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军区师长叶坤就坐在这里了,他已经接到了很多下属军区的电话。
“报告,东北军区已经全体待命。我代表全区救灾部队向组织和领导请求, 我们随时可以奔赴灾区, 听从党的召唤, 请您下达指示!”
“报告, 山东军区救灾部队已经集结完毕,请领导作出指示!”
“报告!塘津军区去掉伤亡者, 剩余全体士兵已经重新整合完毕,可随时出发,请求领导批准!”
军人本色就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
特战团赴唐县的公路上,一条长长的军卡车队疾驰着。
军绿色的车头上还飘扬着特战团的团旗。这些车里坐着第一批五百名年轻的士兵。
卢向阳爬上电台指挥车, 值日连长宋珉瑞上前:“报告营长,据通信兵所说,前方路况良好, 可以继续加速前进。”
卢向阳点点头, 沉思了一会后对宋珉瑞摆摆手。
卢向阳所在的电台车是在队伍的中间,车子还在行驶中, 他打开天窗, 侧身站着,手里握住扩音器: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们这趟的目的地是哪。就在今天凌晨过去的两个小时前,唐县发生了破坏性巨大的地震。
团长开会的时候说震级在7.5-7.8之间。由此可见, 唐县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很可能已经或者正在遭受巨大的损失。
中央给军区下达的救援指示中,咱团是第一个奔赴灾区的。
你们也都是经由各个团选拔才来到特战团的,那咱团的意义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家心里都要明白, 你们是特战团的,你们就是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我知道大家平日里的训练都是战场协作、战斗技能等,可能在地震救灾这方面经验很少。出发前团长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从后勤和工兵连带上了很多锹、钎、锤、还有碎石机等工具。等下连长就把车上的工具一人一把下放下去。到了现场你们要牢记,你们是在和死神抢人,一定要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咱们作为人民的解放军在祖国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该有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为祖国,为人民,我们责无旁贷!
咱们作为特战团第一批救援队,第一枪必须坚决打响打赢了。
我只做这一次动员工作!每个人来当兵不管有多少原因,但只要穿上了这身军装,你的原因里第一位的一定得是——保家卫国。要对得起你们身上这身衣服!
每个人都要牢记,这次救援是国家层面的大事。军纪参照战时,有不服从命令者、临阵退缩者等违反军纪的,一律都会按军法严肃处置!
最后,咱是500个人出发的,回去我也要咱这500个人全员回去。唐县肯定还会有余震,大家务必小心!
回答我!你们能不能完成任务!”卢向阳如鹰般的眼神,望着后面几辆车。
因为出来的匆忙,准备好东西就直接上车了。所以动员会,卢向阳也是这会在车上开。
一时间三个营的五百士兵同时呐喊的声音响起: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汽车行驶发出的轰鸣声混杂着士兵们的口号声,响彻云霄,直达天际。
热血,献给国家、献给人民、献给党。日日艰苦训练的他们明白只要穿上了军装,就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无悔与无畏。
随着距离唐县的距离越来越近,本该亮起的天反倒是越来越暗。前方的天边堆积着浓浓的乌云,还有隐隐传来的打雷声像炮响一般,似乎是在警示着,唐县正在经历着怎样的风风雨雨。
一片片乌云越聚越浓,渐渐布满天际,像浓墨的硝烟。
隐隐的打雷声,如远方的炮响,似在警示着,唐县此时正经历着怎样的水深火热。
路两边的村庄已经能看到倒塌的房屋了。
从特战团到唐县的200多公里路程。卢向阳预计顺利地话按他们的速度应该2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开滦。
可这么大的地震势必会影响路况,再往前就进入河北地界了。前方的路一定没有现在的平坦。
进入到河北地界,天就开始下暴雨了。地面上也很多石子,凹凸不平的。队伍前进的速度开始变慢,卢向阳摸着手表,已经快五点了。
突然车子停了下来。
卢向阳皱着眉,前面的车都停了下来。
“怎么停车了,前面怎么回事?”
