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

    第138章 “别害怕,我在。”

    时至凛冬,恰逢周六。

    张蔚在一家女性友好酒吧订了卡座。

    四个人吃过晚饭,顾不上去江边遛食,兴冲冲直奔酒吧。

    孙瑾安看着她们激动的神情,不由怀疑:“确定是给我庆祝生日,不是为了满足你们对酒吧的好奇心?”

    “当然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孙瑾安:……

    要不先把你们亮晶晶的眼神收敛一点呢?

    酒吧实行预约制,张蔚上前验证二维码,孙瑾安和林亦何语默站在台阶下等。

    正在三人有说有笑时,林亦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还没等孙瑾安询问,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瑾安,这么巧。”

    孙瑾安回过身,目光直直落在苏妤身上,可余光怎么都忽略不了她身后那道引人注目的身影。

    一个多月不见,除了清瘦了些,状态几乎跟以前无异。

    清冷的眉眼看谁都似淡漠疏离,冷静和克制在她矜贵无暇的面容上,交织出一种独特的禁欲。明明人就站在跟前,却让人生出一股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好似水中高悬于天幕的冷月,镜中绽放于幽夜的清昙。

    孙瑾安无比切实地感受到,分开以后,那些触手可得的温情都已彻底离她远去。

    “是啊,好巧。思南学姐也在这边?”

    “她在里面。”

    苏妤端详着她的表情,被冷风刮过的鼻尖略微有些沁红,这么一笑,透出憨态可掬惹人恋爱的样子。

    话说一半,她让出半个身位,故意似的把焦点转向夏沁伊。

    “沁伊难得赏脸来喝一杯,我出来接她。”

    这么一让,两人在猝不及防下面面相对。

    孙瑾安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碰面的场景,此刻看见那张荡人心神的脸,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的肌肉记忆率先给出了反应——扬唇,点头,仿若只是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

    夏沁伊注视着她,乌眸沉静,没有半点情绪。

    孙瑾安心脏紧了又紧,顷时拧出一抹难言的酸涩。

    分明是在热闹的江边,周遭空气却倏地沉寂。

    眼看气氛就要变得僵硬,苏妤恨铁不成钢地睨夏沁伊一眼,转而看向孙瑾安,开口道:“婠婠也在里面呢,还有几个思南的朋友,要不一起?人多也热闹。”

    孙瑾安敛眸定了定心神,轻翘起眼尾,笑道:“不了,蔚姐订了卡座,挺贵的。”

    苏妤瞥了眼验完二维码回头看到这一幕已然愣住的张蔚,又回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夏沁伊,无奈道:“行吧,那我们先进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生日快乐。”

    “谢谢,替我向思南学姐问好,祝她生日快乐。”

    意思很明显,进去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苏妤比了个ok的手势,身形还未动,夏沁伊便已掠过所有人,径自朝酒吧门内走去。在霓虹灯的照应下,清傲的侧颜被砌得愈发深邃,宛若一只步入尘世孤高的鹤。

    “哎等等我,你知道是哪一桌吗?”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淹没在门后,张蔚才缓缓走下台阶,看向双眼有些失神的孙瑾安,迟疑地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幽淡的冷香仿佛还缠绕在鼻尖,孙瑾安很轻地摇了下头,温声道:“不至于,都过去了。”

    “再说好不容易预约到的,不去多可惜。”

    ……

    酒吧一共两层,一楼是吧台和卡座,二楼是有落地窗的包间,坐在落地窗边,可以直接看到一楼正中央的舞台。

    舞台常年会有乐队驻场表,夏天通常是摇滚蹦迪,冬天多数为民谣爵士。

    老板说了,黄帝内经有云:冬日宜静不宜动,宜藏不宜露。

    因此,被广大酒友笑称养生酒吧。

    孙瑾安一行人在卡座落座,各自点了几杯感兴趣的鸡尾酒和小零食。

    服务生临走前被孙瑾安叫住,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被坐在一旁的林亦发现,大声道:“悄摸摸的说什么呢?”

    闻言,张蔚和何语默同时看向她俩。

    等服务生笑着点头离开,孙瑾安不动声色道:“好奇养生酒吧有没有枸杞蛇王泡酒。”

    张蔚:“……你认真的?”

    孙瑾安笑而不语。

    林亦:“所以,有吗?”

    张蔚:……

    “怎么,要真有,你俩还准备来上一盅?”

    “也不是,不可以?”

