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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

    第61章


    祁随之比赛的第一天, 明暄戴着耳机在家里画画,耳机里什么也没有放,那一副用了很长时间的耳机只是戴着, 就足够让他在焦虑的环境下稍微静下一些心。


    窗外是高照的艳阳,明暄走进了画室。


    画室不算很大,重重叠叠的摆了不少干透了的油画。


    每一幅都是在不知道有没有祁随之参加的比赛里,明暄把自己关在这间画室没日没夜熬出来的。


    明暄将画架上那一幅还没完全干透的画搬下来放在了阴凉的地儿后,蹲下身把画架扛到了阳台, 戴上绘画围裙, 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光下调色。


    心境不同以往, 明暄眯着眼顺着窗往外看,回过神后在调色盘上挤了一些浅色颜料。


    从朝晖到夕阴,他是被祁随之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断下的手下动作。


    放下调色盘, 沾了颜料的手在围裙上蹭干净,拿过手机接通了视频。


    视频那端的祁随之抱着头盔, 赛车服的拉链被拉开,紧实的胸膛上有很浅的一层汗, 夕阳余晖下朦胧出一层暖橘色。


    “暄暄,在干什么?”祁随之的声音有一些喘,高强度运动后的人隔着手机屏幕也掩盖不了吸引人的荷尔蒙。


    明暄眨了眨眼, 鸦羽般的睫毛被落照拖出长长的影子, 搭在脸颊轻颤。


    “在画画。”边说着, 明暄边转过手机向祁随之展示自己还没完成的这一副画。


    蔚蓝的天空连着清透的海水,日光下泛出点点光芒, 像闪耀的钻石。


    是很阳光的一幅画。


    明暄问:“你比赛结束了吗?”


    “今天练习赛和排位赛结束了, 明天正赛。”祁随之捋了一把头发, “你把定位发给我, 我明天去找你。”


    “嗯?”琪琪在屏幕那段探了个脑袋出来,“你明天不跟我们一起回?”


    “嗯,帮我男朋友收拾一下东西,他之前住在西雅图。”祁随之点头道。


    琪琪:“……行,行行行,那明天正赛结束我就不管你了啊恋爱脑,你自生自灭。”


    维修工们和陈珂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


    明暄听着屏幕那端祁随之的朋友们和他插科打诨,艳羡地弯着眼角浅浅笑。


    聊了没一会儿,祁随之就被维修工之一喊走,说要讨论一下避震器的问题。


    电话挂断后,明暄将未完成的画勾上最后几笔,端回了画室放在阴凉地。


    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洗掉了身上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后,走进厨房,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做了一顿很简单的晚餐。


    不再像以前得知有比赛的任何一次连着好几天无法安睡。


    祁随之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后和他通了电话,是无恙的,使得明暄放下心来,有了困意后就翻身上了床。


    但潜意识是不可控的,梦境是杂乱无章,却好似身临其境的。


    虚无的一片晦暝漆黑,目不可视的荒芜中,泄压阀的声浪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卷起的风拂动他的头发。


    眼不可见,口不可言。


    直到远方泛起猩红火光,逐渐膨胀蔓延,灼热感距他越来越近。


    火光中,祁随之伏在摩托车上,右侧的把手挂着一袋草莓,周遭的火光显出可怖的脸,跃动,变化。


    他好似回到了那幢压抑的房子里,欢乐颂的曲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沉重的一声,钢琴曲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颗颗圆润饱满的草莓洒落满地。


    明暄在梦境里无望地挣扎,直到他猛地睁开眼。


    窗外下起了雨,有风吹,雨飘进窗户带来凉意。


    天色是暗的,看不出时间,明暄攥着被子打开手机。


    他被梦魇住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已经快要七点了。


    翻身下床洗了把脸让自己彻底从梦境中挣脱后,明暄思虑再三,打开uw medicine。


    shelly今天上午九点半正好处于空闲时间,明暄摁下预约后,拿着衣服去往浴室洗掉了粘腻的冷汗,换下被汗湿的睡衣。


    撑着伞出门后,绕到不远处的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提在手心带着去往了shelly的诊室。


