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其实是知道的。


    什么都知道的。


    突然转变, 像换了个人一样的大小姐,不是以前的“时郁”。


    她会在听到抱歉时,在心里说, “道歉的话, 不就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会在荆谓云的手受伤时,找借口让他出去处理伤口。


    她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尽可能的对他好, 又不表现出来。


    一开始, 荆谓云也不懂,以为女生都是心口不一的,但是时间久了, 他觉得他好像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她。


    留下来, 求你了……


    如果没有大小姐的出现,荆谓云可以像原来那样继续生活, 在暴虐肆意的人生中,被折磨, 被束缚, 永远沉沦。


    他本就生于黑暗,何惧黑暗?


    可现在, 在那片黑暗中, 有一抹身影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从开始的点点滴滴,到后来的悄无声息占据了他整个人。


    荆谓云很想直接问。


    你是不是, 不要我了?


    但你觉得对不起我, 这些天来的亲昵都是补偿和弥补, 是吗?


    还记得那天不顾一切的询问。


    “大小姐, 你会放弃我吗?”


    荆谓云无法忘记时郁那个时候的表情, 她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白得失了血色,浑身颤抖,对这个问题表现得很是抗拒。


    她的心声乱七八糟的,像是散乱的毛线球,怎么也找不到线头,没有办法重新拾起整理。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可是线球却越来越乱。


    但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当时的她,心里多次出现一个男人的名字。


    然后,少女俯身亲吻他的手腕。


    把所有贪恋的情感与欲望都附注在那冰冷的吻上。


    他问她。


    “时郁,你这算什么?”


    她说。


    “赔罪。”


    那个时候,荆谓云就意识到,他输了,输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不甘心。


    他尝试着融入她的生活,把不同的轨道,硬生生拉扯到一起,越是靠近,越是能清楚的感受到绝望。


    就像是把原本平行的火车轨道变道,连接在一起,然后两辆火车同时驶向前方,互相朝对方奔赴而去,最后“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徒留下满地狼藉。


    是双向奔赴,也是双向摧毁。


    最终只会造成两人遍体鳞伤的局面。


    校运会上,那条孤寂的跑道上,毫不犹豫向着黑暗而去,那时,时郁是站在终点。


    可荆谓云后来做的事,把大小姐也拉上了跑道。


    但荆小白菜,不想弄伤时大小姐啊!


    他舍不得。


    ————


    荆谓云抬起手,去帮时郁整理衣服领子,又把她露着肩头的袖子往上拽了拽,当指尖触碰到那温软的皮肤时,如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时郁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她全身僵硬地紧绷着,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指甲却深陷进肉里,有血丝渗出也毫无察觉。


    自从荆谓云问她怎么了以后,房间里就再也没了声音。


    荆谓云没说话,他眼底涌动着暗火,瞳仁是漆黑的,却又亮得摄人心魂,沉默而又专注的凝视着少女。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没有胜者。


    他和她都输了。


    一败涂地。


    荆小白菜输给了时大小姐。


    时大小姐败给了荆小白菜。


    ————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忽然伸手勾住荆谓云的脖子,欺身送了上去。


    在这一刻,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平静的一成不变的。而是远远超乎想象的强烈,丝毫不比荆谓云的少。


    她弯下腰,双手捧住荆谓云的脸,整个人都压了过去,动作并不温柔,在接触到那处的温凉时,一点一点寻找着空隙,撕开裂缝,将光渗了进去。


    亲得生涩而大胆。


    冰冷,试探,小心而又温柔的触碰。


    各种不知名的情绪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强烈的侵占欲。


    不求回应,不求结果。


    只要现在,只要他这个人。


    感受着彼此的呼吸,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息,当触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时,双方同时停了下来。


    那条该死的边界线,谁先踏入,就代表着认输。


    荆谓云闭了闭眼,似叹息了一声,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荒唐的一吻。


    “时郁,不行……”


    他好像突然知道了她要干什么。


    大小姐眼睛红了,没有说话,站在他双腿中间,身形纤弱,仿佛易碎的瓷娃娃,脆弱不堪。


    时郁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一手环着荆谓云的脖子,另一只手插入他发间往后捋,露出额角处一寸长的褐色疤痕。


    然后垂头向下,轻吻了下那道疤。


    皮肤能够感受到唇瓣温凉的温度,即使强忍着,浑身的热度都在攀升,荆谓云耳根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热。


    大小姐声音很软,问他:“什么不行?”


