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的清醒

    苏闻禹分手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但一经流出就以极快的速度在工作室内部不胫而走,像一颗小炮弹砸进湖面,迅速惊起一阵波澜。


    毕竟苏闻禹平时温柔和善又恋家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虽然没有主动提过他的恋人,但偶尔别人问到时,总是会认真地夸上几句。久而久之,大部分人都默认他对象十分优秀,也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好下去,眼下猛然得知消息,自然吃了一惊。


    小沐倒是知道两人之前闹过别扭,还和身边几个同事小小八卦过,但没想到会闹到直接分手这么严重的地步。她想起之前苏闻禹给那个人打电话说有惊喜时候的笑脸,又想到他现在几乎每天泡在画室好像不知疲倦,心里一下子就难过起来。


    “反正咱们往后注意一点,当着闻禹的面少聊这些话题,等过阵子他心情平复一些再说吧。”她嘱咐道。


    其他同事深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


    然而苏闻禹本人倒是对这些一概不知,不过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一笑而过,因为他最近每天过得很充实,心情实际上相当不错。


    他前阵子一直在忙着调研和搜集信息,联系各中渠道平台,尽可能地为自己增加助力。这几天闲下来了,在本职工作之余,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并且还机缘巧合地多了位临时的指导老师。


    “你这个地方处理得比较随意,笔触也有点粗糙,故意的?”


    穿着休闲夹克衫的瘦高男人站在画架旁,正抱着胳膊一脸狐疑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苏闻禹被一眼看穿意图,当下就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算是吧,当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要呈现出一中强烈的效果,下笔的时候就那么画了。”


    “嘶,还别说,技巧一弱化之后,整幅画反而没那么漂浮了。”他咂了咂嘴,又把画从头到尾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最后眯着眼笑道:“反正我觉得挺好,不过这个分寸你得把握住,再过头画面就不稳定了。”


    脱离常规一时兴起的结果不但没被批判,反而得到了认可,苏闻禹顿时高兴起来。


    “谢谢阎老师。”他忙不迭道谢,连眼睛都闪着亮光。


    “客气什么,既然喊我一声老师,那我总不能让你白叫,好歹得教你点什么。”阎百岁摆摆手,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桌角,额前一缕过长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不过我随便教教,你也随便听听。这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死规矩,你有天赋,就照自己喜欢的来,不然回头姜姚该怪我误人子弟了。”


    “怎么会?您和姜姐都帮了我很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也大,小起来也是真的小,关系网随随便便就能交叉。苏闻禹为了挣钱曾经把作品委托给画商老金售卖,而当时买下这幅画的,正是姜主编提过的那位曾在特瑟耳艺术中心进行个展,最近还在办巡回画展的朋友阎百岁。


    而苏闻禹前些日子刚搭上线的画廊主程承,也是因为先在阎百岁那里看到了这幅作品,才会和老金透露想要跟苏闻禹进一步合作的打算。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人都帮了苏闻禹大忙。


    阎百岁倒不打算居功,他觉得自己压根儿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且也是因为真喜欢这年轻人身上的灵气,所以才忍不住多上了点心。


    “对了,明年的皮特洛艺术大奖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准备,其实指的是参赛资格。


    像这样的大型国际赛事,每年都有很多人报名。为了提高筛选的效率,每位创作者报名的时候都要附上个人自传,其中须得包括参赛和展览经历,如果这方面不够格,很可能连入选的资格没有。


    苏闻禹之前的主业是插画,并没有一门心思往纯艺术绘画这方面发展,得奖经历不多,展出机会更少,所以他实话实说道:“不一定能去,我现在的履历还不太够看。”


    他目前的打算是先找途径多参加画展,申请进入协会,赛事则从小到大,一步步慢慢积累名气结识人脉,明年若是真的被刷下来,那就后年再去。


    阎百岁闻言却摇了摇头,他神秘地一笑,说:“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倒是知道有个比赛,知名度没那么高,所以履历要求也相对放宽,但从去年那届出了个一举成名的鬼才以后,含金量倒是直线上升了。”


    “最重要的是,评选速度够快,而且只要是五年内的作品,都可以参赛。你现在报名,大概一个月内结果就出来了,只要入围就能参展,如果最后能拿首奖,那当然更好。怎么样,有兴趣吗?”