卢向阳马上抓起步话机。
“卢向阳,前面桥断了。”
卢向阳心里一沉。
他打开车门,就往前面跑。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仍然震惊到了。
滚滚大河上,原来的滦河大桥被震断,桥板从中间断裂,湍急的波涛推着河水不断地在中间跳跃。
岸边站着十几个手足无措的人民群众。
卢向阳拧着眉头,所有人都沉默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县里头多少人在绝望中焦急等待着的生命也许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在废墟下告别了人世。
特战团首批救援急先锋是临时抽调的。团长和其他两个营长都不是这一批。
所以此时,能够做主的就是卢向阳了。
所有人都指望着他,希望他能在这时候出一个主意来。
卢向阳眉毛打结,脸色凝重。他的决定,不仅要成功让士兵们渡河,更重要的是还得为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他们知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路过去?”卢向阳问向三营的值日连长,他是车头的,刚才已经和几个人民群众交流过了。
“刚才有个同志说下游还有座荒废的铁桥。”值日连长道。
“那怎么不过去?停在这干嘛!”卢向阳气急。
“不能过啊,解放军同志那桥有十几年没人走过了。上头只能踩着钢梁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附近一个老太太听到卢向阳说话,崴着脚凑了上来。
卢向阳心里焦灼着,眉头紧锁。
人都来了,也不可能因为交通断裂回去,可要是回头绕路也会耽误很多时间。
一翻天人交战之后。
卢向阳从那值日连长手里扯过扩音器。
“同志们,滦河大桥断了。现在只能从老乡说的下游废弃桥过河了。那桥荒废了十几年,咱们只能从钢梁走。虽然危险,但是,咱们不冲锋,谁冲锋?全体都有,掉头往下游开!准备过桥!”
卢向阳说完就直接跑回了自己的车上。
真的看到下游那废弃桥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直打突突。
这桥中间被人挖了,上面还有些烂枕木。就两边的钢梁勉强保持着完整性。
卢向阳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于是他指挥除了司机以外所有人下车,士兵们由宋珉瑞打头挥着指挥旗,帽子上绑了小红灯,纪红卫在后面打着手电筒。
“出发!注意脚下,保持冷静!”卢向阳怒喊道。
宋珉瑞低着头,顺着手电筒的光注视着脚下。他一步都不能错!
雨水顺着军帽滴下来,即使看不清太清前方,也不敢摸脸。他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着。后头的士兵们就跟着他一个接着一个踩着钢梁跑过这湍急的滦河。
终于,宋珉瑞到了对岸,他激动地跳起来挥手。一个两个三个……等士兵们都过去了就轮到军卡了。
卢向阳亲自在前头指路,只见他挥着指挥旗亮着小红灯,一步步在钢梁上走得缓慢但沉稳。
雨下得太急,雨刷也不管用了,司机把头伸出窗外,看着卢向阳的指挥慢慢地开上钢梁。
就这样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
光是在这里渡河,就过去接近三个小时。
……
这边,林青禾、徐莹、叶楠溪她们,也已经集合完毕。正在听着军区医院院长的动员。
院长她没有命令,没有煽情。
她对面前的这几列白大褂们郑重地说道:
“大伙儿到了以后一定要争分夺秒,眼疾手快。要知道你快个几秒钟可能就能多救一条命,多挽救一个家庭。
我知道此去或许危险,但请诸位务必记住身为一个医生,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更何况你们中绝大多数的还是军人!你们要对得起这身白大褂。同时,也请你们好好保重自己,身边的同伴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互相帮助。
话不多说,同志们出发吧!”
一声令下,男兵女兵,并肩出发。
除了林青禾其他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医护帽。肩上背的,手里拎的是各种各样的急救箱。军区医院大半的骨伤药、消炎药、绷带、酒精棉、红药水、手术针线等都塞在了这里的急救箱里头。
她们乘着军卡来到军用机场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夏天天亮的早,这会天光就已经大亮,只是太阳没出来阴沉沉灰蒙蒙的。
机场上忙成一团,人来人往。穿着军装的,干部服的,白大褂的还有林青禾这种的。
“报告!唐县那边正在下大暴雨。以咱们的导航设备正确辨别方向是是不行的,也没有雷达。”
机长沉默了一会。
“没事!情况紧急,驾驶室多安排几个飞行员。设备不行,咱们就用眼睛看!”
“是!”
跑道上停着的几乎全是各种型号的军用运输机。林青禾和叶楠溪都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也认不出来。还是徐莹和她们说的。
“这种运输机和客机不同,是没有座位的。青禾,小溪,你们等会起飞的时候拉紧我知道不。”
在登机的路上,路过一堆正准备装机的物资时,一阵大风吹来,林青禾正好看到露出来的黑色塑料袋。
“这什么呀?”林青禾问道。
徐莹看了一眼,表情未变、声音波澜不惊地回道:“装尸袋。”
林青禾一哽,说不出话来。
军区医院的医疗队和其他医院的一起登上同一辆运输机。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然后升空。上升时螺旋桨震动空气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地面和高空不同的气压使这些人的耳朵嗡嗡地抽痛。但上升过程中遇到的气浪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互扶着才能站稳。因此,根本抽不开手去捂耳朵。
好在没多久飞机就平稳了,耳朵里那股抽痛也淡去了。
没有人说话,林青禾也是握紧徐莹冰冷的手。
原来,莹姐看着冷静,也不过是表象。
林青禾靠着后面的铁片,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卢向阳现在在哪里呢?他会不会知道我也来了?
