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棵树

    沈芸姝凝眉, 但是看到严少司后她惴惴不安的心又有些缓和,严少司是不会让她爷爷出事的,这一点她很放心。只是她不知道这件事会扯出什么样的局面来。


    沈慎一直以来都是中立派,这次严少司找太子来为沈慎解围, 那么爷爷势必会欠太子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还掉, 不管沈慎届时愿不愿意。


    沈慎就是怕被人用情谊胁迫, 所以年纪一把却没有什么朋友。她爷爷已经活得很孤独很辛苦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这么个老年人呢?


    就因为他居于官职要位?


    下面无数的人想将他拉下这个位置, 好顶替他爬上去。这个尚书的位置看上去十分的风光,实际上下面是无数的伤人利爪。


    沈芸姝面色悲凉, 就是因为她明白沈慎的不容易, 才会更加的体谅严少司的孤立无援与胆战心惊。


    他今日找了太子一定是向太子做出了什么承诺,这个承诺也许会让他和端王撕破脸,也许会让他陷入危险。


    但不管是什么承诺, 都让沈芸姝为他心疼。


    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有能力去反抗这摆布他们的生活?为什么他们这样的柔弱, 弱到别人好像只要动点心眼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太子在贡院众人的顶礼膜拜下进了贡院,严少司在贡院门口站了一瞬, 像是心有所感般得回首,恰恰和沈芸姝对上视线。只是一瞬,薛静娴放下了帘子。


    “世子爷可真是敏锐, 这都能让他看到。”


    “他是看到了我家的马车吧。”


    沈芸姝淡淡道, 有点心不在焉。


    “世子爷怎么会站在太子的身边?这让端王那边的党羽知道了岂不是要闹翻天了?”薛静娴喃喃道,“呵!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说不定会有很多的人临阵倒戈,这些有好戏看了。”


    沈芸姝看着她,某种不含任何情绪,“你就这么想看好戏?”


    “我本身就是一个无聊的人, 无聊的人自然要找一些乐子打发这无聊的人生了。”薛静娴嘴角噙着笑,可是那笑却像是浸过冷水一样冰冷。


    沈芸姝不再理会她,外面又是一阵阵的囔囔声,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两人掀开另一边的车帘向外看去,见端王的仪仗声势浩大的过来,正在清街。


    “端王也来了”薛静娴笑得更灿烂了,“沈芸姝,如果让你押注,你押太子还是押端王?”


    沈芸姝抿唇不语,“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事情。”


    “说说而已嘛!”薛静娴放下帘子笑眯眯道,“平心而论,论手段呢,端王殿下更加高明也更加心狠手辣。但是论得人心,那还是太子更高一筹。因为太子殿下是在用心换心,不是在算计人心。”


    沈芸姝见她面色有一瞬的怅惘,心中有了一点猜测,“看来有人是被太子殿下用真心换过?不过太子殿下的真心似乎也不怎么值钱啊,他似乎都不记得自己有送出去过这么颗心了。”


    薛静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沈芸姝。过了一会儿却更生气了,她瞪了眼沈芸姝,“你和世子青梅竹马这么久,可见世子喜欢过什么姑娘?还是世子喜欢的姑娘太作了点,以至于世子迟迟不敢表白?”


    “太作了点”的沈芸姝:“”


    狭小的车厢之中,两人用言语化成刀柄,互相扎向对方。分明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却彼此伤害,肉体上还完好无损,心灵上一定血淋淋了。


    “如果你的主人让我杀的是你,我一定毫不犹豫。”


    “哦。感谢主人没看上你。”


    所有的考生都进了贡院之中,街道也安静了下来,原本还有家人在外等候,等到午时,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今日气温不错,到了午时的时候,车厢里也变得热起来。沈芸姝看不懂薛静娴这个人,谁出门会带着绳线?居然早有所知似的掏出一把绳线,教她怎么打络子。


    沈芸姝原本是不乐意的,但是自己这么等着也无聊,就学了起来。她也是会的,只是薛静娴教给她的这个编法更繁琐,打出来的络子也更好看。


    两个人在车厢里打络子打得起劲,善画忽然敲了敲车门,“小姐,世子爷找您。”


    沈芸姝停下手中的动作,掀开车帘打开车门望了望,严少司站在马车前笑着看着她,沈芸姝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看来事情是解决了的。


    “午时了,用饭去吗?”


    沈芸姝点点头,从车上下来,随后薛静娴也跟了下来。严少司看到她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忘记上次吃了她婢女的亏的事情呢!


    “世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见到你就有恙了。”严少司没好气道。


    “世子殿下这么说,我心里好生难过啊。”


    沈芸姝白了她一眼,“你好好说话!”