    心理咨询室内不似室外的阴沉,亮着明晃的光。


    明暄把手中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杯卡上杯托推向了那个眉目温柔的金发女人。


    “谢谢。”shelly拿过那杯咖啡抿了一口,随意地开口,“听昭说,你上个月回国了。”


    shelly是明昭的博士同门,也是明昭介绍给他的心理医生。


    明暄当初来美国的时候状态太差了,他没有选择居住在洛杉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反复崩溃的情绪影响到明昭。


    “是的。”明暄点头,“我见到了我的……男朋友。”


    shelly对措辞敏感。


    明暄说的是男朋友,而非以前提及时说的前男友。


    明暄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像讲故事一般陷入回忆,把他在国内的经历和他心中的忧虑全都讲给了shelly听。


    ·


    祁随之是擅长跑雨天的,这或许得益于他曾经没日没夜的在赛车场练车,无论天气。


    WSBK拉古纳塞卡这一站,排位中他就一骑绝尘拿到杆位,飘着雨的正赛更是让他将后面的选手拉开了一大截,毫无悬念地夺下这一站的冠军。


    回到维修区,琪琪接过他和陈珂手中的头盔,分别递了两块毛巾出去。


    赛车服和头盔防火防水,毛巾是拿来擦汗的。


    “你等会直接去西雅图?”她对着祁随之扬了扬下巴。


    “没。”祁随之接过毛巾擦被汗湿的头发摇头,“我等会去一趟医院。”


    “医院?”琪琪骤然拧眉,“你哪里伤到了还是不舒服?”


    “都不是,我有事要问明暄的哥哥。”祁随之补充道,“他哥是医生。”


    “这样啊,那行。”琪琪松了口气,“你等会去休息室换身衣服,拿把伞再走。”


    明昭撑着脑袋坐在咨询室内百无聊赖地转笔,身后的白墙上挂着的是很多年前从家里薅过来的,明暄画的那一幅向日葵。


    进门的人放下伞,发尾带着些潮气。


    明昭正经地坐直,向他投去了一个眼神,熟稔地打招呼:“祁随之。”


    美国的医院预约时是需要先填写个人信息的,所以早在好几天前,明昭就知道祁随之今天会来找他。


    “好久不见明昭哥。”祁随之笑了笑,“我不是来咨询的,我是想来问问您,暄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别用‘您’,显得我可老。”明昭说,“我猜到了你是来问暄暄的事,但心理医生不能把病患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


    祁随之浅浅地皱眉。


    “不过我也不是暄暄的心理医生,只是他的哥哥。”


    祁随之问:“他的医生是……shelly吗?”


    “他跟你说了?”


    祁随之摇头:“之前他在拉萨的时候正巧住在我隔壁,我生日那天,他给你打电话,我听见了。”


    明昭看着他。


    一向肆意的人眼底满是疼惜与害怕。


    “其实我看到你的预约时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暄暄你要来找我。”明昭说,“怎么说呢,我能理解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你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的事情你知道了,他也会变成你的负担。”


    “过去那几年对暄暄来讲,每一天都很难捱。”


    明昭偏过了头,在这间心理咨询室内他不再是倾听苦痛的咨询师。


    只是一个被生活折腾的体无完肤的人最亲的哥哥。


    “他对我而言永远不会是负担。”祁随之说。


    他的语气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明昭沉重地站起身,拿过一次性水杯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祁随之。


    “你和暄暄的分手原因,他跟你说过吗?”明昭撑着桌沿站着,问道。


    “说了。”祁随之说,“因为那场比赛。”


    “嗯。”明昭点了点头,“他的父亲,明成睿是一个很……恐怖的人。”


    “暄暄小的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我那会儿刚高考完,时不时就在医院照顾他。他那会儿才七八岁,烧得糊涂,一会儿歇斯底里地哭,一会儿拽着我的衣服喊救命,救救他,救救他妈妈,一会儿又道歉,说都是自己的错,别打妈妈了。”明昭垂着头,似是陷入了沉重的回忆,“连续烧了好几天吧,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带着他去了爷爷奶奶家,刚好奶奶也对孩子发烧这么多天他一次也不去照顾颇有怨言,就接到身边自己养着了。”


    “你们分手那年我回去过年,只知道你们分开了,但不知道原因,暄暄什么也没跟我说,他变得像他妈妈一样,整天整天的不说话,很典型的抑郁。


    我想找暄暄好好聊聊,但每一次吃完年饭守完岁明成睿就会把他和他妈妈带回家,拒绝和我有任何交流。”


    “外面雨停了,我也下班了,出去说吧。”明昭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揣进口袋,对祁随之指了指外面,“咨询室里不能抽烟,我讲这些自己也会有点躁。”


    祁随之应了声好,跟在明昭的身后,一同走进了吸烟室。


    吸烟室做得像咖啡厅,两把椅子一个桌子这样的配置,每个桌子上摆着一个烟灰缸。


    明昭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开烟盒弹了一根夹在指尖,凑近唇边点燃,又将烟盒递给祁随之:“抽吗?”