    “……”

    舞台上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发现是酒吧的人气驻唱上台了,底下还有老顾客在疯狂喊她的名字,可见受欢迎的程度。

    “哇,我们运气真好。”林亦不再执着泡酒,伸长脖子去看人气歌手。

    何语默看着孙瑾安,笑道:“托寿星的福。”

    波浪长发的女歌手环视一周,似是察觉到有新面孔在散发着充满好奇的视线,挑逗似的朝她们抛来一个极为魅惑的wink,旋即坐在高脚凳上波动琴弦,用磁性的嗓音演绎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民谣歌曲。

    舒缓而轻盈。

    四周都是女生,聊天听歌,颇为享受。

    孙瑾安紧绷的脊骨也渐渐放松下来,浅浅抿了口海洋色的鸡尾酒,身子不时和张蔚她们一起跟随节拍轻轻晃动。

    女歌手见她们如此捧场,便时不时跟她们互动一下。

    尤其是跟孙瑾安。

    与此同时。

    二楼某处包间,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

    苏妤窝在谭思南怀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身侧,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自从无意瞥见孙瑾安进门到现在,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唉,小水蜜桃长大了,还是那么地招人。”

    夏沁伊置若罔闻,其他人不知情的人还当她是在专注听歌。

    苏妤端详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漫不经心对谭思南道:“南南啊,你说过了今晚,水蜜桃会不会就便宜别人了呀?”

    谭思南心领神会道:“会。”

    马婠婠也听说她们在酒吧门口的事了,不免担忧地看了一眼夏沁伊,转而对苏妤道:“你俩少说点。”

    夏沁伊还是没理会她们的意思,苏妤索性摊手:“不就是没被甩过么,自尊心还挺强。”

    马婠婠:……

    还来劲是吧?

    真不怕生日宴变凶杀案?

    对于马婠婠的挤眉弄眼,苏妤装作没看见,甚至还贴脸开大。

    “夏沁伊,你这十几年的学霸头衔怕不是重金买来的?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怎么还不会写解题过程了?”

    她都给两人创造机会了,夏沁伊还不好好把握。

    听到这话,夏沁伊难得撩起眸子,给了苏妤一个正眼,“解题的人不是我,我知道答案又能怎样呢。”

    前几日,得知程施完成训练回校,夏沁伊当晚就买了机票去Y国。

    本以为会费些功夫,才能从程施嘴里套出孙瑾安跟她分手的真实原因,却没想到,原本故意躲着她才参加封闭式表演训练的人,居然给了她最直接,也是最无解的答案。

    “瑾安在长久的岁月里,亲眼目睹过她给你带去的巨大痛苦,所以她没办法接受自己,没办法面对你,更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

    “不要说未来尚未可知,也不要说你不会怪她。”

    “姐姐,换做是你。”

    “明知伤害过瑾安,也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会给她带去无法承受的痛苦,你还能做到若无其事跟她在一起吗?”

    作为“被害者”,其实才是最没资格要求对方继续爱的那一方。

    继续在一起,意味着瑾安要承受更多心理上的压力和挣扎,如同一把千钧重刃在柔软的心脏上一点一点的磨。

    一时死不了,只会闷得喘不过气,直至衰竭。

    她体会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舍不得。

    既然对于瑾安来说,分开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她又怎么能自私地拒绝看见她的痛苦和折磨。

    可即便如此,亲眼看见孙瑾安对她的态度从躲避变成面对普通朋友似的释然,她依旧会觉得气恼。

    何况孙瑾安此时正对一个陌生人笑得那么亲昵热情。

    心底深处某个暗点,逐渐滋生出一种躁戾。

    夏沁伊觉得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事情的发展一定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行进。

    逃离的念头刚起,包厢的门便被敲开。

    两名酒吧服务生手上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大概有十来杯橙红色的饮品。

    其中一个服务生笑吟吟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品,免费请大家品尝。”

    “还有这种好事儿?”谭思南身边的朋友惊讶道。

    “反正免费,尝尝呗。”

    服务生也没多解释,见众人很有兴趣的样子,便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

    夏沁伊今天身体不舒服,对酒没什么兴趣,直到鼻尖传来一阵甜丝丝的热气,不自觉垂眸看向身前的杯子。

    “我去,什么东西,居然还是热的?”有人率先端起杯子,惊讶了一声。

    马婠婠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尝了一口,怀疑道:“好熟悉的味道,怎么跟我家的红糖姜茶一个味道?”

