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被抓, 不是结束,只是开始,陈美枝的案子被翻供, 检方重新提起公诉。
陈清轨申请成为陈美枝方的律师,主张自己原先的委托人,同时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周敬,死刑。
这个案子引起了广泛关注, 陈清轨手臂负伤,假都没请就去公安跟案子, 每天都很忙。
温漓闲暇之余和楚弥打电话,聊案子进展。
“外婆已经知道姑姑是被蓄意谋杀的了。”
楚弥声音难得沉重,“她这两天都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
温漓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我去陪陪她吗?”
“不用, 我又回去住了几天, 给老人家解解闷。”
楚弥声音又轻快起来, “老哥和你说了吗?周敬百分之八十死刑, 大快人心。”
“说了,希望顺利。”
温漓听到她那边传来医院播报的声音,不由道:“你在医院?”
“嗯呐。”
“身体不舒服?”
“不是,来找钱航。”楚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这几年喜欢型男, 他长得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想和他来一发。”
“……”温漓道:“你别迫害人家。”
“什么迫害, 我这是给他机会,我能感觉到他还喜欢我。”
楚弥自信满满, 话锋一转,“对了,你和老哥进展怎么样了,没吵架吧,那晚送你们回家后,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温漓回答不了,耳根隐隐发热。
总不能说,那时正被你哥用脚弄他那儿,直到弄出来为止。
温漓搞不懂一个受伤的人精力怎么还那么好,花样还这么多。
当时太晚太累,温漓没心力做,想着用手给他解决,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陈清轨挺贴心,表情也正常,说手也累,不如用脚,还不用她动。
说的好像那么一回事,温漓鬼迷心窍地随他了,当不自觉摆出羞耻的姿势,后悔已来不及,她至今都忘不了脚底粘滑,温热的触感。
折腾到凌晨四五点,她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阿漓?”楚弥道。
“没吵架。”温漓思绪回来,顿了一下,“就是,他越来越黏人了。”
“冷面律师变可爱奶狗,这还不好。”
“……”
温漓无法将可爱这个词和陈清轨联系起来。
随意聊了两句,温漓做完了今天的账,换衣服开始直播。
陈清轨提前回家,客厅没人。
他眯眼扫视室内,自然而然往里走,在一楼的小房间里看到了在直播的温漓。
这是当初她选中想当卧室的房间,现在被她用来做直播间。
陈清轨站在门口,懒懒倚在门框。
温漓背对着他,身穿复古咖色格子背带裙,蝴蝶骨细瘦,柔软发丝勾着脖颈,黑与白带来强烈的视觉效果,秀丽清雅,她在和粉丝连麦,耐心听对方遇到的,稍微思衬几秒提出解决方案,声音也是好听的,像娟娟溪水,很舒服。
陈清轨没打扰,单手松了松领结,不远不近安静看着她。
【卧槽,阿狸你后面!】
【都闪开,我先来我先舔。】
【呜呜这么帅的老公现实中是存在的吗,我老公也是律师,为啥他头就秃了。】
【他在看阿狸欸,谁说他们感情不好的。】
本来正经科普的直播间变得混乱,温漓看到弹幕才发现陈清轨刚刚来过,分神去看屏幕,他已经不在了 。
今天回来得好早。
温漓脸上没有露出异样,心神有些飘远。
周敬被抓后,陈清轨难得主动在公众面前发言,解释离婚的事,可似乎很少人买账。
温漓不喜欢把私生活带到工作上,除非问的人多了,不然不会提到陈清轨,导致好多人都觉得他们关系不好。
比如现在,陈清轨一走,立刻有黑子跳出来:
【磕他们的人是认真的吗?都从来没互动过,哪里甜了。】
【是啊,我都蹲几个月了,cqg几乎没露面过,主播提都没提,根本不像是夫妻。】
【他们貌合神离成这样,是不是协议结婚。】
【有人挖了cqg背景,妥妥富二代,合理怀疑女方勾引男方,怀孕逼婚。】
【之前cqg说离婚很有可能是真的讨厌她,后来迫于压力才澄清,反正我是没看出他们多恩爱,她手上都没戒指。】
陆续有一些不好的言论飘过,温漓的粉丝气不过恁回去,逐渐演变成掐架。
直播这么久,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温漓习以为常,将黑子禁言,让粉丝不要太在意。
这时,温漓看到屏幕里,除了她以外,陈清轨再次出现在镜头里。
他换上了白色家居服,额前碎发漆黑,修长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清俊高挑,气质较在外面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和,男人表情自然地端着一碗……汤。
他没有看镜头,眼里只有温漓,“还要很久吗?”
弹幕静止了,温漓也没反应过来,“还要半小时,怎么了?”
“我在垃圾桶看到快餐盒,中午叫的外卖?”陈清轨用调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下,道,“时间还是下午两点半。”
直播间里这么多人看着,温漓不自然地咳了咳,“对,江姨请假了,我起得有点晚。”
“再怎么样,工作都没身体重要。”陈清轨将汤喂到她嘴边。
是鸡汤的味道,温漓没抵挡住诱惑张开口,不咸不淡刚刚好,肉质软嫩没恰好没骨头。
她小口地嚼,道:“江姨走前没炖汤啊。”
陈清轨说:“我炖的。”
在温漓看过来时,若无其事问:“还要吗?”
温漓见他还想喂的样子,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陈清轨走后,温漓看到弹幕果然疯了,满屏都是99,还炸出了好多潜水党。
之前的黑子再也没出现过。
温漓被调侃得脸皮绷不住,没心思再播,用最快速度交代完所有事,提前下播去找陈清轨。
他在厨房里切胡萝卜。
“你真的会做饭啊。”
温漓有点惊讶。
黄色围裙穿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不和谐,可能是他表现得太过自然,一切都理所当然。
“小时候帮我妈做过。”陈清轨应,拂开温漓想拿起包菜去剥的手。
“你去外面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你一个人做,我不好意思。”温漓说。
“我以前说过给你做。”
温漓想起大学时他邀请她同居时说的话,心里又酸又甜,从后面抱着他。
“我直播的时候,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不能进?”陈清轨不动声色。
“也不是。”温漓没想避讳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你以后露镜,记得穿高领衣服。”
陈清轨没料到,“为什么?”
温漓道:“你锁骨的痣露出来了,不能给外人看。”
“……”
就算只有两个人,陈清轨的仪式感依旧很足,弄了两素一荤带一个肉汤。
温漓和他聊了聊周敬的案子,从侦查到起诉,历时两个月,下个礼拜终于要开庭了,陈清轨似乎很有把握。
温漓问:“毕竟是你爸,你有过犹豫吗?”
陈清轨反问:“他找人杀害我妈的时候,你觉得他会犹豫吗?”
确实,温漓没再说什么,饭后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然后去洗漱,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洗完澡的陈清轨正好下楼,朝她这边走来。
温漓以为他要上厕所,往旁边挪了一步,准备离开,手却被抓住。
“去洗澡?”
女人咖色的裙角像蝴蝶,在陈清轨手背停留又飞走,他漫不经心捏着她软白的手心,垂头亲了亲她的唇。
本该是蜻蜓点水的吻,稍不注意就变成了法式热吻,温漓也没想到他会亲得这么重,舌根别舔舐嘴也合不拢,她眼底很快浮现水汽,含混发出单音节:“疼。”
陈清轨气息不稳地松开她,看她脸变桃红色,嘴微张呼吸,又红又肿,他没忍住又亲了下,沁着汗水的额头抵住她,手握着她裙下一截细腰,低沉道:“我从来没见过你为我这么费心打扮过。”
温漓听懂了,“搞了半天,你在吃醋?”
陈清轨把她抱起来,“彼此彼此。”
一眨眼的功夫,陈清轨就来到了沙发,温漓被他抱到了腿上,双脚岔开跨坐在他身上,裙摆泛起皱褶。
“这是客厅!”
温漓羞耻地推他,窗帘虽然拉着,可过于空旷的环境让人不安。
“没别人。”
男人磁哑的声音带着隐忍。
陈清轨含住她的手指,从指尖,吻向她脖颈深处,手探进裙摆,解开汹扣。
怀里僵硬的人一点点被他亲融化,裙子的肩带什么时候滑落肩膀的都不知道,室内虽然开着暖气,温漓还是不由一颤,除了洗澡未曾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没在冰凉的空气中待多久,迅速被男人温热的掌心覆盖,拇指和食指捏着,忽轻忽重地揉弄。
温漓脸红透,脑袋埋在他胸口怎么都不肯抬头,在客厅明亮的白灯下,第一次看清了他纹身的全貌,一轮黑色弯月悬在其上,恰好是他心间的位置。
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她低下头轻轻吻着那处纹身,明显感觉到男人反应强烈,陈清轨气息很重,近乎强硬地把她从怀里揪出来,粗鲁的力道亲得温漓嘴唇发痛。
正七荤八素间,陈清轨突然不动了,慢条斯理地磨。
“你……”
温漓抬头看他,眼睛像浸了水,雾蒙蒙的。
“想要?”陈清轨拨开她汗湿的发丝,撕了一片东西给她,在她耳边沙哑低语。
“套上,自己坐上来。”
第72章 一更
汗水流进眼睛里, 和眼泪混在一起,周围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裙摆已经被男人撩到大腿, 湿了大片,覆盖住相连的地方。
胀,麻,泥泞不堪。
温漓紧紧抓着陈清轨的肩膀, 手在发颤,因太过用力显得苍白。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 眼尾被欲望烧红,依旧动也不动,自制力极强。
他的目光又深又烫,温漓不敢和他对视,艰难地在他身上动,太过羞耻, 她动作幅度小, 很慢很轻, 时间拖得长, 反而让感官变得异常敏感。
两人都不好受,那个瞬间,温漓听到他低低发出一声闷哼,喉结不停滚动着,削瘦的下颚线绷得厉害, 嗓子哑得着火, 性感得像是要把她点燃。
温漓腿都是软的, 止步于此,接下来怎么都不肯动。
“你确定?”陈清轨轻咬她软嫩的耳垂, “我来的话,就没那么快结束的了。”
“现在这样,更结束不了。”温漓被他不紧不慢的动作磨出了火,“不做我就下去了。”
说完没几秒,她身子猛地往上颠了下,她惊叫了声连忙抱住他的脖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齿间的低吟。
温漓听到他沉沉道:“等会儿别喊累。”
当她接受到这个信息并理解其中含义时,已经来不及了。
像大海涨潮,浮浮沉沉,周围景像颠簸晃动。
陈清轨掌心抚摸着她发颤的脊背,一寸寸往下按,灼热的吻随之覆上来。
温漓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灵魂都要化为灰烬,她嘴唇微微张开,喘息剧烈,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呼吸不过来。
“漓月,别忍着。”
温漓的嘴里猝及不防被塞了一根手指,陈清轨食指探进她口腔,搅动着她柔软的舌头,“想叫就叫。”
温漓语不成声,被玩出了泪,声线断断续续,“难听。”
“怎么会,”陈清轨拿出手指,以唇代替在她口腔里翻涌,喊她宝贝,“明明很好听,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好听。”
“味道也好闻,哪里都香,还软,甜甜的,身体每一处都很漂亮。”
温漓被他干到昏都没这么害臊过,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
掌心被舔舐,陈清轨边亲边道:“你不说,那就我来说,都是实话。”
他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动作却一点没停。
深,且重。
温漓理智被撞飞,张了张嘴,轻轻叫了一声。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走廊里有人。
温漓嘴瞬间闭上,睁大眼有点无措,又听到门锁转动的声响。
“江姨回来了?”