    祁随之抽了一根出来,没有点燃,他更着急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呢,过完年然后怎么了。”


    “前两年都是那样的状态。”明昭看向窗外,“第三年的时候……”


    明成睿的手机推送了一条体育相关的消息,祁随之在曼岛TT大赛上翻下悬崖,生死未卜。


    他点开这条推送的时候被明暄看见了,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明暄突然疯了似的走到餐厅,抡起了一把十分重的实木椅子,双眼猩红地抡在了明成睿的背上。


    他们家过年本来就没多少人,爷爷奶奶和明昭的父母在厨房里忙碌,听到这一声巨大的动静,慌忙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被明昭拉住了的明暄、蹲在地上吃痛的明成睿和在一旁笑着的乐娉婷。


    “暄暄以为是因为他接了你的电话被明成睿发现了,明成睿在你身上故技重施。”


    全家人都被吓坏了,没有谁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明暄,平常搬个画架都嫌累的他握着几十斤重的椅背往明成睿身上砸,双手青筋暴起,脸颊通红。


    爷爷奶奶和明昭一起拦下明暄,明昭的父母开车把明成睿送去了医院。


    明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给出任何一句解释,爷爷想骂他,但看到明暄呆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时,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只是让明暄回房间自己好好反省,等明成睿回来向他道歉。


    明暄被奶奶送回了房间,一直没有出门,他一直一直搜索着和曼岛有关的事,和祁随之有关的事,得出来的只有一句“生死未卜”。


    直到明成睿被明昭的父母带回来后,奶奶上楼敲门喊他。


    他一直没有开门,奶奶没有办法,喊了明昭。


    门是被明昭强行破开的,进去后,明暄在房间的浴室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周边是散落的破碎的镜子。


    祁随之的声音颤得厉害:“他是……割腕了吗?”


    “没有。”明昭吸了最后一口烟,又抽出一根点燃了。


    祁随之刚落下去的心还没平稳,明昭就给了他一记重拳。


    “他把玻璃渣吞了。”


    像堕入无尽的海水,祁随之喘不上一口气。


    这一通电话,让祁随之在大雪天里蹲了三个小时后,决心去跑最为危险的曼岛TT。


    也是这一通电话,让明暄把所有的事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决心赴死。


    明暄的唇舌食道都被玻璃划破了,一开口,汩汩鲜血往外涌,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把他送进医院洗胃后,明暄看着明昭,一会儿道歉,一会儿又问“为什么要救我”,一会儿偏过头不住地流眼泪。


    让明昭想起七八岁时那个高烧不退的小孩子。


    “他被救过来之后就来了美国,因为明成睿之前跟他说我选择读心理学都是为了他,他觉得自己是累赘,所以不愿意来洛杉矶,一个人去了西雅图。”


    祁随之听着都觉得后怕:“他当时这个状态,让他一个人??”


    “刚来西雅图的小半年他在医院里。”明昭点燃了第三根烟,“后来我去看他的时候跟他说了你被救回来了,答应我会去看医生也不会再寻死后才出的院。”


    那半年,祁随之在医院躺着,明暄也没有自由过。


    “shelly是我同门,又刚好在西雅图,我和她很熟,就让暄暄定时去找她,后来暄暄情绪稳定了很多,他告诉我说,shelly告诉他,无论是许的愿望还是生日愿望,都只在他活着时奏效,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愿望奏效了,你也活着。”


    祁随之沉重地垂下头,几乎从没落过的泪“啪嗒”一下打在玻璃桌上。


    沉甸甸的。


    “他以前从来不喊我哥,都是直呼大名,现在……”


