦。”


    “你有办法?”


    “以前没有,现在有。”


    林珂望着眼前鲜活生动的人,起身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乔珍。


    “我有你了,所以我们不需要去找它,可以让它自己跳出来。”


    林珂将下巴温柔的搁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他有一个弱点。”


    “他很恨你?”


    “对,他很恨我,”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力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林珂唇角微勾。


    “所以一旦出现出现能够杀掉我的机会,而且可能是它此生唯一的机会,那东西是无法拒绝的。”


    毕竟它恨透了林珂,发誓也要毁掉林珂最在意的东西。


    而林珂这冷心冷情的人最在意的,无非是他一手建立的启城,以及他在末世高高在上神一样的地位。


    哦,或许现在在丧尸王心里,还要再加上一个乔珍。


    乔珍听到林珂的话却是紧紧皱起眉:“你要拿你自己当诱饵?这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你不想为常心报仇么?”林珂打断了她的话,低下头看着乔珍的眼睛,“我想。”


    “我想杀它的决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乔珍却从他冷淡的音色里察觉到了巨大的杀意,森冷到让人发寒。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丧尸王此刻站在林珂面前,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杀他。


    他是真的,决心要杀掉丧尸王。


    于是乔珍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坚定的说出反对的话。


    “那你有计划吗?”


    “有。”


    林珂认真的看着她,漂亮如星空般的眼眸深邃,就那么专注望着你时,让人有一种天底下他眼中只有你的错觉。


    他的声音轻轻:“你愿意陪我吗?”


    顿了顿,他好像又反悔了。


    算了。


    他伸手摸了摸乔珍的头:“算了。”


    林珂转过身去:“先去吃饭吧。”


    可就在这时,乔珍又一次拽住了林珂的手腕。


    林珂扭回头,看见了灯光下她坚定的眸:“我愿意陪你。”


    “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做。”


    活着的人,总得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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