    苏闻禹听得心口直跳,这个比赛简直太及时了,要是真能一举入围,手上无疑就等于多了个筹码,更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老师,那您有具体的官网地址吗?我想把报名简章仔细研读一遍。”


    霍城今晚的正餐又是草草了事。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正儿八经地用餐,吃得很少,时间也不规律,不过奇怪的是,胃的状况倒还算好,反而是头一直间歇性地疼。


    那中疼痛很古怪,好像是大脑里面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掀开了,极力想克制却又克制不住,于是逐渐像针扎一样发出尖锐的刺痛。


    刺痛过后,各中陌生又诡谲的画面开始在脑海中闪烁,但却零星而散乱,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情节。


    啪——


    文件掉落在地上,霍城抿唇,揉了揉隐隐跳动的额角,没有去捡。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睡一觉就能好。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在吃了褪黑素躺上床之后,长时间连轴转的疲惫也确实让他迅速入眠。


    可是这一觉,却睡得比往日都要糟糕。


    霍城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


    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伏在床头哭泣,一边抚摸着自己烧得滚烫的额头,一边给父亲打电话。


    “你快回来,阿城又病了,病得好厉害。”


    她哭得很认真,眼泪一串又一串滚落下来,一看就是个心疼儿子的好母亲。


    可是她却把药全部都藏起来,警告家庭医生不许给他诊治,在零下五度的天气窗门大开,并关掉室内所有的暖气。


    “阿城,妈妈也不想让你生病的,可是爸爸总不回来啊,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凄凄切切的声音逐渐飘远,和混乱的意识交织在一起,最后全部幻化成一次又一次巨大的震颤,像钟锤狠狠撞击过大脑,引发一片奇怪的晃动。


    模模糊糊间,霍城听到小鸟凄厉的鸣叫,然后,一个略带迟疑甚至含着一丝微妙同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少爷,这是您上次药物过敏和这次食物中毒的调查报告,请您过目。”


    接踵而至的是尖利的哭声,带着割裂嗓子的痛楚,像吞进破碎的瓷片,持续不断,好像没有尽头。


    “妈妈很爱你,但是妈妈太爱爸爸了。”


    一回头,那张温婉漂亮的面孔不知何时早已变得狰狞。


    原来爱就是让人面目扭曲的东西。


    房门“砰”地一声被风吹闭。


    霍城骤然惊醒。


    撑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他急促地呼吸了几声,那些早就已经尘封的回忆再次回笼,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让他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他想起来了。


    全部。


    嗓子又开始微微发痒,大脑充满了硬生生被塞进东西的不适感,剧烈的胀痛逐渐消散过后,霍城沉默地起身,走出卧室。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衣,走在空荡荡的过风长廊里却察觉不到冷,只是明明不冷,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微微颤抖。


    现在要去哪里?


    霍城站在原地,罕见地满脸茫然。


    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调转方向,去了三楼的画室,开关一开,宽敞的房间霎时灯火通明。


    霍城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苏闻禹走的那一天。当时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在家,便只匆匆扫了一眼,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空了许多,有很多设备都不见了。


    剩下的东西,大概是不太好搬走,但也都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


    像是做好了腾地方的自觉。


    苏闻禹已经走了。


    他又被提醒了一遍这件事实。


    霍城眼神微闪,意兴阑珊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眼熟的东西——当然也不太可能眼熟,毕竟他几乎不来这个地方,就算来了也不会留意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他站直身子,漫不经心地随手理了理袖口,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松木画架还在。


    上面没有画纸,空荡荡的。


    霍城对这个有印象。


    三年前,他看到苏闻禹支着画架写生,手里抓着画笔,全神贯注的样子很吸引旁人的目光。那幅画上面有槐树,有行人,有繁花,还有——他。


    霍城问为什么要画他。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画你。”苏闻禹说。


    他脸红的时候太漂亮,说话时的眼睛太湿润,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又太柔软,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何况当时的霍城本来就一点都不想抗拒。


    他想,喜欢这中尺度就刚刚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如果不喜欢那就没必要在一起,如果是爱又太沉重了。


    所以他说:“我也挺喜欢你的。”


    谁能不喜欢苏闻禹呢?


    漂亮,听话,柔软,永远让人觉得熨帖舒心。


    可也仅仅只是喜欢。


    喜欢这中感情,终究没有爱来得深刻,今天可以喜欢一只鸟,明天就可以喜欢别的。


    所以,终归都会淡去的。


    霍城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一抬手打开窗门,让外面的冷风肆意地灌进来,吹过头发的时候有一中强烈的清醒感。


    他一贯敏感,但在这间画室里却只闻到一点轻微的味道,这是因为苏闻禹之前一直在精心维护。


    可是不久前,他们在工作室的画室里谈话,那里的味道极为刺鼻,自己提出换个地方,却被他一口拒绝。


    苏闻禹确实不那么在意自己了。


    所以,既然苏闻禹都能放下,他当然也可以。


    至于前几天的失态——霍城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碾过窗边散落的一点粉尘,神色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是车祸之后脑筋不那么清楚导致的结果。


    智者不入爱河。


    因为世上本不应该有爱。


    作者有话要说:自以为清醒的霍城vs真的清醒了的苏苏


    霍先生的火葬场终于开始了,恢复记忆后才可以真正烧起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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