    “是要去吃饭吗?不介意带上我一个吧?”


    严少司眉毛一挑,“我不介意,不知道殿下介不介意呢?”他侧过身子让出站在他身后的太子。


    太子微微笑道:“孤不介意,走吧。”


    薛静娴双脚僵住,她倒也不是很想去了呢。


    太子让人在外面的酒楼定了个包厢,四个人走过去的时候整个酒楼都被清了场,一个人也没有。


    里头的掌柜拘谨的站着,侍卫们将整个酒楼都把守了起来,每个拐角都站着一个侍卫。


    沈芸姝心中有点吃惊,她印象里的太子一向不怎么声张,这么个架势倒是头一次见到。


    “孤还是头一回在外面吃饭,所以难以有点郑重,你们随意就好。”


    屋那些时刻盯着他们的侍卫好像他们会随时对太子不利似的,这叫他们怎么随意?


    四个人进了包厢,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菜肴。太子的贴身小太监真在一一试菜,见到他们进来忙给他们行了个礼。


    沈芸姝还是不习惯皇家这些繁文缛节,但是正是这些礼节才能体现出来一个人的尊重。


    “不用拘束,动筷吧。”


    太子的小太监就要伺候太子用膳,太子制止了他的动作。


    “今天孤自己来,孤和朋友在一起不想太拘束了。”


    小太监弱弱地退下,出了包厢。


    沈芸姝心里冒汗,这还叫不想太拘束?她连筷子都不敢伸了,居然和太子一桌用饭,她都怕自己伸过筷子的菜太子不会再动。


    一个大八仙桌一边坐了一个人,嘴上说着不要拘束,每个人却都放不开。


    这饭吃得沉默又尴尬,偶尔严少司会和太子说上两句话,但是很快又没什么声音了。


    沈芸姝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她沉默地吃着面前的两个菜,直到将面前两个凉菜吃得各剩一半之后尴尬的放下筷子,“我去更衣,你们慢用。”


    薛静娴见她出门,旋即也放下了筷子,“我陪姝妹妹一同去,这里我来过。”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太子和严少司两人沉默着,也无话可说。


    太子毕竟是严少司的君,他是个臣子,臣子能有什么话和自己的君主说呢。


    “殿下,我也去”


    太子点点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太子凝眉给自己倒了杯酒,心想,孤有这么吓人吗?


    孤只是想交个朋友


    果然自己还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拥有自己的友人。


    沈芸姝来到酒楼的后院才缓缓舒了口气,包厢里压抑的很。而她身后还跟着薛静娴和严少司。


    薛静娴看到严少司也跟了出来,识趣的让出了他们两人相处的空间,自己回到了酒楼的大厅去。


    薛静娴不想上楼去,哪怕被这些侍卫盯着也不想。她没有蒙面纱,一张脸秀色可餐,让那些侍卫不免想多看几眼。


    “薛姑娘。”


    薛静娴闻声望去,太子正站在楼梯上看着她,他抬脚向她走过去,疑惑道:“薛姑娘怎么不上楼?”


    “额,我在等姝妹妹。”


    薛静娴一时语塞,她想要应付人的时候脑子总是转的很快,可是不想应付人的时候,她就完全没有心思了。


    自从上次从东宫回去后,她的心态已经开始慢慢转变,她没再像以前那样每个宴席都去,只为了能在宴中看一眼太子。她变得深居简出,除非主人想见她,否则她会像个冬眠的熊一样,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懒得动弹。


    “薛小姐,上次孤摆脱小姐画的画,现在画到哪了呢?”


    薛静娴身子一僵,“殿下想要的画,多少画师都能画得出来,臣女画技堪忧,实在难以入眼,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哦。”太子点点头,“所以薛姑娘是没有动笔,对孤阴奉阳违?”


    薛静娴身子一颤,她似乎从太子的话中读出了一丝不怒而威的威胁。那种上位者可以随时拿捏她人生的压迫感压得她身心到了一种极限,让她害怕又难过。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怎么画都不满意,所以不敢呈给殿下过目,恐污了殿下的眼睛。”


    太子眸色微沉,他自然看得出来薛静娴在胡说八道,但是他没有揭穿她。好像每次见面,薛静娴对他就是这样一幅很想靠近他但是又不敢的模样。


    薛静娴这个姑娘真是十分的矛盾,表现得既不害怕他,又恐惧他。


    “孤让你画的东西只有孤有权利说你画得不好,旁人没有资格,连你也没有。你只管作画,作好后拿来东宫给孤瞧,满不满意孤会告诉你。”


    薛静娴愣怔住,完全揣摩不出太子的意思,再抬首,太子已经上楼去,她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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