就在林青禾的胡思乱想下,飞机开始下降了。
耳朵里也传来了熟悉的抽痛。
“耳朵好难受。”叶楠溪嘟囔了一句。
“你张口呼吸或者咽唾沫,多试一会就好了。”徐莹道。
“等下看到满地尸体你就没心思痛了。”一个路过的白大褂说了一句。
林青禾和叶楠溪同时脸色发白。
林青禾这会不像刚才在办公室给余书年打申请时那舍我其谁的样子了。
她顺着那白大褂的话想象了下遍地浮尸的场景。越想她就越肝颤,她还没见过那么多死人……
“你俩干嘛呢?怎么都这幅表情。”徐莹伸手在她俩眼前挥了挥。
“咳咳,来都来了。你们只要记住咱是来救人的,青禾不算,青禾你只要记住你是来拍照记录的。别怕,都是同胞!”
徐莹边说边握紧了两个妹妹的手。
是啊,来都来了,她得冷静。
灾区的人们需要救治。
新闻更是时效性的东西,她要尽可能快的让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让大家知道唐县真实的情况。
从窗户往下看,已经能看到下面大地上那一道道裂痕和倒塌的房屋。
到了,这座等待救援的废墟般的城市。
林青禾拿出相机,不顾飞机还在下降带来的耳鸣,就对着窗外的场景一顿猛拍。
片刻后,林青禾放下相机,拿出纸和笔,快速地写道:
“从下降的飞机上已经能清晰地看清这个满是裂痕的城市全貌。房屋已经绝大多数倒塌或者遭受严重破坏。铁路交通中断,部分铁轨断裂。很多桥梁也在冲击中断裂了,石子滚到旁边的农田里,导致附近一圈的基本建设也受到损失。
刚下过暴雨,雾气混杂着石灰、黄土、煤屑这圈灰色的雾气围绕着这座城市。远远望下去更让人觉得唐县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废墟。”
全靠徐莹和叶楠溪一左一右扶着,林青禾才不至于在飞机下降的过程中因为颠簸而摔跤。
飞机已经落地,正在跑道上滑行。
没多久机舱门就被打开了。
林青禾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却和想象中的味道不同,这里的空气里也全是煤炭泥土还有血腥混杂的难闻味道。
下了飞机,林青禾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唐县机场里已经临时搭建了很多顶医疗帐篷,帐篷地上铺着层看不出材质的布料,病人就躺在上头。
那些白大褂,不,已经算不得是白大褂了。那些医生护士身上不是血迹就是黑灰的煤渣或是行走间溅上来的泥土。
徐莹他们已经去帐篷里帮忙了,源源不断的伤者正往这边抬着。另一头跑道上几乎快要挤满了运输机。一辆辆飞机带着人和救援物资来了。
林青禾暂时没看到其他记者,她在四处走动四处拍摄,边拍边拿着笔在纸上记录。
“队长,市区那边受伤的更多,但是道路断了,都送不过来!”跑过来一个医生汇报着刚打听来的消息。
医疗队队长当机立断决定带队走着过去,机场这边已经有医护了。他们得去更需要的地方。
林青禾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路上当看到房屋都倒塌在地,变成碎石块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房子,在中国人的心里不仅仅是居住的建筑,更代表的是家。
而一夜之间这座城市几乎全部人都没有了家。
一行人在一处工厂家属院停了下来。
里头已经有军人和人民群众一起在搬石头挖掘废墟下被掩埋的人了。
军人还好,至少还能有把铁锹之类的,可人民群众呢?他们是用自己的手,掰开一块块石头。手指流血了也没人在意,只顾着向下挖,边哭边喊着亲人的名字。
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场景里无动于衷。
林青禾流着泪,举着相机拍摄。
“二娃,听到妈妈说话了吗?妈妈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你不要睡。和妈妈说说话,听到没有!二娃,二娃!”
拍摄的林青禾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她回过头,是个女同志。
手上已是鲜血淋漓,还在不停地挖石头抛石头。
听到她的呼喊声,旁边拿着铁锹的军人围了上去。一铁锹,两铁锹,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那女同志眼前的石头很快就被挖了大半。
一双属于孩子的手露了出来。
那手背上青青紫紫的。
“二娃,二娃!你听到了吗?”那女同志跪在石头上使劲扒拉,手指滴的血越来越多,可对儿子的爱让她在这一刻忘却了疼痛。
终于他们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妈妈”。
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最后一块石头被挖开,孩子马上被抱到了等在一旁的救护床上。
女同志对几个帮忙的解放军谢了又谢。
这一幕也被林青禾记录在了交卷中。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林青禾也在解放军的帮助下找到了已经恢复的电报站。通过电报,她把自己上午写的稿子发了回去。
下午,又一批救援队赶到,于是大家又换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