她一紧张,陈清轨也不好受,差点就出来,亲吻她的眼皮,低声安抚:“没事,放松点。”
“她都要进来了。”温漓魂都要飞了,赶紧推他,“你、你快放开。”
她越动越磨人,陈清轨再也克制不住,凶起来,温漓呜咽叫着,声音被他堵回口中,指甲在他背上乱抓,留下鲜红的抓痕。
温漓注意力在门外,一下紧绷一下又被他打散,脑子都不清楚了,又听到有人关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隔壁的人家回来了。
男人折腾得没完,时间没了概念,温漓太累了,趴在他怀里怎么都不肯动,问:“你有完没完。”
“没。”陈清轨就一个字,简洁明了,目光代替手,细细描摹她秀致的眉眼,低声问:“你喜不喜欢我。”
温漓意识不清,没回答,即将昏睡之际又被他撞醒,这回听清了,说爱。
“多喜欢?”
温漓形容不出来,意识随着身体一样浮浮沉沉最后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外面天已亮。
她头疼欲裂,浑身的肌肉都在喊疼,嗓子干得发不了声,床头柜上有有个保温杯。
她顺手拿过拧开盖子。
水是温热的。
她喝完,舒服了些,发现昨天的裙子已经被换掉了,老老实实穿着脖子都没漏的睡衣。
温漓捞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五十三分。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难怪陈清轨不在。
昨晚被他硬生生做晕,之后的事记得不太清,印象比较深的是他不依不饶地问她喜欢不喜欢他。
之前也特别喜欢问,一定要她回答喜欢才罢休。
粘人又凶。
温漓轻轻叹气。
想起楚弥说的,这哪里像小狗,分明是狼。
强忍酸痛,她起床离开房间。
江姨已经做好了饭,招呼她,“鸽子汤正好煲好了,我这就去盛过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温漓道:“又是他让你准备的吗?”
“是啊,他说你这些天工作辛苦,多补补身子。”江姨说着,看到她的左手有东西,笑了,“还是第一次见你戴出来,真好看。”
温漓一愣,看向左手,无名指处竟有一枚戒指,菱形碎钻镶着光,银白剔透。
江姨把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发现温漓今天的胃口特别好,不仅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两碗汤,她都担心自己做得不够,“你吃报了吗,要不要我再炒一个菜。”
“不用不用。”温漓连连摇头,“已经很饱了。”
休息了一小时,她回房间开电脑,等待开机,她目光时不时被手中的戒指吸引住,意识到自己看太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屏幕上,登录账号点开后台。
99+的私信。
她简单扫了眼,大多是粉丝,问她陈清轨的事。
他们连CP粉都有了。
温漓有些好笑,一目十行看过去,对于头像是logo的人会特别注意。
人气起来后,有很多公司找她代账,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报价也跟着涨,在此基础上详细了解对方财务状况后才会判断接不接。
有的税务一看就有很大问题。
她迅速跳过。
这时,一个眼熟的logo映入眼帘。
她握着鼠标的手一顿,脸上浮现意外。
是虹峰。
*
虹峰,大厅,下午六点,邱雅看到颜月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颜姐,今天又怎么早啊。”
颜月嗯了声,“有事。”
邱雅迟疑了一下,问:“前几天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的走一起,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相亲对象而已。”
“我就说,那男的又胖又矮,你怎么看得上。”
邱雅打哈哈,颜月没笑,淡着脸继续整理东西。
邱雅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犯嘀咕,自从陈清轨公布和温漓结婚后,颜月就很少笑了,工作也时常走神,也不再接案子加班,现在每天走很早。
应该是,彻底放弃了。
邱雅也经历过失恋,感同身受,就连她知道了陈清轨已婚都难受了好久,何况颜月从大学开始就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其中辛酸只有她一个人懂。
“你现在回去也是为了相亲吗?”邱雅问。
颜月不避讳,点点头,以前父母就催着她找对象结婚,还找了媒婆说媒,她连见都不愿见。
现在她无所谓了,相亲了好多次,有钱的丑,没钱的也不好看,不自觉拿陈清轨做标准,没一个满意的。
想走,走不出去。
陆闻河过来问:“轨哥在办公室不?他有快递到了,我干脆就一起拿了。”
邱雅道:“不知道,他现在每天也好早走。”
“他在。”颜月突然开口,看了陈清轨办公室一眼,声音轻轻的,“没看到他出来。”
“哦好。”陆闻河去找陈清轨。
邱雅看着颜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颜月拎起包,走了,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温漓和大学相比几乎没变化,穿衣风格都没变,无论外套还是毛衣都喜欢浅色系,脖间系着卡其色针织方格围巾,长发披散开来,瓜子脸更显小,刘海垂在眉间,又瘦又白,乌黑的眼澄静透明。
颜月脚步猛地顿住。
温漓看到了她,没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她先出去,她们心知肚明,彼此之间的关系没有好到见面打招呼的程度。
颜月本来想无视她直接走,却被她无意识的礼让动作刺激到了,明明这里是她的公司,是她先来的。
“你来这里什么事?”颜月踏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对温漓道:“这里闲杂人等不能进。”
温漓顿了顿,“可我是……”
“我知道你是陈律师家属,但这也不是你能随意进来的理由。”颜月公事公办道,“你要等他可以在下面等,一楼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温漓道:“这就是虹峰的待客之道吗?”
邱雅听到门口吵,跑过来看到温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以前以前发生过客户闹事的例子,所以颜姐对这块有点敏感,陈律师恐怕没那么快下班,不然我去叫他过来?还是你去他办公室等。”
“不用了。”
尽管对方有掩饰,说话口吻依旧难掩轻蔑。
温漓维持礼貌,淡道:“我是来找刘质强刘律师。”
两人都愣了,颜月道:“你找刘主任干嘛?”
“上班。”温漓说。
*
周敬案两天后开庭,陈清轨准备资料费了点时间,他揉了揉鼻梁,感觉弄得差不多了,拿过手机看了眼。
桌面就是温漓,还是大学那会儿,偷拍的睡脸。
女生头发有点乱地遮住脸,五官精致得像娃娃。
陈清轨看了一会儿,又想到,昨天把她弄成那样,现在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他发了条微信过去,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他带回去。
温漓没回,他又打电话,没接。
陈清轨皱了皱眉,准备问问江姨的时候,有人没敲门,直接开门进来。
“你打我电话有事吗?”
陈清轨看着进来的女人,难得一怔,慢慢放下手机,像是确认完了不是幻觉一般,良久开口:“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欢迎?”
他办工作前有椅子,温漓便坐过去,两只手捧着下巴,眼睛弯起来,朝他笑。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显眼。
明明比手机桌面鲜活,但更像是假的,陈清轨目光掠过戒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你好意思说。”温漓晃掉他的手,说起正事,“你们主任让我问你,我的办公位设在你这里可以吗。”
“什么办公位。”陈清轨微微挑眉。
“我接了你们律所代账,从明天开始过来上班。”温漓眨了下眼,“你有什么关系暧昧的女下属,女同事,最好藏隐蔽一点,别被我发现。”
陈清轨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轻笑了声,“想怎么检查,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我?”
“视情况而定,也不是不可以,你有意见?”
“求之不得。”
晚点要开会,刘质强主持,还特批陈清轨可以带家属一起。
温漓在办公室待着不想出去,陈清轨便一个人去了,刘质强开完大会,私下底又找他开小会,和他说了下温漓的事。
陈清轨之前就有猜测,没有太意外,所里的账之前一直有老会计管,两个月前她辞职不干了,上面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就让颜月暂时替一下,她本科读的会计,以前就帮忙处理过一些财务的事。
内账有人还缺外账,刘质强找代账公司的时候刚好刷到温漓的视频,感觉她讲得挺专业又是陈清轨的老婆,心里一合计就邀请了。
“清轨,我可把你老婆都弄来了,记得请我吃饭啊。”刘质强打趣道。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陈清轨认真应:“好,你想吃什么。”
刘质强意外地看了他几秒,笑道:“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
只是代理记账,温漓其实用不着每天来,她手上那么多客户,都是让人把账本材料寄给她完事。
在虹峰她也没打算久留,直到从颜月那儿看到了账本,颜月没具体给她这个月的,而是给她橱柜的钥匙,让她自己找。
账本塞满了柜子,层层堆叠在一起很乱。
温漓一边找,一边看,眉头不知不觉皱起,决定多留几天,每天都坐陈清轨的车上下班。
久而久之,连作息都变得和他一样了。
只要和陈清轨扯上关系,免不了受到关注,身在虹峰,颜月即使不去刻意打听,有关他和温漓的事还是不停往耳朵里钻。
陈清轨除了名的不近女色,以前有女客户需要作陪,上面点名道姓要他去应酬都不去,身边更是没有关系要好的女人,有的只有数不清的追求者和各种不实的暧昧传言。
如今他身边终于有女人作陪,还一上来就结婚了,把律师所有人震得不轻,之前温漓露面少,等陈清轨也不爱上来,他们对她不了解也没什么真实感,还在想会不会和网上说的一样,他们关系其实不好。
现在温漓每天和陈清轨同进同出,谣言不攻自破。
实际和温漓接触后,发现她和陈清轨性格截然相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嗓音细软,温柔刻在骨子里,不怪陈清轨会喜欢。
颜月早上上班打卡,看到邱雅还有一些女同事已经来了,边吃早饭边聊天,听到温漓的名字,颜月脚步一停,没有过去。
她们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
“昨天我下班回去,抬头看到陈律师和温会计就在不远,她鞋带松了,陈律师很自然地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简直了,我就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
“把女字去掉,他就没对谁那样过,我之前去下面的超市买东西,也看到他们在逛,手全程牵着就没分开过,东西也都陈律师一个人提,好男人啊。”
“还有,自从温会计来了后,陈律师很少来食堂,都是自己带饭吃。”
“温会计做的吗?”