    其他人不信,纷纷拿起杯子品尝。

    “还真是!”

    “不是,谁家好人来酒吧喝红糖姜茶啊?”

    服务员们都经过专业训练,面不改色道:“咱这号称养生酒吧嘛,老板经常突发奇想特制一些无酒精饮品。这款暖经又暖胃,还加了橙C,可以补充维生素哦,感兴趣的小姐姐们可以尝尝,不合胃口也没关系。”

    说完,两位服务员就离开了。

    拍一拍衣袖,没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只有马婠婠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正好,沁伊你多喝点。”

    夏沁伊轻睨她一眼,马婠婠瞬间闭嘴。

    夏沁伊视线落回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红糖姜茶上,平静无澜的黑眸微闪,转而恢复常色。

    这一幕恰好被苏妤收入眼底。

    似是看出端倪,思忖片刻,她倏地从谭思南怀里弹起,扭身坐在马婠婠旁边,朝她耳边凑去。

    马婠婠当即抱紧自己。

    “你干啥?”

    “别一副要被逼良为娼的样子,我对你没兴趣,”

    “……”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

    来之前,张蔚就耳提面命要保持微醺,绝对不可以贪杯。

    谁知一转头,倒是最让人放心的孙瑾安第一个趴在桌上,早已不省人事。

    张蔚推了她一下,削痩的身形略微晃了晃,勉强抬起头:“老师点名了么?”

    还没等张蔚说话,孙瑾安似是有些坐不稳,脑袋往后一仰,直接倒在了沙发里。

    张蔚:???

    “不是吧,你喝的是蓝橙力娇,不是烧刀子啊喂。”

    “什么金刚芭比?”一旁林亦的眼神也有些发怔。

    这一个两个的。

    张蔚一脸无奈地看向何语默:“不是让你看着她们点儿?”

    何语默看着桌上的四杯酒陷入了沉思,旋即指着多出来的一杯快要见底的可乐,“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张蔚回忆了一下,“瑾安从洗手间回来后?”

    “不过一杯可乐而已,不至于吧?”

    何语默拿起杯子闻了一下,目光凝重:“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是传说中的长岛冰茶?”

    张蔚:……

    摆明了是想偷摸灌醉自己是吧?

    她倒是对她们挺放心的,也不怕被扔这捡走。

    不过倒也能理解。

    毕竟过生日还在酒吧碰见前任,前任还对自己爱答不理。

    换做是她,早把酒单都扫空了。

    张蔚和何语默对视一眼,“那现在怎么办?”

    何语默默默扫了眼二楼,先一步抬起林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林亦倒是也挺配合,顺势趴在何语默身上。

    “林亦就交给我了。”何语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先去打车,你慢慢来,不着急。”

    说完就拖着不停喊着要骑马的林亦往酒吧外走去,步伐十分匆忙,姿势极其诡异,堪称林亦一生最想删除的镜头之一。

    张蔚看了眼安静趴在桌上的孙瑾安,继而狗狗祟祟环视了一下四周。

    许是自家人长得实在太过秀色可餐,她看谁都像是心怀不轨的大尾巴妖精。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马婠婠,让她下来帮忙一起把孙瑾安抬进出租车的时候,耳边响起一把堪比大提琴的磁性嗓音:“要帮忙吗?”

    张蔚扭头一看,是先前在台上唱歌的大波**歌手。

    女歌手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此刻蜷在沙发里的孙瑾安。

    似是困极了想睡觉,但被周遭喧闹的环境吵得不行,漂亮的眉眼微微拧起,透出些许娇气。

    还挺可爱的。

    女歌手回头看向张蔚,低声笑道:“你们是溪大还是景青的学生?我刚好下班了,可以顺路送你们回去。”

    张蔚面露警惕,刚想说不用。

    “你放心,这里是女性友好酒吧,我不是坏人。”女歌手指尖点了点吧台的方向,“喏,那边那个是老板,我们是堂姐妹,有什么事你们随时找得到我。”

    张蔚朝吧台看去,女老板朝她们友好地点了下头。

    张蔚想了想,让她搭把手,把瑾安扶到门口也好。

    “那就麻……”

    “不必麻烦了。”

    张蔚冷不丁被一道冰击玉石般的清越音质截断,惊诧地朝身侧看去,果然看到那道清挺修长的身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同时,女歌手也在朝声源处看去,顿时被对方清冷脱俗的气质惊艳住了。

    酒吧驻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场子看到两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孩。

    夏沁伊从容走来,站在卡座旁,如瀑的长发下漂亮的眉眼极为冷淡,她低垂着纤浓的睫,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略微折身,蜷起两根指骨,极为克制地在孙瑾安额心轻轻抚过。

    熟悉的触感带着一缕熟悉的冷香钻入鼻腔,浸入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酒精带来的难受顿时消弭,紧皱的眉心倏尔被抹平。

    女歌手回过神来,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好几眼,蓦地悟了,尴尬道:“既然是女朋友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夏沁伊沉默不语。

    张蔚也识趣地没去解释。

    等女歌手走后,夏沁伊看向张蔚,淡声道:“我送她回去。”

    啊?