    明昭的眼眶湿润。


    明暄的成长代价是数不清的痛苦。


    “对了,有件事情跟你说一下。”明昭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你要注意一下不要让暄暄吃到草莓或者草莓味的任何东西。”


    祁随之抬眼看他。


    “也别说是暄暄了,我也见不得这东西。”明昭叹了口气。


    明成睿是因为没人签风险告知书被硬生生拖死的,当时这些内幕被揭开后,无数人都怀疑乐娉婷的动机。


    毕竟明成睿在外面表现的太过优秀,所有人都觉得可惜,觉得是乐娉婷苟合了公司的其他股东一起害死了明成睿。


    被圈禁久了的乐娉婷刚一解禁看到的外界消息就是对她的谩骂与诽谤,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上替她讨伐明成睿,没有人在乎她都受了什么罪。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会儿明昭和明暄两个人在B市的房子里善后。


    乐娉婷进了一趟明暄的画室,对明暄说自己想吃草莓,在冰箱里,让他洗了端去钢琴室。


    明暄没想太多,拿过玻璃盘将洗干净的草莓送了上去就下来了。


    乐娉婷在楼上弹琴,曲调越来越急,直到戛然而已,再伴随巨大的“咚”的一声。


    明暄和明昭赶忙冲了上去,房间里散落满地软烂的草莓和流淌的鲜血交织,乐娉婷倒在地上,手上拿着从明暄画室顺的削笔刀。


    苍白的手臂上满是划痕,从手腕一直到手肘,一下比一下重,皮开肉绽,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院就已经咽气了。


    明暄的这八年过得太窒息了。


    祁随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明昭道的别。


    踏上出租车去往机场的时候,那支始终没有点燃的烟被他攥得支离破碎。


    飞机落地,西雅图依旧在飘着细雨。


    祁随之的伞不知道是在明昭的咨询室还是出租车上,这都不重要。


    他打车到了明暄给他发的地址,三两步上了楼敲响房门。


    明暄和shelly聊过之后心情还算不错,这会儿来敲门的肯定是祁随之。


    他的心情双倍的好。


    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明暄就被揽进了怀里。


    祁随之抱的很用力,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怎么了?”明暄艰难地开口,拍了拍他沾雨湿了的衣服,“你没打伞吗?”


    “暄暄。”祁随之的声音哽咽,他闭上眼,热泪顺着脸颊划进了明暄的衣领。


    湿润感难以忽视,明暄吓了一跳:“你哭了?”


    “……嗯。”祁随之指尖插.进他的头发,像是要把他摁进自己的心底,“我去见了你哥。”


    明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祁随之松开他,捧着他的脸,指腹在脸颊上轻划,“宝贝,受苦了。”


    明暄看着他透红的眼睛,鼻子一酸。


    那些过往荒诞又可怖,沉重又致命。


    他不敢让祁随之知道,他害怕祁随之知道后会选择离开他。


    那是一段没有任何光的八年。


    但是,他一片黑暗的世界被祁随之强行破开,露出彩色的、绚烂的一片天。


    明暄环着他的腰凑上去亲了亲他:“好心有灵犀,我今天也去见了shelly,我的心理医生。”


    祁随之加深了这个吻,含着他的唇瓣舔.弄,直到把明暄弄得眼眶微潮才退开:“你们说了什么?”


    明暄踮起脚,环着他的脖子凑了上去:“她跟我说。”


    “爱很难得,你很难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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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完/结/章


    明暄始终没有闭眼,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祁随之的身上。


    还是心动,第一眼心动,第一万眼依旧心动。


    “你也很难得。”祁随之凑上前, 跟他碰了碰鼻尖后,微微抬起头。


    潮热的吻从额头往下滑,落在挺翘的鼻尖,停在柔软的唇上。


    陡然间,祁随之突然用力, 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热烈的吻长驱直入, 明暄腿软地几乎站不住。


    他眨着眼,睫毛像轻柔的蒲公英,一下一下蹭着祁随之的脸颊。


    再也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这个亲密无间的吻截止在了明暄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


    祁随之探下手, 揉了揉他的肚子:“家里有食材吗?”


