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角落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对面还有一对十六七明显早恋的男生女生,俩人正抱在一起激情热吻中。
时郁眼眸空空, 没波澜, 也没尴尬,满脸写着“四大皆空”几个字。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买完奶茶是不是就能休息了, 还要躲着点荆谓云, 不想被抓去做题。
哦对了,她的物理卷子还在荆谓云手上。
那就是束缚住野猫的猫绳,野猫崽子从不受拘束, 必须得爪子乱刨,拼死反抗才行!
当梁恬过来喊时郁去拿奶茶的时候, 就看见大小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梁恬:“???”
她今天对时郁的疑惑属实是有点多。
————
时郁抱着杯热乎乎的奶茶走进教室,像是抱个炸//药//包, 身子始终紧绷着。
梁恬还有社团活动,去忙了, 眼下又剩下她自己。
这个时间段班级里压根没人, 都跑出去放松了。
时郁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把那杯奶茶放在了桌角处,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荆谓云的话。
“买来给你喝的, 别供着。”
谁供着了!
她只是……
只是面对别人的善意, 不知作何反应。
像什么人情世故, 礼尚往来, 今天你请客吃饭, 明天我给你买礼物,时郁都不怎么懂。
以前的时候,小抑会……
思绪越飘越远,时郁忍不住用手抓了抓头发,最后“砰”的一声趴在桌子上,那架势,有种要把自己撞晕的即视感。
只可惜,她没晕,反而更清醒了。
记忆中阳光开朗的少年一直都走在少女前面,无论前方是风还是雨,无所畏惧,永远笑着面对。
他说:“姐,我会保护好你的,绝对!”
傅云礼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把时郁从黑暗中拉出来。
可在那一天,他没有走在时郁的前面,而是落后了她几步远。
无论时郁怎么呼喊,都不为所动,满身血污,再无生息。
时郁只记得,那个少年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姐,松手吧……”
为什么啊!
到底是为什么?
时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傅云礼也从未和她说过。她是一个失败的姐姐,更是一个失败的家人。
不是你告诉我要笑的吗?
那天你怎么哭了?
意识昏昏沉沉,似在海面上随浪飘荡的孤舟,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只有无穷无尽地海浪袭来,要将这最后的船只掀翻,让人溺死在深海里。一点一点剥夺呼吸,与存在的意义。
时郁睡得很不安稳,好看的眉紧皱着,那杯奶茶被放在桌子上,渐渐变凉。
她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沉浮于苏醒与昏睡的边缘。
直到两声轻响在耳边响起。
“叩叩。”
有人敲了敲时郁的桌子。
少女把脸埋在胳膊里蹭了蹭,歪着头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只是这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大小姐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哈?”
时郁很快又把眼睛闭上,缩着脑袋不吭声。
荆谓云垂着眼淡淡地看她:“你睡了一上午。”
“……”
“长时间睡眠会影响心脏功能,精神状态差,甚至会造成猝死。”
“!!!”
虽然知道荆谓云有故意吓自己的成分在,但没人比时郁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确实,过于嗜睡了。
认为只要睡着了,就可以逃避所有,忘记一切,正是因为她一直在逃,所以才演变成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时郁把脸露了出来,半眯着眼睛看荆谓云,他个子本就高,更不要说现在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时郁感觉自己脖子都快折过去了。
荆谓云弯下腰,从时郁那从早上起就没碰过的课桌里拎出来大小姐的书包。
时郁有点心虚,没敢吭声,甚至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少年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微曲,带着几分散漫随意,然后拿出了那该死的基础书。
“啊?”时郁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啪”的一声,一本书拍在时郁半趴着的桌子上。
有那么一秒时间,时郁觉得她和荆谓云上下级的关系,在她让这人教自己的那一刻起就破灭了。
可能是学霸在学渣面前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吧。
时郁没有继续趴着,而是稍微坐直了上身,她低头看那本书。
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知识碾压。
只见白蓝相间的书皮上写着八个大字:《初中物理知识图解》。
不仅如此,旁边还写了好几栏小字,例如:重点突出,备考复习,专题训练,基础知识……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对时郁精神层面的打击。
荆谓云居然让她从初中的知识开始学起!
这也是为什么大小姐从昨天晚上气到今天早上,收了赔礼才消火的原因。
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她时家大小姐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乎,时郁抿了抿嘴,小声道:“换个地方说行吗?”
————
水间。
现在的学生其实很少喝热水,都喜欢饮料果茶一类的。水间也就变成了做一些不好的事的地方,再加上之前打架闹到警察都来了。
学生们收敛了不少,几乎是一下子就没人光顾这里了。
水间冷冷清清,面积不大的小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时郁和荆谓云蹲坐在角落。
少年用膝盖当桌,翻开了那本初中物理书,拿着笔在上面划出一条又一条横线。
他速度很快,几乎是扫一眼就知道哪些是重点的重点。
书本被他翻得“哗啦哗啦”响,伴随着细微的纸笔摩擦声,在水间里无限倍的放大。
时郁感觉不到一点什么青春少女悸动的心思,她现在满心想死,欲哭无泪。
速度公式,密度公式,重力公式……
大小姐不明白,为什么物理要有这么多公式。
系统:【不愧是男主,牛逼啊!宿主你跟着他混,我感觉你这次成绩一定能非常理想!】
时郁:“呵。”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眼花,视线不由得转向别处。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脑袋顶上多了些重量,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发现荆谓云居然把书搁在了她头上。
【士可杀不可辱!!】
再然后,她就看见荆谓云正望着自己。
大小姐恶狠狠地拿下书,用力闭紧眼,心中默念: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平常心,平常心……
荆谓云问:“背完了吗?”
“嗯?什么?”