“想多了,我问了她,她说是陈律师做的,因为她吃不惯食堂,家里阿姨做的饭又有点吃腻了,她没什么胃口,被陈律师发现了,每天换着花样研究食谱给她改善伙食。”
“没想到陈律师结婚后是个妻管严。”
陆闻河也在,插了句:“仔细想想,轨哥早就对阿漓有意思了,难怪阿漓是我客户的那段时间,对我那么上心,成天让我报告,现在我就跟死了一样,他再也没找过我了。”
“……”
九点,越来越多人到公司,堵在走廊很奇怪,颜月面无表情地回到工位。
她一来,热火朝天的气氛被冻住,大家没再继续八卦。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颜月去食堂吃饭,端着餐盘看到温漓独自坐在角落。
第一次见她落单。
颜月抬脚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真少见啊,你还会来吃食堂,不是有人给你做饭吗?”
温漓闻言抬头,嗯了声,“他今天要去见客户,没时间。”
这句话成功把颜月脑中的导火线引爆,她忍了太久太久,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就不觉得羞愧吗?”她一字一顿道,“你怎么还有脸回来?都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出现,破坏我的生活。”
空气有点凝滞,温漓看着自己曾经的室友,剥去伪装的成熟外衣,终于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她问:“如果没有我,你和陈清轨就会在一起了吗?”
“至少希望很大。”
颜月极其讨厌她的平静,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他天天磕安眠药才能睡着,重度抑郁到有躯体化反应,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这些,他有和你说过吗?”
温漓吃饭的动作停住。
颜月看她表情就知道没有,噗地一声笑了,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你还是和大学一样,又傻又天真。”
“我想不明白我比你差在哪。”
“不管你怎么作,总有人给你买单。”
*
陈清轨从客户那儿回来,下午两点半才回律所。
温漓在沙发等他。
“中午吃了没?”
办公室的门是玻璃门,对内对外都透明,陈清轨仍旧习惯性地关上门。
“嗯。”温漓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应了声。
“吃了什么?”
“黄瓜,豆腐。”
陈清轨总算发现她情绪不对,无视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问,“怎么了?”
“没事。”
他一凑近看 ,温漓将脸埋更低。
陈清轨蹙眉,手指挑起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女人眼很红,配上一张雪白小脸,委屈得不得了。
“被谁欺负了?”他声音沉下去。
“你。”温漓说。
“?”
“有人和我说,你得过抑郁症。”温漓敛着眼睫轻声说,“真的吗?”
陈清轨眼底了然,“钱航说的?”
温漓不吭声。
“还是楚弥?”
“他们都知道?”她忍不住道。
陈清轨嗯一声,“还是读研时候的事,请了一段时间假,不是什么秘密。”
难怪颜月知道,温漓道:“因为我吗?”
陈清轨起来坐到她旁边,把人搂到怀里,声音低下去,“嗯。”
温漓眼睛更酸,道歉的话还没出口,他又道:“太想你了。”
他垂下眸,捏了捏她左手无名指,指尖划过戒指上的钻石。
母亲的死,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消沉了很长时间,等静下心来,他的脑子又被她占满。
“想你在哪里。”
“在干什么。”
“今天吃了什么。”
“和谁在一起。”
“还会想秦晓会不会给你买大福。”
“能不能照顾好你。”
“会不会和他,像我们那样做.爱。”
温漓胸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见面以来他都表现得轻描淡写,她还以为他早就放下了。
可结果是狠心的一直都是她。
温漓把眼泪逼回去,仰头看着他,“你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什么。”
“你总逼我说的那个。”
陈清轨顿了顿,“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温漓认真地说,“最喜欢了。”
陈清轨看着女人温柔明净的眉眼,心脏重重跳了跳,难以言喻的感觉溢满胸腔,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
温漓也跟着转头,沸腾的情绪被噎住。
玻璃门上有好几个脑袋,邱雅陆闻河都在,耳朵贴着门使劲往这边听。
被发现了,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溜得飞快。
“……”陈清轨对温漓说:“剩下的回家上床说。”
温漓又尴尬又羞恼,捏了一把他的手臂。
陈清低低笑出声。
颜月出外勤回来,看到一群人蹲在陈清轨办公室门口偷偷摸摸听着什么,又很快散开,她抬眼望向里面,恰好看到陈清轨在笑,仿佛被击中了一般,她怔在原地。
从大学起,认识他这么久,颜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温柔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全都是因为他怀里的那个女生。
她没能看多久,陈清轨走到门前放下了门帘,把其他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颜月被邱雅叫了一声,才慢吞吞回到工位上。
脑子里乱七八糟,明明不想去在意,心情仍旧糟糕透顶。
陈清轨说他结婚的那一刻,她就不指望和他能有什么了,做普通同事就好,在彻底放下之前远远看着就好。
温漓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颜月点开温漓做直播的视频网站,看着她发过的视频,面不改色地挨个点举报。
花费了一个小时,审核员也审核了一小时,最后未发现任何问题,除了自己账户的信用积分被扣,视频好端端地在那,没有任何影响。
发泄都是无用功,颜月心烦意乱时,微信突然弹出一个聊天框。
是大学认识的新闻系学姐,对学校里的各种八卦了若指掌,人脉甚广。
温漓回来的第一天,颜月就和她打听,温漓为什么从香港回来了,有没有可能回去。
事已至此,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颜月随手点开,看到消息后,眼睛蓦地睁大。
【听说温漓在香港坐了牢,混不下去才回来的。】
第73章 二更
温漓生日在一月底, 临近过年。
在此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在陈清轨准备充分,证据充足的情况下, 周敬败诉,一审判死刑,他不服上诉,二审正好在温漓生日前两天, 周敬再次败诉,一切都成定局。
陈清轨在法庭上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 像是完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没多久就问温漓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并非一个浪漫的人,与其考虑到惊喜带来的不确定性,他宁愿提前问,更能合心意。
温漓也不知道,踏上社会之后, 她就没怎么过过生日了, “不过也可以。”
陈清轨:“你在考验我?”
“……”温漓想了半天, 说:“那就买个生日蛋糕吧, 我们一起吃。”
生日那天是周末,温漓没去上班,陈清轨也请了一天假在家陪她,不过他很早就起床了,温漓醒来没看到他, 反而手机振个不停。
她揉着眼,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 打开,十几条微信弹出来, 都是家人朋友送来的生日祝福。
【姨妈】:阿漓宝贝生日快乐~[红包]
【妈妈】:多给自己买点衣服[转账]
【楚弥】:宝,生日快乐,实在想不出送什么,就给你画了个头像[图片],美不美
【张宜】:我给你寄的礼物送到了不,都是吃的,别忘了拆,会过期。
就连很久没见的伍玲都发来了祝福。
温漓心里暖暖的,泛着感动,挨个道谢,起床打开房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平常掌勺的江姨换成了陈清轨。
“今天还是你做饭吗?”温漓看到满桌的菜,中间还有一个四寸的巧克力慕斯生日蛋糕,插着蜡烛,边上还点缀着玫瑰花。
“会不会太隆重了。”
菜色丰盛花样还多,都可以和大厨媲美,温漓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吃到明天都吃不完。
“你的生日,当然要好好过。”
“江姨呢?”
温漓洗漱完,偷吃了一块鱼肉,竟然没骨头。
“放了她一天假。”陈清轨道。
至于原因他没说。
温漓大概也能猜到,今天不出意外,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温漓拍去脸上逐渐升起的温度,跑走去开门,看到是刘洁慧。
她一怔,“您是来找清轨的吗?”
“是也不是,别紧张,主要是来看看你们。”刘洁慧比起上次,苍老了许多,看她的目光却更慈祥,“今天是你生日,想着亲自过来一趟更有诚意。”
“祝你生日快乐,还有,之前误会了你这么久,对不起。”她叹气,“现在仔细想想,我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才把女儿死去的责任全部推到你身上,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都过去了。”温漓莞尔,搀扶她进屋。
陈清轨见到刘洁慧,喊了一声外婆,随手解开围裙挂在墙上。
刘洁慧被他干脆利落的动作唬住了,颤巍巍地指着他问温漓,“他还会做饭?”
“是啊,做得可好吃了呢。”温漓笑着扶她过去看满桌的菜。
“真是岁数大了什么都见得到。”老太太不可思议念叨着,打量陈清轨的眼神像怪物,“我算是知道你为了娶阿漓,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
陈清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又不是没做过。”
“那也没给我和你外公做过。”
刘洁慧摇头坐下,和他们一块吃饭吹蜡烛,给温漓庆生,在温漓许完愿后,送了她一个绿镯子。
“你们结婚这么久了,我也没给你什么,这个拿去。”
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温漓刚要推拒,刘洁慧又道:“这是他妈留下的,在世时说是要送给清轨媳妇当礼物,如果她还在,早就亲自给你了。”
温漓这才收下,道:“谢谢外婆,我会好好珍惜的。”
之后刘洁慧又抓着温漓聊了好多,她身边的孩子,陈清轨和楚弥气质冷脾气臭,浑身是刺,相比之下温漓要体贴多了。
陈清轨对她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干脆去洗碗。
等他走了,刘洁慧偷偷问温漓:“当初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温漓点头,“他说,外公的遗产需要结婚才能继承,和我比较熟,所以就结了。”
刘洁慧呵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他骗我的?”