    明暄埋在祁随之的颈窝,呼吸乱了频率, 鼻尖在他的侧颈剐蹭,泛起小片潮气。


    “没了。”好一会儿后, 明暄顶着烧透了的整张脸抬眼看他,真诚地摇头,“最后一点中午吃掉了, 下楼买点吃的吧, 不过你要先换衣服。”


    祁随之满身的潮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但还是看得出来,明暄拿过干燥的毛巾递给他后, 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他和祁随之的身形有些差距, 祁随之比他高了不少, 在挂着的衣服里挑挑拣拣, 明暄翻出了一件他穿着偏大的T恤。


    这件衣服已经有了磨旧的痕迹,领口和袖口都有些毛躁。


    是很早很早之前,他从祁随之家里穿走的,祁随之的衣服。


    衣服上属于祁随之的好闻气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消散了,但明暄依旧靠着这件衣服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难眠的夜。


    “这件衣服有点眼熟。”祁随之侧着头擦着潮湿的头发,踏进卧室。


    明暄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你的。”


    祁随之很轻地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后,接过那件衣服套上。


    这么多年的健身和比赛,祁随之的身材比起八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之前穿着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有些小了,袖口紧贴着大臂,勾勒出健硕的肱二头肌。


    拿过钥匙和伞,两个人一并下了楼。


    这个点的街道算得上萧条,只偶尔有三两行人经过,祁随之撑开伞,另一只手揽在明暄的肩膀上,在雨夜中闲逛。


    夜风掺着细雨,给本就不热的西雅图添了一丝凉气,三两行驶的车亮着暖黄的光,将雨丝照耀成亮丽的金线。


    街道边是一排粗壮的树,细雨沾上树叶聚成滴,沿着经脉下滑,落在伞面。


    方圆不知道多少公里内只有一家麦当劳还亮着灯,祁随之收了伞,牵过明暄的手走进了这家店。


    点了两个麦辣鸡腿堡两份薯条和麦乐鸡后,明暄把视线放在了一旁的麦旋风上。


    “再加一份奥利奥麦旋风。”明暄偏过头看向祁随之,“你吃吗?”


    祁随之摇头说不吃。


    拎着纸袋推开麦当劳的大门,明暄握着麦旋风的杯子一口一勺,吃得嘴角上都沾上了奥利奥碎。


    路灯很高,洒下来的光柔和却不算亮,被宽大的伞面遮住。


    伞面包裹出的阴影拢着两人,像是为他们罩出了一方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明暄贴在祁随之身侧舀着麦旋风,一口接着一口,一小杯吃完后,明暄突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祁随之偏头看他。


    明暄反过手,鼓起腮帮子用手背揉了揉:“吃太快冰着牙了。”


    祁随之轻笑了一声,将麦当劳的纸袋换到撑伞的那只手上,加快脚步往前跨了一步,转身面对着明暄。


    温热的那只手捧住他瘦尖了的下巴,带着茧的指腹在他的两颊摩挲。


    明暄的舔了舔唇,不但没有舔掉唇角的奥利奥,还将那微肿嫣红的唇舔的泛起水光,晶亮一片。


    祁随之低下头,舔走他唇角的奥利奥碎后,舌尖顺着他微张的唇探了进去。


    奥利奥麦旋风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冰凉的唇舌被吻弄的燥热。


    一吻闭,祁随之微微后撤:“还凉吗?”


    明暄眨着晶亮的眼:“祁随之,再亲一下。”


    回到家,两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散地聊天,不再有任何隔阂。


    明暄直言缠绕着他的噩梦和无边的恐惧。


    祁随之明喻自己的思念与诉之不尽的爱意。


    他们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埋在心底的沉疴被割裂,被剖开,他们将过往摊在对方的面前,再换取一个又一个眷恋的,疼惜的,带或者不带情.欲的吻。(聊天,审核您能理解吗)


    每一个吻都恍似一个赐恩,填满了那千疮百孔的心。


    一直聊到深夜不知几点,洗完澡后心思疲倦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两个人一块儿收拾着这栋房子里并不算多的东西。


    祁随之推开那间画室的门,最先入眼的是明暄前一天画的那一幅海天一线的风景。


    转过身打开置物柜,柜子里都是放了很长时间已经干透了的油画。


    一幅又一幅,几乎都是健硕的躯体,不带脸。


    紧实的腰身,结实的腹肌,长且直的腿,还有那不容忽视的,蛰伏在腿间的。


    每一幅画的腰间,都有一颗和他相同的痣。


    明暄蹲在客厅收拾行李箱,回过头看到的就是大敞着的画室门和面对着置物柜的祁随之。


    “欸——”他急忙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进画室。


    但遮掩不住,那个置物柜已经被祁随之打开了。


    “这是什么啊暄暄?”祁随之牵过他的手把人环进怀里,明知故问。


    明暄抬起头,额头抵在祁随之的下巴上,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涩图。”


    “带回去吧。”祁随之逗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挂在家里,让别人看看我的小画家每天都在画些什么?”


