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日县城里的人还觉得新鲜,纷纷出门赏雪景,少爷小姐公子哥儿皆是?不惧冷的游船,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扎上了?个雪人儿,日子一长,过了?那?头新鲜劲儿,时下倒是?忧愁起雪几时才能停。
盛甲这些日子可?是?忙的不行,眼看着年关?在即,城里城外购置年货之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天寒地冻坠马,人滑倒重伤之事层出不穷,县太爷早出晚归的带着衙差清雪下乡救济灾民…….事情多忙不过来,搬扯着人情便落了?些差事儿在方俞的头上。
好不易书院里放了?假,他能安生在宅子里清闲几日,哪里愿意帮着办事儿,能推脱的都给推了?去,最后只接下了?督促扫街一事。
“城里的火炭都涨价了?,幸好是?我?畏冷宅子里一直便储备得有炭火,否则还得排着队去同大家伙儿抢炭买。”
乔鹤枝成日缩在屋子里,初雪之时他倒是?欢喜的紧,夜里还点着灯在花园里玩雪打雪仗来着,生怕是?错过了?这场雪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一回,没成想一时贪玩儿第二日便着了?凉。
虽说今下已经没有发热了?,但是?嗓子还是?疼的厉害,大夫的药喝了?也不甚管用,因着还是?天太冷了?。
他裹着厚厚的狐裘,在窗子前?瞅了?几眼,瞧着雪虽下的不如前?些天大了?,但还是?停一阵下一阵的,没完没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他倒是?想念起干爽的晴天起来了?。
“主君可?有回宅子?”
“公子今日都已问了?三回了?。”丝雨正在剪窗花,听着自?家公子临窗哀愁,不由?得笑道:“今下空闲着公子怎的不写戏文了?,前?阵子这般热衷,时下怎的冷了?下来?”
“日日在宅子中?待着,我?都已经写了?近十回,书坊都快上不过来了?。夫君说等缓着些上,若是?上的太快把看客养刁了?以后可?就不好控制了?。”
且方俞还说戏文的小名不好,听着倒像是?在骂他似的,让他删改掉独留大名,如此反倒是?更加大气?些,他依葫芦画瓢,左右方俞只要不盯着自?己写便是?好的。
正直他趴在窗前?的桌案上无趣之时,身后响起了?声音:“在窗边上吹风也不怕又惹了?风寒,先前?还尚未好全。”
“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外头如何?可?冷着?”
乔鹤枝帮着方俞取下大氅。
“我?也帮着铲了?一阵子的雪,非但是?不冷还出了?些汗。今日的雪已经不如前?些日子大了?,积的雪不厚,没花上多少时辰就处理好了?。”
方俞喝了?一口屋里吊起的小炉子煮的热姜茶,一口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他伸手摸了?摸乔鹤枝的脸颊:“你这般怕冷,以后若是?我?们去了?京都北方,你可?如何受的了?那?边的冷?京都那?头可?是?年年下雪的。”
“今年连西南都是?这般大的雪,京都那?头更是?起了?雪灾,听说隔三差五便有人冻死,实乃是?环境恶劣。”
乔鹤枝虽未曾想在北方去过冬这等事情,听闻有人冻死还是?唏嘘:“果真就是?这般冷?”
“倒也不尽然?是?冷死,漫天大雪河水冰封,道路受雪覆盖,出行难不说,老旧的屋舍硬生生被积雪压垮的也不少,雪灾之下若为储存粮食,饿死人是?常态。”
方俞搓了?搓手:“罢了?,大过年的便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
他扫了?一眼桌上篮子中?的红纸:“今日已是?二十六,开始剪窗花了??”