“也不全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但老陈也明确说了,结婚对象哪个女人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温漓愣住了。
刘洁慧叹了口气,“恐怕老陈那个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他一直没有放下你,所以才定了这个条约,你也别怪老陈,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和我一样,对你很是愤慨,怀着巨大的遗憾离世。”
“我理解。”温漓轻声道:“也就是说,他娶了我,就拿不到那笔钱了是吗?”
“对。”刘洁慧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们离婚,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不需要那些钱,你们也能过很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真的很爱你。”
“这么多年,从来没忘记过你。”
时间不早,刘洁慧要走了,他们送她到门口,温漓望着她背影发呆。
“差不多了。”陈清轨抬腕看表,道:“我们也要出发了。”
“去哪?”温漓一愣。
“房产局。”陈清轨看着她,嘴角轻勾,“领取你真正的生日礼物。”
他没说是什么,温漓带上证件就被他带走了。
直到到了民政局,要填写资料的时候,她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要把房子过户给我,还要把婚前财产转化共同财产。”温漓拿着申请书,震惊地看向陈清轨,“你疯了?”
“这对夫妻来说很正常,钱能解决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矛盾,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我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个。”
陈清轨把笔给她,慢条斯理道:“就算吵架了,你如果要回娘家,不如赶我出去。”
“……”
温漓稀里糊涂地被他哄着签了字,又心疼又感动,回去的路上说他傻。
陈清轨不以为然,“我只是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温漓还想说什么,听到他手机响了,便没出声,看到他脸色逐渐变凝重。
等他挂了电话,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陈清轨说:“虹峰被举报偷漏税。”
温漓心一跳,随即她的手机也响了。
第74章 风波
天寒地冻, 路面结霜,车窗起了白雾看不清外面,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车里开着暖气, 温漓还是冷,拢了拢陈清轨走前给她戴的围巾,见窗外天色逐渐暗淡,心里难免着急, 对司机道:“师傅,麻烦能快一点么?我赶时间。”
“好咧。”司机注意往来车辆, 视线偶尔往后视镜瞥两眼,见温漓长得漂亮,不由多问了一句:“小姑娘,这么晚了着急去虹峰,你是那儿的律师?”
“不是。”温漓说。
她明显不想多聊,司机识趣闭嘴。
车子很快开到金茂大厦。
虹峰, 大厅, 律师扎堆议论纷纷, 面露忧色。
陆闻河见温漓来了, 连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轨哥呢?”
“他去税务局问情况了。”温漓说完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闻河摇头,“我也不清楚,今天有税务的人过来检查账本之类的,负责人还被带走了。”
他忧心忡忡, “我们税务方面真的有问题吗?”
温漓还没回答, 会议室出来一批人。
“你竟然还敢来。”邱雅看到温漓, 压着一肚子火不敢发,阴阳怪气道:“你才代账没多久, 律所就发生这种事,你不怕被抓啊。”
“少说两句。”刘质强斥道,随后严肃地问温漓:“你说实话,不会是你向税务局举报的吧?”
不是谁都有证据举报,闹这么大,税务局那边想必已经调查过,期间少不了举报人的帮助。
而经手过律所账目,对税收方面了若指掌的人,寥寥无几。
温漓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税有问题我会建议你们补,举报对我又没好处。”
这也确实,陈质强拧眉,虽然温漓嫌疑最大,但她同时是陈清轨老婆,做这种事对她有害无利。
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以前的会计,和……
陈质强看了颜月一眼,张口刚想问什么,颜月主动开口:“有没有可能,不是举报,就是单纯被查出来的?税务系统升级了那么多次,早就做到了公开透明,数据若有异常,就会预警。”
颜月说的时候,一直看着温漓。
气氛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温漓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尽管觉得荒谬,依旧礼貌地等她说完,“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做账出了纰漏,让税务系统预警了?”
“我没说是你。”颜月一笑,“但你一来,我们的税务就出了问题,这是不是太巧了?”
陆闻河忍不住帮温漓说话,“正是因为她没来多久,所以也造成不了太大危害吧,她还没报过几次税呢。”
邱雅和温漓相处这些天,觉得她不是那种人,“我也觉得这不能怪温漓,她各种证书都有,连注会都考到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原来也是不信的,我和阿漓还是大学同学,我以前比你们任何人都相信她的人品,但是我打听到一件事。”颜月抿了下唇,声音慢慢低下去,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温漓看着她做戏,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颜月缓缓道:“我听以前的一个校友说,你在香港的某家会计事务所任职,后来出事,坐了牢。”
话音一落,引起轩然大波。
邱雅不可思议问:“真的假的?”
温漓沉默了几秒,道:“没有这回事。”
大家从她的沉默中看出来了什么,看她的眼神发生变化。
就算不是真的,应该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你为什么从香港回来?你在那边明明发展得更好。”颜追追问。
“私人原因,和你没关系。”温漓没有解释,表情越来越淡。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颜月的话被刘质强不耐打断,“行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意义,等税务局那边查清楚了一切都明了了,都散了吧,该干活干活,聚在这里吵架是要干嘛,还嫌不够乱吗?”
……
周围的目光让人不舒服,温漓留下来也没事,干脆直接回家了。
江姨不在,陈清轨也没回来,她窝沙发上看手机,心思却不在上面,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听到门铃声响了,踩着棉拖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两个警察。
“你是洪峰律师事务所的代账会计,温漓吗?”
“我是。”温漓点点头,瞬间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警察道:“虹峰律师事务所涉嫌偷漏税,麻烦你配合调查和我们走一趟。”
温漓说好,想了想又道:“我可以打电话给家里人说一声吗?”
“不可以。”警察说:“不过我们会通知到你家属的,你放心。”
又是公安局,温漓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水逆,这半年来总是因为各种事在公安局里进进出出,虽然是不同区的公安局,但里面布局大同小异,警察审人的开场白也差不多。
温漓没有隐瞒,在虹峰账务方面如实回答。
警察根据调查结果问:“税务局那边在去年和前年的账簿里发现重装的痕迹,里面的纸张经过鉴定是今年近几个月的,重装前的账簿在哪?”
温漓说:“不知道。”
“你是会计,知道故意销毁,藏匿会计账簿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吧。”
“真的不知道。”温漓实话实说,“我接手虹峰没多久,拿到的账本和你们看到的一样。”
“在你之前是谁保管账本?”
温漓说了个名字。
审问进行到了尾声,警察又问起她以前的工作经历。
温漓垂着眼眸,绞紧手指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末了,问:“这个你们会告诉家属吗?”
警察道:“要等调查结果出来,视情况而定。”
*
半个小时前,陈清轨回了虹峰,没看到温漓,皱了皱眉,问陆闻河:“阿漓没过来吗?”
“来了又走了。”陆闻河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
“想说什么就说。”陈清轨没空墨迹,气压低得厉害,心情肉眼可见的差,“我还有事。”
他一生气,陆闻河什么都兜不住,把什么都说了。
“轨哥,颜姐说阿漓坐过牢,是真的假的啊?”他小心翼翼问。
陈清轨无动于衷,掀了掀眼皮,“这很重要?”
“也没有。”陆闻河瞬间收起好奇心。
“事情没查清前,不要随便乱说。”陈清轨声音不轻不重,却很有威慑力,“你知道造谣和诽谤他人判多久吧。”
陆闻河连连点头,“再也不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月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抬头看到陈清轨回来了,顿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从他们身旁走过。
“等下。”陈清轨开口。
“有什么事吗?”颜月心莫名一紧。
“来我办公室,我有话问你。”陈清轨单手插兜,语调懒淡,冷淡的模样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他说完转身率先往前走。
颜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找她,如果是以前她恐怕已经开心到飞起,这次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慌。
她强行镇定下来,道:“陈律师,有事在这里说就好,我又不是你下属,不是吗?”
大厅有很多人在,不仅有在这里办公的律师,还有平时神出鬼没的合伙人们,得知陈清轨从税务局回来,包括刘质强在内的好几个主任都从办公室出来,过来找陈清轨打听问情况。
现在看到这个情景,都不约而同停住脚步,本来嘈杂的空气安静了不少。
陈清轨止步,身子转回来看着她,安静了会,淡淡道:“确实,那我就直接问了。”
“你为什么向税务局举报虹峰?”
一语惊起千层浪。
刘质强厉声道:“清轨,你说的是真的?”
陈清轨没说话,只看着颜月。
颜月和他对视。
这么多年,这恐怕依旧是第一次,他眼里只有她的情况。
这么多人看着,颜月握紧手掌,手指甲嵌进肉里,一字一句道:“我在虹峰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年多,你放着一个外人不怀疑,怀疑我,凭什么,凭她是你老婆吗?”
说到最后,她情绪控制不住,声音都大起来。
现场雅雀无声。
陈清轨神情自若,“我妻子拿到账本的第一天就发现不对劲,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她花了一个礼拜费了大量精力去查历年流水,开票,收入,和报表数据。”
他顿了顿,道:“可惜的是,都对不上。”
颜月脸色唰地白了。
陈清轨继续道:“她和我说了这件事,我也和上面反应过。”
他看了其他合伙人一眼,他们脸色或多或少都不太自然。
大多企业的账多多少少都不干净,这个时候会计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当老板的都不愿意缴纳太多税,账目作假是家常便饭。
陈清轨本身工作就忙,从没关注那些,只知道自己每个月交的税都不少,听温漓说才知道律所存在这么大隐患。
刘质强还是第一次听说,看向另一个合伙人,“老张,他说的是真的?”
老张咳了咳,“嗯,本来想着月底去补税的,结果还没去就被举报了,一个处理不好就得进去。”
他越说越气,瞪着颜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举报的?以前的账除了小华,就只有你最清楚了。”
小华是之前的会计。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月索性不装了,道:“是我又怎样,我们都是法律人,明知道律所偷漏税了,举报不是人之常情吗?”