    “哎呀——”明暄灵巧地转了个身,面对着祁随之圈住他,“不挂,才不给别人看。”


    ·


    两天后,祁随之先一步回了S市。


    WSBK十月的赛程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赛道,祁随之被琪琪一通电话喊回去训练了。


    “我过两天就回去啦,房东太太这两天就回西雅图了。”明暄趴在床上,翘着腿勾着脚腕和祁随之通电话。


    祁随之这会儿刚训练完,传进手机的声音还有维修工们在争论到底什么零件更加适配加泰罗尼亚赛道的路况。


    “一退完就回来。”祁随之的声音带着些怨气,“一个人睡得我都不踏实。”


    猛男幽怨实在是有些可爱。


    明暄笑弯着眼点头应他:“知道啦知道啦。”


    房东太太是在第三天上午回的西雅图,慈祥的老太太看着这个漂亮的东方少年不再郁郁寡欢,愁容换成了笑颜,也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高兴,在明暄退租当天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难忘的午饭。


    明暄的行李在几天前就已经邮回了国内,从那间房子出来后,他只背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给明昭打过电话后,明暄再一次去了shelly的诊室,和她道别。


    shelly起身抱了抱他,开口道:“暄,你的男朋友很帅。”


    “你怎么知道——”明暄惊异地看她。


    “我悄悄让昭给我看了一眼你男朋友的照片,发现我很早就知道他,他的名字怎么念来着,祁随之?”shelly俏皮地笑,“我儿子很崇拜他,还贴了他的海报在家里。”


    明暄笑了笑。


    “有机会的话寄两张你男朋友的签名照给我可以吗?”shelly说,“我可以当作奖励送给我儿子吗?”


    “当然可以。”明暄说。


    shelly就像是他在西雅图的亲人,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难事。


    “暄,好好生活。”shelly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你的未来会很美好,上帝告诉我的。”


    告别了shelly,明暄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恤,端正地背着背包,看上去就像刚进大学的青涩学生。


    飞机在下午落地,明暄看着天空中绚丽的斜阳,突然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想回到和祁随之初见的地方逛一逛。


    打车去往了那条街。


    那个逼仄的小巷被开发整修,变成了一条漂亮的创意墙,墙上写满了寄语。


    指尖划过那面墙,一边看,一边慢慢地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


    从巷子里绕出来,是富有生活气息的一整条街。


    黄昏时刻,背着画板的美术生三三两两停留在小吃店门口挑选晚饭,富有生活气息的街边桌上支起的简易桌椅摆着不同样的美食,蒸腾的热气带着食物的芳香随风钻进鼻腔。


    西沉的太阳洒下暖橘色的光,拢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照耀着前方的道路。


    这是一个美好的,充满希望的夏天。


    明暄很轻松地笑着,推开了那家初遇的24小时便利店。


    便利店的收银台前笔挺地站了个人,对着店员开口道:“两包紫光。”


    “欢迎光临”的电子音顺势响起,明暄抬手扯了扯背包的带子走了进去,从收银台前的计生用品处拿了一盒避.孕.套。


    极致火热,畅爽非凡。


    三个装。


    他把避孕套往那两盒紫光上一放,对着表情有些诧异地店员笑了笑,抬手指着身边的人:“他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瞬间,祁随之瞳孔紧缩,而后挂上了笑容。


    面前的明暄和初见的明暄重叠。


    他们都洋溢着热烈的笑。


    祁随之环过明暄的肩膀抱了抱他:“一起结。”


    付过帐后,祁随之把两盒烟和一盒避.孕.套一并塞进了明暄背着的包里,牵着他的手在店员惊诧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斜阳在他们的身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身后传来了一声没有感情的电子音。


    “欢迎光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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