    荆谓云情绪明显低沉下来,似乎是不太高兴的,声音有些闷,“今天不行。”


    时郁不说话。


    她低头解开半挂在肩上的白色带子,顺着圆润的肩头到瘦削漂亮的锁骨全部露了出来。


    随后愤愤地垂下头,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牙齿尖锐,只一下就咬破了,血液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肆意横行。


    时郁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唇上残留的血,浅色的瞳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正要说话。


    荆谓云眉头拧起,一把扣住她的后颈按低,仰起头重新开始了这个吻。


    时郁闭上眼睛,双手搭在他肩上,迎合着他有些发狠的吻。似带着惩罚性的,他的手掌紧紧按着她,不给她丝毫逃离的可能。


    他的动作不似以往那般温柔,亲的很凶,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仿佛想要让两个人一起溺死在这。


    荆谓云没有闭眼,他能看到时郁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薄薄的眼皮上有着不太明显的青色纹路。


    直到时郁有些喘不上来气,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蓦地睁开了眼,眼角泛起绯色。


    荆谓云这才放过她,眼底似有什么在撕扯翻涌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躁戾可怖。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郁心里有什么在轰然崩塌。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荆谓云这样的人。


    沉默,克制,温柔,却又疯狂。


    时郁在心里问自己后悔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后悔哪一件事,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自己。


    不后悔啊。


    这样的荆谓云,值得她把一切都交付给他。


    因为——


    她喜欢他啊!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时郁紧抿着嘴,指节蜷缩着发颤,不知是冷得还是紧张,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小姑娘细密的眼睫不知何时湿润了,颤了颤,看起来像是刚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


    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下她。


    最后,是时郁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哭腔,又努力的压着,结果反而更委屈了。


    “荆谓云,是我欠你的。”


    所以,我把我赔给你,你放过我……


    荆谓云缄默不语,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时郁。


    那些荒唐又疯狂的限制级冲动,不是没有过,是人都会有欲望,他的克制力,在遇上时郁时,就会溃不成军。


    这件事,荆谓云知道,时郁也知道。


    他们对于对方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明知吞下的是毒药,也甘之如饴。


    早就无可救药了。


    他和她是同类,一样的偏执,疯狂,骨子里的自私与恶劣。


    他们是从最深的黑暗里爬出来的人。


    只要认定了,就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再多一点……


    有关于对方的事,稍稍触及一点,便不受控制了。


    荆谓云心理问题一点也不比时郁好到哪去,那些伤,不过是全部藏在暗处,滋生渗透进骨血里,等待着某一刻,将人彻底摧毁。


    那时郁呢?


    她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一次性爆发,全部倾注在荆谓云一个人身上。


    是好还是坏?


    这是他和她能够承受得住的吗?


    没人知道。


    ————


    时郁脱掉了身上的睡裙,她皮肤常年不见光,透着冷白,仿若皎洁的明月。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好似凝滞了一般,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她哭了,哭得很凶,哭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到处都是虚影,连同荆谓云的身形也模糊了。


    温热的眼泪落在了荆谓云的脸上,无声无息,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少女大口呼吸,喘气,却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喘不上来气,说不出来话,浑身发抖,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纤瘦的身体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她的身体在抗拒,在逃避。


    不想就此结束。


    荆谓云抬手把人拥进怀里,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被裹住时郁的身体,用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


    时郁,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要相信荆小白菜能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睡会吧,你这几天太累了。”


    荆谓云绝口不提刚才时郁自己脱下睡裙的事,而是将人抱到松软的大床上。


    而这时,时郁的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腰间,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


    “我不走。”


    时郁感觉,那一刻世界是虚无的没有色彩的,不是白,也不是黑,什么都没有了,连声音都跟着消失了。


    是她又逃避了吗?


    她的思维断断续续的,连接不上,大脑好像死机了,只有凌乱扭曲的画面不断浮现又快速消失溜走。


    身上好冷好冷,哪怕有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也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她下意识蜷缩着身子,想逃回到曾经筑起的高墙里。


    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墙壁上早就满是裂纹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荆谓云”三个字。


    只轻轻一碰,所有的墙壁就都坍塌了,尘土飞杨,迷得人睁不开眼,四周空荡荡的。


    而时郁就站在悬崖边上,冷风呼呼的吹着,最后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进那无止境的深渊里。


    是啊,没了线牵引的风筝是自由的,可终有一天,她会重新摔进尘埃里。


    就好比快乐是一时的,糖总有吃没的时候。


    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时郁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掰开,强势不容拒绝地覆盖上她的手上,根根合拢,紧紧握住。


    发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好奇怪,这次她没伤害人,也没看到血,为什么会发病?而且比前几次还要严重。


    好困,好累。


    若能就此睡死过去,是否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会有人发现她死了吗?会有人因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吗?


    她想救小抑,却不想放下荆谓云。


    是不是太贪心了?


    要不……


    我放弃我自己吧。


    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


    时郁似把这些天的疲惫一股脑发泄出来。


    她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意识昏沉,睁开眼来不及看清东西,就再次睡了过去。


    不愿醒来。


    她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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