    张蔚一时怔住,“这……”

    都是前女友了,这合适吗?

    夏沁伊看出她心怀顾虑,将视线移向张蔚身后,张蔚回头便看见马婠婠正从楼梯上下来,朝这边走来。

    虽然夏沁伊是前女友,但马婠婠实实在在是孙瑾安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姐姐。

    她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那,好吧。”

    ……

    夜浓如墨。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教职工家属楼的房子格局都不大,尤其这间走廊尽头的一室一厅像是建造的时候估算错误,多出来的面积强凑出的一套房,总共不到60平米。

    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卧室,以及勉强可以转身的厨房和卫生间。

    老旧的木板门被钥匙生疏地拧开,夏沁伊进去的一瞬间便怔住了,唇角随之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并非她惊叹于房间小,而是空旷。

    没错,空旷。

    客厅中央一张地毯,一个油画架和摆得整整齐齐的颜料,敞开着门的卧室一目了然,只摆着一张单人床。

    除此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说是家徒四壁也丝毫不为过。

    所以。

    知道早晚会消失。

    就不想对这个世界有半点留恋么。

    似是嗅到“家里”孤独沉寂的腐朽气息,背上的人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夏沁伊倏然收紧手臂,防止她掉下去。

    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她便慢条斯理地脱了鞋,走进卧室,将孙瑾安轻柔地放在床上。

    “嘎吱——”老式弹簧床发出不满的叫声。

    夏沁伊冷眉盯着床垫,脑海里闪过半夜买张床过来的可行性,旋即想起以瑾安脸皮的薄厚程度来说,如果知道是她送自己回来的,还不知要纠结成什么样子。

    于是,念头作废。

    喝成这样,洗澡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尽可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夏沁伊将空调开到适宜的温度,准备把她身上的外衣裤都脱下来。

    好在孙瑾安酒品不错,喝醉不会哭闹更不会耍酒疯。

    也因着是做过无数次的事,极为顺手。

    唯独,这次不带丝毫欲望。

    等外衣外裤都被褪下,细白的指骨迟疑一瞬,搭在衬衫扣子上。

    修得整齐圆润的指尖透着一点粉白,搭在平凡的树脂扣上,衬得扣子都像是象牙做的,华贵了不止几分。

    下一秒,被握进滚热的掌心。

    “伊伊。”

    夏沁伊身形一滞,不紧不慢掀起眸子,看向那张过分惹眼的面庞。

    昏暗的吸顶灯下,孙瑾安漾着水波的眸子澄澈透亮,透过琥珀色的瞳仁深望着她,呢喃的语调透着些委屈,“你都三天都没理我了,连生日都不肯说句话。”

    夏沁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描绘过她的眉眼、鼻梁、和不安的唇。

    半晌,便明了。

    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不一会儿,困倦的眼皮终于坚持不住,再次阖了起来,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夏沁伊狭长的眼尾懒散地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被握紧的指节始终没有抽回。

    约摸半个小时过后,房间里响起钥匙开门的细微声响。

    马婠婠手里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见夏沁伊的一只手正被孙瑾安拢在手心,搭在胸口上,不知就着这样的姿势多久了。

    要不是房间里开着空调,夏沁伊一动不动的,她还以为被冻僵了。

    自己倒好,睡得真香。

    马婠婠把袋子里放在床尾,放低声音:“早点回去睡吧,今晚我留在这照顾她,你尽管放心。”

    半晌,无声。

    马婠婠几乎要以为夏沁伊是不是真的石化了。

    下一秒,她听见染着几分不知名情绪的低涩声线响起:“小区对面有家酒店。环境不错,有早点。”

    马婠婠:?

