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听到帘后人突然说了这么一个字,青年有些莫名。


    “什么意思?你知道她这么反常的原因?”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前几天的那件事。”


    那人说着下了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遮挡的帘子拨开。


    紧接着映入视野的是一张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脸。


    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峥。


    和沈斯年的苍白柔美的长相不同,少年生的眉眼深邃,丰神俊朗。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宛若月夜之下粼粼水面漂浮的冰。


    也让本该含情的桃花眼,似剑锋凛冽,没有丝毫温度。


    刚才在白桃带着沈斯年进来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了,不过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没出声。


    原以为她是又和谁动手受伤了跑来医务室处理伤口,不想竟是带人来看病的。


    还是那个她从高一入学开始欺负到现在的沈斯年。


    想到这里谢峥掀了下眼皮,视线淡淡瞥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当时白桃给林莉莉告白被拒,她咽不下这口气便想着在放学时候好好教训对方一顿,不想被我抓了个正着。”


    谢峥一边说着一边将袖扣扣好,晧白的手腕在白衬衫之下显得禁欲又冷淡。


    “沈斯年和林莉莉是青梅竹马,她估计是以为沈斯年也知道这件事,怕他说出去这才对他这般殷勤的吧。”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青年算一个。


    倒不是谢峥或者林莉莉主动告知,只是那时候少女正是发热期,哪怕提前打了抑制剂也还是因为受了惊吓导致信息素溢出。


    没办法,谢峥只得就近把她带到了学校医务室做了紧急处理。


    找的医生便是林海,也就是眼前的青年。


    林莉莉毕竟是个omega,又是个学生,在没有造成实际伤害的前提下自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谈。


    当然,就算她想要破罐子破摔说出去要个公道,也极为困难。


    一方面是因为白家势大,白桃又未成年,顶多处理下来顶多带去少管所教育几个月。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林莉莉当时正值发热期,处于发热期的omega的信息素要比平时浓上五倍不止,泄露一点就足以让方圆几里的alpha躁动不已。


    要是白桃咬死了这一点,说是被勾引而非主动,倒打一耙。


    林莉莉的清白就彻底毁了。


    这些林海也都知道,只是唯一一点他想不明白的是……


    “既然是她做了这种事情在先,你因为林莉莉的请求所以没把这件事说出去也就算了,你干什么还要说是她救了林莉莉?”


    少年皱了皱眉,眉宇之间折痕渐起。


    “有人看到了。”


    离得太远,他注意力又在白桃身上,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桃喜欢林莉莉这件事人尽皆知,两个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都不用怎么想都能联想到。


    为了不让这“谣言”传出,谢峥只得先一步把这件事告知给了教导主任。


    不过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如果没散播出去倒没什么,要是散播出去了便让教导主任出面辟谣。


    加之这件事还是他这个白桃的死对头告知的,就更具信服力了。


    “这一次算她运气好,不过我也帮林莉莉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看刚才她对沈斯年那个殷勤讨好的态度,估计之后不会再敢乱来了。”


    谢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起伏,可绕是如此还是能从他的神情里看出几分轻蔑和厌恶。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林海还没从刚才的事情回神,见谢峥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刚吃了药,还是再躺着休息一会儿为好。”


    和沈斯年一样,谢峥也在今日身体突然发热,提前进入了分化期。


    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谢峥是s级的alpha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因素,他的情况要比沈斯年严重许多。


    别看他现在面色如常的样子,刚才量体温的时候竟达到了四十度。


    如今吃了药才缓下来。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而且一会儿白桃回来了,要是看到我在这里估计免不了动手。”


    他倒是并没有把白桃放在眼里,只是他今日的确身体很不舒服。


    白桃下手从来没个轻重,他不想在分化期这样重要的时刻里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也是,上次两个b级的alpha发生口角在这打起来我都拦不住,更何况是你们两个。”


    林海虽然是个beta,受信息素影响小。


    可一个a一个s,他光是想着他们两个互飙信息素的场面就觉得腿脚发软,随时要被压制着跪下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了一盒药剂出来都给了少年。


    要是白桃在场的话一定一眼可以看出,这正是林海让她去拿的稳定信息素的药剂。


    “这盒药剂你拿着,要是之后不舒服就吃两颗。然后回去抽空去医院或者叫你私人医生给你检查下,别硬撑着。”