老张给直接气笑了,“连清轨老婆,一个外人,都知道先和我说明情况,劝我们主动补税,你倒好,在这工作了三年多,一声不吭地就去税务局了,好一个人之常情。”
他气得厉害,但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叫陈清轨开会。
陈清轨刚走两步,颜月不甘开口:“就算我做的过了点,温漓就是什么好人吗?她在香港还不是乱做假账进去了,等她在这里留久了,所里的损失更大。”
“她都是有前科的人了,这样你都要她?”
这句话她很小声说的,指代性很强。
陈清轨轻嗤,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可笑,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听到温漓的名字,他脸色才有所变化,低低应了声知道了,电话挂断,他简短地朝老张道:“有急事,其他的晚点再说。”
离得近,只有颜月听清了他的电话内容。
温漓被警察带走了,人在公安局。
他一秒都没犹豫,转身往外走。
颜月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这样你都要她?
他没有回答。
他的行动给出了答案。
*
温漓接受调查,确认与案子无关联后,很快就被放了,她从公安局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抬头看到陈清轨站在街边的树下。
他穿着黑色外套,一手夹着烟,烟雾缭绕中隐隐透着几分燥,拉链没有好好拉,领口是开着的,冷白的锁骨要露不露,路灯下,他的影子拖得瘦长。
温漓没有喊他,绕到另一侧,轻手轻脚走到他后面,笑着出声:“猜猜我是谁。”
男人的背明显僵了下,随后慢慢挺起来。
他熄灭烟,转身,漆黑的眼映着女人难得俏皮的安然模样,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她一整个抱入怀里,垂下头抵住她的肩,被冷风吹久了,他声音带着沙。
“别吓我。”
他的脸好冰,冻得温漓打了寒颤,把脖子上的围巾分给他一半,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局子的是你。”
围巾上有她的体温和香气,陈清轨下巴蹭了蹭,道:“我宁愿是我。”
温漓笑了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陈清轨嗯了声,从她身上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向车,“差不多。”
他这么说就是没事了,温漓懒得多问,“没想到我生日的晚上是在公安局里度过的。”
上车,陈清轨抬手看表,“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你想怎么过?”
“回家吧。”温漓也就随便说说,揉着眼打了个哈欠,“早点睡,我好累。”
陈清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温漓原以为他会问她以前在香港的事,就算警察没说,颜月也不可能不会说。
可他一路上都很安静,好像真的想让她好好休息,温漓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睡着了,什么时候被抱回家的都不知道。
*
经调查,虹峰偷漏税金额没有达到刑事标准,相关人士很快被放了出来,同时虹峰一口气补缴完了税款和滞纳金,并向公众道歉。
对于颜月,虹峰负责人以她给律所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为由,解除劳动合同,颜月不服气,要求经济赔偿,坚持自己举报没错。
虹峰也不是吃素的,转头把她告上法庭,索赔几十万,她接手财务工作的那段时间,提供的几种避税方式都越过了红线,可以说她也是偷漏税的主要责任人之一。
虹峰作为行业龙头,把颜月的事迹曝光给整个律师圈,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不管她举报是何居心,做的账是真是假,都无人敢用她。
而颜月一边被税务局调查,一边陷入和虹峰的官司,焦头烂额。
至于她最后怎么样了,温漓没太关注,和陆闻河闲聊时,他提过一点,和律所打官司,颜月输得不要太彻底,被判赔偿虹峰五十万。
她这边被律师行业封杀,那边因为伪造会计凭证,被政府通报,还吊销了会计证,两边都混不下去了,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去向。
温漓也不感兴趣,把话题转向别处,颜月离开后她也没怎么去虹峰,还是待在家里舒服。
挂了电话,陈清轨洗完澡,下楼过来,“谁的电话。”
“小陆,他让我问你,你真的要离开虹峰吗。”温漓看向他,“你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有点突然。”
“我早就想走了,这么多年虹峰也有不少出来单干的,都过得很好。”陈清轨随手擦了擦头发,坐在她身边。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走?”
“自由度更高。”陈清轨说,漫不经心地,“你和陆闻河只说了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
“你们聊了这么久,话题挺多。”陈清轨把人抱过来,低头咬了一口她脖子。
“他才多大,你不会连小孩的醋也吃吧。”
在温漓眼里,二十岁的陆闻河和未成年差不多。
“真的没聊别的?”陈清轨吻向她的锁骨。
好痒,温漓偏了偏头。“没有。”
“我还以为,对着他,你会更容易说出口。”
冬天,家里一直开着暖气,恒温26度,温漓依旧穿着睡裙,陈清轨亲下去的时候,发现她没穿内衣,眼眸深了些许。
“什、什么。”
吊带从肩膀滑落,温漓声音登时哑了,尾音打颤。
“你在香港经历过什么。”
陈清轨慢慢含住尖。
第75章 恩人
温漓咬紧唇, 压住了脱口而出的低吟,嗓音因为过度压抑变得细细的。
她无处安放的手抵住陈清轨的头,细长的手指深深陷进他的头发里, 每次想把他推开,他就加重力气。
湿热的唇舌霸道地彰显存在感,温漓浑身如同过了电,酥麻感从胸口窜入心脏, 又流向脚尖,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脚, 本来要推开他的手不禁将他抓得更紧,小脸晕着浅红色,”满是羞耻和难耐,可即使唇都要被咬破皮了,她仍旧一声不吭,脸皮薄, 自尊高。
她越不出声, 他就越得寸进尺, 连吮带咬, 又整个含住,两边都照顾到了。
温漓根本不敢往下看,身子抖个不停,本来扎起的长发不知何时散开,黄色的月亮发绳捆在男人手腕上, 几缕垂落的发丝松松垮垮搭在他手背, 随着他指间的动作不断摇曳。
男人指腹有厚厚一层茧, 粗粝感强烈,磨着又痒又疼,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温漓实在没忍住,闷哼一声,勒他头发一样抓他。
她还没说什么,陈清轨慢悠悠抬起头,舔了舔舌,唇角有透明的水,恬不知耻道:“疼。”
温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喘了口气道:“是你先用力的。”
她头发散乱披着,他抬头的时候又落回她胸前,把一切都遮住了。
陈清轨笑了声,垂落的目光有些晦暗,取下手腕上的发绳,抬手将她的长发绑在一起,松松一截低马尾,反问她:“我用什么力了?”
“你吸得……”温漓意识到说的什么,立刻收嘴,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发现自己裙子都快滑到腰上了,随着气息起伏,和没穿没两样,反观陈清轨人模狗样,白T恤除了多了几道褶皱还算整齐。
她忍着羞耻,迅速把细带挂回肩膀,低头理着裙子,憋了半天只有两个字:“流氓。”
随后听到他又在笑,陈清轨下巴贴近她的脸,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呼在她脸颊,“从法律上来说,对老婆耍流氓不犯法。”
他们靠得很近,温漓能清晰听到从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和她跳得一样快。
温漓手揪住他一小块衣角,半晌轻声道:“如果我犯法了,你会和我离婚吗?”
陈清轨抬起头,看着她,“和你在香港的经历有关?”
“你先说会不会。”
“不可能会。”陈清轨嗤笑,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离谱,“当初和你结婚,我的手段也不大光明,对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这么一说,温漓越想越蹊跷,“当初果然是你诱导我爸借的钱,从法律上来说,借款不成立。”
陈清轨道:“证据呢。”
温漓看着他不说话。
陈清轨顿了顿,“好吧,你赢了,我承认我有诱导的成分,钱可以一笔勾销,但你不准走。”
温漓忍不住笑,戳了戳他的脸,眼睛乌黑明亮,“傻不傻。”
陈清轨抓住她的手指握住,黑眸深沉,“所以,你犯了什么法?”
“我刚刚是问如果,犯法的人不是我。”
温漓摇摇头,脑中不经意浮现那些在香港生活的日子。
颜月说的对也不对,她在那边确实被抓过。
作为国内顶级会计事务所之一,温漓从实习做到转正,度过了一段漫长艰辛的时期。
每天起早贪黑,回了家还要处理客户信息,生活被工作占满,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温漓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只记得,当时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很麻木,麻木到,即使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听到有人说自己闲话,也无动于衷。
反正工资高,饿不死。
可能是涉世未深,即使后来熬出了头,她对其他人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有一位女上司从她实习时就开始带她,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身边新同事来来走走,新面孔不断,是她鼓励温漓撑下去,夸她聪明能干是做会计的料,温漓逐渐对她敞开心防,还对她说了大学时谈过的两段感情。
那时候,温漓一直在后悔,假如自己没有提分手,陈母会不会不会死。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陈清轨,是在医院,当时他看她冰凉彻骨的眼神,让她午夜梦回间醒了无数次。
秦晓身体情况稳定后,身边知道内情的人,温母,还有伍玲都劝过温漓去找陈清轨和好,或者就单纯的见一面,了却心结也好。
温漓不敢,宁愿躲一辈子,也不想直面他的恨意。
女上司听完她的故事,没有和其他人那样怪她太冲动,而是反问了一句:“假如你选择不分手,最终导致你生了病的前男友手术失败死亡,你就不会后悔了吗?”
犹如醍醐灌顶。
温漓仔细思考,答案是会,生死大于天,凌驾于情情爱爱。
倘若秦晓因他们而死,她依旧不会原谅自己。
这样一想,虽然事情的根本没有解决,至少她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了。
女上司和温母是同辈的人,温柔而耐心,有一儿一女,知道温漓来自外地且一个人住,经常招待温漓去她家吃饭。
温漓心怀感激,和她越发亲近,无论什么事只要她说一声,就会帮忙。
直到一天,温漓出门被抓,说是涉嫌贪污40万会计事务所的公款。
温漓登时就懵了,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被拘留。
她否认没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要为她根本不知道去向的40万买单,香港警官通知她家人,只有温母来了,为了她的事急得焦头烂额。
温漓是真的什么都不不知道,被关在看守所的那些天度日如年,以为自己要坐牢坐到死,事情突然出现转机,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律师,帮她辩护还顺便破了案子,直到被放出来,温漓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诬陷的,而诬陷她的人正是平日待她像女儿的女上司。
温漓被关起来的时候,就隐隐有怀疑,可当真相清楚地摆在面前,她还是难以置信。
温漓问她为什么,女上司哭着说对不起,她也是被生活所迫没有办法,求她原谅。
温漓没有原谅,她能看得出来,对方不是在为自己犯的错而哭,而是哭自己被抓,看她的眼神比起愧疚,更多的是不甘心。
温漓也是后来才知道,女上司其实一直有赌瘾,在网上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利滚利早已成了她还不起的天文数字,所以才把心思打在公账上的钱上,利用温漓对她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觉将钱转移。
“要是没有那个律师,我就回不来了。”
说起往事,温漓不甚唏嘘,“我开始以为是我妈请来的律师,可我妈说她也不认识,好奇怪。”
陈清轨静静听完,唇边掀起微妙的弧度,“想见他?”