    夏沁伊:“我给你开了间房。”

    马婠婠:……

    几分钟后,马婠婠把袋子里的蜂蜜、水、还有饭团之类的东西放在厨房,就着门口微弱的走廊灯穿鞋,抬头想跟里面的人打声招呼。

    卧室的门没关,灯已经被熄掉了,两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始终未变。

    不知怎么的,客厅阳台倾泻进来的月光恰好洒在两人半边身影上,让人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来。

    在冬夜清辉的笼罩下,坐在床边的女孩望着睡梦中的女孩,清挺的侧影充满了孤寂和落寞,而睡梦的中的女孩对此一无所知,可在黑夜的隐匿下,依旧能窥探出些许难言的脆弱。

    老天似乎惯来喜欢开玩笑。

    否则,怎么会有“命运弄人”这种说法?

    老旧的木板门缓缓合上,独独留下这让人不忍再多看一眼的画面。

    ……

    孙瑾安不是第一次喝醉。

    自从跟夏沁伊分开以后,她也体会到了辗转失眠的滋味。

    所以开始喝酒改善睡眠。

    谁知这一喝,就此沉溺于醉梦中。

    只有在梦里,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爱夏沁伊。

    可不知为什么,前几天开始,无论她怎么喝酒,醉得有多深,夏沁伊再也没来过她的梦里。

    于是,去酒吧洗手间时,无意间听到有人说长岛冰茶可以让人醉生梦死,当即就动了心。

    一杯还没喝完,她果然睡着了。

    还梦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睡觉,看了整整一夜。

    每当她在梦里呓语,手心里柔腻的指腹便会隔着肌肤轻柔而缓慢地摩挲她的心脏,让她睡得格外安心。

    直到黎明破晓时,梦似乎要醒了。

    夏沁伊俯身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迟到的“生日快乐”,而后在她唇边停留许久,终是在唇角落下一吻,便起身离开了。

    孙瑾安手心一空,心底涌起一阵浓烈的不舍,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至天光大亮。

    孙瑾安揉着太阳穴睁开眼,一眼瞥见正盘腿坐在床尾炫炒饭的马婠婠。

    “妈妈。”

    “哟,醒了?”马婠婠炫完最后一口饭,把餐盒丢进塑料袋扎紧,“饿不饿,我去楼下给你打包一份馄饨?”

    孙瑾安半天没说话,马婠婠以为她不想吃馄饨,报了一溜菜名。

    孙瑾安听得头痛,虚弱道:“妈,你压到我脚了。”

    马婠婠立马跳下床,“抱歉抱歉,被子太厚,没感觉到。”

    “你先缓缓,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说完,一溜烟跑去厨房。

    孙瑾安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右脚恢复知觉,脑袋也清醒了一点,见马婠婠端着一杯蜂蜜水回来,便问:“你怎么在这?蔚姐她们呢?”

    马婠婠把杯子递给她,让她喝,接着瞪她一眼,气势汹汹道:“你还好意思说?”

    “你胆也太肥了,居然敢在酒吧把自己灌醉,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说不定就被风流女歌手给捡走了。”

    一个十分微妙的停顿。

    要不是马婠婠出现的太突然,昨晚的梦也太真实。

    孙瑾安未必会捕捉到。

    然而。

    “妈。”

    “咋?”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俗语?”

    “啥?”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马婠婠:……

    即便如此,到最后她也还是没有松口。

    毕竟夏沁伊被亲生的女儿伤得不浅,她总不能再雪上加霜违背承诺。

    作为朋友,至少得站在夏沁伊那边一次吧。

    ……

    深冬午后,雨雪连绵。

    画室里没开空调,寒气顺着玻璃窗缝往里钻,坐在窗边的女孩似是毫无察觉,兀自盯着斑斓的油画布发呆。

    笔刷上的颜料都快干了,却始终落不到油画布上。

    孙瑾安微蹙着眉,两根细长指骨拈着画笔尾端抵在唇角,捕捉着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细微片断。

    她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触感和香味怎么会那么真实?