    谢峥眼眸闪了闪,接过药剂道了声谢便径直离开了。


    几乎是谢峥前脚刚走,后脚白桃就回来了。


    她将药剂拿给了林海,因为跑回来,天又热,她的额发也浸湿了。


    “一个小时后他才醒,你用不着这么着急跑回来的。”


    林海将药剂顺手放到了床边,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水。


    “我,我这不是怕他中途出什么意外吗?听他们说分化期信息素最不可控了,他身体本来就差,要是没药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白桃用手背随意抹了下额头的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照着日光亮的出奇,里面的担忧也不似作伪。


    看向林海的时候澄澈纯粹,哪有以往时候的戾气?


    他一愣,想起刚才谢峥说的话。


    又看着眼前人这样的眼神,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人的行为举止,心里想法可以隐藏和伪装,可眼睛不会。


    有着这样眼神的人,真的会做出侵.犯omega的事情吗?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毕竟……当时林莉莉的确是在发热期。


    倒不是他不信任谢峥说的话,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少年那样有着极强的自控力,白桃又喜欢林莉莉。


    面对喜欢的人的信息素,是个正常的alpha都按捺不住,更何况是像白桃这样血气方刚的alpha?


    良久,林海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你和这个同学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得上恶劣来形容了。既然今日他身上的伤不是你弄的,你为什么还非要亲自带他过来,还打算守到他醒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白桃的神情变化,只见少女捧着杯子的动作一顿。


    隔着氤氲的白雾,她的眼睫颤了颤,本就清丽的面容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当然,我也就是好奇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是日后要搞死她的大佬,在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之前,她可不得抓紧时间表现一番。


    不求刷什么好感,至少正负相抵,让沈斯年不那么恨她。


    可是这显然是不能说的。


    白桃将嘴里含着的那口水咽了下去,指腹隔着纸杯摩挲着,那温热让她回了神。


    “……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觉得自己以前做得有些过了。人也没怎么得罪我,所以良心发现想要做点儿补偿。”


    她虽然没有将真实原因说出去,可她这话也没说谎,她是真的这么觉得,也是打算这样做的。


    林海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发现对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情反倒更微妙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好事,可这浪子回头得太快,实在让人不适应。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在他看来对方平日里再如何嚣张跋扈,也只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心思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对于她的幡然醒悟,知错能改,林海还是挺欣慰的。


    “沈斯年算是我这里的常客了,他的身体很虚弱,不比其他的alpha。而且他还有较严重的凝血障碍,你要是真的有心想要补偿的话,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希望你稍微保护下他。”


    白桃愕然:“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我,还有人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着欺负他吗?”


    林海被白桃这话给噎住了。


    “……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也是因为嫉妒他生的好看,招o喜欢?”


    “?你不是因为他和林莉莉走的近才看不惯他的吗?”


    林海没想到白桃竟然是因为这么个肤浅的理由欺负少年。


    “……都有吧。”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了床上依旧面色苍白,不见清醒的沈斯年。


    “所以其他人为什么要欺负他?”


    青年眼眸闪了闪,清俊的面容在光影里有种说不出的静默。


    “有一部分是因为林莉莉,不过更多的是因为他的长相。”


    “他太漂亮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海的语气意味深长,听得白桃一愣一愣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长得丑被欺负我还能理解一些,怎么长的好看也成为被霸凌的原因了?”


    “可他是个alpha。”


    白桃明白了林海的言外之意。


    这个道理就和男孩子太像女孩子一样,反之也是如此。


    漂亮的omega会受人优待,可alpha不会。


    沈斯年是没有做错什么,可是alpha觉得这样的长相o里o气,是异类,也是alpha的耻辱。


    ——很幼稚的理由。


    “……我知道了。”


    白桃也不知怎么。


    她想起少年身上的淤青,疼到颤抖却忍着不吭一声的样子。


    或许是同情,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


    在准备起身过去看看少年温度退了没有的时候,隐约嗅到了除了消毒水之外的别的什么气味。


    “林医生,你刚才是用了酒精消了毒吗?”


    林海莫名:“没有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有一股酒味儿。”


    白桃又仔细嗅了嗅,那一缕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奇怪,现在又闻不到了……”


    “诶,你这话可别乱说,搞得我好像在工作期间喝酒似的……”


    林海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想起了一件事——


    谢峥的信息素,是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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