温漓说:“想,他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说是我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当面道谢。”
“没必要。”陈清轨说。
“你不会又在吃醋吧。”温漓忍俊不禁,“要我说,你真的该感谢人家,他凭一己之力让我对律师的滤镜超过了医生,后来看到你竟然也成了律师,你知道我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陈清轨眉心微动,定定凝视着她,“什么。”
被他这样看着,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了,温漓吞咽了口水,道:“不告诉你。”
陈清轨捏起她粘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挑起眉要笑不笑的,“就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
温漓闻言愣住,嚯地站起来,“什么意思,帮我的律师是你?”
陈清轨被推开也懒得动,就这么仰着脑袋看她,懒洋洋道:“是我。”
“不可能,我妈是见过他的,如果是你,她不可能不认识。”
温漓声音越说越小,猛然惊觉,她向陈清轨说起在香港发生的事时,他反应都不大,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她本来以为是他性格使然,现在想想他也太平静了。
温漓不相信地和陈清轨对视几秒,道:“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陈清轨微微扬起下巴,无所谓,“你打。”
温漓真的拿出手机打了,期间眼睛仍旧盯着陈清轨,他像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头发和衣服都有点乱,嘴唇泛红,两条长腿敞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他了一样。
电话很快通了,温母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的,笑道:“女儿,想妈妈了?”
“妈,我有事想问你。”温漓道:“你还记得,我在香港被关起来时,帮我的那个律师吗?”
温母道:“记得啊,对亏了人家你才能出来。”
“你认识他吗?”
“……当时我就和你说了不认识,怎么了突然提起这个。”
虽然很细微,但温漓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不自然。
她忽然想起来,当初她问温母的时候,她也有点遮遮掩掩的。
温漓握紧手机,干脆问:“是不是陈清轨?”
对面静默了一瞬,温母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没错,就是他,当时他突然出现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可洗清了你的嫌疑后,他见都没见你就走了,还要我别告诉你他来过。”
温母嗓门大,只要在客厅就听得到。
温漓默默看向陈清轨,他手肘搭在沙发扶手,垂着眼睑,宽松的白T恤,漂亮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散着半湿不干的漆黑碎发,正不紧不慢地揉着手臂上的红色指印。
她不久前捏出来的。
温漓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就这么听他的话,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主要他脸色太可怕了,他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温母心虚道,“一直没有好脸色看,来得快走得也快,当时我怕你和他沾上关系会有祸端,就没和你说,现在反正你们都结婚了,无所谓了。”
她停了下又道:“可后来你说,他以结婚为条件让你就范,虽然你姨妈极力反对你们,但我总觉得他是太喜欢你了又不知道怎么和你和好,就像在香港大老远跑来救你,又什么都不说地走掉,哎,回想起来还有点心酸,你好好对人家。”
不等她说完,温漓直接挂了电话。
陈清轨掀眸,“这下信了?”
这个人,真是。
温漓抿紧唇,不客气地坐到他身上,道:“你到香港找过我?”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清轨没说话。
温漓两只手去捏他的脸。
男人脸变形,端得依旧矜持优雅,轻笑了声说:“我去找过你,不仅一次。”
他不大乐意地回首,语调平平,“第一次找到你时,你和秦晓在一起。”
“怎么可能,我和他这些年又……”
温漓想起了什么,喉咙泛酸,声音变低。
“他……你生日那天?”
陈清轨淡嗯了声。
想知道温漓的去向并不难,她的老师同学总有一个会知道。
母亲的去世带给他很大的打击,从那之后过了很长时间,回过神时温漓已经彻底从他世界消失了,据说她去了香港。
而秦晓留在京大复学,没有和她一起去。
陈清轨心里生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微渺希冀,他没和任何人说,独自一人踏上了那座陌生的城市。
记得那会儿是二月份,香港受到强冷空气的侵袭,这座南方城市罕见地飘起了雪,街头吵闹,欢声雀跃,小孩蹲在路边将薄薄的雪粒挤在一起堆小雪人,脸上笑容天真纯粹。
陈清轨一身黑衣,肩头披雪,表情稀少,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找到了温漓工作的会计事务所,她同事说她今天没加班,有一个男人找她,她提前走了。
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陈清轨没问男人是谁,转身就走。
漫无目的走在陌生的街,陈清轨点了根烟,肩上的雪越积越厚,忽地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眸光一顿,脸比这冬夜还冷,烟吸进肺里,发苦发涩。
前面不远处,温漓和秦晓坐在长椅上,秦晓表情生动,眉眼映着阳光,腿上有一个生日蛋糕,笑容满面地和温漓说着什么。
温漓侧着头,米白色羊绒外套,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乖巧素净,天地间一抹白,纯天然的美。
从陈清轨的角度看不到脸,但看出来她听得很认真,腿上同样有蛋糕,只不过是一盘,已经吃了一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生在给男生庆生。
多亏了他们,陈清轨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生日。
他没往前走,看了很久,在手机上买了回京市的机票,静静离开。
那段经历,陈清轨说得轻描淡写,温漓听得心里打鼓,张了张嘴,说:“你误会了,我秦晓没有交往。”
顿了下,她补充:“和你分手后,我照顾了他一阵就离开了,期间我和他没联系过,那天他来香港找我,事先我也不知道,因为好久没见,又是他生日,就帮他简单庆祝了一下。”
秦晓那天会找过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了她现在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来的第一句就是:“阿漓,我在香港。”
温漓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可秦晓依旧执拗得像头牛。
秦晓还要上课,不能待多久,他走之后。温漓又换了号码,希望他彻底死心。
过去的事,陈清轨懒得追究,也不想回忆,抓住温漓的手把她拉下来,抱着女人纤细的腰重重亲了她一口。
“以后不准给他庆祝。”陈清轨难得有几分孩子气,“也不准见他。”
嘴被亲得发麻,温漓乖乖嗯了声,“你后来为什么还来香港?”
说的是救她那次。
陈清轨嗤,“你说为什么。”
温漓出了事,温母病急乱投医发朋友圈求助,问有没有当律师的朋友,陈清轨知道后没多想就过去了。
除了她,还能为什么。
温漓涩然,又酸又甜的,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认真开口:“谢谢。”
陈清轨低眸,手指顺着她的发,低声哼笑,“就一句这个?刚才不知谁说,要对救命恩人郑重道谢。”
温漓咬了咬唇,耗尽平生最大的勇气,双手环住他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那,今晚你要什么姿势,都听你的。”
“这样行吗?”
第76章 一更
卧室, 暖气充足,窗帘紧闭,偶尔被震动的书桌牵连, 掀起一小块角,玻璃窗蒙着一层白色雾气,模糊倒映着律动的身影。
温漓的手撑着书桌,不久前买的杂书堆在桌面上, 最上面本来是飞鸟集,此刻已经被震到了下面, 书页散乱地晃动着。
前面墙壁挂着一面全身镜,恰好正对着。
温漓不想看也不敢看,一只腿被迫悬空,不一会儿就酸得不行,被男人的手牢牢把着,想抽抽不回来。
陈清轨眼尾被欲烧红, 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温漓瘦薄的背。
那么细的一截腰, 被撞得向下凹, 蝴蝶骨被汗浸湿, 在视线中颤抖不停,粘着几缕乌黑的发丝,白得发亮透光。
陈清轨眼眸沉沉,放缓速度,另一只手按住她发抖的腰, 掌下肌肤光滑似绸缎, 他抚摸一阵忽然往下一摁, 腰线凹陷得明显。
温漓从鼻中哼出一个音节,软绵绵的。
陈清轨俯下身, 手从她的腰绕过去,哑着嗓子问:“舒不舒服?”
“累。”温漓吐出一个字,浑身是汗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热得要命,她有气无力推了推他的手,“你,别摁,难受。”
推不动,男人的掌心牢牢贴着她小腹,还变本加厉地揉了揉。
温漓不受控制叫了声,脸上红晕更甚,书桌边角的手指捏得发白,痉挛似的抽了抽,飞鸟集被扫到了桌子底下。
“陈清轨。”她轻喘着喊他名字,手紧紧抓着书角,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陈清轨松开了她的小腹,转而覆住她撑着桌子的手,手指硬是一点点挤进她的手心里,哄道:“我以前在医书里看过,这样按压小腹,女人会有更多块澸。”
“才没有。”温漓摇摇头。
“你不喜欢,那就不做了。”陈清轨边哄,边亲她吻的脸,同时成功让她的手离开桌子,全身心依附着自己。
更深了。
温漓嘴唇红得充血,身子软得没一丝力气,全靠他支撑,立足点还是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她羞恼得忍无可忍。
“这都多久了,你好了没有。”
“没有。”陈清轨回答很快,看她紧咬牙关,嘴唇还破皮了,便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手指。
“想叫就叫,这里又没别人。”
温漓摇摇头,绝对不要,呜呜叫。
陈清轨嘴上让她叫,手却摸着她软软的舌头,没有丝毫要抽出去的意思,堵玩着,就算温漓想叫也叫不出来。
可他偏偏还故意逗她说话,每次她想发音,舌就会刷过他的手指,柔嫩软滑。
不知过了多久,结束时,温漓累得瘫在陈清轨身上,洁白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仰起,靠着他的肩。
她胸口起伏,喘着气,粉色舌尖露在外面,陈清轨在喝水,瞧见了直接偏头吻上去,深吮辗转,水从两人唇缝中流下。
“可以了。”
他喂了好多水进来,温漓恢复了些精力,脚落地的时候还在打抖,软得站不住,身子不受控往前倾倒。
陈清轨从后面将她抱了满怀,精神看上去要比她要好得多,“小心。”
“谁害的。”温漓仰起头,轻刮他一眼。
陈清轨没看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
温漓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可不就是那面全身镜。
随着时间流逝,白雾凝成水滴流下来,无比清楚地照出她现在的样子。
用隐荡形容都不过分。
眼睛像是被烫着了,温漓飞快移开脸,脸火辣辣的,注意到他还在看,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你别看了。”
陈清轨勾着唇,有一点恶劣,目光回到她身上,细致入微,不落下每一处,说好,“不看,看你。”
“我也不准看。”
身上漏得太多,手遮不住,温漓干脆捂住他的眼睛,就这么一靠近,她发现了什么,吃惊道:“你怎么又……”
“再来一次,好不好?”