    若是现实,婠婠的表现又不太像。

    她甚至还问了蔚姐,两人的说辞如出一辙,从头到尾都没有夏沁伊的影子。

    思来想去,孙瑾安得出唯一的结论——喝酒伤脑子,以后要少喝。

    还有182天。

    夏沁伊就要正式毕业了。

    她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至于昨晚的亲吻、抚摸,甚至是耳边那句生日快乐……都不过是情绪压抑到极致时所产生的妄想。

    既然是妄想,就不要较真。

    沾着颜料的画笔被重新按在画布上,只留下一条粗粝干巴的线。

    完全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画笔被随手丢进水桶里,荡起红黑色的凌乱波纹,似是波及到颜料盒旁的手机,不停疯狂震动。

    沾着镉红颜料的手指划开屏幕,宿舍群里弹出一连串的信息。

    短短几分钟,三个人发了几十条语音。

    孙瑾安不由得瞥了眼窗外的天空。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阴沉的雨雪中,阴湿黏腻,像蛛丝,偏喜欢在人胸口上结网,缠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但,没塌啊。

    一连串语音条还没来得及听,紧接着一条视频跃入眼帘。

    视频里是景青南门外的商铺疑似发生煤气爆炸,炸伤了不少景青的同学。

    平日里繁华的街道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的桌椅板凳,炸成碎片的锅碗瓢盆,连隔壁的商户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受伤的人脑袋上流着血,趴在泥水里动弹不得,身上还混杂着分不清原本是什么的食物残渣。

    整个场面十分惨烈。

    镜头拍得很晃,最后几秒都几乎都已经看不清了。

    然而孙瑾安似是发现什么,瞳孔骤缩。

    这好像是……

    ……

    十分钟前。

    图书馆二楼。

    自习区早已人满为患,夏沁伊走向书架,找到一本厚得发沉的书,就这么执在手心,停在原地看了起来。

    即便一夜没睡,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白日里的状态。

    一双凤眸略微耷着,点漆般的黑眸像是由水墨渲染而出,薄唇轻抿,神情中透着专注,连额前碎发散落下几缕都不自知。

    一眼望去,只觉她像寒山顶上一片缥缈的白雾。

    不小心被这一幕惊艳到的同学,在她察觉望过来之前收回视线,赶紧捂住噗通直跳的心脏钻入了另一排书架。

    同行的好友笑骂她没出息,但透过书架的缝隙看了一眼后,默默按住了心口。

    夏沁伊沉浸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撩起眼眸扫过书架另一侧捧着手机凑在一起聊八卦的两个女生。

    只一眼,便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

    “我的天,南门这家面馆我经常去,没想到会煤气爆炸。”

    “天呐,这是多少辆救护车啊,这也太恐怖了吧。”

    “就是说啊,小赵刚才还跟我说看见油画系的孙学姐去吃面了,我还想去偶遇来着,幸好没……”

    “砰——”

    话音未落,女生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许是有人放书时太过用力仓促,一整排的书都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地倒在书架上。

    两人回头,书架的缝隙中已然瞧不见那道惊艳的身影,只剩下一群不明所以满脸震惊的同学。

    刚才那个飞似的跑出图书馆的人……

    应该不是清冷自持的夏学姐吧?

    ……

    画室的门被猛地撞在墙上,在走廊上发出巨响。

    孙瑾安一边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一边抄着林荫小路发了疯地朝南门跑去,带起的风掀断了身侧结着冰晶的枯枝,卷着叶片扑在她的脸上。

    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碎成冰粒,砸在身后的冷风里。

    路过木栈桥时,工装裤繁琐的装饰带卡在围栏缝隙里,差点让她摔进湖里。

    好巧不巧。

    恰好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喜欢夏沁伊的地方。

    自从跟夏沁伊分开之后,她几乎没再走过这条木栈道,宁愿多绕一点路去走大路。

    显而易见的逃避。

    可现在命运似乎是在跟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夏沁伊,你不准有事。”

    她咬着后牙硬生生扯了几下,却因为手指被冻得僵硬,怎么都扯不开,索性发了狠,连带着裤兜拉链一起撕扯,聚酯纤维撕裂的声音让她太阳穴突突狂跳。

    顾不得裤子漏风,她顺着木栈桥直直朝南门继续跑。

    景青大学南门外。

    某个方向腾起的黑烟正吞噬着灰蒙蒙的天际。

    急救车顶灯几乎要把天空都染成猩红色,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在人群中穿梭。

    当孙瑾安出现在现场的一瞬间,不知是因为身上太过狼狈,还是唇色太过惨白,四周匆忙往来的人纷纷看向她,脚步都有一息短促的停顿。

    便是趁着这个间隙,孙瑾安目光扫过担架上的伤员,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然而,悬提的心并未落下。

    她迅速朝人群最密集处跑去,视线不停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雨水和雪水混杂成的泥水渗进短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刃上。