“往年是?出门去采买的,时下大雪,宅子里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让下人买了?红纸回来自?己剪窗花。”
“如此好啊。”方俞叠了?红纸,操着剪刀:“剪个福字。”
两人伏在桌案前?一道剪了?不少窗花儿,出门的机会?虽说是?减少了?,但却是?难得的待在一起除旧迎新,两人亲自?布置宅子,一道贴窗花儿,倒是?颇有过年的味道。
方俞在墙上糊着红纸福字,感慨道:“咱家这宅子也是?颇有些规模,瞧着伺候的人手也是?不少,但我?总觉着不够热闹,可?一直也寻摸不出缘由?来。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张夫子家,见夫子宅中?有小娃娃跑动,欢欣鼓舞整个院子都热闹的很。”
“待守孝过后啊,咱们也紧着要一个孩子,到时候宅子里可?就热闹了?。”
乔鹤枝笑了?笑,他如何不想与他有个孩子呢,便是?想着也是?一桩美满之事。
“好。”说起孩子他又忍不住道:“那?夫君是?想要一个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虽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爱,但凭心而论我?还是?想要个小哥儿。”方俞想着便美的很,小哥儿多好,就像乔鹤枝一样,他养着都能笑出一朵花儿来。
到时候他便可?以教孩子读书写字,软乎乎的小朋友怎么能不喜爱呢。
乔鹤枝偏头见着方俞抿着唇,眼神中?满是?期许,自?己也便跟着轻笑了?起来:“我?同夫君想的一样。”
虽年底来了?一场大雪,便是?除夕一日出门之人皆是?甚少,不过许是?苦寒之后必有晴天,次年的春来的比往年都早,连倒春寒也未曾有,径直便入了?莺歌燕舞的春日。
方俞一早便同王院长做了?报备,要带着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到乡下去授课一个月,直至春耕结束才回书院来上课。
“王院长,您可?不能再?任由?方俞这般肆意妄为了?,带学生去乡野如何授课?采风不成?”
王青山慢悠悠的吹着杯盏中?的茶沫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陈院长何至于此,二十四课室学生的秉性谁人不知,既他们服从方俞的管教去乡下听学又如何。”
陈广尹道:“方俞在书院里任职几个月,这几个月间恐怕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带着学生在外头折腾,踏踏实实在课室授课的时间扳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眼下又要去乡下庄子里讲学,美其名曰带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体验农桑之事,那?去的可?是?他方家自?家的庄子,只怕带着学生体验农桑是?假,让学生充当苦力帮忙耕种倒是?真,他还能在乡野守着春耕一边忙碌自?家的田地。”
“学生就该踏踏实实在课室里读书写文章,整日东奔西跑的折腾,心都给跑花了?,谁还有心思?读书来着。”陈广尹直摇头:“到时候学生给教坏了?可?如何给这些学生的父母交代,书院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王青山原本就不满陈广尹趁着自?己不在尽数给方俞分了?些烫手山芋,他当初还承诺给人家资质优异的学生,到头来把人骗过来如此编排,好在是?方俞并没有多说什么,否则便要是?起了?嫌隙还真不好说。
今下陈广尹又来刁着找话?说,他心中?不愉,放下茶盏子:“陈院长似是?对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尤为关?切啊。”
“王院长哪来的话?,我?对书院的学生历来一视同仁,他们既是?到了?瀚德书院,那?便要对他们负责。”
王青山道:“我?也知陈院长担心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但他们既对方俞的安排未有异议,说明也是?愿意如此学习的,陈院长又何必拘泥于讲学方式。再?者,时下也未曾考试,说不准方俞的讲学有用呢。”
陈广尹全然?不信方俞这般不靠谱的讲学方式能真的教育好学生,分明就是?在拿着课室里的学生以权谋私:“望院试之时他能拿出点成绩来,如此也不枉院长对他的宽待了?。只是?不知今年院试王院长给二十四课室的目标是?多少?”
王青山道:“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原本就放荡不羁,若是?今年的院试能有两人过院试便极好了?。”
陈广尹见王青山给二十四课室定得有目标,神色才稍霁,有期望便会?有失望,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个个经他之手,便是?他一个个搜罗起来给方俞安排上的,若是?能那?般容易过院试,先前?也不至于换了?那?么些过名士夫子了?,总之他是?不信不到一年他就可?以把童生带到秀才的。
方俞不知院长室的争辩,总之见自?己的申请得到批示后,他便领着课室里的十五名学生从书院出发,进庄子前?还先带诸人选□□种,了?解行情价格,货比三家,又随之引出讲解各地区的庄稼差异。
北种小麦南种稻,各地盛产何种粮食作物,生长周期,适宜的温度环境云云,这些方俞都是?提前?查阅了?书籍汇总而成的讲学物料,一一发放到学生手里。他嘴上说一遍是?快,但是?自?小生在西南一带的学生不少还是?未曾涉猎这些知识,日常又不易遇见实物达到复习巩固的作用,恐怕今日记下了?明日忘。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方俞便带着一众去了?华服美饰的少爷们乘坐着牛车下了?乡。
因着从未坐过牛板车,有人在路上还给颠吐了?,惹得众人发笑。
“一个个身子骨都被茶酒软玉温香给泡软了?,到了?庄子里也正好锻炼锻炼你们的身子,省的到时候去乡试赶考累垮在路上去。”
训了?一番后,方俞又给了?颗甜枣:“到了?庄子你们也别怕饿着,到时候有你们师母给做饭。”
“师母还亲自?下厨啊?”
“此番待遇可?是?没话?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