陈清轨什么都看不见,凭感觉低头咬她耳垂,嗓音喑哑,勾人得紧。
温漓最受不了他这幅语气,捂住他眼睛的手微微松动,“你怎么没完没了。”
“谁让你总勾引我。”
陈清轨俯下身,轻松将她横抱起来。
□*□
*
陈清轨这回出奇的难缠,温漓被折腾到后半夜,虽然很累但意识一直很清醒,不像以前那样中途断线,所以结束的时候坚持自己洗澡,不要他帮忙。
清理到后半夜,她挨到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温漓费劲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陈清轨进来,板着脸表情淡。
她换上了新睡衣,再怎么干净清爽也掩盖不住腰酸背痛的事实,她拿起手机不想理他。
“抱歉。”陈清轨拿着药膏,坐到床边,老实承认错误,“昨天有点过火。”
“有点?”温漓抬头,再好的脾气都被他磨光了。
“很过火。”陈清轨失笑,晃了下手里的药膏,“以防万一上个药,我记得好像肿了。”
“不要。”
“听话。”
以前也上过药,不过都是在温漓半睡半醒间,清醒的时候一次都没。
陈清轨昨晚在她洗完澡后就想给她上,奈何她那时也是醒着的,说什么都不肯。
“不要就是不要。”温漓说。
其他事就算了,陈清轨从不会拿她身体开玩笑,将药膏抹在食指上,掀开被子直接上手。
温漓又惊又羞,又没力气抵抗,轻松被他压住,感觉到他的手指,气息不稳地吸了口气,气闷地咬上他的肩。
“流氓。”
“以前就想说了。”陈清轨细致地将药膏抹匀,里外都不放过,慢条斯理道:“你骂人的词汇好贫瘠。”
温漓咬得更重了。
陈清轨轻笑,没事人一样,上完药把手指抽了出来,抽了张纸抹了抹手,轻拍她的背,哄:“只要你消气,想咬多久都行。”
温漓咬了半天,他皮糙肉厚没受影响,她牙倒酸得不得了,松开嘴想拍开他的手,发现是他受过伤的右手,滞了滞,不理他了。
陈清轨抱着人哄了好久,甜言蜜语说了遍。
温漓脸色稍微好看一些,道:“那你保证,以后不那样了。”
“哪样。”
“就,我说停的时候,你就得停。”
陈清轨一顿,“包括你说不要的时候?”
脑中瞬间浮现了诸多画面,温漓小声道:“也要看情况。”
“怎么看。”
温漓说不出口,干脆一刀切,“不看了,你停下就对了。”
陈清轨若有所思看着她,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到就会做到。
可温漓不知为何,不好的预感更甚。
房门被敲了敲,江姨的声音传来:“陈先生,夫人,乌鸡汤已经炖好了。”
陈清轨回:“放餐桌上就好。”
温漓问:“你又让江姨炖了汤?”
陈清轨嗯了声,“补身子。”
他起身开门,鲜香味随之飘来。
温漓本来没胃口,一下就被勾起了食欲,起床洗漱,用热毛巾敷脸,随手往旁边一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
温漓擦乳霜,头也不回道:“以后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让江姨煲汤了。”
陈清轨懒懒地将毛巾挂在晾杆上,问:“为什么。”
“每次你让人家一熬,她不就知道我们昨天干什么了嘛。”
像是坐月子一样。
怪别扭的。
陈清轨忍不住笑,垂眼看她,肩膀耸动,眸中泛着温柔的光。
他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在餐桌前喝汤时,温漓想起了什么,道:“快过年了,你生日也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陈清轨在她对面吃饭,矜持斯文:“没。”
“你再想想。”温漓不信他真的无欲无求,“我尽量满足。”
想要的他已经得到了,陈清轨看着她,挑了挑眉,“不然,再奖励我一晚?”
“没有想要的东西就算了。”温漓说。
“……”
温漓吃完中饭又想睡了,陈清轨自从在虹峰提出辞职的意向,手上的案子逐渐少了,在家的时间变得多起来,有工作一般也会带回家处理,他陪温漓回房间,哄她入睡。
她的手机不应景地响起,楚弥打了个微信视频过来。
陈清轨在温漓睁眼前挂了,没几秒手机又响了。
陈清轨离开房间接视频。
“你竟敢挂我电话。”
楚弥张口就是埋怨,紧接着看到自家老哥面无表情的脸。
“哥。”她声音瞬间变小,“阿漓呢?”
“她睡了。”陈清轨道,“给你三秒时间,有事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她咨询一下感情问题。”楚弥扭捏道,“当初你们俩的事我可没少操心。”
“没事就挂了。”陈清轨懒得听。
“等等,问你也可以。”楚弥忙道:“你以前和钱航做了那么多年室友,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不知道。”陈清轨说,“你问他做什么。”
楚弥抛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想勾搭。”
“认真的?”
“昂。”
“宋淮序怎么办。”
“法律不准三个人结婚,又没说不能三个人在一起。”
“……”陈清轨微微蹙眉,“你想和谁交往我不管,别去找钱航,他是正经人,经不起你闹。”
“知道了知道了。”
楚弥一听就知道他要开始说教,马上挂断视频聊天,抬起头。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医院门口,对着市人民医院的牌匾叹气。
眼下,陈母去世的真相水落石出,刘洁慧也认同了温漓和陈清轨的婚事,他们两个也彻底和好,像磁石一样分不开。
楚弥原本计划回京市,可想到钱航现在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以前他明明是她的跟屁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越想要,人的本质是犯贱。
楚弥纠结半天,一鼓作气进去了。
与其向别人打听,干脆找本人问个清楚比较快。
她戴着帽子口罩,秀气的鼻梁还架着一副墨镜,一身潮牌,时尚夺目。
在一群来医院看病的人中像是个异类。
当年陈清轨整个寝室里,最后正儿八经当医生的只有钱航。
明明全寝室他成绩最差,老师也说他没天赋,可他毕业后愣是实打实地成为了一名临床医生。
每天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楚弥轻车熟路来到他办公室,果不其然,他的门诊室前又排着长队。
她登时有点烦,“怎么又这么多人。”
她的抱怨被旁边的妇女听到了,笑道:“因为钱医生是出了名的认真负责啊,推荐的药啊都不贵,人实诚又有耐心,关键还长得俊,年轻点的小姑娘就喜欢找他。”
楚弥一愣,“他长得帅?”
妇女点头,“是啊,棱角分明的,多有男人味啊。”
楚弥无法苟同,看习惯了陈清轨宋淮序的脸,围着她身边的不发权贵模特,钱航这样的真排不上号。
她靠墙玩手机,等钱航下班。
走廊上的座位都坐满了人,好不容易熬到一个人走,楚弥刚过去坐下,一个老太太杵着拐杖颤巍巍过来。
楚弥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无论打着王者,从天亮等到天黑。
终于没人看病了。
楚弥从墙上直起身,推开科室的门。
钱航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英俊的脸庞难掩疲惫,头也不抬道:“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明天请赶早。”
“我就是在等你下班。”楚弥说。
钱航微微一愣,抬起头。
从发丝精致到脚趾的女人勾着红唇,挎着lv包,穿着Dior最新款,笑吟吟地坐到了他面前。
钱航很快回过神,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下班了,有病明天赶早。”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装什么呢。”楚弥摘去墨镜,漂亮的狐狸眼眯着,审视他,“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和我睡。”
不等钱航回答,她又道:“你如果拒绝,我明天就坐飞机回京市,再也不回来了。”
钱航沉默地看了她好久,依旧道:“我要下班了。”
“很好。”
楚弥气极反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是疯了才会在这里等他一下午,然后听他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离开医院,楚弥气冲冲走在大街上,当即在手机上买了回京市的机票,定的后天,明天约温漓吃饭,当作告别。
人倒霉时喝水也塞牙,楚弥刚要打电话给温漓问她有没有时间,身后有人大叫着闪开。
她转头,一辆共享电动单车笔直地朝她开过来,骑车的男人面露惊慌,不停按刹车,电动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快。
楚弥很早就知道,人到危机关头是动不了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睁睁看着车子往她这边撞。
就在这时,有人推了她一把。
楚弥惊愕中扭头,钱航站在他原来的位置,手臂被车头狠刮了一下,他凝眉肃目的,用受伤的手将车上的男人逮下来。
失控的车翻到在地。
事故终于平息。
男人冲钱航感恩戴德,又朝楚弥道谢,伸手想扶她起来。
楚弥拍开他的手,眼里只有钱航,明明应该道谢,话出口却成了:“你不要命了,救人都不会救,只把我推走有什么用,你被撞死了找谁赔。”
钱航揉了揉手臂,估计青了,道:“刚刚的情况,危险的不只有你。”
楚弥冷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伟大。”
钱航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都当医生了,总该有点社会责任感。”
楚弥张了张口,绷着脸什么都没说。
男人又问钱航要不要去医院,钱航摆手拒绝。
男人走后围观人群也散了,街道变得冷清。
楚弥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淡淡,“所以你怎么在这,别说是巧合。”
钱航把lv包给她,“你包落在我办公桌上了。”
楚弥刚消下去的气又腾地升起来,一把拿过包就走,“那也是被你气的。”
没走两步,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千现金砸向他,“拿去上药。”
钱飘飘洒洒散了一地,引得路人侧目。
钱航有点怔,认命地一张一张捡起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现金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欠,楚弥冷着脸:“爱要不要。”
“等等。”
钱航看她又要走,摁住她的肩膀,温吞道:“你刚刚在医院说的话,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几晚。”
楚弥不可思议,一脸“我愿意和你睡你不偷着乐就算了还敢给我讲条件”的表情。
她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气笑了。
这么多年这姑奶奶真是一点没变。
“你放心,不是要你的命。”钱航说:“就是想和你先约会,再考虑那档子事。”
“我说了不谈恋爱。”
“谁说约会就是谈恋爱了,不能单纯出去玩吗?”钱航挠了挠头,略不自在,“你知道我这没什么朋友,工作又忙,闲下来时连个出去逛街的人都找不到。”
楚弥古怪地看了他几秒,“行吧,就依你。”
回去后,楚弥退了机票,决定再多留几天。
她一如既往直播到深夜,睡到日上三竿,眯着眼摸到手机,看到钱航一大早就发了微信过来,问她哪天有空。
他们微信都没换,只不过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了,他头像变成了一朵心平气和的莲花。
楚弥印象里只有阿姨辈的喜欢用,一阵恶寒,回他:【哪天都行,赶紧把头像换了,你真的是年轻人吗?】
钱航没应,没几分钟楚弥看到头像变了,莲花从一朵变成了两朵。
楚弥觉得自己脾气比大学好多了,要是以前钱航敢这么对她,早就被她打入冷宫了。
不多时,钱航问她住哪,来接她。
楚弥发了定位,起床洗了个澡,等了没多久,钱航开着宝马mini到了她家楼下。
楚弥下楼,打开车门,“你不用上班?”