    没记错的话,视频里一晃而过属于夏沁伊的托特包,应该就在距离面馆不远的位置。

    可是围观的人好多,加上宿醉带来的眩晕,她有些分辨不清东西南北。

    只能看哪里受伤的人多,便往哪里冲。

    许是冲得太急,好几次差点被散落在各处的杂物绊倒,不小心撞到人了,也只能仓促地朝对方说声“抱歉”。

    好不容易冲到警戒线前,终于在火势早已熄灭的面馆门口看到熟悉的托特包。

    托特包右下角有一抹橘黄色的火焰,是她曾经用丙烯颜料画上去的炸毛狐狸,正被坐在塑料椅子上的女生搭在手底下。

    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似乎……是夏沁伊同班同学。

    她手臂和额头都受了点伤,似是没有其他伤者严重,被安置在这里等候救治。

    兴许是被孙瑾安凄惶的神情震住,当她越过警戒线的时候,没有人上前拦她。

    “学姐。”孙瑾安声音卡在喉咙,站在女生面前,眼底满是焦急,却还是尽可能地放慢语速,以保证对方听得清楚,“夏沁伊呢?”

    学姐突然被一道巨大的身影笼罩,被吓得一抖,却在看到是孙瑾安后,神色流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惊慌失措。

    “啊这……我也不知道。”

    孙瑾安满心都是夏沁伊的安危,丝毫没察觉对方神色里的心虚,只被对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眉心倏尔拧成一朵花苞。

    “你们没在一起?”

    “没。”

    “那她的包怎么会在你这?”

    “……”

    见学姐欲言又止,却突然沉默下来,孙瑾安像是被人从后脑勺打了一闷棍,颤抖的双唇张开又阖上,半晌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一路上都有人在说急救车来了好几拨,重伤的同学都已经被抬走了。

    可她不敢问出那句话。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四处一片寂静。

    天空蓦地下起了雪。

    纯白的,轻飘飘的,没有雨水的侵扰,完完整整的雪花落在黑灰色的地面上。

    一个月以来,练习过无数次的表情在寒风中分崩离析,长睫上融化的雪片昏着眼泪流进唇角,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为苦水。

    孙瑾安后悔了。

    她不该跟夏沁伊分开的。

    如果没有分开,她可以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至少在爆炸的一瞬间,她还能帮她挡一下,她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

    如果没有分开……

    学姐看着她肉眼可见逐渐沁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阵不忍,张唇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人群中出现一道清冷高挑的身影。

    许是一紧张,不小心捏破了血袋。

    她抬起血流如注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她来了。”

    孙瑾安无暇顾及,回头的一瞬间,映入眼底的便是夏沁伊绸缎般的乌发,像团流动的火焰,正穿过攒动的人群朝她扑来。

    夏沁伊握着她的肩,搭在上面的指节好似有些颤抖,漆黑的深眸将孙瑾安从头至尾探究了个遍,在扫见裤子上破洞的一瞬间,漂亮的眉头蹙起。

    “受伤了吗?”

    出声的瞬间,孙瑾安被她嗓音里隐忍克制的哽咽惊醒。

    一片雪花落在唇边,很像昨晚夏*沁伊吻她时的重量和触感。

    孙瑾安紧抿着唇望着她,迟迟不肯说话。

    夏沁伊担心她是伤在看不到的地方,要去找医生,还没来得及转身,温热的躯体便撞进怀里,她闻到熟悉的柑橘混着松节油的味道。

    她手臂不由自主抬起,合拢,一只手的掌心贴在孙瑾安后颈,那里有颗她曾吻过无数次的小痣。她感受着颤抖的身体,眼底升起柔涩的情意:“别害怕,我在。”

    深藏着世界上最极致的温柔与缱绻。

    孙瑾安死死咬着唇,不敢放松,生怕这是一场梦。

    用力到泛白的指甲深深陷入单薄的后背,仿佛要把一个月来失眠的夜、未尽的爱、道不完的思念全都刻进彼此骨血。

    没有什么是比此时此刻的拥有,更为重要的了。

    “伊伊。”

    “嗯?”

    “我后悔了。”

    话音落下,孙瑾安明显感觉到夏沁伊的身形一滞。

    她伏在削直的肩线上,不敢看夏沁伊的眼睛,也不敢松开环着她的手,“我知道我很任性,很没道理,但我就是好后悔。”

    砰砰狂跳的心脏到现在还未平息。

    理智疯狂告诉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出口,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夏沁伊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也好,怨恨也好,怪她一而再再而三不负责地招惹她也罢。

    都是她理所应当要承受的。

    浸入骨髓的后怕让她思考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把最真实的感受告诉她。

    “我……”

    “回来吧。”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发顶,无端让人生出白头的妄想。

    孙瑾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松开单薄的脊骨,望进那双如墨幽深晦暗的眼眸里,瞬间像是被蛊了灵魂。

    “什么?”