时郁脑子短路了约有几秒,想起来昨天背的诗,耸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蔫蔫道:“背了。”
“嗯。”
荆谓云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往前伸,把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睑低垂着看时郁。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背完了吗?背了,那背吧。
尼玛,在没人的水间,被未来大佬逼着背诗,这场景真的好诡异。
好在时郁一向淡定,表情那叫一个从容不迫,背诗却有点磕磕绊绊。
没办法,她睡了一上午,脑子里是一团浆糊。荆谓云也没给她机会复习看一眼,能背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是好的!
丢人吗?是有点,但无所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为此忧愁苦恼,挨完刀子,就地躺平即可。
大小姐丧了吧唧的低着头。
好半天荆谓云都没有说话,时郁见他没反应,伸手很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荆谓云就是知道,大小姐这是在和他要奖励呢。
他垂眸望着少女那细白紧攥的手指,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他早晚要死在她手里。
那只抓着衣角的手,仿佛能穿透薄衣,把温度传递过来,轻抚着少年敏感的腰处。
荆谓云微微侧过身,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印章。
印章外形可爱,是一只蓝色的乖巧猫猫,只是被荆谓云拿着,和他那副狠戾形象极其不搭。
时郁:“???”
很快,大小姐白嫩嫩的手背上多了一个蓝色的章,还是个猫爪子形状的章。
时郁定睛望着那个章,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这尼玛和幼儿园老师给小孩子按的章有什么区别吗?
哦,还是有的,至少人家小孩子还有个集章的小本本呢,荆谓云是直接按她手上了。
系统:【牛逼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密不透风的水间里,地面的砖石分割平均且有规律的排列着,少女微仰着头,发梢不听话地卷翘着,有几缕垂在前面,说不出的乖。
和那只小蓝猫印章像极了。
一样的乖。
荆谓云心脏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握着印章的手指紧了又紧。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绪一拥而上,要将人的理智全部吞没。
对上大小姐略带茫然的眼神,荆谓云唇角弯了弯,下意识抬起手,却又猛地顿住,掌心停在她头顶上,终是没有落下,不动神色地收回了。
少年嗓音嘶哑,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低声道:“十个章,大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郁表情有点微妙。
“我现在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了吗?”
“也做,但这个章,你可以让我做原则以外的事。”
系统:【我去,这也太刺激了吧?宿主,快答应他!!!】
荆谓云凝视着时郁,悠悠道:“什么都行。”
时郁抿了抿嘴,轻吸了口气,“可是,这东西明天就洗掉了,你赖账怎么办?”
下一秒,她就听到少年非常认真的,似在保证宣誓着什么,一字一顿道:
“不会。”
永远不会。
学习上,他等着她一点一点朝自己走过来。
其他事情上,他会坚定不移地走向大小姐。
剩下的,全交给他。
大小姐的爱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些空白的部分,荆谓云会慢慢在上面涂上色彩,占据属于自己的领地。
时郁摸了摸手背上的猫爪子,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曾有人云,男人的承诺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上嘴唇下嘴唇随便一碰,花言巧语的话就能脱口而出。
何必当真?
可他是荆谓云。
她在心里说过的,会信他,一直都信。
————
背完了诗,书也画了重点,时郁就回去补觉了。
荆谓云却没有马上走,而是一个人坐在水间的角落。
他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身体僵硬发麻,才缓缓抬起手,手里拿着那只小蓝猫,偷偷往自己掌心印了一个猫爪。
这样就好……
他好想抱抱没有安全感的大小姐。
可又怕一旦触碰了,就宛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荆谓云把手指覆在自己衣角处,动作轻柔的捻着那处衣服布料。
刚才,大小姐的手就抓在这里。
他们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生活在不同的环境,经历着不同的人生,然后形成了不同的性格。
那么多的不同,在追寻的路上出现了各种阻碍,每一个,都能把路堵死。
一南,一北。
私生子,大小姐。
死一般寂静的水间,突然响起少年低低的声音,“小懒猫,没良心。”
别丧了,能不能看看我。
————
回到班级的时郁继续趴桌子,只是这次怎么都睡不着。
她开始和脑海里的系统对话。
“祁子统,你说,我是不是太好糊弄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想,那不是一点点不对劲,是很多不对,他这宿主到底对感情迟钝到了什么地步?
没等系统想好说辞,另一边时郁自言自语道:“这玩意还没他早上的赔礼实在呢。”
系统:【……】
合着你丫的重点是这个?
想不出来的时郁就不想了,索性把大脑放空,那本初中物理知识书被她放在胳膊底下垫着。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时郁不太能分辨自己睡了多久,毕竟以前有过睡二十多个小时的辉煌战绩。
所以这次睡醒以后,她双眼朦胧,转了转眼睛,勉强能判断出,现在是下课时间。
意识还不太清醒,时郁就发现眼前多了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站在她旁边的女生桌子边,微侧着身一动不动。然后,他好像和女生说了什么,女生温柔地笑了笑,又点点头。
时郁怔了好几秒。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荆谓云和其他女生对话。
不是凶巴巴的,而是很正常的说话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时郁感觉好刺眼。
心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重,而丧批显然没有那个力量可以推开石头。
她是丧批诶,情绪不稳定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不开心,心情低落,对什么都没兴趣,从不表达喜怒,这才是她时郁。
时郁扫了眼她和荆谓云此时的距离,有点远,她抬起手恐怕都够不到。
明知道,自己只要坐起来,不睡了,就能碰到了。
可那股无法言述,不知名的情绪,又酸又涩,却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动弹不得。
周围人好多,好吵,想逃……
突然间的不知所措,让时郁无所作为,只是迷茫地在原地打转。
忽然,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用低哑的嗓音,轻声问她:“醒了?”
“……嗯。”
作者有话说:
小蓝猫=小懒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