“调休。”
钱航看她在座位上好奇张望,倾下身给她系安全带。
楚弥身体僵硬了一瞬,脸上不显,笑着调侃:“还以为你要耍流氓。”
钱航的手全程没碰到她身体,闻言道:“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楚弥微微一愣。
*
钱航没说去哪,楚弥也没问,反正只陪他出来玩,去哪都行。
钱航先是带她去吃饭,楚弥不饿,看在是她喜欢的意大利菜的份上,尝了一口,没想到味道正中心趴,就多吃了几口,一不留神就吃完了。
饭后,钱航又带她去看电影,老掉牙的约会套路毫无新意,楚弥也不太喜欢电影,可秦晓想看的电影题材,好巧不巧她有点兴趣,本来打算找个时间喊温漓一起看。
楚弥啃着爆米花,看到一半入了迷,放映室昏暗,她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一直在看她。
钱航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又一眼。
电视在放什么,根本不知道。
女人脸小,下巴尖尖,长卷发散在肩头,浅褐色眼珠轻盈透亮,她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文静,精致得洋娃娃。
她嘴角有残留的爆米花碎屑,钱航看着,抽出张纸,给她擦掉了。
楚弥这次反应不大,医生特有的消毒水气息钻入鼻间,她的注意力从屏幕转移到钱航身上,近距离看他五官,没有记忆里那么潦草,下颚线条流畅刚毅,有股浑天成的痞气。
心跳竟漏了一拍,楚弥别开眼,下巴故意抬高,“下巴也有,也一起擦了呗。”
“少得瑟。”钱航直接把整包纸扔在她身上,“以前真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个你没良心的。”
“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找了个有良心的。”楚弥哼笑。
“我那是工作太忙,想找还不容易。”
“那你去找,干嘛还拉我。”
钱航嗤,“你就当我犯贱。”
就结论而言,钱航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直男,约会了一天,楚弥也没什么惊喜感,奇异地是心情却还可以,久违地感到了放松。
钱航约她的次数挺频繁,不是去游乐场,就是去当地博物馆。
楚弥每次去都想着肯定很无聊,然而每次回来都得到了满足。
她谈恋爱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正儿八经约会的次数很少,男人大多都一个样子,约着约着就约到酒店了。
像钱航这样,明明别有居心,却只是单纯带她出去玩的男人,她从来没遇到过。
就连宋淮序,也没怎么陪她玩过。
疯狂和钱航玩了半个月,楚弥几乎把沪市大大小小的景点都逛遍了。
还有点意犹未尽,可这个时候钱航突然不约她了,一问就说在上班。
凭着丰富的经验,楚弥怀疑他有新欢了,直接杀去医院,经过打听发现他要从早上,上班到晚上十一点。
“为什么要上这么久?”楚弥诧异地问护士。
“因为钱医生之前家里出了事,到处找人换班。”
楚弥总算明白他哪来的时间和她出去玩了。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感,道:“他不是没朋友嘛,怎么那么多人愿意和他换?”
护士道:“怎么会,钱医生人缘可好了,经常下班和同事去健身房呢。”
“……”
楚弥很久没有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了,一时间有点迷茫,边玩手机边等,外面天一下就黑了。
晚上十一点,钱航值完夜班出来,看到楚弥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愣住了,随即脸一沉,三步做两步走到她跟前。
“来了怎么不进来,不冷?”
“还不是怕影响你上班。”楚弥轻轻撇嘴,中央空调早关了,鼻尖冻得通红,语气有一丝委屈。
钱航不管三七二十一,握住她的手,像冰块,他一边将她的手塞进口袋,一边骂:“活该。”
楚弥看他这么紧张她,挑眉笑了,“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我,之前装什么贞洁烈男呢。”
钱航简直败给她了,“是,我是喜欢你,一直忘不掉你,又怎样,想笑就笑。”
楚弥没笑,手从他的口袋里伸出来,绕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
“我都陪你约会这么多天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一夜?”
钱航喉结滚了滚,哑声道:“我想要的不只是这种关系。”
楚弥勾唇,“如果你晚上表现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
两人坐电梯下去,楚弥搜索附近的酒店。
钱航看着身旁的人,寒风刺骨,现在是零下摄氏度,他却热得浑身发燥。
“可以去我家。”钱航说。
楚弥愣神间,就被他握住手牵走了。
她看着他眸光闪了闪。
没抵抗。
走到医院门口,一道修长的人影靠墙而立,这儿没路灯,只能隐约看清是个男人,轮廓模糊。
钱航起初没在意,正要跨过他走过去,楚弥忽然不动了,直直盯着那个男人,钱航掌心里的手迅速变冷。
“怎么……”
钱航声音一顿,已经认出了男人。
宋淮序还是老样子,俊美到妖异,看起来斯斯文文得像是一个好人,笑起来就很败类。
他看到他们手牵手出来,表情没变化,对这么久未曾联系过的钱航视而不见,朝楚弥微微笑了下,“玩够了没有。”
楚弥手心不可控地握紧,没吭声。
她不回答,宋淮序便当她默认。
“那就回家。”他不紧不慢牵起她另一只手,“你在沪市待得够久了。”
楚弥看着他,逐渐放开了钱航,钱航沉着脸把她拽回来,一字一顿问道:“你确定要和他走?”
“刚刚的话,你都是在耍我?”
“我没有……”楚弥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反应弄得一愣,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还是放开了钱航,对他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他说几句话,说完就回来。”
钱航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把担忧憋回去,挤出一个字:“行。”
在他的注视下,楚弥和宋淮序去了另一边说话。
“你说谎的样子越来越娴熟了。”
宋淮序看了眼不远处的钱航,目光落在楚弥身上,微顿,语气有点荒谬,“你真的还想回去?”
“嗯。”
楚弥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我们分手吧,这次我认真的。”
宋淮序笑容渐收,“为什么?”
楚弥看着眼前曾经让她喜欢到放弃自我的人,笑得讽刺。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总去找苏情吗?”
“因为她和男朋友分分合合,你对我也摇摆不定,真当我是狗啊。”
“来沪市这些天,我发现,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
“我累了,不想再和你玩了。”
楚弥顿了顿,语气忽而放轻。
“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真的喜欢上钱航了。”
*
转眼间来到了二月,今年气温格外冷,沪市下起了雪,银装素裹,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陈清轨26岁生日那天,刘洁慧一大早让陈清轨带着阿漓去她那儿庆生。
温漓本来想去,临时接到了客户电话,账出了问题,紧急让她去对账。
无奈,温漓先送陈清轨出门,道:“你尽量早点回来,我有惊喜给你。”
“行。”陈清轨笑了一声,低眸看她,站着没动。
温漓心领神会,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
“早去早回。”
陈清轨走后,温漓也开始收拾东西抓紧时间出门,锁门下楼之际又打了个电话,表明身份,问:“我订做的东西怎么样了,对,之前样式不满意返修过,截止日期已经到了。”
“已经好了是吗?我下午来拿。”
陈清轨买了些补品去看刘洁慧。
刘洁慧接过来放一边,望向他身后,“阿漓呢?”
“她有事,来不了。”陈清轨换鞋进去。
“可惜了,还想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刘洁慧摇摇头,把做好的长寿面端出来。
很大一碗,老一辈人有讲究,生日当天吃的越多,福气就越多。
陈清轨听话地吃完了,饭后,问了刘洁慧一个件事:“外公以前是怎么和你求婚的?”
“就跪在地下,捧着一束花,特别简单,你外公又不浪漫。”
刘洁慧看着他,“问这个干嘛,你不是和阿漓结婚了吗?”
“只领了证而已,不够。”陈清道,“我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那你直接和她说不就行了,你们现在如胶似漆的,还担心人家拒绝你啊。”
陈清轨显然不这么想,“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他没待多久就回去了,还不到一点半。
陈清轨没看到温漓,问在搞卫生的江姨:“阿漓没回来过吗?”
“没呢。”江姨说,“她打电话回来说中饭在外面吃。”
陈清轨便没再问,回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务,有几个案子还需要收尾。
不知不知,两个小时过去了,窗外天色越来越暗。
温漓还没回来。
陈清轨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表,按捺不住给温漓打电话,提示关机。
他皱起眉,一边联系她的同事朋友,一边拎起外套披到身上,大步走出房间。
张宜的电话通了。
“阿漓吗?我不知道,她没来找我,也没来过公司。”
听到温漓不在,陈清轨想挂。
“等会儿,她会不会去京市了?”张宜突然道。
陈清轨声音一沉,“去那儿干嘛?”
“我也是听老同学说的,秦晓前几天病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