    夏沁伊抬起手臂,蜷起指尖从颈侧勾出一条银链,俨然是孙瑾安留在公寓里的狐狸吊坠。

    唯一的区别是,吊坠上多了一只极具设计感的戒指。

    完美切割的钻石与狐狸鼻尖的钻石相互辉映,无论设计灵感还是风格皆浑然天成,好似本就出自从一位工匠之手。

    “未来或许某一天你会消失不见。”

    “也或许有一天,我会亲眼看着忘记一切的你,一年又一年地长大成人。”

    孙瑾安一点也不意外,夏沁伊会知道答案。

    她怔怔地看着根根分明的骨指一点点解开项链锁扣,取出那枚耀眼的钻戒。

    “可是瑾安,有一点你一定是弄错了。”

    “哪一点?”

    夏沁伊垂眸看她,神色诚恳而认真,“过去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快乐,这些快乐都真实地被我拥有,并且深存于我的回忆里。”

    “那么未来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是痛苦的?”

    她声线压得比平日里低,恍惚间是带着几分清傲的。

    “所以,回来吧。”

    “就当是,为了让我再多储存一些关于我们的记忆。”

    “好吗?”

    向来凉薄冷淡的眼底藏着的,是能融化骨头和血液的深情。

    动人的情话像是多年前饮过的醉人的果酒,红澄澄的,甜美而甘冽。

    孙瑾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还滞留在醉梦中,夏沁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明明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却因为知道她开不了口,便主动站在了挽回的位置上。

    雪山之巅的花向她低下了傲然的头颅,孙瑾安根本就无法抵抗。

    “好。”

    “Cut!”

    几乎是在戒指套入无名指的一瞬间,马婠婠的喊声惊落了树枝上的飞雪。

    不知是谁带起了头,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响彻街道的掌声,血流不止的学姐顾不上擦掉手上的血浆,掏出纸巾开始擦糊了满脸的泪水。

    孙瑾安身形一滞,不明所以地看向四周,眼神变得难以置信。

    马婠婠一脸笑嘻嘻地从面馆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苏妤、谭思南、张蔚、林亦、何语默,甚至是夏以岚、白秋、程施和孙聿。

    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人,扛着摄像机从各个角落里跳出来。

    孙瑾安:???

    马婠婠睨了眼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心满意足道,“不错不错,这雪下得真是太及时了,简直可以进入年度十佳镜头。”

    孙瑾安指着三个舍友,不明所以道,“你们怎么……”

    张蔚林亦何语默相互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抱起拳头,“不是故意骗你的,实在是马导给的太多了。对不起,下次还敢!”

    孙瑾安:?

    “这还看不出来吗?”马婠婠笑得一脸得色,“我在拍毕设。”

    “消防公益短片——珍爱生命,远离煤气罐。”

    “顺便让你看清内心。”

    “一举两得,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天才导演。”

    说完,倒是不忘感谢提供场地的面馆老板娘,资方大佬夏以岚,以及出演伤员、路人和医生的同学们。

    “多亏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演绎出如此震撼人心的片段,本导演的毕设能拍出这种效果,也算是不负大学了。”

    话毕,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见马婠婠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苏妤微笑道:“怎么不感谢我提供大胆的想法?”

    “诶,这事可别找我。”马婠婠指着夏沁伊和孙瑾安,“该感谢你的人是她们。”

    孙瑾安脑子还有点懵,一时说不出话来,扭着僵直的脖子看向唇角微勾的女朋友,“你早就发现了?”

    夏沁伊微微摇头,清懒的眸子看向她身后。

    “刚过来看见包才知道。”

    “它原本应该在图书馆的储物柜里。”

    孙瑾安回头看向糊了一脸血略微有些惊悚的学姐:……

    感动得稀里哗啦以至于忘记逃离现场的偷包学姐:!!!

    四目相对,气氛陷入尴尬。

    孙瑾安忍不住先一步笑出了声,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感动从心底泉水般地涌了出来。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多善良可爱的人。

    孙瑾安紧握着夏沁伊的手,澄净的眼眸极为认真地扫过每一张挂着笑意的脸。

    “谢谢。”

    “谢谢你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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